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非曲直没什么好论断的,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过错。因此,我也从没怨过别人。”易启鸣声线耿直,陈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当时,你父亲去世不久,我受他嘱托管理斯南。我并没有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一是因为出于对你父亲事业的尊重。第二,也是因为当时董事会里虎视眈眈,如果我上位,比如就会引起反对。与其让斯南跟了外姓,还不如让董事长的位置空虚着。”

易启鸣说道这些事情的时候,面色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然而,江崇却知道,一个人没有贪念,仅是为了老友的一个遗愿,奋力打拼。这样的坚持,并不是常人能有的。

江崇将目光投向远方,声音飘渺着问他:“易叔,是江霆年对你使了计谋吧?”

“也不尽然。”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易启鸣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愚蠢:“当时,江霆年还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势力。用个不恰当的说法,当时在斯南,少他一个人不少,多他一个人也不多。因此,我也从没有想到过,他会有那样的野心。”

“他做了什么?”江崇问。

“当时,他借口有一项工程技术性失误,要求我拨一笔款项过去。我当时虽然不愿意,但是他无数次的要求下。我也就想,反正斯南也是你们江家的,帮帮他也是无害的。至少,等有一天你跟阿致掌管的时候,他这个做二叔的,也能帮衬着点。结果,确实是我疏忽了…”

易启鸣的嗓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说因为这项工程是他手下出的事情,他不想被董事会的人知道后,拿这个作为把他逐出董事会的把柄。所以,他要求我用公司的账目,私下里替他填补。我想着,反正江霆年也不像是有野心的人,也就应允了。然而,当我转账出去不过半个小时,就有警/察上门了。

不过幸好,在进监狱之前,我就已经替阿致和你铺好了路。我进监狱的那时候,你们兄弟俩也成年了,能够接掌斯南的事务了。因此,即使任何人,包括江霆年想要觊觎阿致的位子,都难如登天。而我,自己的疏忽,终究会得到惩罚。”

江崇听完,却不似易启鸣那么平静。他含着沉郁的嗓音,问他:“易叔,被江霆年利用锒铛入狱,你难道真的甘心吗?”

易启鸣却稀松平常地笑了起来,他眼角的细纹微卷起,有一种岁月流光的平和感:“证据确凿,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不甘心不平静,也早就被磨平了。”

他略有吃力地偏过头,看了一眼江崇:“阿崇,你年纪轻,没有经历过易叔的人生。当然,易叔也不希望你会经历。与其不甘心,不如战战兢兢地做好每一步。阿崇,你只需要切记四个字…”

“步步为营。”

易启鸣一字一顿。

“嗯,我懂了。”江崇微微点了点头。

易启鸣沉寂的黑眸泛出锐利的光线,道:“对待江霆年的时候,不要吝惜手段。因为,他从来只是一个奸险狡诈的小人。”

易启鸣说完后,江崇久久没有回应。过了好半晌,他才发自内心地说:“易叔,当年如果没有你,怕是父亲的斯南早就保不下去了。易叔,真的谢谢。”

江崇语气沉重,易启鸣却反倒是语调轻松。他忽然徐徐地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虽是带着疲累,却能听出愉悦的情绪:“阿崇,如果你想谢谢我的话,就替我好好照顾晚栀吧。”

江崇没想到易启鸣会这么说,一时没了回答。

渐渐地,易启鸣的语气却变得有些哀伤。他将目光遥遥地投向远方,眼眸里全都是难以抑制的温情。

“如果可以,等易叔死后一定要照顾好晚栀。”

“一定。”江崇认真地回答,毫不含糊,就像是许下了一个永恒的誓言一样。他会守护好易晚栀,如同性命一样。

易启鸣刚毅的眼眶里,也不禁有些水光。他故意瞥开了眼睛,对江崇嘱咐道:“阿崇,如果有一天,硬要你在晚栀和阿致间作出选择,我虽然不要求你一定要百分之百的选择晚栀。但我希望,即使你选择阿致的时候,也能把晚栀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她,可是易叔的命啊…”

