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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股东被队伍中一位年轻女子吸引住了目光,等那女子在隔壁落座了,拍拍身边男人的肩膀:“高锦,嗳,嗳,那有美女。”

被称为高锦的男人,从方才一路下乡,见过的女人无不又黑又土。陪同的干部们都说,水头镇经济落后,附近村子里年轻漂亮的女孩都出去打工,只有过年才回来。

高锦不由耻笑那人的品味:“你爸说得对,你就是一移动的荷尔蒙,这种地方的女人你都看得上,口味真重。”

“不是,真是美女,不凌厉,也不浓腻,空谷幽兰啊,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啊?” 那人煞有介事地点评。

一个干部顺眼望过去:“那边是我们水头镇首富康东明,他儿子今天在这里相亲。”

众人放眼瞧去,那女子低垂着眼睑,瓜子脸,尖下巴,又密又长的睫毛下似含着一潭深水。

“哀伤中带点清丽,孤独中透着惊艳,气质清韵贞静,尤其那双眼睛特别好,这女人肯定有故事。”

大概是意识到有人打量,裴樱便也敏感地望过来。

高锦和旁边的那几个年轻股东自恃身份,忙收回目光,装模作样挺直了腰脊。裴樱却淡漠地一瞟,又转过头去,依旧紧锁着愁眉,抿着唇,神情居然还带着淡淡的倦怠,仿佛又沉浸到自己的心事里去了。

“喝!”一帮人衣着光鲜,车马喧嚣,出现在这穷乡僻壤,无不引人侧目,这大概是第一次受人冷落。

那发现裴樱的男人得意道:“怎么样,惊艳吧?”

苏正则冷哼一声:“惊艳么,我看也就一般么!”

高锦目不转睛地在苏正则脸上逡巡,仿佛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看了半晌,苏正则不悦:“你看什么?”

高锦哈哈大笑,暧昧地说:“怎么了,看上了?”

苏正则不屑地哼了句,掉过头去,仿佛避嫌一样,故意不再瞧着裴樱的方向。

高锦突然想起来:“那姑娘姑娘就是你们首富儿子的相亲对象啊?”

干部解释道:“对,那个女的是铅锌矿上牛村人。”

高锦凝神认真打量了半天,转头失望地说:“首富儿子不会就是那个坐轮椅的吧?”

康家席面,老的老,小的小,仅存适婚男人只有轮椅上的那位。

干部点头:“对,他就是康东明的儿子,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下肢发育不完全,出入得坐轮椅。”

“长得还行,怎么会跟了个坐轮椅的?”高锦惋惜道。

“听说是姑娘家里老人得了病,没钱治病,男方家出钱给老人治病。”

“卖身救舅舅,大孝女啊!”

另有人突然笑嘻嘻问道:“下肢发育不完全,那,那啥功能正常不?”

高锦扑哧笑了,暧昧道:“这话得去问那姑娘。”

“说是有些影响,”那干部指指脑袋:“听说这里也有点问题。”

“啧啧,暴殄天物,可惜了了。”

苏正则拍拍他,奚落:“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上档次的,在人民公仆面前注意点形象!”

“呸!你少给我装三贞九烈。”高锦突然想起什么,“听陈巍说你出车祸,骨折了,死活不肯回省城,硬是在那什么铅锌矿的村里住了半个月,这姑娘你不可能不认识。该不会是勾搭不上人家,恼羞成怒了吧?”

“得了吧,向来只有我看不上的女人。”

以苏正则的条件和手段来说,确实不可能勾搭不上,可是这伙人才不管,嘻嘻哈哈拿着苏正则开涮。

干部们陪着笑,苏正则没好气懒得理他们,回头一看,身边的顾怀恩低垂着睫毛,面色苍白。

隔壁的康家席面上,康奶奶,康家父母,康轶,康轶妹妹外甥济济一堂,裴樱这边就只有申华梅作陪。

康奶奶七十多,满头白发,目光犀利,康东明夫妇也是走南闯北,见惯世面的人,康轶妹妹和外甥都对这个即将成为兄嫂舅妈的女人充满好奇又带点戒备。

倒是康轶,因为先前已经见过面,脑子又有些不清楚,虽然坐在轮椅上,倒是看起来和和气气,是这桌最让裴樱省心的。

服务员端上茶水,申华梅一边帮大家斟茶倒水,一边报上裴樱的年龄,家中情况,权作介绍。

康家奶奶不在意这些,端着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如炬直扫裴樱:“听说你姑父在省城开建筑公司,还开了家建材批发店?”

“是的。”

康东明道:“现在省城房地产炒得火热,建筑公司和建材店,一年下来,不少赚吧?”

