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卿偷偷掀动羽睫,一双琉璃黑玉般的眸子露了出来,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眼前风尘仆仆的少年身上。

在这个世界她和南锦睿应该有两年未见,那时她刚进王府不久,与南锦睿只匆匆一眼。后他随亲舅舅到边塞打仗,这一去就是整整两年。可没有人知道,在属于她的世界中,算一算,她差不多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再见过这个少年。

两年战场的打磨,他高了些,壮了些,也黑了些。除了自身掩藏不住的皇族华贵之气外,南锦睿的身上又多了些许大将才有的凛凛之威,两年磨砺,他身上的锋芒已现雏形。

目光再缓缓上移,南锦睿深刻如刀凿的面庞映入眼帘,薄唇轻佻如画中人,墨色锦袍,那么灰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

“恭迎小侯爷凯旋归来。”

闵总管声起,晏卿低下头,眼圈忍不住发酸。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好久。

“起来吧。”

南锦睿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是不是归途疲累所致。闵总管肯定也听出他声音的异样,忙道:“侯爷舟车劳顿,我已经命人备好饭菜和热水,请您移步天诩阁。”

南锦睿不再出声,举步而行,晏卿还在出神,忽而察觉到闵总管使过来的眼色,一怔,才恍悟过来,急急追上,将手中的大氅轻披在少年宽厚挺拔的背上。

倏地,南锦睿猛顿住步伐。

他回过头,投射过来的眼神凌冽如冰,让晏卿未收回来的双手僵在空中,随及,便见那两片薄唇一张一翕,发出砂石辗过般的声音,“谁准你碰我的?”

话一落,所有人都颤了一颤。

晏卿忙低下头,纤细的脖颈暴露在空中,“是晏卿逾矩了,请侯爷责罚。”

南锦睿冷哼,周遭空气愈发冷凝几分,“那就跪着吧,明日再起来。”

时下已经入冬,虽是初冬,但到了夜里也是寒风刺骨,一个女儿家如何受得住?

月罗按捺不住欲出声求情,这时却被人拉住了手腕,低下头望去,对上晏卿的眼睛。

晏卿向月罗暗暗摇头,然后又促狭了眨了眨眼睛,似乎告诉她不要担心。月罗虽然焦虑,但冲动过后,理智却让她失去了忤逆南锦睿的勇气,又看了一眼晏卿,缓缓垂下头去。

晏卿提裙跪了下来。

南锦睿似乎连再看她一眼也不愿,一甩衣袍提步而去。

王府门前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而晏卿却将身影挺得笔直,对那些闲言碎语置若罔闻。

她的目光,始终胶着在从少年肩头滑落在地上的大氅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苦笑浮现,虽然重活了一世,但很多事也还在原来的轨道上没有改变,至少现在的南锦睿,和上一世这时的他一样,非常厌恶她。

整整十二个时辰后,晏卿被月罗等人搀扶着回房。

房内早已经搁置了三四个火盆,一进屋,晏卿便觉得暖意融融。她半倚靠在床榻,月罗端来热水,浸湿面巾,掀开晏卿身上的棉被,将冒着热气的面巾敷在她的双膝。几番下来,晏卿的双腿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晏卿姐,你再忍忍,姳蓉已经去请大夫了。”月罗见晏卿冻得双唇发紫,面容苍白,愈发觉得心疼。

晏卿只是虚弱的摇头:“我只要暖和一下就可以了,不必特意去请大夫过来。”

“那怎么行?女儿家最怕受寒,总要让大夫瞧过,我们才放心。”

心知月罗也是担心自己,晏卿便没再说什么。不出一刻,铭蓉心急火燎的踹开了晏卿的房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晏卿姐,大夫来了!”

大夫被铭蓉不甚温柔的拉进门,踉跄着险些跌倒,摇了三摇总算勉强站好。

晏卿垂下头,嘴角悄悄上扬,月罗则是扶额,恨不得从来不认识姳蓉。

大夫稳了心神后为晏卿把脉,只是沉吟许久不曾出声,仍是铭蓉最沉不住气:“刘大夫,晏卿姐到底怎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刘大夫像是怕极了铭蓉,闻声抖了一下,才问晏卿:“这位小姐是否以前受过寒?”

