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至于隐藏了多少压抑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甚了解。江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足够有忍耐的人。只是,在面对易晚栀的事情时,他的冲动总是多于忍耐。

十点的深夜,距离江致出门已经超过五个小时。如果事情顺理成章的话,易晚栀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未来嫂子。

未来嫂子?江崇只要一想到这个称谓,心里所有的镇定都会瞬间消耗殆尽。

他走进了厨房,临近夜半,疏梧园里的人早已散去了大半。空荡荡的厨房里,除却自己的呼吸声,寂寞到连一点声响都无迹可寻。

他取了一瓶伏特加,倒进盛满冰块的方形玻璃杯里。纯净的酒液注入酒杯里,与冰块融合在一起,瞬间在杯壁上蒙起了一层薄雾。

伏特加是高纯度的酒,后劲极大。而江崇却像是疯了一样,一杯一杯地不知疲倦地喝着。他在国外的时候,虽然也经常喝酒,但也从没像今天一样疯狂。

手臂无意间碰上了西装的口袋,其中的硬物硌地他生疼。他轻哼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极尽讽刺。他将手伸进口袋,从当中掏出了一枚方形的物什。

蓝色的天鹅绒盒子被打开,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那枚带着栀子花花纹的戒指。江崇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厨房昏黄的灯光打在银白的戒指上,像是染上了一层暖色。他细细地描摹着上面的轮廓,好像永远都不知疲倦的样子。

冰凉的杯壁贴近他的薄唇,伏特加带着冷意,入侵他的喉咙。顺着喉线一路下滑,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是有意要把自己灌醉的,只是越喝却越发清醒。他甚至,清醒到明了自己的感情,对于易晚栀那种爱不得却愈发想要得到的情绪,一遍遍地在心中晕染开来。高浓度的酒液,融进他的血液里。与之一同泛滥开来的,还有对易晚栀那种再也无法抑制的情感。

到了此刻他才明白,易晚栀是罂粟。一碰,即会上瘾。

或许是酒精让他恍然大悟,又或许是对易晚栀本能的那种感情,江崇竟然奋不顾身地冲出了疏梧园。他卑微地觉得,他大概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才敢正面回应自己的感情。

那种歇斯底里的爱,应该从未比江致少过。

江崇按响了易晚栀家的门铃。为了照顾易启鸣,易晚栀早就从学校搬了出来,租住在就近的公寓里。公寓楼已经有些老旧,连墙壁都有好几块掉了漆,连门锁都已经有了锈迹。

其实,原本有江致江崇在,易晚栀大可不必委曲自己的。只是本能地,她不想欠他们一分一毫,因为她还不起。

门铃被按响,刚有些睡意的易晚栀,突然被惊醒。白天在医院里已经累极,再加上晚上因为江致的求婚的事情,易晚栀已经累的不可开交。

她揉了揉眼睛,从细小的猫眼里往外探去。结果在看到来人后,她却一瞬间清醒。她小心翼翼地旋开门锁,临开门前,她还不忘整理整理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大门刚一打开的时候,江崇身上的酒意,就穿透了空气扑面而来。易晚栀皱了皱眉,正打算问怎么这么晚来找她。结果,江崇却比她先一步开了腔。他带着浓烈的怒意,质问她。

“易晚栀,我哥是不是跟你求婚了?”

他声线强制,又充斥着醉意。易晚栀真的不怀疑,如果她敢说错一句,下一步,江崇绝对会掐死她。

易晚栀正想跟他解释江致求婚的事情,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一时语塞,正准备解释的时候,江崇突然走上前了一步,欺近了她。

“易晚栀,我问你,你有没有答应他?”