姑父李天祥原是包工头,因有生意眼光,拉起队伍成立了建筑公司,后又开了建材批发店,生意一直不错。

裴樱老实点头:“好像还可以。”

康家奶奶语调冷静,目光仿佛能将人看穿:“听说你从小在姑姑家长大,你姑父家家境不错,怎么你姑姑来接你,你不肯回去?”

生意人家极为精明,既然要出钱“换”个儿媳,怎会不把儿媳情况打听清楚便贸然出手。

裴樱瞬间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申华梅怕好事难成,忙着和稀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裴姑娘有裴姑娘的难处。”

康奶奶再度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康东明夫妇也是各怀心事,申华梅的回答显然难以服众。

裴樱在斟酌怎样回答才能令康奶奶满意。

而康家那小外甥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向来是人群中瞩目的焦点,尤其是下乡来水头镇。习惯了众星拱月,那漂亮的阿姨竟然也不来恭维夸奖他几句,早就有点耐不住性子,眼珠滴溜溜转,嚷嚷道:“外公,我要上厕所。”

“好,外公带你去。”儿子残疾,这全须全尾的外甥历来便是康家的宝贝,康东明忙站起来。

一番折腾,裴樱忙借口也要上厕所,跟着康东明离席而去。

春香园只有一个厕所,虽然有两个隔间,但因为康东明带着外甥在里面,裴樱便站在门外等。

不一会儿康东明带着外甥出来,裴樱进去掩上门,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给自己打气。

张医师一周要透析三次,从市里回镇上,车费、医药费、营养费,手中的钱如水一般花出去,她已经山穷水尽。连晚上做梦,都总是梦见凑不出钱给舅舅透析,每天都绷得紧紧的。有时候半夜三更梦见舅舅没了,醒来好久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深重的恐惧每天压得她要窒息。

要是连舅舅也没有了,她就真的没有来处没有去处,世界对她而言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她咬着牙给自己鼓劲:一定不能退缩,熬过这一关,舅舅的医药费就有了着落。

可是,康奶奶的问题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她心里百般为难,天花板上的灯却突然灭了,洗手间瞬时陷入黑暗,她刚一抬头,那灯又亮了。白炽灯照着门口始作俑者一口白牙,苏正则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原来是你啊?”

裴樱早就瞧见他了,不光他,连同顾怀恩。顾怀恩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与眼前这不怀好意的人脱不了干系。

裴樱没好气。

苏正则手上固定已被拆除,白衣黑裤,丰神隽秀,眼中闪耀着兴奋:“看什么,不认识了?”

与眼前之人纠缠向来占不到好处,裴樱掂量一番,懒得计较,净了手就要出去。

苏正则仿佛早已猜到她下一步动作,眼疾手快一闪身,门已经叫他给踢上。一边朝裴樱围拢过来:“给你留了号码,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留了号码,我就一定要打么?”

“怎么了,又生气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说着裴樱想去开门。

苏正则干脆将整个后背堵在门上,双手抱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哟,几天不见,竟然学会化妆了呀,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裴樱因今天与康家人的会面,特意借了身衣服,申华梅还带她去镇上影楼化了个淡妆。乡下地方化妆技术好不到哪儿去,好在裴樱坚持淡妆,再加底子不错,薄施粉黛,倒也叫人眼前一亮。可惜裴樱从未化过妆,也不习惯这样隆重的打扮,本就心虚,被人道破有些恼羞成怒。

裴樱抓住门锁,粗鲁地想将苏正则掀开:“我化不化妆也不关你的事。”

苏正则故意用靠在门上的腰背不轻不重蹭压住裴樱的手,裴樱仿佛被火烫了,忙缩回去。

苏正得意地打量她的眉眼:“化了妆要去干什么呀,相亲?”

裴樱站在一边与他对峙:“不关你的事。”

苏正则戏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相亲也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来报个名。”

裴樱瞪着他,已经是听天由命,任由他奚落好放她离开。

“你不是不喜欢有钱的吗,水头镇首富,还是个残疾人,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其实你更应该找个老头,最好七老八十,等你嫁过去,娶了娇妻一开心,翘辫子了,你就可以继承万贯家财了。”

苏正则越说越没谱,裴樱气愤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正则面色一变:“我才要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愿意给我做情人,就去找这么一个瘸子?你不是还有一个对你念念不忘的老情人吗?区区尿毒症而已,顾怀恩堂堂副主任医师,不会连这点钱都掏不起吧?”

说到顾怀恩,裴樱正有帐要算:“你们今天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听说你要相亲,看对方四世同堂,来势汹汹,你这边人单势薄的,我这不是帮你找个帮手啊。对了,婚姻大事,怎么没看见你舅舅?”

裴樱瞬间紧张起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么心虚做什么?难道,张医师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在相亲?”