晏卿点头。

刘大夫捋了把胡须:“这就是了,小姐身体里的寒气恐怕已经积郁多年了,需要慢慢调理。我稍后为小姐开个方子,按时服药,平日里多加注意,这阴寒的体制或许能稍加改善。”

“那就麻烦刘大夫了。”

送走了刘大夫,姳蓉去厨房为晏卿熬药。月罗怕不够暖和,又在床边添了一个火盆,火刚烧的旺一些,就听到晏卿问:“小侯爷那里如何了?”

月罗手里的动作一停,抬头对上晏卿琉璃似的眼,答道:“我和姳蓉早上去看了一次,但是被轰了回来。小侯爷不喜生人,只留了近侍伺候,不过我听天祤阁的下人说,昨夜小侯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小侯爷刚从战场上归来,再加上一路颠簸,无法安睡也是难免的。”晏卿默了默,随及吩咐月罗:“晚上让厨娘做些清淡的饭菜,安神汤也要提前熬好,让小侯爷睡前服一碗,我记得王爷那里存有一些香料,你去寻些有安眠作用的来,先拿给刘大夫看一下,然后交给我。”

“好。可是晏卿姐,这些交给我就好,你还是先修养……”

“王爷云游前将小侯爷交给我,我就不能让王爷失望。”见月罗皱眉,晏卿失笑,拉过月罗的手,轻言道:“放心吧,就算是为了小侯爷,我也不会让自己病倒的。”

入夜,一阵细碎得几乎听闻不到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守在院落里的侍卫立刻警惕握住腰间的佩刀,但很快,他们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于是迅速隐回黑暗之中。

晏卿小心的推开房门,便看到床榻上高高的隆起,南锦睿人高腿长占据了大半地方,只是被子被踹在了地上。

上一世也是这样,她总要在他睡觉的时候盯着,生怕他着凉。

晏卿先为南锦睿轻掖好棉被,往青釉提炉里撒了些熏香。顿时,绵柔的香气充斥整间卧房,南锦睿睡梦中仍蹙着的眉尖也渐渐舒展开。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就此离开,但刚转过身,便听到床边传来的动静,果然见到被子又被踢落了地。

再次帮他盖好,晏卿这回坐在了床边,她还记得自己刚来到南凝的书局时,每个夜晚都梦见自己守在南锦睿的床边,可醒来之后,她就会被莫大的悲伤和空洞所淹没,所以她很少休息,不断地接受新的任务,不给自己任何思念他的机会。

晏卿缓缓伸出手,在空中描绘着他熟睡中的脸。

她终于回来了,这一次,她会不惜任何代价,让他活下来。

第60章 反派侍女的偿还(二)

上一世,晏卿在南锦睿身边伺候了整整七年, 她成了这个少年最亲近的人, 看着他从少年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成为令整个大殇敬仰的将军。而在这七年, 南锦睿爱上她, 推掉了皇上赐下的好姻缘,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还一直默默地等她回心转意。

甚至在后来, 知道她是大殇最大的敌人洛尔隽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知道她的目的是他手中那颗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麓珠, 也甘愿毫无保留地对待她, 不惜将命交付。

在她死后, 南锦睿违抗圣命,从皇宫偷出了麓珠为救她性命。

这个受万人敬仰, 百姓爱戴的战神将军为了她,受万箭穿心之苦, 背叛贼的千古骂名, 而南锦睿最终撑着一口气,还是将麓珠送到了她的床边, 可他不知道, 麓珠能救活死人, 而不能救死人……

南锦睿十五岁遇见她,二十三岁在她的床边咽气,死前的那一刻, 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晏卿坐在床边,感觉到脸颊上的凉意,伸手摸了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也想过再回来时离他远远地,哪怕他不再爱她也好,但她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因为舍不得,因为贪心,总想要再多看他一眼。