江崇问的咬牙切齿,那种隐忍的怒意,站在他面前的易晚栀体会深刻。江崇鲜少有这样暴怒的表情,更多时候,在易晚栀面前,他总是极尽伪装。

冷漠也好,无谓也好,江崇的表情永远是满不在乎的。今天他终于对她有了怒意,她突然庆幸地觉得,至少在她面前的江崇是鲜活的。

她浅浅地笑了笑,一派认真地出口解释:“江崇,你听我说…”

她刚吐出最后一个字,江崇就发了疯似的把她抱了起来。她尚且处在震惊中,还没来得急反应,江崇已经侧过脸贴上了她的唇瓣。

浓烈的酒气回荡在她的口腔里,她虽是有些厌恶,却也愿意随着他的酒意一同醉下去。毕竟,只要属于江崇的,即便是全是苦楚,她都愿意尝试。

他把她靠在玄关处的墙上,细细密密地吻着她。冰冷的墙壁搁在她的后背,有些冷意。她没敢说话,只是任由他吻着自己。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生怕这是个梦,梦醒江崇就消失不见了。

关于江崇的,她都想要珍惜。甚至,明知这是一场梦,她却也愿意沉入梦境,醉死梦中。

以至于,后来江崇的手游走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也没有一点的抗拒。她只是本能的嘤/咛了一声,任由他抱着她走入了她的卧室。

幽暗的灯光下,他脱去了她所有的衣物。临进入她的时候,他还不合时宜地赌气说了一声。

“易晚栀,我不准。”

再后来,一切发生的顺利成章。甚至,连那一种撕裂的痛感,贯/穿身体的时候,她也是甘之若饴的。

作者有话要说:QAQ 因为作者君有点小事,所以明天请假一天

【鞠躬】…大家不好意思!

Part 6:入戏(三)

光线穿透窗帘的薄纱扫进屋里,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宿醉,江崇头痛欲裂,他早早地就醒来了。易晚栀仍是睡着,或许是因为昨夜太过疲累,所以到了日上三竿都还没有醒来。

昨晚的事情,江崇本应该是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后悔莫及的。可是,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他忽然觉得,事情也不过就是那样。

他出神地看着怀里的易晚栀,她的眉眼并不出众,算不上好看,顶多能算个清秀。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着了魔地想要她。甚至于,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管不顾了。

一想到江致,江崇心里的愧疚感,就开始漫天漫地地弥漫。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还有几绺正垂在江崇的胸膛上。江崇条件反射似的轻轻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为她盖上。

结果,动作刚进行到一半,易晚栀就幽幽地醒来了。她的身上酸痛难忍,就像是跑了一场上千米的马拉松一样,只差骨头没有散架了。

易晚栀偷偷瞥了江崇一眼,他深邃的侧脸,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她没敢动弹,生怕一不小心,江崇就把她推开了。她的眼神里,充斥着羞赧的情愫。而这种情绪,被定义为依赖感。

她正打算跟他说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江崇就冷冷地抽开了他的手臂。

易晚栀还来不及收敛自己柔软的情绪,江崇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甚至连打领带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易晚栀一下。

江崇蓦地站了起来,易晚栀以为他要走了,就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江崇背对着她,她也看不见江崇的表情。她觉得她需要跟他解释,只是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

“江崇…”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毫无反应。

她还故意朝他温柔地笑着,解释道:“阿致的求婚我拒绝了,你…不要误会。”她想起昨夜的事情,才贸贸然地解释道。她觉得,他大概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江致的事情来找她。

他硬挺的脊背,看的易晚栀有些害怕。很久以后,他才慢慢地回过身,墨色的黑眸里,带着易晚栀看不懂的陌生。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从单簧管里发出的声音。

“易晚栀,昨晚的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尽可能地补偿。”他用冰冷地眼眸盯着她,补充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把昨晚的事忘了。”

醒来之前,易晚栀曾经天真地以为,把自己交托给江崇后,他会对自己好一些。她不求江崇能够做到江致一样的体贴入微,她只是希望,他能对她好,一点点的好,就已经足够了。

因此,当江崇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她都来不及收敛那些温柔的情绪。她垂下了眼眸,连声音都有些氤氲。她笑了笑,澄澈的眼睛里全都是自嘲的痕迹:“忘了?江崇你居然让我忘了。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他没回答,她继续质问他:“还是…是我自以为是?江崇我不信,你难道不爱我吗?连一丁点的爱,都没有吗?”

江崇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扔在床上:“易叔身体不好,这里有点钱,你拿去用,如果需要的话,再找我。”

他的语气,让易晚栀的心凉到谷底。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感,能让她勉强平静几分:“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变相的让我保守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阿致是吗?”

