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作者:坐酌泠泠水

【内容简介】

天上的飞禽,山里的走兽,河中的鱼虾,地里的蔬菜,林间的笋蘑…如何把它们做成一道道美食,吃进自己胃里,是吃货林小竹来到古代后,整日思考的人生重大问题。

你说什么?我的美食,吃刁了你的嘴,抓住了你的胃?

呸,那是你的事,跟本姑娘何干?就算你是好男人也别就这样赖上我呀!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是之“知味”也!且看《知味记》。

关于古代美食一篇很好玩的文文

古装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类似场景:风沙天,一个戴着斗笠,披着披风,风尘仆仆的的络腮胡大汉,闯进一家破败的客栈。店小二马上堆着笑上前: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大汉冷眼一撇:额,吃面~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大碗肉面就断上了桌,大汉开始狼吞虎咽。

看得食指大动了是不是?要不要你也来一碗?好吧。店小二转身走进了厨房,动作还是够麻溜儿的,不一会儿,同样热气腾腾的一碗面也端到你的桌上了。于是,你开始动筷。

慢着!怎么浇头没有大块的牛肉?

额,不好意思,店小二赔笑道:本朝是禁杀耕牛的。而在古代,也没有肉牛养殖场供食客大快朵颐。宋、明时期都有明文规定对耕牛的保护。而大明律里更是规定“私杀耕牛者,杖三十”,如果故意或者数量够多,那对不住了,您就得流放;这规定一直到清朝中期,回(河蟹)民的大量涌入带来放牧的牛和吃牛肉习俗,才得以改善。

哎,没有牛肉,猪肉也行,忍忍吧!且不管这浇头了。可是这葱花,我怎么看也不像小葱啊?难道…

没错,客官您瞧好了,这是大葱。至于您说的小葱,不是中原货,原产西伯利亚,关外种植的少量都送朝廷了,咱这里还没有。

好吧,再忍一忍!我要的可是红汤,辣椒呢?你终于发现了。

小二晕了晕:对不住啊,辣椒现在还在美洲种植呢。一直到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才会带回欧洲,再随着传教士传入东南亚,然后明朝末年传入中国,而在我们这儿要吃到辣椒,还得一百年以后的乾隆年间,如果您再等那时来我们这儿吃面,本店一定免费赠送!

听到这里,你有点眩晕:那行那行,我就吃清汤面吧!我说能不能来点正宗的大蒜,你这蒜也太小太瘪了吧?

邻桌的一书生闻言不禁开口道:《夏小正》曰:十有二月,纳卵蒜,此卵蒜,即为此也!我中华仅有此蒜。五百年后的蒜,乃西洋蒜也!

晕!蒜也没有。你相当不爽!

书生笑道:兄台,休要郁闷,想我华夏地大物博,能有此许佳料佐面,已然足矣!拿这个醋来说,产自秦晋之地。自古作坊秘方,不外传也。如果您早来几百年的两汉,那时候别说醋了,您连曲子都捞不着。

那我要吃面要酸得怎么办?你不禁问到。

书生抚掌一笑:《周礼》曰:醯入主醯。醯者,即醋也。那时很少的醋,王室享用。我等草民食面,乃用青梅调酸也。

你想象着一碗放着当今用于中药材的“青梅子”的白面,心里一阵慎得慌。还好,这个时候,酱油已经普及了。可以打酱油吃。

书生接着道:看这里,所谓的猪油,乃是《诗》之“凝脂”也!最初也是用来防寒美容。市井小民才不会用于汤面食用,太贵了!本朝重视农牧,引入安南稻谷,民有富裕,方有余粮喂猪。也才有了猪油供汤面使用。

你无奈的吃着面,觉得有点委屈:怎么这盐味儿也不对啊!

一旁像看外星人的店小二说道:海盐嘛,味儿能好哪去!这盐是朝廷控制。要想味儿好的井盐,可都给运到官老爷们那去啦。

书生道:正是如此!茶盐铁历朝都是朝廷战略物资,想我等也就只能吃劣质的海盐啦!海盐含NaCl、MgCl2、CaCl2,其中氯化镁和氯化钾的含量很高,所以颜色略带绿,味儿略显苦。

那我还是放酱油得了,你想。

哎,能不能来点味精或者鸡精啥的,调调味!