辰时刚过,南锦睿悠悠转醒,晨曦透过窗棂倾洒进来,碎光如一颗颗琉璃,剔透晶莹。

这应该是近来他睡得最安慰的一夜,无噩梦侵扰,格外舒畅。他舒展了下身体,却不想手臂碰到某样柔软的东西,只听噗通一声,惊得南锦睿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晏卿昨夜怕南锦睿受凉,便坐在床边守了他一夜,只是后来不知何时支撑不住睡了过去。方才南锦睿正巧打在她的身上,毫无防备之下,就被他推到了地上。

南锦睿错愕的瞪着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的女人,眼眸深处似还藏着睡意未消,他立刻蹙眉沉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允许你进来的?”

晏卿对他脸上的怒气视而不见,反而柔声笑道,“侯爷昨夜睡得可好?”

南锦睿微怔了怔,随即心升恼意。恼的是自己竟然毫无戒备,让这女人瞧到了自己的睡相,而且还是一整夜。

“以后没有本候的命令你不许进来!现在,给我滚出去!”

一会儿本候,一会儿我,可见南锦睿是真的气坏了。晏卿忍住笑,踱步出了门,在院落找到了南锦睿的贴身侍从十七。

“侯爷已经起身了,叫人进去伺候吧。我去厨房,让厨娘做好早膳送过来。”

看着晏卿的身影消失后,十七才推开南锦睿卧房的大门。

此时,南锦睿正端坐在床沿,听到房门的动静立刻恶狠狠地瞪过来,见来人是十七,才稍稍收敛了戾气。

十七如往常一样伺候南锦睿洗漱穿衣,不一会儿,眼前的少年就愈发玉树临风,俊朗非凡。

南锦睿闷不做声,应该还在生闷气。十七在他身边随侍多年,也了解小主子的性子,于是道,“我看那晏卿姐姐人好脾气也好,在王府里交了不少朋友。怎么侯爷独独对她没有好脸色?”

闻言,南锦睿白了十七一眼,十七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那日之后,南锦睿的身边除了一直随身时候多年的十七,还出现了另一个不怕他的少女。

南锦睿很是郁卒,五步之内,必定有晏卿的身影,怎么甩都甩不掉。这王府本就不大,好像走到哪都能看到她。而他堂堂小侯爷,也不可能因为躲一个侍女而被人笑话。

于是,南锦睿便想着法子百般刁难她,一会儿让她洗衣,一会儿吩咐她做饭,并且命令不许其他人插手,可她好像对他的刁难从不在意,而且样样做的让他挑不出错处。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在王府时间不长,不仅让老王爷对她宠爱有加,甚至派她来约束管教他?

这天卯时刚过,天还暗着,王府外就出现两道身影。

“侯爷,我们这么早出来,是要去哪?”十七走在后头,一手牵着高头大马,一边强打起精神问道。

走在前方的少年一身墨蓝色锦衣,乌色长发束于白玉冠下,手中轻摇一把檀香扇。清月余辉倾洒在他脸庞,遮挡了一半面容,只露出邪邪上扬的唇角,和那双深邃如同玉珠般的眼睛,眼波流转间,满是风流不羁。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到处逛一逛。”

十七立刻左右张望了一下,乌漆墨黑的,哪有人影?

“可、可是侯爷,这大街上半个人都没有,我们要去哪逛?”

南锦睿脚步停了停,似乎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半晌,转身接过十七手里的缰绳,飞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对十七道,“那我自己去逛,你先回府吧。”

“啊?不行啊,侯爷,你不能……”话还没说完,马蹄扬起一阵风沙,眼前哪里还有南锦睿的影子?十七垂头丧气的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口中还喃喃自语道,“这下好了,这样回去不被晏卿姐姐吃了才怪!”

月亮落下山头,天蒙蒙亮,如一层薄纱铺展在天空之中。

王府后门悄悄被人推开,发出吱呀艰涩的声音,一只沾满了泥土的脚刚迈进门槛,忽然不远处飘来一道冷清的嗓音,“小侯爷呢?”