她冷笑了一声,那种极尽悲凉的笑,回荡在房间里,有些可怖:“江崇,你是把我当成妓/女了吗?还是现在,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用钱打发的女人,是吗”说到最后的时候,易晚栀差点忍不住自己强行抑制住的情绪。

江崇听她质问他的时候,是心疼的。他第一次想要跟她解释,他并没有那样想。他只是觉得,她父亲病重,她又过的不好,应当是需要钱应急的。只是…她却好像误会了。

他刚准备出口跟她解释,却发现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江崇还来不及制止,就听见她冷漠的嗓音,在他面前响起,温暖不复:“江崇,谢谢你让我知道。在你眼里,比起江致,我易晚栀一文不值。”

床上的那张银行卡已经被折成两半,突兀地躺在床上。

而易晚栀,早已夺门而出。

易晚栀到医院的时候,易启鸣刚刚醒来。她的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易启鸣不禁有些担忧地问她:“晚栀,怎么了?是不是哭过了?”易启鸣带着氧气面罩,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没有。”易晚栀心虚地转过身,揩了揩沁出的泪花。

易启鸣以为易晚栀又在因为自己的事情难过,他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慈爱地看向易晚栀:“晚栀,如果是因为爸爸的事,你就别难过了。人老了,总有一天要走的。爸爸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好好过下去。”

听易启鸣说自己要走的时候,易晚栀强忍住的眼泪,一下子决堤。她扑在易启鸣的身上,含着哽咽断断续续地说:“爸,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难受,好难受…”

易启鸣大概猜到,易晚栀又是因为江崇的事情,在闹不开心了。他轻柔地抚摩了一下易晚栀的发心,说:“我的晚栀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委屈就爱哭个不停。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他任由易晚栀抱着他哭,甚至于,到最后易晚栀停止哭泣的时候,眼泪已经将被子濡湿了一大块。那时候,易启鸣只是笑了笑,脸上泛起的褶皱,如同岁月般温暖:“好了,晚栀是个坚强的孩子,哭完就好了。”

易晚栀抹了一把眼泪,带着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易晚栀哭完,就去忙着去给易启鸣准备午饭了。易启鸣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连硬物吃起来都有些困难,只能喝一些稀粥维持。

她刚准备好粥,准备走过去递给易启鸣时,他却突然出声,打断了易晚栀的动作。

“晚栀,你过来…”易启鸣将氧气面罩揭下,声音颇为吃力。

平日里的父亲一直是和蔼的,只是这一刻,表情有些严肃:“怎么了,爸?”易晚栀昂起头,不解。

“晚栀,你把床头柜旁边的第二个抽屉打开,那里有个信封,拿出来。”易启鸣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柜子,易晚栀会意地走过去。

铁皮质地的抽屉空荡荡的,抽开的时候,还能听到轱辘与轨道的摩擦声,有些沉闷。里面没什么东西,仅仅就是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孤独地躺在抽屉里。

易晚栀刚拿起信封,就听到金属物体撞击的声音。她正准备递给易启鸣,却听见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晚栀,把信封打开。”

“嗯。”易晚栀听从易启鸣的话,撕开了信封。信封里面只有一把金属钥匙,上面串着一圈极为普通的铁丝。

易晚栀抓起钥匙细细地端详着,却也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地方。她皱了皱清秀的眉毛,疑惑地问:“爸,这是什么。”

易启鸣作势要做起来,易晚栀体贴地找了一个软垫,垫在他的背后。易启鸣表情庄重,正经地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慈爱的父亲。他看着易晚栀手里的那把钥匙,语气认真。

“晚栀,这是我临走前想要交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这是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我存了东西在银行里。”

“什么东西?”易晚栀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

易启鸣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幽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你还记得你江伯伯吗?”

“记得,江伯伯去世才不过五年,我怎么会忘记呢?”江易两家私交极好,因此,易晚栀才会从小和江崇江致成了玩伴。

易启鸣抚了抚额,看起来有些无奈:“我到底是老了,连日子都算不清了。原来,这么久,不过也才五年…”

“爸,这是江伯伯交给你的东西吗?”易晚栀扬起头盯着易启鸣。

“是啊。”易启鸣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对着易晚栀娓娓道来:“你江伯伯去世的时候,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我一直都保管在银行里。现在,我没办法再替他保管下去了,所以…我选择交给你。”

“是什么?”

