罗小虎乍一瞧见病房出现的这几位,有些惶然:“婆婆,你怎么来了?”又小心地留意张玉珊面色。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上前,七手八脚地推打着他:“你这个死崽子!你要气死你婆婆?”

罗小虎承接着老太太并不具杀伤力的“训斥”,瞪着小姑娘:“小玫,婆婆坐不得车,你怎么也不拦着她?”

苏正则扯裴樱出门,张玉珊跟出去,隐约听见后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哀求:“珊姐!”

张玉珊毫不理会,说要去裴樱那儿取点物品,苏正则开车送她俩回家后才折回公司。

张玉珊在她那间房里一通倒腾,末了问裴樱有没有瞧见她的一个银行U盾。她的东西裴樱都收得井井有条,这U盾她也有印象,怎么会不见?可她翻找一遍,确无发现,张玉珊道:“会不会你拿错了?”

“那你去我抽屉看看。”裴樱这类零碎物品都有固定地方,张玉珊打开抽屉,又翻出了那支窃听器问起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裴樱一五一十把温世安家的事交代了,先前张玉珊说这里面存不了东西,这东西又不是天天在跟前晃,是以她也没记起跟苏正则说。

张玉珊关上抽屉,说没找到U盾又去别处找,不一会儿,辞别裴樱说要去招待老家来的婆婆。

虽然她伤势恢复得不错,可裴樱不放心,本想陪她一起。

张玉珊道:“我老家的人,你也不认识,不用去了。”

裴樱送她下楼打车,张玉珊临上车之前,虚虚搂了一下裴樱,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了,妹妹!”

张玉珊为人刚强,少有这么温情的时候,一瞬间裴樱心又酸又软,可不及她回复,那人已叫司机开了出去。裴樱如被人抛弃的宠物,怔怔地在后头瞧着那车。

张玉珊回到医院,首先给小虎办了VIP病房的手续,搬好病房,吃过晚饭张玉珊安排剩下一老一少去医院附近的酒店入住。到了酒店房门口,那老太太便又给张玉珊跪下了,酒店走廊时有人出入,张玉珊扶又扶不起来,婆婆抓着她的裤腿道:“玉丫头,婆婆这辈子没求过人,婆婆求你一次,把小虎还给玫丫头吧。”

张玉珊强自压抑,声音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和小虎…”

“玉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也苦,但是你命里已经死了太多人,村口周瞎子说你刑父母克子女,婚姻难就,六亲无缘,是天煞孤星的命。你…你父母死了,你儿子也死了…小虎死心眼,你念在小虎也算是你带大的,放他一条生路,婆婆给你磕头。”说着向她磕头。

张玉珊大恸,跪下来抱住那阿婆大哭:“婆婆,你别这样,我是你看大的,你这样是在折我的寿,小虎的事,我一定会给你和小玫一个交代,你信我。”

“好,好,我信你,我的好丫头,是婆婆对不住你。”

罗小虎一直心神不定,怎奈他行动不便,等见到去而复返的张玉珊,撑起身子道:“婆婆跟你说什么了?”

张玉珊站他床前,端详着他。小虎从小虎头虎脑,等大了,五官长开,眉目英挺,其实是个俊俏男子。他性格热心和善,听说后来在学校很讨女孩子喜欢,成绩也很好,高中毕业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可他却闹着去当兵,还非要去西北最艰苦的地方。那年正是她回家乡打算结婚。

张玉珊不说话,罗小虎心里越发没底,似一条被人抛弃的宠物狗,目光殷切委屈:“珊姐,你相信我。”

张玉珊抬手抚摸着他头顶伤疤,那是王承孚带人来抢家乐晚上被打晕时留下的疤痕,缝了好几针。小虎剃着圆寸,疤痕越发触目惊心,已经好几个月了,她心疼道:“还疼吗?”

小虎眼眶一红,覆在她手上:“早就不疼了。”

张玉珊轻轻摩挲,喃喃道:“都落疤了。”他在西北当了那么多年兵,身上没落伤痕,转业后反而落下这么大一条伤疤。

“没关系。”小虎拿下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一颗泪珠却掉下来。

张玉珊抬手抚去他的泪水:“瞧你,这么大人了还哭。”说着挣脱他往卫生间去。

“你去哪儿?”

