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脑袋都放那么低干什么?朴澄弦那小子又去哪儿了?总之我就没看见他屁股粘在他位置上的时候。哎哟哟,看看教室这脏样,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做清洁的?”不识趣的老师唠唠叨叨了十多分钟,最后看到我们一个个昏昏沉沉这才很惊异地问道:

“你们很讨厌我说这些吗?”

“是~!”这还用说嘛,明知故问。

“好吧,那我就说些你们喜欢听的。下周一有个两天一夜的学期旅行大家都知道了吧?明天发通知书,大家注意上面的事项。还有环境美化…”老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为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做准备,就这时候,靠走道的窗外突然传来我非常熟悉的说话声。

“喂,我们应该先教训那家伙不是!”一个声音嚷嚷道。

“别吵!到别人的学校来了还不老实点!我们先去教室!”另一个声音连忙制止,似乎还带着一股威压。

“嗯?二年级五班?这不就是江纯的教室了,江纯在里面吗?”

不要,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殷尚!你就这样走过去,走过去!不知道殷尚有没有听到我内心无声的呐喊,他们倒是没说话了。不过一会儿两个大脑袋就从窗户缝里鬼鬼祟祟地探进了教室,上面的是殷尚,用脑袋顶着殷尚下巴的是金东英。也不想想自己的头有多大,以为弄成偷偷摸摸的样子别人就看不到了。班上同学惊讶的视线在我和窗户缝两颗脑袋之间来回穿梭。

10

“喂喂,你女朋友看来成绩不错嘛,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听课好认真喔!”金东英对殷尚“悄悄”地大声说。

“我早就说过了嘛,兔崽子!江纯学习很不错的。”殷尚口中也满是得意,仿佛中了头彩后的欣喜。

“哇~!不过说实话,他们班漂亮的女生真是一个都没有。小子,你不老是吹他们班漂亮女生很多的吗?”

“但比起我们学校的还是强多了吧!”

神啊神,请赐死我吧!当我被学校教导主任带走的那一刹那,殷尚还不忘最后问候我一下。

“江纯!一会儿见!”眼中还故意流淌出亲密的笑意。

我心底无声地洇着泪。

“哎呀,怎么回事,刚才那不是每天都到学校来的那家伙吗?是他没错吧。原来是江纯的男朋友啊!”旁边一个女生仿佛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咯咯地嘲笑讥讽着。

“噗!哈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像看免费喜剧一样。待会儿告诉隔壁班的去。”另一个女生也大笑着随声附和。

“江纯的男朋友,嘻嘻嘻嘻!”是朴澄弦,他从后门走进了教室,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地嘻嘻笑,显然刚才的闹剧他也尽收眼底。所有人的笑声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让我觉得刺耳,也最让我无法忍受。

每次课间休息都会有人“不远万里”地赶到我们班来,在班上同学的带领下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用匕首在我的心上划完一个个窟窿后,满足好奇欲之后,她们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该是你清醒的时候了。”花真从我身边经过,冷冷地甩下这么一句。

我刚才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一下被彻底地撕成了两半。我惊悸地站起身,什么也不顾的向外冲去,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没有方向,没有感觉,我只知道,我要跑到很远很远的,没有殷尚的地方去。

11

一路奔跑着,想甩掉心中的郁闷,却发现自己已经弄得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家门。

“我回来了。”我无力地向姐姐打招呼。

“殷尚一直往家里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了?”姐姐暂停手中劈瓦的活,抬起头好奇地询问。

“他再打电话来你就说我不在家!”我有些气恼。

“你不想接?”姐姐眼中闪动着怀疑。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额前更有几根被汗水濡湿了,紧贴着,显是刚才苦练的结果。

“不要说我不想接,你说我不在就好了。”我没好气地随口应道。

“明明在为什么要说不在,你这是要我说谎吗,李江纯?”姐姐逼视着我。

“唉~!算了算了,我还能指望姐姐怎么样。”我有些无奈了。

“你想吃我一记吗?我可是苦练好久了。”姐姐威胁着就要奔过来,吓得我连忙拖起疲乏的身子躲进卧室。

为什么我周围的人都这么可笑,一个个好像从荒诞剧里走出来的怪异人物,弄得我这个正常人真是郁闷。今天的事澄弦会怎么想,他本来不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蜷缩进被子里,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梦中出现了澄弦,他很高傲地喝着一瓶几乎和我身体一样大的酸奶,我走上前去要求他分我一点,谁知他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更是透露出冬天寒冰一样的目光,淡漠地说:

“这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

“求你了澄弦,就一口。”我苦苦哀求。

“谁让你有个那么奇怪的男朋友的!不给你!”他还是不松口,透明的脸上冷漠也更加积聚,仿如下雨前的黑云。

“澄弦!”我大呼,但澄弦却漠视我般,越走越远。

“澄弦是谁?”朦胧中,一个声音急切地响起。

“噢?!”

接着一声怒吼一下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疑惑地睁开眼,努力撑起身子想看清声音的来源。

“我问你澄弦是谁?你梦见和他干什么了?”殷尚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我。

“啊?你!你这是张什么脸啊!还有,你什么时候跑进我家里来的?”我被眼前的状况惊得目瞪口呆。殷尚现在整张脸真够瞧的。左边的腮帮子肿得像含了一个核桃,又红又青的,嘴唇更是绽裂开来,潺潺流着血丝,他就是这副鬼样子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也还是不羁,此刻却布满了生气。

“你们学校教导主任抓到我们后就给我们学校的老师打了电话,下场很悲惨,被逮回去整整挨了两个小时的耳刮子。哪天一定要找那个绿色的牌子的算账。喂!你怎么这么没义气,扔下我一个人先跑了。还有,澄弦是谁?”

“朋友!是女生!下次你要是再跑到我们学校来,别指望以后我会见你了!”我怎么能向他坦白澄弦是谁,万一被他知道了真相,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我来见你不就行了。哈哈!哎呀,真是好久没进你房间了,嘿嘿,你的睡姿真难看,还有这张脸…像小猪一样,但是挺可爱的。”殷尚轻轻摸着被打裂的嘴角,坐在我梳妆台前的转椅上来回晃悠,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忽然,他捂了捂鼻子,“唔~!你房间里有股味道,好恶!有空气清新剂没有?”

“哪里有什么味道!”这家伙又发什么疯?

“我给你买的趴趴小鼹鼠去哪儿了?”他望着我,不羁的眼神在此刻也仿佛有了些轻柔的味道。

“不知道。”我瞥了他一眼。

“你吃了吧?”他脸上随之绽放出玩笑般的笑意。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和金东英在一起待久了你也变得很奇怪也,你知不知道!”

“知道,而且我也这么认为。哇哇,这镜子在发光耶,在发光,人长得太帅就是没办法啊,连镜子都跟着发光了。”殷尚自我陶醉着,都有些飘飘然起来,竟然还拿手捋了捋头发。

这家伙荒诞不经的话让我一时张口结舌,忘了该用什么词来回应他,死死地盯住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12

“啊,嘴巴又流血了。”殷尚摸了摸自己的嘴,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我说,“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的嘴唇很性感?”

“疯了,真是疯了。”我捂住耳朵,不想听。

“我觉得红色很漂亮,所以特意没擦掉跑来看你的。对了,还有,江云姐穿着跆拳道服在干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耐烦地答道,“你今天做的这是什么事啊?!特意跑到我们学校来讨老师一顿打,要死啊你!真令人寒心。快把血擦掉,一点都不性感,一纳米都不!”

“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一点都不替男朋友担心,你才令人寒心!”

“你立刻给我出去!谁让你没得到我的允许就跑进来的!”

“得了得了,别再向我撒娇使小性子了。啊,对了,听说你们要去学期旅行!”

我什么时候向他撒娇使小性子了,这个侵入者!我推开窗户,拽起他的手就往外推。

“我在学校听说你们学校要和我们学校一起去庆州,你们定的是什么时候?”

