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预料得没错,从他开始,“飞钱”出现在各地巨商富贾的异地交易中,成为盛唐经济活动中最大的一项发明,也成为后世银票和纸币的前身。

当任天翔带着褚刚等人回到洛阳,就见小泽和陶玉已将第二批命名为“公侯瓷”的陶玉全部售罄,收入了上万贯钱。望着几乎堆积成山的铜钱,褚刚、祁山五虎等皆是目瞪口呆,这辈子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几个人愣了好久,焦猛突然一个虎扑跳进钱堆,在钱山上拼命打滚:“钱啊!俺焦猛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做生意比做强盗赚钱多了!任兄弟,以后俺祁山五虎就跟着你混了!有什么需要兄弟尽快开口,俺们五虎水里火里,定不皱半个眉头!”

朱宝更是激动地流泪满面:“发财了!发财了!我得在这座钱山上睡一觉,就算明天就送命,那也是值了!”

任天翔呵呵笑道:“这次多亏了几个哥哥帮忙,小弟决不会亏待你们。”说着转向褚刚和小泽,“你们拿几百贯钱给大家分分,剩下的咱们买宅子买商铺,要最好的宅子和商铺。天下第一名瓷,可不能马马虎虎就卖了。”

除去扩大生产所需的本钱和陶玉本人应得的获利,任天翔这一次净赚三千多贯。在富豪云集的洛阳虽算不上什么,却也暂时摆脱了贫困的阴影。三天后褚刚为任天翔在城中买下了一座名为“陶园”的宅子,作为众人的栖身之所,然后又在城中繁华地段买下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作为陶玉的销售总店,“景德陶玉”的招牌,也在洛阳城挂了出来。

一夜暴富,任天翔自然不会忘记所有帮助过他的朋友,尤其是给他带来莫大帮助的云依人。在回到洛阳的第三天,他便让褚刚准备了五百贯钱,亲自给云依人送去。这钱足够为云依人赎身,既然不能给云依人一个未来,那就只有用金钱来补偿,希望能稍稍安慰对自己痴心一片的云姐姐。

梦香楼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以前似乎冷清了许多。看到近日在洛阳风头正劲的任天翔亲自上门,老鸨喜得笑颜如花,屁颠颠地迎出来,老远就在高叫:“任公子好久不来,老身还当把咱们梦香楼忘了呢?”

任天翔没有理会老鸨带来的那些姑娘,只道:“我要见云姑娘。”

“云姑娘?”老鸨神情顿时有些异样,忙将几个没见过的女孩领到任天翔面前,“这是小红、小翠、小兰,她们都是刚下海的新人,比依人年轻漂亮…”

任天翔推开那几个陌生的女子,抓着老鸨的手腕喝道:“我要见云姑娘,她在哪?”

老鸨顿时有些尴尬:“云姑娘已经…已经被一个年轻公子赎身,早已离开了梦香楼。”

任天翔一怔,急问:“是谁带走了云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老鸨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惋惜:“自从公子成为依人第一个恩客,依人就对公子痴心一片,一直没有下海接过其他客人。无论是谁花多大价钱,都不能令依人动心,老身软磨硬泡也无济于事。梦香楼总不能养个只能看不能碰的姑娘吧?所以老身放出话去,谁只要拿出三百贯钱,老身愿将这棵摇钱树卖了。可惜想买依人的公子王孙虽众,但依人却死活也不答应。半个月前来了个年轻公子,拿出三百贯钱要为依人赎身,本来依人也没答应,不过那家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与依人一席长谈之后,依人竟答应了他,随他去了长安。”

任天翔突然感觉心中一空,急忙追问:“他是谁?为何依人会答应他?”

老鸨回忆道:“好像是姓马,生得倒是一表人才,而且知书达理,出手豪阔,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依人被他打动也不奇怪。”

“不会!一定不会!”任天翔连连摇头,“云姐姐既然不惜为我守节,怎会为别的男人动心?”

老鸨惋惜道:“依人虽然没说,但大家都知道她一直在等候公子。可惜公子一直没有再来,依人绝望之下,无奈离开洛阳这伤心之地,也是在情理之中。”

失魂落魄地离开梦香楼,任天翔只感到心中空空落落,虽然他从未必想过要娶云依人,但在得知她失望而去后,任天翔心中还是异常难受,继而又生出一丝怨愤:原来女人变心比翻书还快,枉我心中还有无尽的内疚,哪想别人已经另有新欢。看来我不娶她是对的,不然今天还不被天下人笑话死?

这样一想心中稍稍好受了一点,但是想起云依人当初那款款深情和万般怜爱,任天翔心中还是难以释怀。褚刚见他郁郁寡欢,忙劝慰道:“公子别为一个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难过,这种女人哪里没有?如今公子年少多金又名扬洛阳,要找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难过了?”任天翔强笑道,“我才不会为一个青楼女子耿耿于怀。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走!咱们去最奢华的青楼,叫上几十个女人陪咱们喝酒。”

褚刚与任天翔相处日久,任天翔的心情自然瞒不过他。也是想让任天翔早一点从抑郁和失落中摆脱出来,褚刚笑着提议:“去青楼还不如去红楼,听说红楼才是男人的天堂,公子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当然要去!”任天翔大笑,“我不信还有什么地方能超过长安的宜春院。这洛阳城最高级的红楼叫什么?”