得了吧,店小二挖苦道:那玩意儿是倭国货。学名谷氨酸钠,在啥耶历1909年才让倭人发明,现在才是大明万历年间,没有。至于鸡精啥的,也是味精的改良版,您老要想吃,那更得以后。

你再度被BS了。瞅瞅邻桌别人吃面,更是五雷轰顶。他干嘛把那胡椒和花椒一勺一勺的在放啊!难道是“老麻抄手”爱好者穿越?

画外音:没错,这就是古代作为香辛料辣椒的替代品。没有辣椒而要有辛味,那就大量放这个。

店小二见你目不转睛的盯着别人放佐料,于是解释道:客官,那几位口味淡,不过本店一视同仁,您的面碗里,我们早就把胡椒和花椒放好啦!味儿绝对让您过嘴不忘!

天哪,你真晕了。

(泠水的《知味记》纯属架空,食材上不会有这样的纠结,大家当故事看个乐呵吧。)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一章 深山里

“起床了,赶紧起床。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好吃懒做的丫头,跟你那舅舅一个德性。成天不赚钱,就光知道吃,吃吃吃,吃死你…”林小竹照例在一阵叫骂声中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刚蒙蒙亮的天,一咕噜从铺了些稻草的地上爬了起来,将那床破棉絮折好,又快速地梳了一下头发,打开门出去。

秦氏透过柴房那四处透风的缝隙见她起来了,一面梳着头,嘴里却仍骂骂咧咧,骂的无非是林小竹的舅舅又去赌钱了,还弄了个白吃饭不赚钱的小丫头来给她养活。林小竹撇了撇嘴,打开门朝厨房走去。

“还不快点?死丫头。每天都得让老娘叫了才起床,磨磨蹭蹭的就想偷懒!”秦氏骂得一时兴起,伸出手掌便想给林小竹一巴掌。却不想林小竹猛地往前一窜,她那巴掌就落了空。

“好你个死丫头,还敢躲。”秦氏顿时火冒三丈,追上去就想揪住林小竹,无奈林小竹力气虽小,身体却异常灵活,东躲西闪地就是不让她抓到。

秦氏气得牙痒痒,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顿住脚步,扶着墙一个劲地喘气。林小竹回过头来偷偷做了一个鬼脸,进厨房去舀水洗脸。反正到这个家里半年,她对秦氏这德性早就习惯了。打她是绝对不让秦氏打的:夏家除了舅舅,没人能捉得住她。至于骂,秦氏愿意活动活动嘴皮子,那就随她呗。小竹可不认得她骂的是自己——她那个胖胖的,从来不肯做事只知道挑嘴的表姐,才是秦氏嘴里好吃懒做的丫头。

洗漱完毕,林小竹将洗脸水端到门外,准备将院子泼湿了好扫地。

“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用水溅老娘。”站在屋檐下还在梳头的秦氏大概是大姨妈来了,心情极为不爽。林小竹离她还有好远呢,她这就又暴跳上了。林小竹不由得看了看天,莫不是这天下雨了?要不她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将水溅到秦氏身上?

“娘,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门里忽然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向秦氏抱怨。

“哎哟,吵着我的小乖乖了?”秦氏的脸变得比那六月的天还快。一见那小男孩,顿时柔声细语地笑吟吟地走了过去,“来,咱们再睡。娘陪你睡啊。”说着,母子俩进了屋,“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林小竹耸耸肩,将水盆里的水撒完,拿起那把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大扫帚,“哗哗哗”地开始扫地。

“死丫头,扫地声音轻点儿。”屋里传来秦氏的暴喝。

林小竹却不理她,三下五除二地把院子扫了一遍,提起厨房里的那一大盆衣服就出了院门。

“小竹,这么早啊?”出门拐了个弯,迎面遇上邻居柳氏,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正往家里走。

“柳婶,您这么早?”林小竹一见她,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柳氏是个勤快人,性格又温柔和善,同情林小竹的处境,时不时地塞些吃食给她,她刚到这儿的那段时间里才没被饿死。

“呵,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睡不够。我这天一亮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林小竹伸头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木桶:“柳婶又去捡螺蛳了?”

柳氏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你五叔摔了腿,没法上山打猎。孩子好久没沾荤腥了,捡些螺蛳,再小也是肉不是?”