“我打水给你擦擦脸。”

张玉珊打来水给小虎擦了脸身子又陪着他看了一会电视,小虎担心时间太晚催她回去睡觉,张玉珊却不肯。小虎又担心床边的凳子太凉,问她要不要上床来躺着。病床狭窄,小虎身材高大,一人已足够拥挤,张玉珊却从善如流挨了上来,只是半边身子都窝在小虎怀里。

小虎右腿打着石膏,一边胳膊拦着她,张玉珊将脸歪在他胸口,汲取着他的温暖:“小虎,你长大了。”

小虎想起方才他给自己擦身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小时候都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洗澡。两人抱在一处,絮絮叨叨说些童年往事,张玉珊又问起他去到“亲生父亲”家和进军校的事。

不知不觉说到十岁那年小虎被强行遣送回“父亲”身边,恰逢张玉珊打工从外头返家,他眼睁睁从车窗玻璃望着她擦肩而去。张玉珊一直不知此事,此时听闻,不由心潮起伏。二人静静相拥在这狭窄的病床上,生怕挤到对方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虎醒来后,张玉珊已不见了人影。

这日上午,温世安接到一个电话,张玉珊打来的。温世安也知道王承孚前几天撞了那个小保安,本还想调侃几句,张玉珊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没说几句,他又惊又怒,挂断电话张玉珊又给他发张个窃听器的照片。

温世安回家到佛龛和储藏室一看,果然有两处地方沾有胶水,情况可疑。

可张玉珊再打来的时候,他仍旧死撑着,张玉珊轻笑:“不相信你就再在家里找找,或许还会有意外发现,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东西你最好找个专业的设备。否则,我怕你找不齐全。”

温世安当即联络人马,竟然从家里翻出十来个一模一样的窃听器,储藏室,客厅,卧室,各处都有。这是他家,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布置了这么多窃听器。

“你干的?”

“我都没去过你家!”

“王承孚?!”

“这些只是发射器,真正有用的,你还没见过。”

“你想怎么样?”

“我需要钱。”

“你他妈的想讹我。”

“今天下班之前,三百万美金,我要现金,准备好了打给我,我再通知你拿东西。”

“妈的,臭婊子…”

“温董要是不想要,我就找别人了!”

“我挂了。”

“好好好,姑奶奶,你别乱来,我去给你凑钱,我去凑还不行吗?”

张玉珊捡起快递箱里的车钥匙,去原先别墅那开了自己跑车,她右小腿肚被撕裂,目前还没恢复,昨晚又运动过度,伤口早已裂开。但这车性能好,她忍痛能力也很强,开着车沿小区花园小跑了一圈,还算挥洒自如。

下午五点,张玉珊接到温世安电话:“两百万行不行?没有批文,一时半会,我哪能调得到那么多外汇?”

“三百万,少一分都不行,没有美金,剩下的我要金条。”

不多时,那人打来电话:“怎么给你?”

“先拍个照给我确认一下。”

温世安发过来一张图片,她回复过去一个地址,两人在城中大桥停车场底下接头,街头繁华,人来人往,温世安上车便问:“东西呢?”

“钱呢?”

温世安打开随身携带的两口大箱子。

张玉珊抬手翻了翻:“东西不在我身上,还要去拿。”

“你他妈的敢耍我!”

张玉珊瞟一眼他腰间的凸起:“温董有备而来,我怎么敢随便把东西放身上!”

话未完,手机轻响,是苏正则发来的短信:“你把王承孚的东西给我,家乐的事,我不会不管!”

张玉珊一语不发收起手机,将车子中控锁一落,往引桥去。温世安听见中控锁声响略微焦躁,警告道:“你最好别跟我玩花招。”

“你腰间别着家伙,我一个弱女子能耍出什么花招来?我不要命了么?”

前一日还是绮梦万千,翌日罗小虎在病房里等了一天,只有张小秋带着老太太前来陪床。到晚饭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还没开口,张玉珊冷硬道:“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先挂了。”

不知为何,罗小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央求道: “珊姐,你等等我。”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凄楚的轻叹:“小虎,对不起!”