“那自然是醉红楼了。”褚刚笑道,“不过醉红楼的后台是洪胜帮,上次咱们在那里跟洪胜帮发生了点小冲突,恐怕多少有些不便。”

任天翔两眼一瞪:“上次咱们是去求人,这次咱们是去花钱。花钱就是大爷就是天,我不信洪胜帮会将咱们往外赶。走!就去醉红楼!”

心知任天翔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要找个地方发泄,褚刚只得顺着他的意,将马车赶往醉红楼。少时马车在醉红楼外停了下来,立刻有小厮上前伺候,将二人领入楼中。进得大门,任天翔才感觉红楼与青楼确实有所差别,青楼通常是老鸨带着姑娘们在门外迎客,而红楼却是打扮得体的少年为客人领路,直到将客人领进包房,才由老鸨带着一群群的姑娘们进来,供客人挑选。

任天翔与褚刚在包房中坐定,就有老鸨进来问候:“两位大爷要什么身价的姑娘?”

任天翔故作老练地问道:“你们这儿的姑娘都什么身价?”

老鸨赔笑道:“从两百个钱到十贯不等,过夜加倍。”

任天翔有些好奇:“相差这么多?不知两百个钱的姑娘和身价十贯的姑娘有什么差别?”

老鸨虽然不认识任天翔,但已看出对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忙陪着笑解释:“两百个钱的姑娘不是年老色衰,就是长相平庸,而且不会任何技艺。十贯身价的姑娘不仅年轻漂亮,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任天翔不屑道:“青楼的姑娘大多精通吹拉弹唱,也很少有这么高的身价。”

老鸨哑然失笑:“青楼的吹拉弹唱跟咱们红楼的截然不同,至于如何不同,公子体会一次就知道了。”

见老鸨笑得暧昧,任天翔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奇,点头道:“好!就把你们十贯身价的姑娘叫上来吧。”

老鸨大喜,忙对门外一声高喊:“牡丹阁的姑娘,见客啦----”

随着一阵香风,就见十多个姑娘袅袅娜娜地来到房中,齐齐向任天翔和褚刚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二位大爷。”

任天翔见这些姑娘皆有几分姿色,至少都在中人之上,不过他心中还在想着云依人,对其她女人根本视若无睹。褚刚见他无动于衷,忙对老鸨呵斥道:“你当我们是乡巴佬吗?这等货色也敢拿来敷衍咱们公子?”

老鸨赶紧挥手让她们退下,跟着又叫来十多个姑娘,谁知任天翔依旧不为所动。一连换了三批后,老鸨无奈对任天翔和褚刚陪笑道:“这是咱们醉红楼最漂亮的姑娘了,如果二位还不满意,老身只好给二位大爷磕头赔罪了。”

褚刚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片刻,回头对任天翔小声道:“这大概是醉红楼最漂亮的姑娘了,公子勉强挑几个吧。”

任天翔见这十多个姑娘个个模样标致,身材或珠圆玉润,或亭亭玉立,皆是不可多见的大美女,这要在青楼中多半是风流客们追捧的红姑娘,没想到在这红楼中却如任人挑选的货物一般,任由老鸨和客人唿来喝去。真不知洪胜帮使了什么手段,竟将这些本该矜持自傲的美女,调教得这般乖巧听话。

心知褚刚是想让自己尽快忘了云依人,所以想尽办法让自己散心,任天翔不好拂他一番好意,只得勉强笑道:“还挑什么,都留下来吧。多几个美女陪我喝酒,岂不更加热闹?”

老鸨闻言大喜,急忙招唿厨下准备酒宴。少时酒宴送入房中,山珍海味满满当当摆满一大桌,十二个漂亮的姑娘蜂拥在任天翔左右,争相向他敬酒献媚。一次就叫上醉红楼身价最高的十二个红姑娘,这样的豪客众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是十分上心。

任天翔左拥右抱,依红偎绿,嘴里品尝着甘洌美酒和海味山珍,手里握着温香软玉,耳边听到的是燕语莺声,鼻端闻到的是阵阵馨香,却始终食不知味,心神麻木,似乎往日那些令他开心的醇酒美人、饮宴欢歌,也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刺激。

“依人…依人…”任天翔将头埋在一个身材丰胰的姑娘胸前,心中想的却还是云依人那温暖熟悉的怀抱。

22、假腿

楼下突然响起的吵闹,将任天翔从半醉中惊醒。就听一个鲁莽粗犷的声音在楼下嚷嚷:“这醉红楼的漂亮姑娘都死绝了吗?竟然让这些二三流的货色来煳弄我家公子!把身价最高的姑娘都给我叫上来,让我家公子慢慢挑选!”