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厚实的疼爱,大约就停止在这里了。

江致的归来,令人措手不及。

易启鸣的身体愈发地虚弱,易晚栀为了珍惜与父亲一起的日子,连晚上都不回去了,整日整夜地陪在易启鸣身边。江崇曾多次劝解她,却也总扭不过她的倔强。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每天早上,替她送一份早饭的事了。

那天,江崇照例在早上八点前抵达医院。

原本,每天江崇早晨过来的时候,易晚栀总是醒了的。今天,她却意外地还在睡着。

她靠在落地窗旁边的小沙发上,浅浅地躺着。沙发不够宽大,因此易晚栀仅能勉勉强强地托着腮帮子睡着。昏沉沉的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发上,看起来就像是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易启鸣也仍睡着,整个病房安静到,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崇把早餐轻手轻脚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微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易晚栀细致的眉眼,在他的眼中仿佛一件谙熟的艺术品。她小小的唇上,透着浅粉的色泽,清新而干净。只有眼底下的乌青,暗示着她已经操劳了许多天了。

室内虽然是常年控温的,但温度却也略显寒凉。江崇极尽谨慎地脱下西装外套,生怕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惊醒了她。他浅浅地弓起身,将西装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咔哒——”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兀地在病房里响彻。

易晚栀的眼睫抖了抖,像是有醒来的趋势。江崇不悦地转过身去,结果却看见江崇一手握着门把手,笔直地站在门外。

江致用如出一辙的眉眼看着江崇,却没有说话。江崇有些疑虑,因为江致的眼眸里,存在着一种焦躁的情绪。甚至,连他都不明白这种焦躁从何而来。

江致原本是应该三日之后回S市的,这样突然的提前,他从未跟江崇提起过。因此,此时的江崇也是措手不及的。

江崇正想开口问江致怎么突然回来了,结果在意识到自己现下的动作的时候,他又陡然滞涩住了话语。他手里还拿着正准备给易晚栀披上的西装,一半扯在手里,而另一半,已经落在了易晚栀的身上。

男人给女人披衣服,这样的动作,看起来着实暧昧。

易晚栀才刚迷迷糊糊地醒来,挣了睁眼,就看见江致站在她不远处的病房门口。而江崇,则是怔怔地站在她的身旁,连她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阿致,怎么突然回来了?”易晚栀压低声音说话,生怕惊动了熟睡中的易启鸣。

她这才发现,江崇的西装已经脱下,半披在她的身上。这下,不止江崇,连她都有些无所遁形。不过…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这种暖意不是来源于江致的回归,而是江崇的动作。

她把西装从江崇的手里扯下,然后半拉着他走出了病房。

不过八点的清晨,病房的走廊外,人也不算多。他们三人站在长廊的尾端,相顾无言。

最终,是江崇先开口:“哥,不是说三天之后回来吗?怎么提早了?”

江致有些出神地说:“哦…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他幽幽地偏过头,看似轻松地问易晚栀:“晚栀,最近怎么样?我拜托了阿崇替我照顾你的,也不知道他尽心尽力了没有。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

“嗯,江崇一直很帮我。谢谢你了,阿致。”易晚栀低垂着头,连声音都没有了底气。她本来就知道,江崇是得了江致的嘱托才会来陪她的。只是江致现在说得干干净净,又让她觉得是她在自作多情了。

“没事,阿崇是我弟弟,本来就该帮着你的。”江致稀松平常地锤了锤江崇的肩膀,而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易晚栀的。

江致说完之后,许久都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半倚在窗台栏杆上的江崇,蓦然直起了身子。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哥,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公司还有些事,你先陪着易晚栀吧,我先走一步了。”

声线毫无波澜,江崇像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易晚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然而由始至终,他连眼神都没有回她一下。

江崇临走的时候,易晚栀忍不住伸出手,想去够住他的衣角。嘴里还轻声念叨了一句他的名字:“江崇…”声音婉转,饱含了眷恋的因素。

然而,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江致突然握住了她的胳膊,他眼里的情绪,有易晚栀看不懂的固执。他告诫似的说了一句:“晚栀,别去。”