易启鸣轻咳了一声,易晚栀赶忙上前为他顺气。他却摇了摇头,示意易晚栀不用了。干燥的薄唇微启,易启鸣正色道:“你拿着钥匙去银行的保险柜,可以拿到一份股份书。”

“股份书?”易晚栀不禁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是斯南的吗?”

“嗯,没错。”易启鸣沉了沉嗓音,继续道:“你江伯伯去世的时候,曾经把斯南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转让给我。他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一天,江致和江崇兄弟反目,而毁了斯南。他把这些股份给我,为的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由我做出决定,选江致还是江崇。”

说到这里,易启鸣忽然豁达地笑了笑:“不过很可惜,阿致和阿崇都是好孩子。反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白花了心思。”

易晚栀不禁也有些感叹:“江伯伯确实是多心了,阿致和江崇绝对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愿吧,我也不希望看见。”易启鸣想到过去的事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你江伯伯倒也真是大方。给了我这个外姓人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至于他们兄弟俩,却每人只有百分之二十。现在想来,倒是觉得他厚此薄彼了。”

“爸,怎么能那么说,江伯伯是信任你呀…”易晚栀瞥了一眼手上的钥匙,却觉得愈发沉重起来。

“也对。”易启鸣笑了起来,细微的褶皱徜徉在他的眼角、眉角,看起来格外温顺:“只可惜,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来得及给阿致和阿崇一个完整的斯南,就自己先进了监狱。不过也幸好,他们兄弟俩懂事齐心协力,现在斯南反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说起进监狱的事情,易晚栀的心头也有些难受,喉咙口也堵地慌。她坐到病床边,扑进了易启鸣的怀抱里:“爸,别想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都不是什么事情了。”

“是啊,都过去了。”易启鸣抚摩着易晚栀及腰的长发,柔和出声:“晚栀,等爸爸离开之后,我希望能由你保管好你江伯伯留下来的东西。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做决定,爸爸希望,你能站在最公正的角度选择。无论是阿崇,还是阿致,都好。”

“嗯,好。”

父亲的怀抱温暖而宽大,易晚栀听着听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父亲总有天会离开,之后,代替他完成这个使命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漫长的以后,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6:入戏(四)

易启鸣是在一个暖春的午后离开的。

那时候,阳光明媚,温度恰好,易晚栀推着他走在医院的草坪上。易启鸣闲适地和她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她小时候有多调皮,说起她的过世的母亲。

说的久了,他也就乏累了。临走时,他说要睡会,还嘱咐易晚栀,等到了病房的时候,一定记得叫醒他。

结果,等到易晚栀把他推进病房里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经没了呼吸。他脸上还带着沐浴着阳光的微笑,就好像从没离开过。

易晚栀已经不怎么记得后来的事情了,大概就是她抱着他父亲的遗体,哭晕了过去。

漫天漫地的黑白两色,似乎永远是属于沉痛的颜色。

易启鸣入土为安的那天,下起了绵长的细雨。夏季的雨丝突如其来,细细密密地散落在水泥地上,之后消失不见。

易晚栀抱着易启鸣的骨灰盒,依依不舍地放心了方形的水泥坛子里。之后,由专业人员掩埋入土。骨灰盒上父亲的笑脸依旧温暖栩栩,却在水泥坛子阖上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那时候,易晚栀是害怕的。

灰蒙蒙的天,连带整个人都是压抑的。她早已经哭不出来了,整个人苍白着脸,呆滞的就像是一枚木偶。她连脑子都是空荡荡的,甚至在江致喊她的时候,脑子里回响着江致的声音,但却丝毫没有反应。

曾经,易晚栀觉得人生处处都很灿烂。即使父亲入狱,她也满怀着信念等他回归。可是后来,无情的事实告诉她。她越是妄图企及,越是拼了命都想要得到的,往往最终的结局,都是苦果。

