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旋即也笑了。

  “也对,你不会信这个。”

  柳惊蛰做事的大忌就是“拖”。

  除了陈嘉郡这件事。

  能把《拖延心理学》这本拖延症圣经倒背如流的柳总管很明白,他对处理陈嘉郡这件事迟迟不动,原因在于,他没有把握做到“完美解决”。

  一个小女孩,一个喜欢他的小女孩,他不能太亲近又不能不亲近,叫他怎么办?

  但问题已经摆在了他面前,柳惊蛰很明白,做不做是态度问题,做不做得到是能力问题,态度首先得摆正,才能有时间考虑下面的问题

  他打电话给陈嘉郡。

  三次之后柳惊蛰明白,陈嘉郡已经将他拉进了黑名单,电话根本打不通。

  柳惊蛰想了想,懒得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隔天,陈嘉郡被人直接绑到了暴雪执行副总办公室。

  柳惊蛰正在听两个高管汇报运营数据,大门被打开的时候,陈嘉郡叛逆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谁准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们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柳惊蛰望过去一眼,不咸不淡地告诉她:“我准的。”

  “……”

  陈嘉郡看了他一眼,很有那么点因爱生恨的意味,叛逆得不行:“你准的也不行,放开,放开我。”

  柳惊蛰听报告听到一半,正在做正事,示意了下带她来的两个助理:“想办法让她安静一点。”

  助理不是暴雪的人,是唐家派来给柳惊蛰用的,从唐家出来的入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深知这小女孩和柳惊蛰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是绝不能动的。

  陈嘉郡一声讥诮:“令旁人来封我的嘴,你就这么害怕面对我,不敢来吗?”

  柳惊蛰停住了手里正在签字的笔。

  男人把笔一扔,徐徐转过半张椅子,扫过去一眼:“你一定要我亲自收拾你是吧?”

  这下子,不仅是助理,连办公室内正在做报告的两个高管都面面相觑,听出了些深意。能在暴雪存活的高管都是识眼色的高手,自知这种局面下不宜久留,遂齐齐起身,知趣地找了个台阶自己出去了。

  整个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陈嘉郡在心里拼命鼓励自己“不要怕”,但原本那挺直的腰杆不知怎么的触到了柳惊蛰那绝非善类的眼神之后,没出息地就弯了。

  柳惊蛰起身,朝她走过去。

  这是一个有力度的男人,透着工业社会独有的机械化非人性。

  陈嘉郡底气不足了:“哎你别……有话好好说啊。”

  就在她张嘴说话的当口,柳惊蛰抬手将什么东西送入了她的口中。陈嘉郡含嘴的瞬间舔到了他的手指,这令她方寸大乱。牙齿一咬,将自己都咬到,带着血腥味,半晌才尝出,原来他给她喂了一颗糖

  柳惊蛰居高临下,满意地见到她老实了:“多吃点糖,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陈嘉郡这会儿倒是没了刚才的恶形恶状,像个受委屈的小孩:“不是说不想再接手我的吗?又找我来做什么?”

  “托你的福。”柳惊蛰从冰桶中抽出一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在你表舅舅面前告了我一状,我就被人训了一顿。”

  陈嘉郡瞪着他,这个锅她不背:“我没有告状的意思。是你说的,一年后不想再和我有关系,那么多一年少一年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会硬求着你多照顾我一年。”

  柳惊蛰唇角一翘:“有骨气啊。”

  陈嘉郡转开脸,拒绝和他对视。

  他已经那么明确地拒绝过她一次,剩下的一点自尊,她自己会捡。

  柳惊蛰弯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行让她面向自己。

  这人以“男人”的方式去跟人谈话时面目就会变得很暧昧,五色带荤,方寸之内找不到对手,陈嘉郡也绝不是例外,只听得他跟她讲:“我需要跟你谈一谈。你不想谈也不行。”