易晚栀从没见过那样的江致,眼神凛厉,有些志在必得的固执。她约莫觉得,江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他不会用这样强制的方式。

将江崇驱逐出境。

而在她的眼里,江致始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而非现在这个,眼底带着偏执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江致要黑化了嘤嘤嘤~~

预告下:9.26开新文~~

Part 6:入戏(一)

江致探望完易启鸣,走出医院的时候,已临近傍晚。空荡的停车场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有令人窒息的死寂。

车门被打开,江致一气呵成地坐进了驾驶座。当他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手机突然不安分地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眼底略显烦躁。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拿起手机接通了。

“阿致,二叔给你的出差礼物,看的是否满意?”江霆年老奸巨猾的嗓音里,带着些奸诈的语气:“如果不够的话,二叔这里还有更多你想看到的。”

江致握住手机的指尖略微泛白,可以看得出他隐忍着的怒意。他干笑了几声,毫无所谓地回复道:“二叔,你的礼物我看了。我很满意,不过我想…二叔你未免管的,也太过宽泛了些。”

“是吗?我看阿崇倒是挺喜欢那个女人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上次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吧?”

江致没有回应,只是薄唇闭合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江霆年笑了一声,看似和蔼,实则却包含讽刺:“二叔也是好心。阿致你说万一你跟阿崇喜欢上同一个女人,那不是闹了大笑话了吗?我们江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二叔,我想我跟阿崇的私事,暂时还容不着你关心吧。”江致冷冷开口,声线里有些薄怒。

“不不不…”江霆年语气殷勤:“二叔是担心,那种诈骗犯的女儿心思恶劣。万一骗了我们江家的钱,可怎么办。二叔是不希望,你重蹈你爸的覆辙,被那些个姓易的人骗了钱啊。”

没等江霆年说完,江致就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他暴躁地把手机甩出窗外,手机触地,外壳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停车场里响起,显得格外嘈杂。他静坐在驾驶座上许久,等到怒意有些平歇的时候,他才偏过头往副驾驶座上看去。

座位上的牛皮纸袋已经被打开,有好几张照片凌乱地暴露在空气里。画面上都是相同的一男一女,男人有着和江致一样如出一辙的眉眼,唯一不同的是眉心那一颗细微的痣。而那个女人,则是易晚栀无疑。

她坐在胥城的河边等江崇。

她拉扯着江崇的手臂。

她满心欢喜地看着江崇。

每一幕,都是江致最不想看到的。他可以容忍易晚栀不爱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易晚栀爱的那个人会是江崇。

他的孪生弟弟,江崇。

江致原以为,当发现易晚栀爱上别人的时候,他可以大公无私地把她交托到别人的手上。只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江致才知道——自己太过天真。

或许是他过于执迷,又或许是他自欺欺人。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和易晚栀那么漫长的回忆里。

一直疏漏了一个人——江崇。

江致忽然自嘲似的笑了,那种悲戚的笑声徜徉在封闭的空间里,有些莫名的可怕。

被挂断电话的江霆年,丝毫没有一点的不爽快,反倒是舒畅地大笑了起来。他轻巧地攀住身旁女人的肩膀,得意地说:“千瑶,这次干的不错。照我看,这样下去等他们兄弟俩决裂,也指日可待了。”

坐在江霆年身畔的女人,正是易晚栀的舍友——赵千瑶。

“一定。”她谄媚地靠进江霆年的怀抱,精致的脸颊上抹着淡妆,却丝毫掩盖不住妖冶的气质:“等到事情成功了,你坐上董事长的位子之后,可不能忘了我。”

江霆年幽幽地笑着:“那是自然,我一定不会抛下你的。等我当上了董事长,董事长夫人的位子一定是千瑶你的。”

她撒娇似的推开了江霆年:“我可记住了,你到时候不能忘恩负义,不然我会伤心的。”