十七险些栽倒,看清眼前站着的白衣少女,连忙规规矩矩的站好,“那个……”

晏卿轻蹙纤眉,“不要吞吞吐吐的,快说。”

平日里晏卿娴静温婉,可一旦认真起来也能唬人呢!

十七不由得心里一颤,“小侯爷他、他自己骑马去玩了。不过,我应该知道侯爷去哪了……”

天已经大亮,一辆马车行进在山谷间,车辙压在山道上,一路颠簸。

这时,一只瓷白如玉的手掀开骄帘,那双晶莹乌眸望向山头的方向,对车夫吩咐,“就停在这里吧,我自己走过去。”

十七立刻跳下马车,将板凳置于车前,晏卿下了车,斜睨了一眼面带谄媚的十七,“你别跟过来。”

晏卿看向方才的方向,远处的那人负手而立,神采飞扬,晨光如斑斓彩石遍布他全身,却丝毫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萧索。

当她走到南锦睿身旁,那一对黑眸冷冷地望过来,几似冰雪,应是恼怒她不请自来,闯了他的禁地。

而她只是将手中提篮放在地上,提裙徐徐跪倒。

在他疑惑的注目下,晏卿拿出酒盅倒出一杯,双手握住执于胸前,声音如同琴音婉转轻柔,“这位壮士,晏卿虽不知您的姓名,却是满怀感激而来。听闻您在对抗蛮夷战争中英勇献义,钦佩不已。只是,为国也罢,为家也罢,为黎明百姓也罢,于晏卿来说,这份感激,只是感激您保小侯爷毫发未伤,从战场上归来。”

手腕微斜,酒盅里醇浓的美酒洒在地上,很快没入泥土之中,仿佛真的有人在饮一般。

这场战役维持了数年,死伤的战士千千万,不能归家团圆的战士更是不计其数。南锦睿为这位曾经救过他一命的士兵建了这座无名之墓,似是悼念他,更是悼念那些永世流落在外的孤魂。

上一世的时候,他若有什么心事也总喜欢来这里坐一会儿。那时候晏卿总会陪在他身边,但却不是心甘情愿,只是为了讨他的信任而做戏罢了。

之后她每次回想起来,这种两相沉默却彼此陪伴着的时光,却最叫她怀念。

晏卿站在南锦睿面前,她很久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端详这个少年,山高入云,刀雕般的轮廓在曦光之下变得柔和,一双黑眸,似是沉淀了星辉辰光,会令世间所有光辉全部失色。

而这样的一双眼睛,却是属于一名十五岁的少年。

“侯爷如果愿意,以后每年晏卿都陪您来这里看望,好不好?”她浅浅弯起唇角,脑中却已浮现出经年之后,他意气风发的模样。

南锦睿没有说话,漆黑的眸里有光波颤动,相望之间,他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暖意,如冰封冷寂的冬日第一缕柔光,轻轻地掠过她的脸。

回到王府时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晏卿径直去了厨房。

从南锦睿回府那日起,每日的午膳都是她亲自来做。然而她做好的饭菜南锦睿从没动过,每次用完膳都被十七倒在后院。心里有点小小的打击,但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如同往日一样,晏卿端着饭菜来到天祤阁,此时南锦睿已经换了一身象牙白的衣袍,不同于刚才在山顶时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阴沉,现在的他才显出本该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和少年英气。

将饭菜摆上桌,晏卿在南锦睿身后站定等候吩咐,十七上前一步刚要为他布菜,却见南锦睿摆了摆手,“叫她来。”

十七愣住。

晏卿倒是不慌不忙走上前,执起木筷,刚要夹厨娘稍早准备好的菜肴,却又听到南锦睿略微粗哑的声音,“你做的那是什么?”