裴樱看着苏正则的脸,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他一早就知情,但这件事是裴樱的底线,她气得脸色发白,顾不得苏正则挡着,抓着门把手就要将他掀开。

苏正则怔了怔,她以前生起气来,表情生动,像六月爽脆刮拉的树叶,可是现在她已然是烧成了灰的树叶,架势像是随时准备和人拼命。

苏正则轻轻一揽,便将裴樱翻转抵在门上,他手撑墙壁将她困在怀里的角落,眼神带点审视,像看落入圈套的猎物,裴樱被他瞧得心慌,伸手去推他:“你干什么?”

苏正则看她脸色绯红,终于满意:“这么着急,是怕康轶看见,还是怕顾怀恩看见啊?”

裴樱不愿接他话题,使劲去推他:“你快放我出去。”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出去。”

只有此时,裴樱才深刻体验到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别,她推不开苏正则,这种暧昧的姿势,也不好乱作挣扎,她又慌又急:“喂,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这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亲你!”

裴樱眉头一皱,恼火地说:“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你再不放开我真喊人了。”

他认真而郑重地说:“你喊吧!必须喊!不喊不是人!”末了又补了一句:“孤男寡女,你想让人家以为我们俩在厕所里干了什么,你就喊吧。反正康家一家子,顾怀恩都在外面。”

裴樱气急,冲着苏正则横在肩上的胳膊一口咬下去,苏正则吃痛,终于叫着跳着退开去:“我靠,你属狗的啊?”

第16章 人家可是两家妇女

裴樱忙从门里钻出来,迎面却撞上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上下打量裴樱一番,又对洗手间的苏正则暧昧地笑:“靠,你小子在里面倒腾些啥呢,公用场合,注意点影响。”

苏正则气定神闲地整理了衣服道:“别胡说,我们可什么都没干,人家可是良家妇女。”

裴樱低着头,红着脸,快步离开是非之地。

那人却在后面朝她大喊:“嗳,良家妇女,头发乱了。”

裴樱想死的心都有了,心慌意乱,跌跌撞撞朝前跑,不妨又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轻轻将她扶定,裴樱眼前一黑,竟然是顾怀恩!

裴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接下来的相亲场面,裴樱完全不在状态。

眼前不时浮上方才顾怀恩那萧索的神情,一时又担心苏正则会不会把相亲的事告诉舅舅。以苏正则这混世魔王的混账行事方式,什么都有可能,她懊悔方才应该警告他不要乱来。

裴樱心里忐忑,七上八下,已顾不得挽回这场相亲的颓势,只剩申华梅帮她应付,苦苦支撑。

康家奶奶十分不悦,挥挥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结束完相亲,裴樱去找苏正则。

上午苏正则带队去上牛村铅锌矿的时候,村里就有人来打探苏正则是否仍旧住在张家。消息灵通的二胖家说,水头镇人民政府已经为苏正则在政府办公院内为他准备了办公室和住所,铅锌矿上的办公大楼也已经开始动工。

水头镇人民政府办公大院是一栋典型的八十年代旧楼房,由正对着大门的三层楼房连同两翼围成半包围的结构,唯一的出口便是大门。大院里砌着几方花坛,花坛里种着高大的玉兰树,此时玉兰树下聚集着一堆人,将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围得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里传来不满的声音:“田干事,不是说铅锌矿招聘的时候会贴通知吗,怎么什么通知都没有怎么名单就满了?”

“不发通知人就招满了,你们这是暗箱操作!”

那干部忙着安抚:“各位,各位,听我说,听我说。铅锌矿招人一定会发通知的,现在这一批工作人员,都是从各级机关直调派增员,待铅锌矿组织架构组件成功就会回原单位,届时招聘的员工,无论是人数还是职位,都一定会提前给大家发通知,请大家放心,铅锌矿招聘绝不不存在暗箱操作。”

此话一出,人潮终于平息下来,剩余的疑问也在那年轻干部的释疑下三三两两散去。

那人叫姓田,大家都叫他田干事,之前苏正则发烧,裴樱在病房里见过,但她生性拘谨,人太多也不敢贸然上前打听,在人群外围徘徊。

大宇从人群中脱离开来:“裴姑娘,你是不是也来打听铅锌矿招人的事?”

裴樱强笑一下,田干事却看见了她,向她招手示意:“裴姑娘,你又来找苏董啊?”

这干部对裴樱的亲热程度以及他话语里传达的信息显然让大宇误会了,大宇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状,不知为何裴樱脸一下就红了。

田干事拿着文件袋挥了下,指点裴樱:“裴姑娘,苏董刚才已经去了上牛村。”

裴樱只得回村,幸好在镇政府遇见大宇,她坐着大宇的摩托车回到上牛村,在药房门前下了车。

苏正则听见摩托引擎的声音,噙着笑从她家药房出来。

裴樱心猛地一沉,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冲上去质问:“谁让你来我家的?”

