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打算晚上去你们那儿玩玩。”花真若无其事地说道。

“怎么突然想去玩?去看谁吗?”我偷笑着看向花真,她此时一副扭捏样。

“要死啦!看谁啊!我只是想去玩玩!”花真嗔怪了起来。这还不是不打自招?呵呵!

“哼。”

“怎么了?干吗这副表情,你在想什么呢!”

“嗯~!”

“别瞎想了你!”花真声音尖得在走道都能听见,然后这女人抓着十字绣,像脱兔般一下消失不见了。

“我想什么了。”我回头找到座位上的花真,见那女人拿着针对着空气发呆。唉~!女人啊!不过照我看来,搞定东英那小子,你还有点力量不够的说。正这么想着,不知从哪儿来的水珠滴滴嗒嗒滴到我的头上和桌子上:

“啊啊啊!”

“哎呀,热死了!”

“搞什么鬼呀你,我课本都被你淋湿了。”

“我们三比二赢了!”澄弦抹着一头汗,兴奋地嚷嚷道。

“你进了几个球啊?”

“一球没进!”

“切~!”

“我差一点就进了,可没时间了!”澄弦不服气地坐到位置上,尴尬地为自己辩解。瞧他那样子,头发和校服都汗得湿湿的,还张大嘴巴笑得那么开心,可是,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眼里有股暗暗的悲伤。哈,真是,我太神经过敏了!

“你昨天脖子上那条黑毛巾去哪儿了?”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正在抖头发的澄弦诧异地抬起头。

“黑毛巾?”他用无比惊讶的眼神望着我,好像在询问我为什么问这么一个没来由的问题。

“你不是从不打女人吗?”

“是啊,我从不打女人。”

“可是昨晚为什么那么干?”

“嗯?”澄弦张大嘴正要接着说下去,我们亲爱的汉字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前方,澄弦嘻嘻一笑,闭了嘴,继续抖他的头发。

虽是初夏十分,天气已然有些燥热,身上粘呼呼的让人连课都上得不起劲。好不容易挨过了上课时间,结果到了放学打扫卫生的时候也是乱糟糟、热烘烘的。所有的人都在专心做清洁,只除了两个冤家极其不专业,极其渎职,在那儿吵个不休。“江纯是我先认识的!而且你最近每天都和她一起走不是吗!”

“所以今天她也该和我一起走啊!”

“哪有这样的强盗道理!江纯是你的私人东西吗?”

“是啊,是我的!”

“你和你那帮朋友一起走不就得了!我要和江纯一起去个地方!”

“你和我朋友一起走吧!”

“哪有这样子的,别说傻话了好不好!”

真是让人为难啊!花真的声音再怎么清脆嘹亮,依然没盖过澄弦中气十足的男高音,眼见胜负就要决出,花真那女人突然扔出一个致命的手榴弹:

“好啊,那我以后干脆不要和江纯做朋友了,谁让你每天都粘着她,我根本没机会和她在一起。好呀,从此以后江纯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这个丫头,真是…

“少现了你,江纯和我一起玩不就行了?”天使澄弦寸步不让,一路紧逼。

“是么?你能和她一起去澡堂泡澡吗?能陪她一起去美容室吗?能陪她一起逛街买东西吗?还有眉毛?你能帮她修眉毛吗?”花真无比得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切~!”

“不行吧?不行是不是?”

“好吧,就只今天,你要是敢带她去奇怪的地方试试!”

这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真绝。就这样,花真挽着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洋洋得意地走出校门。单凭这点看来你和东英就不合适,你俩都这么龌龊的性格,到时候谁也不服输,不出十天周围就烧成一片焦土了。花真催着我回家换了便服,然后我俩叫上出租车,分秒必争地赶到了我打工的那家舞厅前。

“还有三十分钟才开始营业呢。”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俩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这儿了,结果就是舞厅还没开业。

“是吗?那我们在前面逛逛好了。”花真说完,竟然还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

“这空荡荡的走廊有什么好逛的。”我恨恨地说道。

“我们就欣赏外面路过的行人好了,拿他们磨磨牙!”