晏卿看过去,脸色倏地泛起嫣红,“是,冬瓜。”

她今天有些心事,不小心把菜炖的有些过火。

十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烂乎乎一团,明显是烧过了火,哪里还能看得出是冬瓜。

只是刚笑一声,一道冷光就刹那射了过来,南锦睿斜挑着眼角瞪着他,十七连忙将笑声吞回肚子里。

“你夹一些我尝尝。”

晏卿依言夹了最为完整的一块放到南锦睿的碗里。

见他放入口中许久没有吐出来,反而吃了很多。望着这一幕,晏卿看的眼神愈发柔软,嘴角也弯出一点点满足的笑意。

第61章 反派侍女的偿还(三)

许是多年从军的习惯,南锦睿沐浴时不喜欢有女子在场。出了浴汤, 十七连忙拿着干净的里衣为南锦睿穿好。

十七抬眸间, 见南锦睿面色和缓。他年纪比南锦睿要小两岁, 偶尔也显露出孩子心性, 感觉到这几天南锦睿心情似乎不错, 十七也忍不住开口和他絮叨几句。

“小侯爷这几日对晏卿姐姐真不错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锦睿原本放松的面容立刻一怔,一边的眉梢微抑, “哦?怎么说?”

十七仔细的为南锦睿系胸带, 一边道, “之前小侯爷不是说不喜欢晏卿姐姐约束你, 想要找机吓退她吗?不过我觉得侯爷这阵子似乎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呢。不但开始对晏卿姐姐和颜悦色, 而且她做菜您格外喜欢吃。”

经十七这么一说,南锦睿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的确是‘和颜悦色’过了头。当初他爹将晏卿带到他身边时, 他就对这少女十分反感,他本性粗野, 最不喜一旁有人说教。从边疆回来的路上就一直琢磨着如何给她下马威, 让她知难而退。只是从那日在山上见她对着无名墓跪拜,他倒是忘了自己原本的初衷。

南锦睿抿抿唇, 嘴硬道, “我不过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好进行下一步。”

十七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什么下一步?侯爷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南锦睿望着十七兴趣盎然的嘴脸, 心里一阵憋屈,他哪里有什么妙招,不过是嘴把式罢了。可对着侍从,他才不会认怂,立刻想了一想,然后覆在十七耳旁低低吩咐了几句。

几日后,天气爽朗。

南锦睿不知从哪里听说西郊山上的樱花开得正盛,非要去那里野炊。

翌日,晏卿很早就起了床,月罗和铭蓉准备吃的,她自己则是为南锦睿准备了一些出门必备的东西。

一切就绪后,南锦睿和十七以马代步,晏卿等三人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往郊外的山上行进。马车里暖意融融,一张八角小桌摆在中央,上面放了两三本书和一叠糕点。月罗捡了最小的一块放进嘴里,一面看向对面的铭蓉,“外面有什么那么吸引你,那帘子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闻声,一直坐在正中棉垫上看书的晏卿慵懒的掀了掀眸子。

铭蓉面色一热,端正正的坐好。

晏卿也顺着望过去,微风恰好拂起骄帘,只不过她看到的不是漫山遍野的樱花,而是坐于马上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他将背脊挺得笔直,黑眸利锐,唯有故作成熟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孩子气。

直到月罗放下轿帘,晏卿的目光还没有收回,仅仅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就好像做梦一样。

……

见到美景,两个丫头扔下提篮就朝着山顶跑,将马车远远地抛在身后。

晏卿独自下了马车,将提篮跨在自己手臂上十七,这时牵着马走过来,“晏卿姐姐,我来帮你拿吧。”

“无妨,你好好照顾小侯爷就行了。”晏卿淡笑道。

十七一琢磨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便点了点头,行至南锦睿身旁。

南锦睿此时也已经栓了马,目光从远处晏卿纤细的身形上一闪而过,垂眸轻声问,“准备得如何?”

“小侯爷放心,我叫来的可都是咱们军队里一顶一的人物,面相也凶神恶煞的,平时普通姑娘见了,都会吓得哭爹喊娘呢。”十七献媚道,一想到待会儿的事,就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