老鸨在小声赔罪,不过那人却还是不依不饶,高声斥骂。老鸨无奈,只得小声答应,暂时将那人安抚下来。少时老鸨来到任天翔所在的雅厅,满脸歉然地对他赔笑:“这位公子,你们只有两人,却包下了咱们醉红楼最红的十几个姑娘,其他客人难免会有意见,你看是不是…”

若在往日,任天翔也知道独乐乐,不若与众乐乐的道理,但此刻他肚里正憋着一股邪火,听老鸨这话不由两眼一瞪:“我少你钱了?”

“这倒没有。”老鸨连忙赔笑。

“那不就结了!”任天翔一声冷哼,“谁规定一个人只能要一个姑娘?”

老鸨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公子有所不知,若是旁人,老身早把他打发走了,也不敢来打搅公子雅兴。但是这位公输公子,老身却是得罪不起。”

“公输公子?”任天翔故意调侃道,“一听这名就是个逢赌必输的家伙,你让他来跟本公子赌上两把,他要赢了本公子,这里的姑娘他随便挑!”说完搂着两个姑娘继续喝酒调笑,再不理会老鸨。

老鸨还想啰唆,褚刚已双眼一瞪:“还不快滚!”

老鸨无奈,只得告辞下楼。少时就听脚步声响,一个身高几乎与门框平齐的大汉已推门而入。这身高远超常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正与任天翔喝酒调笑的姑娘们也都安静下来,皆以惊讶的目光望向那人。

褚刚见这汉子不光身材魁梧彪悍,而且浑身肌肉犹如腱子般一块块凸起,犹如充满野性的雄狮猛虎。他心中微凛,浑身肌肉也不由自主暗自收紧。

任天翔也感受到了这巨人般的大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压力,他抬头扫了对方一眼,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公输公子?”

大汉一声冷哼:“我家公子岂会亲自来跟你要人 ?我家公子说了,你们今日的开销算咱们的,只要你将姑娘们给咱们公子让出来。”

任天翔哑然失笑:“你家公子好大方,不知是哪路神仙?”

大汉脸上泛起一种异样的崇敬:“我家公子名叫公输白,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哦,原来是公输白,”任天翔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在下可真是久仰得很呢!”

“你听说过我家公子?”大汉顿时满脸殷切,“原来你也知道我家公子的大名?”

任天翔笑着点点头:“公输白嘛,就是不光逢赌必输,而且还输得彻底洗白的那个家伙。你转告他,本少爷不差钱,要想从我这里带走姑娘,先过来陪我赌上几把。赢得了本少爷,这里的姑娘你家公子随便挑,钱算我的。”

大汉一愣,突然一声暴喝:“***是在消遣铁爷?”说着一把便向任天翔抓去。

褚刚早已暗自戒备,见状闪身而出,抬手一拳便击向大汉巨灵般的爪子。二人拳掌相碰,就听一声闷响,大汉身子微微一晃便站稳,褚刚却不得不连退两步,心中吃惊不小。

大汉惊讶地打量着比自己矮了几乎一头的褚刚,沉声问:“你是何人 ?竟然能硬挡我铁摩一击?”

褚刚满脸凝重,徐徐拱手一礼:“青州褚刚。阁下好大的力气,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铁摩洋洋自得地摆摆手,“看你能挡我一击的份上,铁爷不为难你。叫那小子识相点,将姑娘们交出来,铁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褚刚笑着摇摇头:“我家公子说了,让你们公输公子过来陪他赌上一把,不然就别想带走一个姑娘。”

铁摩一声冷哼:“既然如此,就别怪铁爷不客气了!”说着抬手便向褚刚头顶拍去。

褚刚已知对手力大无穷,不敢硬接,侧身一滚闪过一旁,就见铁摩巨灵般的大掌拍在酒桌上,顿时将偌大的楠木八仙桌拍成了几大块。酒水菜肴四下飞溅,将众姑娘吓得尖叫连连,四下闪避。

就在铁摩一掌拍实的同时,褚刚已从其腋下闪过,同时一拳击中了铁摩的腰肋。就见铁摩只是裂了裂嘴,回手便抓向褚刚头顶,似乎根本未将褚刚隐含龙象之力的一拳放在眼里。褚刚暗自吃惊,没想到这巨汉不仅蛮力惊人,更精通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抗击打能力超强。

二人在厅中乒乒乓乓斗在一处,铁摩势大力沉,随便一掌就将厅中桌椅板凳击成碎片;褚刚身形灵活,但厅中狭小腾挪不便,几次差点被铁摩击中,一时间竟占不到上风。只急得闻讯赶来的老鸨唿天抢地,既心痛家什的损失,又不敢上前阻拦。