随后一声巨响,接下来手机便没了声音,几秒后一个男人狂怒道:“臭婊子,想拉我一起死!”又“砰”的一声,这回终于没了动静。

这日晚间新闻播报:“晚上七点,第一大桥上一辆跑车冲出护栏,落入江心,交通中断一小时。”

翌日报纸报道:“情妇驾车与官二代坠江身亡,车内惊现违规枪支、大量美金与金条。”

车子被打捞上来,女人头部中弹,却死死抱住车内男子,头部被枪托砸得血肉模糊,那男人也窒息而亡,二人同归于尽。

打捞当天下着瓢泼大雨,南方冬日的雨最为恼人,阴寒冰冷,如银针刺骨,以至于这轰动全城的新闻,围观者寥寥。

冰雨里一位右腿戴着石膏的轮椅男子出现在岸边,垂着头,浑身湿透却一言不发。

一位妙龄女子多次试图给他撑伞,都不敢上前,只好站得远远地目光担忧地望着他。二人都如雕像一般伫立,他们中间是来来往往的办案人员以及善后人员。有哭成泪人的裴樱,有跳着脚抓着苏正则衣领要算账的王承孚,他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昨天告诉她温世安的,否则她为什么找他一起死?”

只有轮椅上的小虎心里清楚,她不是昨天才知道温世安的,她在沙漠里放火烧了人家房子那一刻起就彻底清醒了。

“雨越下越大了,你的石膏进水了,咱们先回去吧…”

“…”小虎并不理会她。

张静玫也不敢催,静静守候他。

不一会儿又走来一个八旬老太太,她颤巍巍地走到小虎身边,身后的女子忙替她撑着伞,那老人流着泪:“小虎,你是不是怪我?”

小虎这才迟缓地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婆婆,昨天,你跟她说了什么?”

老太太满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我…我…周瞎子说她是天煞孤星…她刑父母克子女…”

小虎胸口似被人重重一击,双目赤红:“婆婆,你知道她忌讳什么你就说什么。那个老瞎子也是随便说的,村里多少人没有被他咒过。你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老太太心里委屈地想,她说要给她和小秋一个交代,可是谁也没让她去死啊:“小虎,是婆婆对不起玉丫头。”

“小玫,下雨了,你带婆婆回去吧。”

“你不回去么?”

“你们,以后就不要管我了。”

老太太闻言捶打着自己胸口:“怪我,怪我这个老不死的,我就不应该活到现在…”

“婆婆,你别这样,没有你,我也长不到这么大。小玫,你带婆婆走吧。”

小虎执意不肯走,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张静玫顾念老太太身子,到底还是把人给扶走了,等他们走后,小虎终于在雨水里晕了过去。

第98章 结局

小虎执意不肯走,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张静玫顾念老太太身子,到底还是把人给扶走了,等他们走后,小虎终于在雨水里晕了过去。

罗小虎石膏里进了水,伤口发炎,昏昏沉沉了好些天。等他醒来时,张玉珊的事故早已认定完毕,王承孚和裴樱本来争着认领尸体,但他们都不是死者直系亲属。最后认领尸体的竟然是老家来的张静玫,尸体被拉到殡仪馆。罗小虎发了几天高烧,尸体一直未被火化,专门等着他。

他就像在做一个冗长的梦,小时候被她收养相依为命一年的日子像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他总是不安稳,总是梦见和她离别,总是梦见自己在追着她的背影,追到尽头却见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他悚然惊醒,终于清醒过来。

张玉珊跑车内物品,经查,违规枪支上指纹系死者温世安所有,金条和大量美金引起了正在省内巡查的纪委注意。苏正则适时抛出王家乐遇难视频,网络上铺天盖地一片追讨声,温家慢慢被揭开冰山一角。