“星期一。”

“爽呆了!特长表演的时候我打算和朋友一起表演性感街舞,到时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你到我们营地来找我吧。”

“不要。”我极力打断他。

“为什么,担心晚上没地方睡觉?”这家伙又开始说着不痛不痒的“幽默”来了。

“就算不是这样,因为你我也会睡不着觉的,睡不着!”我发觉自己快要被他气疯了,心中也是怒气翻涌。

“结婚之前我只要有玩具熊抱着就很满足了,我们都还小。”说完,他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笑出了声。

“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狂怒地往他身上甩着枕头。

“江云姐留我在你家吃饭了。”他一把抢过枕头,一脸嬉笑地说。

“我要你马上从我的房间里消失!”我冷冷地指着门。

“出去就出去。”殷尚用他那张肿得像馒头的脸瞟了我一眼,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接着…一张大嘴凑向了我无辜的化妆镜。

“血擦掉了,谢谢你,镜子。”殷尚这臭小子说完,噌地如风般蹿出了我的房间。

托这小子“血盆大口”的福,我原本干净明亮的化妆镜上留下了一个无比清晰的血唇印。

“权殷尚!”我咬牙切齿,声音压得尽量低沉。

“江云姐,江纯她总是威胁我!”殷尚一脸成功捉弄我后的坏笑。

我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下去。够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已经达到我的极限了。曾经以为用自己对他的感情能让我忍下去,但现在才发现,都是徒劳,时间已经改变了一切,包括我对他的感觉,就连这份感情也已经不存在了。

接下来的四天过得如同炼狱,我的脸白惨惨的,正是在学校饱受摧残的结果。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现在,我终于坐在旅游大巴上,旁边坐的是三天前和我和好如初的花真,两个人一路打闹着,享受着难得的融洽友谊。

“我星期六在学校南门看到你男朋友了,当时正和我们学校三年级的前辈在一起纠缠不清。还有另外一个家伙,就是上次和你男朋友一起凑到窗户里的那个。”

“东英?那家伙比殷尚更过分。”

“看上去就是那种人了,嘻嘻嘻嘻。我男朋友听说我们这次去庆州旅行,死活都要跟着去,我好不容易才拦住他。”

“为什么呀?他想来就让他来好了。”

“怎么可以让他跟着?说实话,最近我有点烦他了。”

不错,英明的想法,想到那张脸我就有呕吐的冲动。

“你不是说要交往一百天以上吗?”

“是啊,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怎么也得撑到拿到百日纪念的礼物再分手,可那家伙对我越来越不规矩。”花真脸上一片气愤。

路上四个小时,花真一分钟也没浪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她的现任男友,真不明白啊!上星期还在我面前不停炫耀来着。

“欢迎您来到庆州!”

一条大大的横幅出现在车前,想是离目的地不远了,我松了一口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不用看也猜得出是谁,躲着这家伙的电话好几天了,现在旅行在外,也不怕他要求见面,更何况与其听花真的婆婆嘴絮絮叨叨个不停,还不如和殷尚说话来得爽快。

“喂!”

“在哪儿啊?庆州?”

“嗯,就快到了,你呢?”

“我们到了一会儿了!现在正在参观千马冢。喂,你们晚上在哪儿住啊?”

“好像叫什么xx酒店。”

“真是差别对待啊,我们好像要住进一幢奇怪的建筑物。你等等,喂,光民,xx酒店离我们住的地方远吗?不知道?金东英!你知道吗?xx酒店!江纯说她们住在那儿。”

庆州这么大,就算我们两个学校住得近,我躲到房间里不出来,看你怎么找得到我。

“哎~呀,我们俩真是天生缘分啊!”

“怎么了,他说我们住得很近?”我满脸惊愕。

“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一会儿见了,老婆!”那边殷尚潇洒地挂断了电话。

“啊,你等等,我们日程安排得很紧的!”为什么我想说话,都不给我个机会?

嘟,嘟,嘟,嘟,电话一阵忙音,这个一点电话礼仪都不懂的野蛮人!走路只需要十分钟?那不是说我今晚铁定会见到他了!只需要十分钟?对处于和他的倦怠期的我来说何其残忍,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家伙也到庆州来了?嗯?嗯?”花真火急火燎地在一旁不停戳我。

是啊,还不只这样,他们就住在我们酒店旁边,我一脸混乱地转头看向花真,她一脸的不知所措。算了,还是把殷尚来的这件事暂时憋在心里吧。

13

黑压压,人潮汹涌。

“这是我们国家的二十四号国宝,大家都知道吧!”