比如,父亲。比如…江崇。

现在的她,就应了那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江致将她送回了家,她依旧住在那幢老式的公寓楼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江致临走时嘱咐了她很多,她却一件都没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点头,呆呆地笑。等到江致的车开走之后,她才慢慢悠悠地走上了楼梯。灰暗的楼道里,没有什么声息,只有晚风呼呼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寂寞无助。

走到家门口时,她习惯性地从包里掏出钥匙,而钥匙却意外地不见了。脑子里的情绪,突然喷薄而出。她发了疯似的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狠戾地把包甩出老远。

之后,她又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一般,瘫倒在地上。她把头搁在墙壁上,双腿蜷曲,脸色空洞地抱着膝盖。墙壁上脱落的白灰掉在了她的头发里,乌黑中一点白色,看起来格外突兀,也格外的颓废。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甚至,在听到楼道里有陌生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她也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一动不动。

脚步声慢慢接近,似乎在看到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易晚栀没去注意,只是呆滞地透过楼梯蟠曲的回廊,空洞地看着楼上。

突然有一双手拉扯住了她的胳膊,使了力气将她往上拉。易晚栀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连看都没去看他一眼。得到易晚栀的拒绝后,那双手没再用力。

过了一会,易晚栀的眼前有影子缓缓降落。之后,男人英俊的脸,就一瞬不瞬地挂在了她的眼前。易晚栀没去看他,只是盯着他眉心的那颗小痣发了呆。

江崇蹲在她的面前,用难得温柔的口气对她说:“易晚栀,起来。”末了,他还朝她伸出手。但是,她却毫不领情。

江崇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钥匙,直接打开了门。他蹲下身子,刚想把她抱起来,却被她厌恶地拍了开了手。“啪”地一声,在空荡的楼梯里,格外脆亮。

“易晚栀,别胡闹!”他虽是警告的意思,但语气里却有温情在泛滥。

他半俯下身,用手绕在她的后颈和膝盖处,打算将她抱起。然而,正当他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突然不安分地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滚开!”她发了疯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她是用了力气的,而江崇却一声不吭。最后,易晚栀的力气没拗不过江崇,防盗门轰地一声巨响,她就被江崇带进了屋里。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将她安放在沙发上。她坐在左侧,隔了半个沙发,他坐在她的右侧。被放下的时候,她就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安静地躺着,就像是个活死人一样。

江崇最怕的就是见到她这样的神情,就好像全世界她都不在乎了。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追求,剩下的,只是满目的绝望。

客厅里安静地没有一丝声息,唯一剩下的,只有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声。江崇也不知道自己数了多少下,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脚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朝她挪去了。

他的手一触到她,她就开始发了疯的挣扎。他毫无顾忌地敞开胸膛,将她拉入怀里,任她对他肆意妄为。

挣扎得不到解脱,易晚栀突然一下子灰心丧气了起来。她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不一会,她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种腥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易晚栀蓦地停下了动作。

江崇感受到易晚栀停下的动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附在她的耳边:“想哭就哭,别忍着。”

或许是他温暖的怀抱感染了她,又或许是他身上那一股她一直妄图得到的温柔感染了她。她的心里竟有说不出的酸涩,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淌了下来。

她是疼,真的疼,疼到了心窝子里去。易启鸣走得太匆忙,等到易晚栀回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黑幽幽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

“江崇…”她哽咽着,一遍遍地捶打着他的脊背,像是不知疲倦一样:“爸爸走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易晚栀,我说过的,你还有我。”江崇认真地承诺。

她哭地声嘶力竭,那种悲切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就像是一首悲怆的曲子。哭到了最后,她早就没了眼泪,只是不停地喘/息着。

“江崇,你是个骗子,彻彻底底的骗子。你说我还有你,可是呢?每次比起江致,我都一文不值,不是吗?”她用力地推开他,妄图挣脱他的怀抱。然而,江崇却把她箍地紧紧地,令她动弹不能。

那天,她含着恨告诉他比起江致,她一文不值的时候,江崇就想反驳的。只是,语言太过苍白,他连怎么解释都不知道。

他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紧紧地按在怀里。“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