第六章 哭了今生,来续情人一面

  暴雪总部26层,整个楼层被一个部门霸占,楼道指示牌上只有三个字。

  陈嘉郡念了一遍,大脑一片空白。

  柳惊蛰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就是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女孩。柳惊蛰领着她从电梯走来,指指标识牌,言简意赅:“卫朝枫手里的王牌,总部香港,分支在这里。”

  全世界的金融部都会体现出统一的风格:紧张、刺激、快节奏,就好像不把自己变成24小时连轴转的机器都对不起“金融人”这三个字。

  两个人刚走出电梯,迎面就有人颔首致意。柳惊蛰只说是带人来办私事,跟这边没关系,让迎接的人去做自己的事就行,大家听后也就各自散了。

  柳惊蛰对陈嘉郡道:“你跟我来。”

  陈嘉郡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她矛盾啊。

  一方面她很清楚,柳惊蛰亲自教她的这些,绝对是寻常人一生也不会有的机遇。这是一个自身实力深不可测的人,如今身在暴雪这样的平台,他带她看到的从一开始就是恢宏的、壮观的。另一方面,陈嘉郡更清楚,他给她独有的各种特权丝毫不涉及感情,只涉及她身后“表舅舅”这个背景,这让陈嘉郡内心持续作痛。她喜欢的人对她好却不喜欢她,这是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她这个年龄都无法看开的一种悲伤的愤怒。

  她本能地抗拒他:“你想带我看什么?”

  “看人。”

  “什么?”

  男人指指落地窗办公室内的工作场景:“你不需要听懂我在说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看到的这些人就可以,记得任何细节都可以。这个部门,这些人,你现在可能不太明白他们存在的意义,但我只需要你在这个年龄见一见,这世上有一些操纵生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陈嘉郡站在落地窗外,面无表情。

  他又带她驱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路程有点远,车里开了暖气,陈嘉郡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转头看着窗外。

  柳惊蛰的跑车由他一手改装,性能绝佳。一个刹车,车子停下,陈嘉郡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柳惊蛰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身体,他手掌的温热从她腰间升上来,陈嘉郡受不了这样不带真心却又明目张胆的疼爱。她解开保险带,逃下了车。

  柳惊蛰盯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保险带。受人之托照顾她,她还不领情,他这日子过得也真是苦。

  当带着咸味的海风吹得陈嘉郡一阵发冷时,她才清醒了一些:“这是哪里?”

  “世界港口之一,”柳惊蛰声音悠悠,“港口经济,唐家的命脉,当年被暴雪卫柏逼得港口业务近乎停摆,唐家可是难得被人将了一军,惹出了不少麻烦。”

  陈嘉郡这会儿倒是静下来了,明白了过来:“日后卫朝枫表哥两边为难的身世,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柳惊蛰饶有兴味:“你倒不八卦。”

  “我不知道八卦的意义在哪里。”

  她身上终究流着唐家的血。

  柳惊蛰负手望着正沿着海岸慢慢走的身影。

  多么美好的一个小姑娘,跟在他身边久了,骨子里也学会了极致的冷淡。

  柳惊蛰慢慢咀嚼,对自身也在这猖狂中做了一把推手,感到些许礼貌的遗憾。

  陈嘉郡以为他会带她参观唐家引以为做的港口产业,他却没有,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

  陈嘉郡停住脚步,本能令她产生怀疑:“去哪里?”

  “‘码头仔’,”柳惊蛰慢条斯理,闲话家常,“换个正常点的说法叫私运贩货的暗港。”

  陈嘉郡想了想,慢慢地一脸震惊:“走私港?!”

  柳惊蛰几乎有些称赞了:“理解力不错啊。”

  陈嘉郡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这是违法的。”

  柳惊蛰停住了脚步。

  倒不是因为陈嘉郡这话震撼了他的良心,而是因为,这小女生忽然握上来的手,触到了他的一丝邪心。软软的女孩气息升了上来,勾得他一阵敏感。这港口违不违法另说,他倒真产生了一点违法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