柳氏人好,可命不好。家里公公婆婆常年生病,下面有个小叔子才十二岁,自己又有四个孩子,五叔摔了腿,两、三个月不能下地,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忙活。

“行了,你赶紧去洗衣吧。要不你舅母又该跳脚了。”柳氏道。

“柳婶那我走了。”林小竹冲着柳氏甜甜一笑。

“嗯,赶紧去吧。”柳氏挥挥手,看着林小竹蹦蹦跳跳地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进门去。

今天还真是起床晚了!离河边还有一些距离,林小竹就听到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说笑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吐了一下舌头。

“小竹,快来,来婶儿这儿,这儿还有个位置。”一女人转头瞥见林小竹,忙向她招手。

“花婶。”林小竹飞快地跑过去,转头又笑着跟其他人打招呼,“七婆,三婶,王嫂,春儿姐姐…”

“哎哎,这孩子,笑的就是甜。”七婆很高兴地应道。

“唉,谁说不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天到晚做这么多活儿,她舅母不是打就是骂,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三婶叹气。

“怎么想?嫌夏大柱没本事还弄个吃闲饭的呗。夏大柱又是个暴性子,她不敢冲夏大柱嚷嚷,就只拿小竹撒气。”

自己的事,村里女人议论的多了。但夏大柱是她的亲舅舅,大家说说也就罢了,不过是叹息说她命不好。所以当下林小竹也不在意,跟花婶闲聊了几句,一面从木盆里倒出衣服,放到河水里浸湿,再用棒槌一件件锤打起来。

“哎,你们知不知道,这秦氏啊,准备把小竹说到贺家坳去。”三婶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了林小竹的耳里。林小竹眼睛微动,却没有抬头,手里仍一下一下地锤打着衣服。

“什么?贺家坳?”蹲在她旁边的七婆惊讶道。其他人一听这三婶这话,赶紧停下自己的话头,一齐朝三婶望去。

三婶轻咳一声,看了看林小竹,没有作声。

“赶紧说说呀,怎么回事?”七婆推推她,也看了林小竹一眼,“小声些,应该听不见。”

“唉,听见又咋的?就算这会儿不知道,到时贺家坳来人,她不还得知道?知道又能咋的?谁还能拗得过命去?”王嫂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

花婶看了林小竹仍一下一下地锤打着衣服,锤打一阵还把衣服放到河水里去漂净,像是没听见三婶的话。她终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那边靠了靠,悄声问道:“贺家坳?那地方可穷得很,连饭都吃不饱。听说,那里的女人都想往外嫁。秦氏怎么想着把小竹嫁进那深山里去?”

“就是因为那里的女人都往外嫁,所以光棍特别多。说的这一家,家里就有四兄弟,具体说给谁我不知道,听说,彩礼钱可不少。秦氏就看到这彩礼钱多,才动了心思。”

“作孽哟,小竹可才十二岁!”

“那可不?不过听说是先做童养媳,到时再圆房。买个孩子,总比买个姑娘花的钱少。那家也是够会算计的。”

花婶哼了一声:“也就秦氏这样的人才会应下这种事。换个人,即便是亲戚,也不忍让一个孩子到那种地方去,吃没吃、穿没穿的,还一家子光棍。到时候,做哪个的媳妇谁扯得清楚?”

大家都不作声了。回头看了看林小竹,见她呆呆地盯着河水,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几人不由得心里惴惴地,后悔当着她的面议论这个事。

“哎,衣服!”花婶看到林小竹手里的衣服往下游飘去,她却浑然不知,连忙叫了起来。

“啊?”林小竹猛地惊醒过来,想要去捞衣服。但她这位置正是下游,河水又急,哪里捞得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衣服顺流而下。

“小竹,婶儿只听得有这么一说,但这事也不过是你舅母一厢情意,你舅舅一定不会让你去的。你不要乱想。”三婶见无论遇上什么难事都一脸笑容的林小竹这呆愣的样子,对自己没忍住话直悔到了肠子里。

“七婆,你跟四婆说说呗,让她去说一下秦氏。”花婶向七婆道。

七婆叹了一口气:“四婆又不是秦氏的正经婆婆,说了又能如何?她要能听得住劝,小竹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不过,我试试吧。”又转头安慰林小竹,“小竹啊,你也不要乱想。其实,就是到了贺家坳去,没准也比你呆在舅舅家强。那家里全是男孩,都拿你当妹妹看,有可能什么事都不用你做,只管享福呢。”