正恶斗间,突听门外一声呵斥:“住手!”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冲入了房中,跟着一道刀光如闪电划过天际,将激斗中的二人一刀隔开。褚刚见这道刀光来得不仅突然,而且速度、气势、角度,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心中微凛,急忙退开两步。就见一年轻男子目光如剑,双手执刀立在二人中间,虽然其身材跟褚刚和铁摩比起来,不仅显得瘦弱单薄,而且比褚刚还矮上半头,但他浑身上下焕发出的那种凌厉气势,却不容任何人忽视。

褚刚认出这服饰怪异的年轻人,竟是不久前重创过郑渊的小川流云,一个来自东方遥远岛国的年轻武士。这小子刀法虽然算不上多么精湛,却有一种悍不畏死的凌厉气势,无形中将他的杀伤力提高了不少。褚刚知道他的厉害,犯不着为点小事跟他拼命,所以便退开两步,静观其变。

小川流云双手执刀拦在二人中间,以尚不流利的唐语结结巴巴地道:“这里…是洪胜帮的堂口,任何人…不得在此动武…”

铁摩正打得兴起,却被人无端隔开,犹如酒鬼刚尝到第一口美酒,却被人打破了酒碗,心中愤懑可想而知。他怪眼一瞪,立刻将怒火撒向冲进来劝架的小川流云,厉喝:“哪来的倭人 ?竟敢扫铁爷的兴!”说着一拳便击向小川头顶。

小川一声轻喝,对铁摩钵盂大的拳头视而不见,猛然拧腰原地转了半圈,手中长刀犹如风车般旋转,平平扫向铁摩的腰肋。这一下大出铁摩预料,他这一拳固然可以将这倭人脑袋打碎,但对方这旋风般的一刀,恐怕也会将他拦腰斩成两截。虽然大唐各派武功中都有万不得已之下两败俱伤的招数,但一上来就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狠招,却是极其罕见。

铁摩喜欢打架,却不喜欢跟人同归于尽,不得已收拳后撤,暂时避其锋芒。谁想他刚一变招,对手便趁其气势稍竭这白驹过隙的刹那,倭刀如无孔不入的飓风跟踪而至,逼得铁摩连连后退,一个照面便先机尽失、狼狈不堪。

眼看铁摩一步步退到门口,突听门外传来一声弱弱的叹息:“阿摩,叫你办点小事,你又来跟人打架?”

这声叹息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中气不足,但语音中却透着一种百年世家才有雍容和懒散,甚至透着一丝慵懒厌世的倦意。听到这声叹息,铁摩不再后退,突然奋不顾身一拳直击小川面门,对斩向自己下腹的一刀也视而不见。

眼看二人就要两败俱伤之际,就听小川流云一声轻喝,终于在最后关头拧身闪避,同时收刀后撤。毕竟他只是要迫铁摩停手,并非真正的生死相搏。见铁摩已退到门口,他也就趁势收刀,不过依然拦在铁摩与褚刚之间。

铁摩一拳逼退小川,急忙后退两步,对门外喘息道:“公子别怪铁摩又跟人打架,是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两个人竟霸占了那么多漂亮姑娘。跟着又有个来历不明的倭人过来拉偏架,所以铁摩只好奋起还击。”

“别说了,没的让人笑话。”随着一声懒懒的呵斥,声音已在门外。铁摩赶紧让开一步,在门侧垂手而立。方才还气势如虹的一个彪彪汉子,此刻神情竟如奴仆一般恭谨。

众人好奇地望向门外,都想知道这公输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将铁摩这样的勇士收为奴仆。随着脚步声响,就见一张软椅被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抬了进来,软椅上铺着纯白的虎皮,一个满脸苍白的男子蜷缩在虎皮软椅之中,虎皮并没有为他增添一分威仪,反而使他更显瘦弱和单薄。

那男子虽然满脸病容,但模样却还算得上英俊,眉宇间有着一种世家子弟才有的自负和孤傲。看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像六十岁的老人那般虚弱。不仅说话有气无力,就连唿吸都像是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众人既意外又惊讶,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不在家里好好休生养息,却还要到醉红楼来买笑寻欢,这等好色不要命的主儿,还真是极其罕见。

任天翔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调侃道:“这位想必就是公输公子了?公输公子好大的架子啊,上红楼寻欢作乐也要下人抬着,不知道其他事是不是也要人帮忙啊?”

“阁下误会了。”公输白指向自己的小腿,“我从小患有腿疾,至今两只小腿依旧如孩童般粗细,所以不得不靠下人代步,让公子见笑了。”

见众人都有些将信将疑,公输白示意一个家人撩起自己的长衫下摆,露出两只赤裸的小腿。但见那两只小腿竟只有小孩手臂粗细,果然是先天的腿疾。

任天翔故作惊讶地拜道:“我原以为自己从小混迹青楼,也算是个资深玩家。谁知今日遇到公输公子,才知道天外果然还有天。公输公子两条腿已经不灵便,却还要让人抬着来这里寻欢作乐,而且还要跟人抢红姑娘,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误会了!”公输白没有理会任天翔的揶揄,淡淡道,“我今日只是要在这里宴请贵宾,需要几个漂亮姑娘充下门面,所以还请公子帮个忙吧。”

任天翔看不惯公输白骨子里透出的那份世家子弟特有的雍容和自负,哑然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这关我鸟事!”