小虎醒来后,身体仍旧行动不便,张玉珊善后的事多由裴樱苏正则完成。处理遗物时,苏正则追问当日张玉珊究竟找裴樱取何物,临去之前说过什么。

裴樱仔细回忆,忽然想起那个窃听器来,二人急忙回到家中翻找。打开抽屉,窃听器不翼而飞,张玉珊却留下一个信封,里头一个U盘一张便笺。

便笺手书草就,写了家乐骨灰在西藏寺庙存放处,请裴樱代为一同安葬,最后提到U盘,提醒苏正则慎用。

裴樱拆开一看,眼泪又不停往外流,张玉珊原来早就打算赴死,那日她如果能够再仔细一些,提前发现这封信,张玉珊是不是就不会死?可惜张玉珊做事忌讳被人监视,她那天也不敢紧跟。

裴樱买了翌日赴拉萨的机票,按照张玉珊的地址寻了过去,因冬天降雪,交通不便,她花了五天时间才取回骨灰。

安葬完张玉珊和王家乐,法国的签证已经下来,法国语言学校也已经开学。丁骋安排的“师姐”打了数个电话催促,离别似乌云一般压过来,苏正则很少做声,裴樱万分不舍。不知为何,她坚定的出国之心,如今因张玉珊的事感染了一丝悲凉,对世事更添一层无力。最后反是苏正则催她尽快赴法,叫她早去早回。

裴樱终于订了去法国的机票。剩下几日,她为苏正则请了个新钟点工,写了菜谱叫她记得给苏正则煲汤,拜托杨明慧监督苏正则不要抽烟熬夜。去商场置办留学物品时,又给苏正则添置了许多衣物及各色用品。

明明即将离别,却各自忙碌,相处时间一再压缩,只有晚上才得短暂团聚机会,大多数都让火热的肢体交流占据。临行前夜,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裴樱窝在他怀里,苏正则道: “要不然,先登记了再过去?”

他们上一次因为罗小虎的事故没登记成,后来因为张玉珊和自己出国的事忙得忘了。此时记起来,可她明天清早的航班,赶着去转机,哪有时间去登记。

苏正则看穿她的心思,挑挑眉:“改签航班?”

裴樱把玩着他的手指,摸着那上头的戒指:“不要了,给自己留个念想,争取尽快回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提及登记的事,可每每都是在这来不及的关键时刻才想起来。裴樱是个悲观主义者,总怕事情太圆满,就会有变数,不如留个遗憾,等着将来弥补。

“那你好好去,尽快完成学业,我等你回来。”

裴樱点头,两人相拥一会,裴樱忽然想起来:“我去了法国,你不会被别的女人拐跑吧?”

“瞎说什么!”

裴樱愤恨直起身子,转身勾住他的脖子,危险地眯起眼睛审问:“你跟那个侯丹!”

“我跟侯丹怎么了?”

这人竟然还敢抵赖,裴樱冷哼了几句,还是忍不住怨气冲天:“那天,在酒店,你们在房里待了一个小时才下来。”

苏正则浓眉微蹙,古怪地瞧她,明明理亏的是他,她却被瞧得心虚,便越发不爽地怒视着他,暗地里磨牙。

苏正则捏住她的下巴颌,她嘴唇被迫嘟起来,他捉过来啄一口,坏笑:“吃醋了?”

裴樱恼羞,推开他要回厅。

苏正则扯回来:“我们聊的是政府补助名额的事,她是做财经的,跟这一行领导熟。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之前每天早出晚归,她在家等着他,却没想到他是去见初恋情人,回家还不老实交代。裴樱挣开他:“哼!”

苏正则不松手:“发什么无名火,叫你改签航班去登记,你又不肯去。”

想着侯丹抓着他的领带,裴樱也拽住他的领带,拉下他的脖颈,气呼呼望着他:“就算登记了,你要要跑,我也拦不住!”

苏正则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揉她胸口一把:“又瞎说,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裴樱微微一怔,眼眶立刻湿了,近日因为离别,她变得格外敏感伤情。苏正则知道她没安全感:“好啦,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不要你的。你好好努力,尽快完成学业回来。”

裴樱仍旧情绪低落。

“我每天给你打电话视频报备行不行?”

裴樱得寸进尺:“你还不准抽烟熬夜!”

“好好好!”