走马观花参观了挂陵,又钻进了佛国寺,现在我们一大帮散兵游勇站在石窟庵前。我们学校尤其怪异,和正常的旅游路线反其道而行,所以景区周围只有我们一个学校,不过我还是惴惴不安、紧张地东张西望,花真见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你怎么了,在找厕所吗?”

“不是的,我是担心殷尚那小子不知道突然从哪儿蹦出来。”

“你在担心这个呀?不用担心,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视力超好,方圆百里之内只要发现忠云高校服的鬼影,我立马通知你。”花真语毕还特意瞪大了她的大眼,一脸自信地说。

“那边两个人,安静一点!不准照相。喂,难道你们不觉得能到这种地方来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瞧这郁郁葱葱的树林,苍劲挺拔的树木。”班主任双手作拥抱大自然状,陶醉地在那儿深吸一口气,“啊~!从空气开始就那么与众不同。来,现在我们去拜访菩萨的所在地!”

“老师!”一个好听如天籁的声音,是澄弦,刚才还在和朋友开玩笑的他突然举手,用十分严肃的表情叫道。

“嗯,有什么事?”老师的兴致突然被澄弦不识时务地打断,有些生气。

“请问这附近哪有芝麻油卖?”噢,芝麻油?

“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芝麻油?”老师有些不明所以。

“我妈说这儿的芝麻油很有名,要我一定买点回去。”澄弦的声音随着清风轻柔扩散。

“跑到石窟庵这种名胜古迹你想到什么买芝麻油!气死我了。一会儿自由活动的时间你自己找去!不准再开玩笑,跟着队伍走!”老师有些气急败坏了,没想到在这样的美好景致下,竟有人说出这种可笑的话。

“该死的。”澄弦的脸微微有些晕红,好像动了气,但仍是那般帅气。

“你刚才说什么!”老师提高了嗓门,大声质问。

“没,我说老师很漂亮。”澄弦露出他的金字招牌,天使般纯洁无瑕灿烂的微笑,仿若夏日的海风。

老师立刻无语了,盯着他看了十秒钟,转身走上了台阶。

哇~!好大的佛,好帅!见到了我们今天旅行的正主,一大帮人发出形形色色的感叹。老师更是得意地向我们介绍道:“看,比起别的佛像来,这座佛既不是生气的表情,也没有很明显的笑意,但是他不怒而威,看起来就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这群弟子在旁边听了连连点头,突然,一声极不和谐的声音大声响起,又是澄弦。

“佛祖的额头上有个点(译者注:石窟庵的石佛额头正中镶有一颗钻石),你想不想和它一样啊!”澄弦和同伴说闹着。

“不要碰我!”同伴好像急了,连忙推开澄弦的手。

“要是也像佛祖那样有个点多酷啊!快把头像那样摆着。”澄弦继续轻扯着同伴的衣角。

“你这个无理的家伙,快去买你的芝麻油去!”澄弦和他的朋友扭在一块,一个要用手指弹对方的额头,一个拼命拦阻,我们顿时看傻了眼。

还不等我们回过神来,这两个神人已经蹦出了石窟外。三十分钟后,两个小子一人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回来了,外加额头一点红。另外一个家伙的弹指神功功力不浅,澄弦不住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嘘嘘呵呵地,我真想冲到他身边好好地呵护他一下,可惜想到自己已经不是自由之身,我只好一脸不甘心,很痛苦地放弃了。

看见澄弦在座位上坐好,司机大叔发动了汽车,车厢里流淌起时下流行的音乐。

“现在我们回酒店,大家先回房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九点到后面的空地集合,到时举行放烟花和才艺表演活动,大家听清楚了吗?太阳很快就下山了。”老师说完,坐回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不住回头张望坐在后面的澄弦,全部的心思也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喂,我听他们说,现在我们要去的酒店其实只有旅馆的水准,什么酒店啊,就是为了多收钱才把名字改成酒店的。”花真凑近我身边,三八兮兮地说。她的小道消息一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