“就是。你呆在这儿,什么活都得干,还成天被打骂,动不动不给饭吃。那家人既然出得起那么多的彩礼钱,没准日子真比这里好。”其他人也没口子地安慰着小竹。

“嗯,我知道了。我没事,婆婆婶婶们不要担心。”林小竹冲着大家一笑,反过来安慰大家。

“唉,多好的孩子。”大家叹息着,不再说话。将手里的衣服快快地洗好,陆续地离开了这里。

“小竹你…”花婶洗好衣服,却不放心林小竹,蹲在那里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

“花婶,您放心吧,我真没事。这个家,我也不想再呆。没准贺家坳真比这里好呢。”林小竹笑了一下,提起木盆,“我也洗好了,走吧。”

见林小竹想得开,花婶也放下心来。跟她同走了一段路,便挥挥手朝家里走去。

太阳透过云层的缝隙,放射出光芒,照射到大地上,给远处的绿树和近处的屋舍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此时村里人大都已起来了,鸡鸭也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叽叽嘎嘎地乱叫,扑腾着翅膀,跑到田野里觅食。

路边的野花,经过露水的滋润,迎着阳光,羞答答地在晨风中半开半放,显得格外娇艳。一阵风过,桂花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村子。

林小竹放下心思,冲着天上的太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活着是如此美好。自从半年前车祸丧生穿越到这里来,林小竹就对自己说,一定要珍惜生命,好好活着。所以,尽管这里物质贫乏,生活艰苦,寄人篱下还遇上极品亲戚,她仍是努力地生活,开心过好每一天,每天一点点地改善自己的生活。现在,无非是生活的大河里泛起了一丁点小浪花,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二章 炒螺蛳

林小竹快走到家门口时,柳婶从门里出来,叫住她:“小竹,来,婶儿煮了螺蛳,来尝尝。”

“不用了,柳婶,你留着给小雨和小春她们吃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吃你就吃。”柳婶一把扯住她,往院子里走,“又没啥肉,不过是尝个味道。这螺蛳是上次捞的,吐了几天泥,干干净净的。敲了螺蒂放了酸笋炒,味道还不错。”

林小竹心里一暖,也不再推辞,跟着柳婶进到她家的厨房。

“小竹姐姐。”四个小脑袋从碗里抬起头来。柳婶最大的孩子十岁,最小的两岁,围在圆桌旁吃得正欢。

柳婶从锅里舀了一碗螺蛳,放到林小竹面前:“坐吧,赶紧吃。一会儿回去晚了又要挨骂。”

何止挨骂?鸡飞狗跳地追着她打一顿是跑不了的。林小竹想起被水冲走的衣服,耸耸肩,坐下来,拿了一个螺蛳放到嘴里一嘬,一股鲜甜微酸、略带泥腥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

“有点腥,不过味道还行。”柳婶笑道,“要没有这点腥味,这螺蛳估计也等不到我去捞。”

林小竹想了想,道:“其实,如果放上一样东西,这螺蛳不但不腥,还异常鲜美。”

柳婶一拍巴掌:“我竟然忘记了,你爷爷在世时,可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厨子。哪个村有酒席,可都是他撑大勺的。”又问,“放什么?”

“紫苏,放紫苏味道特别好。记得以前我爷爷做螺蛳,是先下油将葱姜蒜爆香,然后再把螺蛳放进去炒,再放紫苏放水进去小火煨两刻钟。那个味道…”林小竹看着门外的天空,回想着前世在螺蛳摊上喝过的田螺的味道,一脸的怀念,“特别的香!嘬一口,那螺肉跟汤汁就一起进了嘴里,特别的鲜美,鲜美里还有一种甘香…”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那种鲜香,可比鱼和肉的味道都好,吃了一个还想下一个。”

“娘,我要吃小竹姐姐说的螺蛳。”四岁的小雾放下手里的螺蛳,瞪着大眼睛看着柳婶。

“紫苏?”柳婶疑惑地想了想,问道,“是什么样的?”