苏正则抱她回房睡了,晚上搂着她,却什么都没做。最近因为她要出国,这人每天晚上像头饿狼一般,裴樱有些讶异,苏正则胡乱将她搂好:“想什么坏事呢,睡觉!”

两人相拥一夜,其实谁都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去了机场,裴樱几乎是哭成了个泪人才上的飞机。

苏正则从机场返回的途中,想起裴樱核桃一般的双眼,心里还是很不得劲。

原本那“师姐”说要来接机,苏正则想麻烦女人,安排了那边的朋友帮忙。裴樱到法国一出通道,苏正则的朋友便朝她招手,他们早就互相交换过照片,因此很快认出来。裴樱还没走到跟前,那人已接起电话,不耐烦道: “接到了,接到了,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不然,换你跟她说。”

“他要跟你说话。”那人把手机递给裴樱,裴樱接起来:“喂!”话没开始,又开始流泪。

二人聊了许久,苏正则叫裴樱换他朋友接,千叮万嘱,那人极为不满:“你小子怎么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

终于按照地址到达,师姐早就在房里等。苏正则那朋友进屋查探一番,放了心,便也不多打扰,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告辞离去。

师姐来法国多年,有了这人的帮助,裴樱异国生活过渡得没有想象中艰难。第二天那师姐带她去语言学校报道,裴樱的法国学习生涯便正式展开。

裴樱没什么基础,又隔了这么多年回课堂,有些吃力。她没日没夜学法语,苏正则在国内也忙,原先约定每日电话视频,由于时差的关系,基本保持一周两个电话,一次视频,日子过得忙碌紧张。

过了将近一月有余,这日裴樱按照约定,中午十二点来不及吃饭,抽空回家,等在电脑前与苏正则视频。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上线,电话也打不通,裴樱有些担心。

此时国内正是下班高峰时期,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一辆警车停在长长的车龙后,前座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透过车顶后视镜窥视后座两人。

后面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学生,年长男人相貌英俊,衣冠楚楚,看样子是个有身份的,而那个男学生,斯文俊秀,涵养深厚,一副书生模样。无论如何,这二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会使蛮力打架的人。可此时这两人都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年长男眼角淤青,书生男嘴角流血。

红灯过后,警车绕过几条道,拐进分局院内。一名警察忙着停车,另一名警察领着二人往调解室去,停车民警下车后,一名女警官迎上来:“怎么回事?”

“两个人在省大教学楼前打架。”

打架不是什么重大案情,两人只受点皮外伤基本都现场调解完了:“怎么带回来了?”

“还不是省大那自杀女生给闹的。”

那女警官顿时了然,昨日省大那栋最高的教学楼发生了女学生跳楼事故,据说一位女高材生涉嫌向社会人士性交,被人举报,学校内部开除该生。女学生男朋友愤而与其分手导致女生想不开。可那女生家世良好,品学兼优,在学校都是有口皆碑的风云人物。此事故一出,引发舆论哗然,纷纷质疑学校考察不周,处理不当;又有人指责男友不负责任,导致女学生悲剧,一时众说纷纭,难以服众。那女生的拥趸成立社团,在学校拉横幅示威,目前省大焦头烂额。

此时这两人又在教学楼前打架,据说还是因为该女生,学校生怕事情闹大,保卫处立刻叫来片警将二人拉走。

调节室内,一名年轻民警正替他俩做笔录,询问案情,那两人却都不买账,谁都不吭声。

年轻民警无奈,咳嗽一声,故作老成道:“你们这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在教学楼前打架!”

无人回应,这时,有人叩叩玻璃门,一个中年民警引着个年轻男人进来,首先替他们介绍:“小钟,这是陈律师。”

陈巍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陈巍。”

熟人好办事,有了陈巍,一切手续从简,陈巍将两人带了出来。两拨人马分道扬镳,苏正则上了陈巍的车,陈巍道:“要不要通知二老回来?”

苏正则浓眉紧蹙,牙关紧咬。

车子徐徐启动往大院门口去,那男生忽然抢在车前拦住他们,陈巍正要说话,苏正则探出头来:“想死就去跳楼!”

那男生红着眼眶:“我想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