“我听说张医师生病了,我过来看看。怎么,你家我不能来吗?”

裴樱警惕道:“我舅舅呢?”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再说,我到你家大半天了,你现在才着急也晚了。”

裴樱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胸口起伏着,愤恨地看着他的笑脸,那涌上来的愤怒竟渐渐转化成委屈,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苏正则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走上去摸她的头发:“瞧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开个玩笑,怎么都要哭了?”

裴樱头一偏,避过他的手,咬牙怨毒地望着他。

苏正则的手尴尬地落了空。

这时,张医师突然从屋内踱出来,对裴樱招手道:“阿樱,苏董有点事要跟你说,你们先说,我去商店看看。”说着便背着手往对岸商店走。

裴樱仔细观察,舅舅神色如常,再返回去看苏正则,他对她摊摊手做无辜状,裴樱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余怒未消,口气依旧很冲:“你要说什么?”

“现在矿上基建设施开始动工,还缺些人手,你舅舅和村长说想叫你去矿里帮忙,我同意了。”

裴樱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口回绝:“我不去。”说着一头扎进家门。

苏正则跟在她身后:“这么干脆?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不想去。”

“傍了大款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这么硬气!”

裴樱又被惹到,反身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我的事,你不要在我家乱说?”

“你什么事怕我说啊?”苏正则明知故问。

“哼!”裴樱冷哼一声。

“你放心,我知道你现在找了个“首富”男朋友,自然看不上这份工作。不过你舅舅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他千方百计讨好村长,托我给你安排个工作,你跟你舅舅说找你姑姑借了很多钱,现在有工作你都不去,这好像说不过去吧?”

说得倒是挺在理,可是裴樱转念一想,又道:“我没空,我每周要带舅舅去市医院透析三次。”

“没关系,我每周给你放三天假。你放心,我没有什么恶意。铅锌矿用地规划省国土局已经批了,接下来就是土地拆迁补偿,现在要对村民们所占土地做些摸底登记工作,想找个本地人负责宣讲政策、文字录入,村里高中学历的只有你一个,所以村长才安排了你。而且市里也派了专人过来负责,你只需要配合就行。”

裴樱正要回绝。

苏正则忙加一句:“每个月给你开两千五,你看怎么样?”

镇上养猪场干一个月不休息也才八百块,两千五在水头镇已经属“高薪”,况且,两千五也够给舅舅做五次透析了,裴樱考虑了下,已经动心,遂不再反驳。

翌日。

才下过雨,上牛村马路两旁的田野里紫云英疯狂地生长着,举目四望,大冬天的,原野竟然一片新绿。马路边上有条小河,河里一群水鸭子悠闲地戏着水,两岸几棵老槐树兀自屹立着,路尽头有个年轻女人背着包拖着一口大行李箱,艰难地走着。

雨后的马路泥土松软,且三五步间便是一个大水洼,雨水浑浊,无法预测水洼深度。那女子拖着行李箱,仔细提防着水洼,行李箱的齿轮却被路面上松软的泥沙淤积阻塞,转动失灵。她气急,用了蛮力拖曳,一不小心拉杆滑出手,箱子直直往前倒。她仓皇挽救,脚下一滑,猛地往后一倒,整个人跌进了水洼。幸好水洼不太深,但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污水浸没。

她狼狈地爬起来,甩干手上脏水,小心翼翼地捻出随身挎包里的纸巾擦了擦,又扶起箱子。

塑胶行李箱倒不至于进水,箱子上却由于碰撞挂出好大一片擦痕,令她心疼不已。

她把行李箱拎出水洼,气急败坏地说:“搞毛线,老娘才托人从香港带的新秀丽,就被磕成这个鬼样子。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欺负老娘朝中无人,把老子发配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女子叫欧阳菲,是本市人,小康之家。辛苦努力考上了一所二本大学,在北京上海漂泊几年,离乡背井,受尽白眼,终于回到本市。去年才考上本市公务员,在规划局上班。工作清闲,本人也胸无大志,原想就这么安分守己,混吃等死。谁知,突然来个晴天霹雳,局长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线,突然要把她调到这穷山恶水的上牛村来支援铅锌矿工作。

唯一令人庆幸的是,她高中时期曾有个交往甚密的闺蜜曾经跟她提起过水头镇牛村,那时她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夏天漫山遍野的鲜花,河水清澈,鱼虾遍地,冬天皑皑白雪,兔子从洞里跑出来也不怕人。来之前,她就不断用这个聊以作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