“我怎么会呢?我疼你还来不及。”语毕,江霆年就笑着吻上了赵千瑶的唇。

安静的包厢里,一片声色荼蘼。

江霆年与赵千瑶的结识,要源于一场酒会。赵千瑶人美又擅长交际,就顺理成章地搭上了江霆年。江霆年起初也不把赵千瑶当一回事,只当是玩玩的。毕竟,像赵千瑶这样拜金,又贪图名利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不过,在某次交谈中,赵千瑶无意透露出她认识江致。当时,江霆年就留了心思,后来江霆年才知道,赵千瑶竟然是易晚栀的大学同学。

江霆年为了上/位,害过很多人。不过至今,那个叫易启鸣的人他却一直记忆犹新。而她的女儿易晚栀,他也略有所闻。易晚栀从小跟江致江崇一起长大,因此还有联系也着实正常。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从赵千瑶的口中,探听到了江致爱上了易晚栀的信号。那时,他就觉得,赵千瑶这个人物,以后一定会派上用场。因此,即使赵千瑶无理取闹,他也总是顺从着。

终于有一天,在赵千瑶告诉他。有个和江致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把易晚栀送进了医院。赵千瑶还说,那个男人看易晚栀的眼神不同寻常,不像是单纯的帮忙。江霆年细细算来,江崇在半月前已经回国。因此,如果没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正是江崇无疑。

江霆年自此留了心眼。直到几月后,赵千瑶告诉他,易晚栀打算回胥城的老家。而很巧合的在前一天,江霆年得到消息,江崇出差去了胥城。

于是,江霆年暗中派人跟踪了江崇。而很幸运的,他抓到了江崇的把柄,江致的弱点。

江致整晚都没有回疏梧园,江崇虽然对今天的事有些疑心,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因此,他固执地对江致选择沉默。

翌日中午,江崇正在办公室里研究近期的财务报告时,却忽然有人敲响了门。江崇以为是孙正清,因此头也没抬,继续埋首在报告里。

过了一会,他没听见孙正清说话的声音,才慢慢地抬起了头。结果,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江致。

江崇黑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谨慎地问道:“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致朝江崇温和地笑了笑,唇角浅浅勾起,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想要同江崇分享:“嗯,有事。”江致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事?”江崇大约是被江致感染了,也淡淡地扬了扬薄唇。

江致走近了江崇几步,他沉黑的眸子,已经不复方才的温润,反倒是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他的表情极为认真,如同是在宣布一件重大的事务一般。

“阿崇,我决定向晚栀求婚。”

江崇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派克钢笔顺着动作滑落指尖,掉落在地上,笔尖开花。羊绒地毯上,瞬间被墨迹糊成了一团,黑色点缀在米白色的地摊上,格外突兀。

彼时,江致是表情沉着的。然而,江崇却连一个笑,都憋不出来。

他慢慢悠悠地俯下身子,捡起了那支已经开花的钢笔,重新套进笔盖里。钢笔开花,已经不能再使用,但此刻的江崇却固执的拿这一个动作当做挡箭牌。

江崇正经地站了起来,强扭出笑意。他大约是知道自己的笑有多难看,才贸贸然地补充了一句:“哥,恭喜。”

江致对江崇失神的动作视若无睹,调笑着说:“现在还没成功呢,说恭喜还太早。”

“一定可以的。”江崇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敷衍道。

江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气息里听起来颇为感叹:“易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想让他在临走之前,能够看到晚栀嫁给我。这样,晚栀有了依靠,他也能走的安心些。毕竟,易叔帮了我们俩许多,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江崇“嗯”了一声,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

江致完全没有意识到江崇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想尽快向晚栀求婚,越快越好。”他一派温和地看着江崇,然而眼底却有些清冷的固执,在发芽滋长。

“什么时候?”

“明天。”江致平静地笑了笑,走到江崇的身侧,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崇,我今天就是想来问问你,待会中午有没有空?”