林小竹冒了个冷汗:“这个…我也是听爷爷这么一说。那时还小,爷爷也没教我认。”她前世只会吃,不会做,紫苏长什么样儿,她还真不知道。

“或许我婆婆知道。我去问问她去。”说完站了起来,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把植物,喜滋滋地进了厨房,举起手里的植物道,“我婆婆说,就是这种。菜地旁边就长了不少,我本还嫌它碍事要将它拔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处。”说完把小家伙们面前的螺蛳全又倒回锅里,“娘这就放到锅里再煮一煮。你们等着啊。”又吩咐林小竹,“你只管在这儿等着,我跟你舅母说让你帮我个忙,晚些回去没关系。”

“不了。”林小竹站了起来,“我还得回家做饭。以后有的是机会尝到柳婶的螺蛳,不急。”

“嗯,也好。”柳婶知道秦氏的脾气,当下也不敢再留她。舀了水让林小竹洗手,让她回家去。

“洗几件衣服也能洗个老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织布去了呢。”一进院子,便传来了秦氏的怒骂声,“还不赶紧去做饭。”

想起三婶的话,林小竹抬起大眼睛直直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将木盆放下,慢吞吞地朝厨房走去。

这一眼看得秦氏一愣。

林小竹自从到了这家里被打骂后,虽然叫她做事她也听,但基本上不用这样的正眼看自己。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莫不是洗衣的时候听到了什么闲话?

想到这里,秦氏正要叫住林小竹喝问几句,听到屋里儿子叫她的声音,只得把林小竹的事放下,进屋去帮儿子穿衣服。

“娘,每天早上你都吵得人睡不好。”一进屋,她那十三岁的女儿夏春燕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向她埋怨道,“你要骂她,等我们起床后再骂不好么?我还能帮你。”

“那死丫头我一看她就来气。不让骂,你要憋死你老娘?”秦氏一巴掌拍到她身上,“赶紧起床。这么懒,等过两年嫁了人,看你咋办?”

“那不是还有两年么?”夏春燕笑嘻嘻地爬起来,“再说,你看狗子不也才起身?”

“你小还是他小?”秦氏两眼一瞪,“赶紧起来,去叫你那死鬼爹。”嘴里又将夏大柱数落了一遍。

“你明知道爹输了钱就要打人,你还让我去,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夏春燕将头发梳好,照了照镜子,眼睛变得阴毒起来,“我让林小竹叫去。”因林小竹长得比她好又勤快,她娘给她说了好几门亲,可人家一来相亲就只看上林小竹,这让夏春燕对林小竹恨到了极点。

不过她拿林小竹一点办法都没有。林小竹连她这彪悍的老娘都不怕,自己骂她、挖苦她、讽刺她,那简直是白白浪费口水。有一次她气极了想追打林小竹,还被林小竹绊了个狗吃屎。这让夏春燕每每想起就气得够呛。

厨房里正忙活着做菜糠团子的林小竹听了她的话,却头也不抬:“舅舅睡够了自然会起来,叫他干什么?”

“不叫他起来,地里的活你干啊?”夏春燕两眼一瞪,“来我家吃我家的饭,就得干活,今天那地里的活全由你干了!不干的话,两天,不不,四天,四天不给饭吃。”

“是不是啊?你说话不算数哦,你最好去问问你娘。”林小竹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仍在慢条斯理地做着菜糠团子。

“娘,娘,你快来。”夏春燕接连吃瘪,终于忍不下去,尖声叫了起来。她接了她娘,嗓门不是一般的大,直嚷嚷得屋上的灰一个劲地往下落。林小竹看着掉到菜团子里灰,手里护着两个菜多的,脸上的笑容更盛。

“什么事?干什么?”秦氏自然知道自己女儿不是林小竹的对手,却又屡屡去招惹她,不耐烦地牵着夏狗子走了过来。

“我让她去叫我爹,她不去。我要让她四天没饭吃。”夏春燕指着江凌道。

秦氏知道自己真要答应女儿的话,林小竹就有可能四天不归家。这家里洗衣、做饭、砍柴、喂猪,可全靠林小竹呢,她要不归家这些活就得自己干。再说,林小竹一两天不归家还能瞒得过夏大柱,可真要四天不归家,被他知晓了,自己便又得受一顿暴打。当下两眼一瞪,对林小竹道:“做好饭,去叫你舅舅起床。”

林小竹才不去找打呢,谁去谁倒霉。不过她也没作声,朝菜团子们翻了个白眼,将它们一个个放进蒸笼里,开始生火。看火烧旺了,便将手洗净,到院子里把衣服晾了。

等她晾好衣服回到厨房开始从蒸笼里往外捡菜团子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夏春燕那振耳欲聋的声音:“林小竹,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去哪儿去了?”继而那声音转了一个方向,“娘,林小竹把我那条新裙子弄没了。”

“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门口堆着的木柴处传来一阵响动,之后秦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