想等东英的话直说好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就这样,二层走廊里,那女人果然睁大眼睛把脸贴到大大的玻璃窗上,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不专注,我懒得理她,干脆坐到楼梯上。大约又过了七、八分钟吧,楼下传来一群小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本对着玻璃窗的花真转过了身,理了理头发,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这个百年不遇的大白痴!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了!不是!”

“你上科学课的时候死去了?疯了吗你?脑袋被腌泡菜了?”

“哈,真是!和你这种文盲简直说不清楚。光民啊,你好好想想,这地球外面当然住着人。你知道地球自转吧?这点常识你还是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又怎么样,你这个大白痴。”

“那地球这么啪啦啪啦自己转的时候,当然会有人掉下去,那地球外面不就有人了。”

是东英的声音没错。东英啊,不愧是东英!我真是服了你了!不知何时,东英和光民已经爬上了楼梯,大踏步走到我们面前。花真脸部肌肉僵硬,不住摸着自己的头发。

“这丫怎么又来了?”东英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和花真,不怎么满意地嘟囔道。

这小子,开口就是这么让人难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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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友好的氛围。沉闷的气氛在四周翻腾、翻腾…

花真盯着东英发了一会儿愣,好不容易才开口驳道:

“别好笑了,你以为谁来看你啊?”

“那你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东英一顿逼问,气势汹汹。

“这舞厅是你家的吗?是你盖的吗?我是跟着江纯来的!”花真毫不退让,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有钱来这种地方吗?你有钱来这种地方吗!”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啊!

“你敢看不起我?”花真撅起嘴,一脸气愤。

“我问你带钱来了没有带钱来了没有!”东英还是不依不饶。

光民叹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人先进店里去了,东英的唱腔越来越露骨,越来越大声:

“没一千万别想进我们的店别想进我们的店~”

“喂,你干吗老是找我茬?”

“剪刀剪刀石头石头布布!”

“我问你干吗老是找我茬!”

“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

“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确定你这人真是生活在地球外面的。还有啊,不要每次见到我就钱、钱的说个不停,你很了解我吗!”

“啊!支票!”东英突然指着花真的身后大声喊道。我和花真同时本能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东英仿佛早就料好了,这臭小子乐得直跳。

“上当了!上当了!我说你是财迷你还不相信,钱又飞走了!哈哈哈!哈哈哈!”东英一脸的戏谑。

“你,你!”一向被男孩捧在手心里的花真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她霎时花容变色,干脆捧着脸,在走廊上淅沥哗啦地哭起来了。整栋大楼都充满了这女人的哭声。.惨了!我搞不定了,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回避才是上策,于是我脚底抹油,学光民那样,悄悄溜进了舞厅,只剩下惊慌万分的东英和哭哭啼啼的花真在原地。“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光民刚刚换好了衣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问道。

“闹得正欢呢。”

“是嘛。”

“光民。”

“…”

“殷尚很喜欢宝蓝吗?”

“这个…”

“…”

“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么问的?”

“嗯。”

“在你想明白之前,你不要吃饭了。”

“呃?”

光民很寒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通,转身大步向他的秀台走去。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么问的?这话什么意思啊。虽然还没有客人,光民依然拿起麦克风清唱了起来。是殷尚作为彩铃的那首歌,光民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那低沉的歌声,不知为什么,不时如针扎般刺痛着我的心灵。

我抓着一块抹布,有气无力地擦遍各个角落,突然,本能地感到背后有一股火辣辣的视线,我张皇地转过身,只见那视线的主人完全无视社长的存在,冲着我又是喊叫又是恫吓:

“你,要是下次再敢带那女的来这儿,我就把你卖到猪肉店去!”

“你…”我被气得的无语,手上的抹布捏得更紧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泄我心头的恨。

“妈的!气死我了!我珍贵的胸膛啊!连娜英姐都还没碰过呢。”

“你抱花真了?”

“是啊!绝对绝对!不准有下一次!她不准再来了。”

“花真其实不错的,她本性不坏,挺善良的。”

“‘本性’什么意思!”