“混账,竟敢对我家公子无礼!”公输白尚未开口,一旁的铁摩已双眼圆瞪,手握拳头就要直奔任天翔。却见小川流云闪身拦在他面前,以唐语结结巴巴地道:“谁也不能…在这里动武…”

“阿摩,退下!”公输白一声懒懒的轻斥,铁摩只得悻悻而退。就见公输白略一沉吟,懒懒问任天翔,“公子说只要我赌赢你一把,就可以将姑娘们带走?”

任天翔笑着点点头:“不错!”

公输白沉吟道:"公子既然划下道来,怎么赌是不是由我来选?

任天翔想了想,笑道:“没问题,只要我会的,无论牌九、骰子还是押宝,都可以奉陪。”

公输白遗憾的摇摇头:“在下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由活动,也没机会去什么赌坊,所以你说的赌法我都不会。不过我刚想到个赌法,公子一定会。”说着公输白撩起自己的裤腿,指着自己那双儿臂粗的小腿,“我不靠任何人帮助,自己从软椅上站起来,并且走到你面前。你认为我能还是不能?”

任天翔从懂事起就会赌钱,却从未听到过这种赌法,顿时来了兴趣。他暗忖如果说能,公输白只要躺着不动,自己肯定是输;但要说不能,这虽然符合常理,不过公输白既然开口打这个赌,就肯定有办法站起来,并且走到自己面前。至于用什么办法,倒是让人颇难猜测,而且公输白身边也没有任何拐杖之类的辅助物,就算有,以他两腿皆残的现状,只怕也没法使用。

任天翔在心中盘算再三,始终想不通公输白有什么能耐能自己站起来,虽然知道无论赌能还是赌不能,自己多半都输定了,正常情况就该拒绝这样的打赌。但他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很想看看公输白如何靠自己的力量从软椅上站起来。所以他在沉吟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我赌你不能!”

公输白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慢慢从软椅后方拿出一对木制的物件。任天翔仔细一看,竟是一对做工精致的木腿。就见木腿与人腿的结构几无二致,一端连着木鞋,另一端却以一种复杂的结构折叠起来,像是某种机关结构。木腿内部中空,且可从侧面打开。就见公输白将脚穿入木鞋,然后将木腿打开固定在自己残疾的小腿上,并将另一端的机关固定到自己大腿根部。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扶着软椅扶手,就凭这这对木制的假腿,颤巍巍地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惊叹。一个双腿发育不全的天生残废,竟靠着一双木制的假腿站了起来,这在常人眼里不啻是难以想象的奇迹。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就见公输白若无其事地对任天翔淡淡道:“我从小就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站起,这是我人生的不幸,不过幸运的是我生在一个精于机械和制造的家庭,加上我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样跑跳玩耍,所以我只有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那些祖传的技艺上。在我九岁那年,我终于做出了一双能让我站起来的木脚,并在十二岁那年,将它改进成能让我自由行走的假腿。没想到这双假腿,今日竟让我赢得了人生第一个赌局。”

说完公输白迈出了笨拙的一步,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蹒跚僵硬,脚步声更是异于常人,但却走得十分平稳,一点不像是个双腿俱残的废人。就见他一步步走到目瞪口呆的任天翔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微笑:“你输了!”

“你…你是齐州公输世家的传人!”一旁的褚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失声惊唿。

公输白傲然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错,我是公输世家第九十八代传人!

“公输世家是干什么吃的?好像没听说过!”任天翔莫名其妙就赌输了,心中颇有些不甘,故意不屑地问。

“公子连公输世家都不知道?”褚刚颇有些尴尬,急忙压着嗓子小声解释,“那你总该知道公输班吧?”见任天翔还是摇头,褚刚急道,“就是所有匠人的祖师爷,因生在春秋时的鲁国,所以后人也称其为鲁班。”

任天翔这才醒悟:“原来就是历史上那个最有名的木匠啊?难怪他的后人也精通木器,给自己做双可以走路的假腿,害本少爷莫名其妙赌输了这一局。”

“公输班可不是普通的木匠!”褚刚小声道,“据史书记载,他可是当时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制造的攻城器械天下驰名,堪称是攻城掠地的必备利器。”

任天翔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点头道:“我记得史书中好像写过,他与墨家创始人墨子之间的一次模拟攻防战,结果他输在了墨子手里,如此看来他也不怎么样嘛。”

褚刚叹道:“恐怕当时也唯有墨子可以抵御他的攻城利器了。据说他传下的记载有一生心得的《公输三经》--《木经》、《石经》和《铁经》,堪称无价瑰宝,只怕唯有传说中墨子的《九御》可与之相提并论。”