“有什么事吗?”江崇问。

“我想让你陪我去挑戒指。”江致解释完,还不忘执着地补充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对于晚栀的喜好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们一起选,总归比我一个人稀里糊涂地随便选一个好。”

江致将目光投进江崇地眼眸里,极尽恳挚地说:“况且,这是我和晚栀的终身大事。阿崇,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希望你能参与。”

江致的眼眸里全都是愉悦的情绪,江崇本能地想要躲闪。然而,他却禁不住江致期待的表情,回应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9.26 《盲目》准时跟大家见面噢~~

Part 6:入戏(二)

专柜里各式的戒指琳琅满目,江致看了好几个都不甚满意。但因为时间不允许,否则,他一定会选择定制的方式。

他并不知道易晚栀的喜好,他只是大约觉得,他想要给易晚栀的自然是最好的,别人无法睥睨的。又或者,该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自私,所以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他也容不得别人觊觎。即便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

“阿崇,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江致指了指柜台中心的那一枚戒指。

江崇循着江致的声音凑了过去,刺目的灯光射进他的眼里,让他有些不适。他看了一眼,说:“看起来…不怎么适合。”

江致皱了皱眉,看起来颇有些烦躁。营业员正打算将那枚戒指取出,在看到江致不悦地表情之后,又缩了回去。

“那你觉得,哪个比较好呢?”

江致胡乱指了一通,江崇却认认真真地都看了一遍。他观摩了良久,最终寻到了柜台里最不显眼的一枚,上面没有钻石点缀,也没有任何镶嵌,干净朴素地纯净。他抬起头对营业员说:“麻烦你,这一枚。”

营业员戴上洁白干净的手套,谨慎地从专柜里取出戒指。每一枚戒指都价格不菲,因此对待它的时候,营业员也格外的小心翼翼。

她将戒指递到江崇的手上,另一边还不忘推荐:“这是意大利最著名的设计师Gardenia制作的,它利用栀子花的盛开作为原型,在戒指表面雕刻出栀子花的纹路,取意为栀子花纯洁而又真实的爱情。照目前来说,这是全世界仅有的一枚。”

江崇将它握在手里,细细地观摩着。每一片叶片都极尽雕琢,甚至连花瓣的茎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江崇很满意,但他却忘了,现在选择的人,不是自己。

“阿崇,这枚戒指太过简单了,我担心晚栀会不喜欢。”江致并不中意这枚戒指,虽然它的噱头很吸引人,但是江致却觉得不够适合。

江崇看着那枚戒指,却不禁有些失神。他的眼神有些飘渺,像是在回忆什么,他不经意地吐露了一句:“我想…她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初秋的胥城,她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父母的戒指无意掉落出来。那时候,她曾经带着一脸的期待,一脸的虔诚对他说:“等以后有人跟我求婚,我就希望他送我这样的戒指,干净朴素,就够了。”

她向往她父母一般的爱情,皎洁而纯净。

然而那时,他却只是冷冷地回答她:“你告诉我哥,别说你喜欢什么款式。任他送你一堆,你自己慢慢挑也是可以的。”

现在想来,他不禁自嘲似的笑了笑。有些思绪,愈是回忆,愈是伤人。即使现在追悔莫及,他也再没办法弥补。

江致没去看江崇失意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指着刚才看过的那一枚戒指,对营业员说:“就这一枚,包起来吧。”

营业员会意地点了点头,结果江崇递回的戒指,重新塞入专柜的盒子里。铂金永恒的色泽,闪耀在白亮的光线里,一生都不会褪色。

最终,江致选了他极为中意的一枚。而那一枚干净朴素的戒指,则是沉寂在了专柜绚烂的灯光里。

江崇觉得,这一日一夜,大约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他工作的时候在出神,夜晚的时候辗转难眠。甚至,在会议的结束致辞的时候,孙正清提醒他,他都没有意识到。好好的一场会议,愣是被他拖长了半个小时。

连孙正清都摸不清,今天的江崇是怎么了。

夜幕来的极快,等江崇从工作中回过神,回到疏梧园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乌漆漆的一片了。

他走进疏梧园的大门时,管家就恭谨地报告他,江致出门了,说晚上应该不会回来吃饭了。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完全没有情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