“算我没说。”我气愤地剜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好像真的生气了,他骂骂咧咧地朝收银台走去,嗖地一下钻进了更衣室。今天惨了,我必须忍受着比平常更冷酷的严寒,在极其恐怖的氛围中工作。过了十点,舞厅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了,我又必须像平时一样奔走于繁忙的大小桌子之间,东英今天收拾桌子的动作比平常粗鲁得多,已经打碎了五个杯子,三个碟子。看来他是真讨厌你啊,花真!我看你还是放弃得了,继续和别的男孩约会吧!

“江纯!”

“是!”

“在干什么呢你,已经有三桌客人在等着了,还不快过去点东西!”

“啊,是!”

领班姐姐一声令下,我立刻跌跌撞撞地向中间三张桌子跑去。这时,靠门的那边突然传来一位大叔粗嘎的声音:

“那个!李江纯在哪儿啊!”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诧异地转过身,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门边的人。这凶狠可怕的眼睛,生气的嘴唇,仿佛画上去的浓眉!是殷尚的爸爸。大叔在舞厅内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傻愣在那儿的我,二话不说的上前抓住我的手。

“大叔,好痛!”我试着从他手里挣扎出来。

“我们走!”大叔的力道更大了。

“去哪儿啊?”我有些焦急地问,但心里隐隐感到殷尚发生了一些事。

“去我家!”大叔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

“这女孩借我一会儿!”大叔双眉一皱,半是胁迫地对我们社长说道。

“啊,是,是。”社长看着大叔,连忙答应。

“快走吧!”

东英高兴地凑上来正要和大叔打招呼,大叔看他却仿佛透明人似的,目不斜视地拖着我从他面前走过。我糊里糊涂地被拖出了舞厅,被拽上了停在楼前的车,直到汽车完全发动,我才呼出一口气。究竟出什么事了,大叔才像绑架似的把我拖出来?我还穿着舞厅的工作服呢…我悄悄从旁观察大叔。

“你去照顾殷尚。”大叔似乎知道我的疑惑,在通过章安门时说出了他目的。

“什么?”

“去照顾殷尚。”大叔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他生病了?”

“是的。”

“哪儿不舒服?”

“他感冒了。”

“啊,只是感冒啊!”我舒了一口气。

“是。”

“可是叔叔,我和殷尚已经分手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个叫宝蓝的。”

“嘘!”

“…”

大叔的车离家越来越近,我脸上的冷汗就越冒越多。我偷偷摸摸看了大叔脸色好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小心开口道:

“我真的已经和殷尚分手了,我们不再交往了,而且我已经另外有一个男朋友了,殷尚他现在也非常非常讨厌我。”

“你去照顾他。”这大叔简直像石头一样,还是硬邦邦的一句话。

“我认为,以我的看法,现在这种情形下,找殷尚的女朋友来照看他,好像更合适一些些。”我偷瞅着大叔的脸色,十分婉转地说道。

“我说了让你和我去医院,打死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话的。”

果然不愧是父子,殷尚那臭脾气原来出自这里啊!和毛驴一样倔的家伙。

“不是,所以啊…我的意思是,比起我来,殷尚的女朋友她…”

“到了,下车。”

这大叔,完全不理会我。他把车停在屋前,猛力拉开车门跳下车,笔直为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不容我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大叔,您等等,等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知道了会生气的!”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看来是徒劳了。

“我儿子病得这么难受,他死掉了怎么办!”

“什么?”

“别说废话了,好好照顾他,照顾到他不咳嗽为止。”

“对不起,叔叔,我真的不能进去。”

话虽这么说,可事实上我双脚已经迈进了殷尚家的大门。大叔是摔跤手出身吧,力气怎么这么大,都这岁数了,还能毫不费力地把我一手提起来,于是他就这么老鹰拎小鸡似的把我拎进了大门。大叔毫不在意地推开殷尚白色的房门,啪的一下把我扔了进去,可怜我受惊吓不小。久违了的殷尚的房间,没有任何改变。空空如也的书架,天蓝色的被子,乱糟糟的书桌,被撕掉一半的窗帘,此刻,房间的主人正面朝里的躺在床上,不住地急促咳嗽着。

“爸爸,把门关上,好冷。”殷尚虚弱的声音好像被风雨摧残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