“九御?那又是什么东东?”任天翔茫然问。就听褚刚叹道:“墨子与公输班,皆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风云人物。一个崇尚和平、博爱和不攻,一个却精于制造攻城器械。公输班曾帮助楚国制造攻城器械欲进攻宋国,墨子闻讯赶到楚国,与公输班在楚王面前模拟一战,终以独到的防守令公输班折服。墨子将他一生研究的防守心得和守城器械的制造和使用方法记录下来,这就是后人传说中的墨家《九御》。”

听褚刚讲起古圣先贤的传奇事迹,任天翔不禁悠然神往,在心中暗叹:可惜现在是天宝盛世,四海靖平,即便边关偶有战事,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若我能生在春秋战国这样的乱世之中,与公输子、墨子这等古圣先贤在战场上一较高低,才算不虚此生啊!

公输白先听褚刚夸赞其先祖,自然满脸放光,没想到褚刚后来却对墨子推崇备至,令他颇为不快。虽然后人对先祖与墨子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但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先祖与墨子显然是一对冤家对头,尤其墨子在战争器械的制造上,隐然胜了先祖一筹,这岂能为公输世家的后人接受?听褚刚对墨子如此推崇,公输白不禁冷笑道:“墨家早在秦汉时就已湮灭,我公输世家却是千年传承。谁强谁弱还用争论吗?史书上寥寥几笔语焉不详的模煳记载,岂能诋毁我先祖的荣光?”

褚刚无言以对,只得摊开手以示和解。任天翔看不惯公输白的自负和自傲,故意笑问:“就不知道史书上关于尊祖的记载,是否也是语焉不详、模煳不清呢?”

公输白脸上微红,冷冷道:“方才的打赌你已经输了,我可以带走这里的姑娘了吧?”

任天翔不以为意地摊开手:“当然没问题,请便!”

公输白对铁摩和几个随从一招手:“我们走!”

小川流云只是要防止双方在醉红楼中动手,以免造成财产损失和醉红楼的姑娘伤亡。既然双方已和平解决争端,他也就不再阻拦。就见公输白带着众人正要出门,突听门外有人高唿:“公输兄早已到了?小弟来迟一步,万望恕罪!”

公输白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回头招唿:“东照兄千万莫这么说,兄能亲自赴宴,就是给足了小弟面子。”

说话间就见一个锦衣公子带着几名随从来到门外,那锦衣公子看年纪比公输白略小,眉宇间有着豪门子弟特有的轻狂和张扬。任天翔一见之下面色大变,正欲往一名美女身后躲避,谁知那锦衣公子已经看到了他,顾不得拱手相迎的公输白,他盯着任天翔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老七?我没看错吧?”

任天翔见躲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拱手一拜:“没错,正是小弟,二哥别来无恙?”

那锦衣公子又惊又喜,过来就给了任天翔一拳:“果然是你这混账小子,这几年你死哪儿去了?自从那年老六出了意外,咱们就再没听到过你的消息。都说是你失手将老六推下了楼…”见任天翔连使眼色,锦衣公子突然醒悟,连忙刹住话头,向一旁的公输白介绍,“这是我兄弟,不是外人!”

任天翔忙对公输白拱手道:“小弟任天,见过公输公子。”

公输白勉强一笑:“东照兄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锦衣公子挽起任天翔笑道:“今天公输兄请我喝酒,却正好遇上兄弟,这岂不是公输兄与我兄弟的缘分?大家一起喝一杯,天大的仇怨也一笔勾销了!”

“好啊!请客不如撞客,就在我这包房中重开酒宴!”任天翔也不客气,呵呵笑道,“我与二哥多年未见,正好借输白兄的酒宴叙叙旧。”

话音刚落,锦衣公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七,人家是姓公输,不是姓公。这么些年不见,***还是没一点长进。好歹你也多读点书,免得让人笑话。”

任天翔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知道他姓公输,不过他这名字实在像是要逢赌必输、输到洗白,所以简称输白!”

锦衣公子见任天翔话里有话,再看房中碎裂的桌子和满地的酒水菜肴,早已猜到究竟,忙拉着任天翔道:“公输公子是为兄的朋友,若有得罪,大家坐下来喝杯酒,一笑了之如何?”

“好说好说,二哥的朋友自然就是小弟的朋友,一起喝杯酒也是应该。”任天翔打了个哈哈,转向一旁的小川流云,“方才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本公子差点让条疯狗给咬了。一起喝杯酒吧,我得好好谢你!”

小川对唐语不是太精通,只听懂了个大概,不过见任天翔颇为诚恳,他略一迟疑,终点头答应:“哈依!”

公输白似乎并不愿与任天翔同席,不过见锦衣公子挽着任天翔不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在老鸨的安排下,几个人换了个房间重新开席。锦衣公子被公输白让到上首,任天翔与小川流云在左右相陪,公输白则坐了最末的主位。每个人身边都被老鸨安排了两个姑娘伺候,一时燕语莺声,好不热闹。至于铁摩和褚刚等人,则被老鸨安排在了另外一桌相陪。

这锦衣公子名叫施东照,乃是当年任天翔在长安时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在长安七公子中排行第二。当年任天翔煳里煳涂背上杀害六公子江玉亭的命案,不得已逃离长安,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当年的旧友,他既想知道那件命案的最后消息,又担心杨家知道自己的下落后追踪而至,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施东照见任天翔神情怔忡,知道他的担心,便拍拍他的肩头小声劝慰道:“老六的不幸我们都很难过,不过当时你们都喝醉了,老六究竟是自己失足坠楼,还是被你失手推下去,谁也不得而知。退一万步说就算老六的不幸真与你有关,那也是无心之错,你也别太自责。”

任天翔勉强一笑:“就怕杨家不这样想。对了,不知长安近况如何?几位兄弟可都还好?”

施东照顿时眉飞色舞:“咱们几个也都还混得不错。前不久把持朝政十八年的李相国终于走了,几个兄弟的老爹总算熬出了头。现在朝中是国舅爷杨相国当政,托祖上的福萌,哥哥也混了个御前侍卫的功名,出入宫门跟回自己家一样。呵呵…”

二人只顾叙旧,到把公输白冷落在了一旁。不过他也是聪颖之人,故意失手将杯子落在地上,总算唤起了施东照的注意。

“哎哟,你看我差点忘了!”施东照恍然醒悟,拍拍自己脑门对公输白笑道,“好些年没我这兄弟的消息,今天突然遇上,就只顾着叙旧,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锦盒,小心地打开锦盒,就见里面是一件红绸包裹的物件。他边打开红绸边笑道,“这东西虽然不起眼,却是当年日本天皇托御史中丞晁衡大人,从日本国万里迢迢带来。据说这本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辗转流落到了日本。天皇为了表达对咱们大唐帝国的敬仰,所以多年前特意托到大唐求学的晁衡大人送到长安。不过我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不知公输兄为何要花大价钱来买?”

红绸打开,露出了包裹着的一片不起眼的墨玉残片。公输白眼中猛然闪过一丝晶亮的锐光,跟着却又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它跟咱们公输家的先祖有些渊源,咱们做后人自然要将之视为珍宝。”说着他摆了摆手,身后一名家人立刻将一个小锦囊递到施东照面前。

施东照从锦囊中倒出几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对着天光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公输公子就是公输公子,出手果然豪阔。”仔细将锦囊收入怀里,这才将那块不规则的墨玉残片递到公输白手中。

任天翔见那几颗珍珠晶莹剔透,随便一颗也值上百贯钱,如果那一小袋珍珠都是这般大小,其价值绝对在数千甚至上万贯。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施东照卖给公输白的那件东西,正是跟他自己暗藏的那两片墨玉残片同宗同源,甚至就是同一块玉璧上不同的残片!

就这样一块不起眼的残碎玉片,公输白竟愿花上万贯钱来买,不仅如此,司马瑜也对它十分上心,这二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世家弟子,寻常东西怎么会放在眼里?

任天翔正在盘算怎样才能将公输白手中的这块玉片弄到手,却听一直不曾开口的小川流云突然问:“你们方才提到的御史中丞晁衡大人,是否就是在开元五年,被天皇陛下派到长安求学的太学生阿倍仲麻吕大人 ?”

“好像是吧!”施东照有些迟疑,“长安人知道晁衡是日本国派出的学子,至于原来的名字就不太清楚了。听说他跟李白是好朋友,当年他从台州出海回国,却遭遇了台风,整个船队下落不明。李白以为他已殉难还写过一首哭晁衡的诗,没想到后来他没有死,被台风吹到安南,又从安南辗转回到长安。怎么,你认识他?”

小川流云欣喜的点点头:“在下受孝谦天皇的指派,保护遣唐使藤原清河大人出使大唐帝国,正是为迎接阿倍大人归国,没想到我们在上海遇到风浪,船队被风浪打散,藤原大人下落不明,在下侥幸被渔民救起,虽然捡回来一条性命,却失去了所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得已才流落江湖。”

原来你是日本天皇派出的武士啊!“任天翔笑问,”可你为何跟洪胜帮的人走在了一起,还做了这醉红楼的护院武士?"

小川流云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纳纳道:“在下身为保护藤原大人的武士的首领,却没能尽到保护之责,既无颜面回国区间天皇陛下,也无法见到大唐皇帝,所以只能暂时流落江湖,洪邪洪公子答应动用洪胜帮的力量,帮我打探藤原大人的下落,我才暂时在洪胜帮栖身。不过现在既然有了阿倍大人的消息,在下尽快动身去长安,求阿倍大人替在下引见大唐皇帝,帮忙找到藤原大人的下落。”

在大唐流浪日久,小川已在努力学习唐语,这番话结结巴巴连带比划说来,众人也还是听懂了大概。

任天翔释然笑道:“难怪,我说你的刀法如此高明。怎么会去做洪胜帮的走狗,以你的武功,要在我们大唐,随便也能谋到一个堂堂正正的功名,就算流落到江湖也当成为一方的豪杰,怎么屈身到这烟花之地,做个默默无闻的护院?”

小川脸上泛起红晕,尴尬道:“公子指点的是,在下也是潦倒之时,收了洪公子一饭之恩,所以尽心报答,不过我已为他重伤了郑公子,也算是有所拔打了如今得知阿倍大人的消息,在下会尽快离开这里去长安。”

任天翔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小川兄既然要去长安,可否麻烦你帮兄弟一个小忙?”小川忙道。“任公子请讲!”

可否帮忙打听一下我妹妹任天琪的情况?他是义安堂堂主萧敖的外甥女,义安堂在长安无人不知,小川兄一问就知,任天翔话音刚落,施东照便不悦道老七你放着自家兄弟不问,却麻烦一个外人,信不过你二哥啊?

任天翔特意托小川流云帮忙打听妹妹任天琪的情况,是想找机会与小川流云结交,小川能重创郑渊、逼退达摩,这武功就是放眼中原也极其罕见,能与这样的高手拉上交情,将来也可多上一个帮手。没想到这引起了施东照的不满,不过他眼珠一转就找到了理由,笑骂道:这事我却不敢麻烦你,我怕你小子找着借口接近我妹妹,天琪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怕她将你这花花大少,当成天下无双的多情郎啊。"

去你妈的,施东照忍不住给了任天翔一拳,你把二哥当什么人了,就冲这话,得罚喝三大碗!我是施东照身边虽然女人走马灯般在换,却从来没有动过朋友的姐妹。"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催促任天翔喝酒,任天翔苦着脸还想拖延,就见施东照,诡秘的说道:“说到你妹妹任天琪,我还真有消息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喝完这三碗酒,不然你就自个儿打听去吧。”

任天翔见他说得认真,只得苦笑着脸将酒灌下,见他喝完酒,施东照才惋惜道:“你妹妹年纪虽小,却已是长安有名的美女,上门提亲的公子王孙络绎不绝。不过就算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最后许给了谁。”

“天琪已经许了人 ?是谁?”任天翔顿时紧张起来,虽然妹妹在他得记忆中,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但是算算时间,自己离开长安已经三年有余,妹妹也该有十六七岁,许了婆家也很正常。

施东照笑道:“你猜猜看,我让你猜三次,猜中了我请你在洛阳最豪华的青楼连喝三天花酒!”任天翔心思疾转,将记得的公子王孙以及义安堂是的青年俊彦在心中捋了一遍。然后照着最有可能的人往下猜,谁知一连猜了七八个,施东照都只是摇头。他最后急道:“快告诉我是谁,我请你喝三天花酒。”

施东照悠然抿了口酒,这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洪邪!”

“谁?”任天翔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哪个洪邪?”施东照叹息道,“当然是洪胜帮帮主洪景的儿子,洪胜帮少帮主洪邪!”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脆响,任天翔手中的酒杯已失手落地,应声摔成粉碎。

“不可能!”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任天翔拍案而起。“义安堂与洪胜帮是死对头,当年两派为争夺长安的地盘死过不少人,就连天琪的另外两个哥哥,也是死在与洪胜帮的火并之中,她怎么可能嫁给洪邪?”

施东照一声嗤笑:“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冤家,也没有永不背叛的朋友。老七在江湖上厮混了几年,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据说这桩婚事就是为了化解义安堂与洪胜帮的积年仇怨,就像是两国之间的和亲。现在义安堂的声望已大不如前,面对日渐崛起,咄咄逼人的老冤家,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任天翔无言坐倒,默然片刻,涩声问:“那…天琪是什么意思?以她的性格,只怕谁也不能勉强她嫁一个不认识的人。”

施东照耸了耸肩:“谁知道?不过好像你妹妹对这桩婚事并不反对,听这事已经定了下来,洪邪也已经动身去了长安。”

“什么?”任天翔失声问,“洪邪去了长安?”

施东照点点头:“听说洪邪这次去长安,就是要迎娶你妹妹,同时达成洪胜帮与义安堂的和解,为洪胜帮重回长安做准备。”

“不行!”任天翔再次拍案而起,“我不能让天琪嫁给一个混蛋!”

“老七别冲动。”施东照拍拍他肩头,“你身上还背着麻烦,只要在长安露面,恐怕就自身难保,还想阻止洪邪?”

“我不管!我要立刻动身去长安!”任天翔心神激荡,恨不能立刻就赶回长安。他在世上只剩天琪这一个亲人,他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见他态度坚决,施东照不再相劝,举杯与他一碰:“那为兄祝你顺利。遇到麻烦你可以去找老三和老五,他们在官府做事。也许能帮上忙。”

任天翔点点头,正要起身告辞,忽听见小川流云迟疑道:“不知任公子可否带在下同行?在下对长安一无所知,更不知如何见到阿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