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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木桶永远都只有半桶水,提着也不重,但是不管舀了多少勺水,里面的水都不会减少,只有从这一点上,舒鱼才看得出来自己师父确实是个修真者。

说实话,天决明这个师父和舒鱼想象中的修真者完全不一样,舒鱼没见过他修炼,他每日除了有一会儿不知所踪外,就是坐在屋外看书和摆弄一些奇怪的东西。每当这个时候,舒鱼都会不敢去看他,因为这个时候的天决明,太像浮望了。

浮望和她一起在清野秘境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安静的看书,认真的摆弄那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只是浮望和天决明不同,每当她将眼神放到他身上,浮望就会抬头朝她笑一笑,偶尔还会干脆放下手里的事过来抱抱她。而天决明,舒鱼偶尔盯着他看一会儿,他都好似全无所觉,反倒是舒鱼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转开视线。

说起来,天决明这个师父当得特别称职,堪称进化型老妈子。她来到花岛第一天,九师叔就带着一大堆的食物来到了花岛,兴奋的和她说接到大师兄的消息来给她送食物食材和一些日常用具,还兴冲冲的在这里转了许久,据他说他一共才来了这里三次。

所以你压根没见过你大师兄几面,为什么还这么崇拜他?舒鱼送走兴奋过头的九师叔,之后每三天他都来岛上送一次东西,全部都是给舒鱼的,还给她看了一次天决明给他的采买单子,事无巨细林林总总,那真是边边角角都考虑到了。

除了浮望,就连舒鱼她爸妈都从来没有这么替她考虑细致的。尤其是后来看到已经辟谷不食的天决明专门替她修了个厨房,挽起袖子给她做饭的时候,舒鱼内心复杂的表情都快溢到眼睛外面了。

等到她看到天决明给她洗衣服,舒鱼都快给这个一脸正气不食烟火的师父跪下了。

然而他一脸从容,理所当然的说:“我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照顾你是应当的,不要和师父见外了。”

舒鱼吐槽脸,她才没有这么年轻的爹好吗!而且让浮望以外的男人给她做饭洗衣她真的无法承受啊!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位师父做的饭菜比她还糟糕,更不要说能比得过浮望了,那做出来的是人吃的东西吗?还给她洗衣服,天啦撸她开始来这里一共就两套衣服,被他洗坏了一套,无奈之下换洗只能用他的衣服了好吗!等到九师叔给她买了衣服回来又被这位师父给她洗坏了两套好吗!

舒鱼偶尔会觉得,这个师父怪怪的,因为他有时候对她,会有些亲密小动作,比如摸摸她的头发和脸颊什么的,要不是看他每次都是表情和蔼气度从容,好像这样很正常,舒鱼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故意占他便宜的变态。

“师父,我不太习惯和人靠这么近。”

“为师也不太习惯与人靠近,但徒儿不同,毕竟我们是师徒。”

这种不由自主被对方云淡风轻憋回来的感觉,倒是很熟悉。但是她坚决不约,所以每天大部分时间在岛上到处跑着浇水,没事不往那位师父面前凑。

清亮的水珠洒在紫蓝色的花海中,舒鱼偶尔还会看见一小道彩虹出现在花从上,漂亮的让她很想用手机拍下来給浮望看看,可惜这里没有。空气清新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当然舒鱼是装备了天决明给她的纸符的,不然再次陷入那种幻觉就糟糕了。

舒鱼自己并不排斥那种感觉,只是担心陷入幻想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如果被那位师父发现不对劲,那她还怎么找到机会救浮望。

她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想也知道,浮望被困了这么多年,那么厉害的地方她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能把他救出来,说不定要等她接替了大师兄…额,大师姐之位,然后就可以接受什么镇邪宗的隐秘啊宝物啊之类的,能在其中找到关于浮望的消息。

但她又想错了,机会来得太快,猝不及防间就被拍到了她的脸上。

这天傍晚她提着小水桶回到木屋,就见师父坐在屋前仰望天际,一脸肃然。舒鱼在这种氛围下,隐约觉得大概要发生什么了。

果然,天决明朝她招招手,舒鱼快步过去,走到他对面,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

“你既为我弟子,那么镇邪宗的一些事你也该知晓了。”

舒鱼心中一跳,紧紧盯着他。

“你可知我镇邪宗为何叫做镇邪宗?”天决明问道。

舒鱼有些猜测,天运国国师说,当年浮望被囚于渡厄山,就是镇邪宗现在所在的地方,镇邪镇邪,那个邪,大概就是浮望吧。

她在天决明的目光中摇摇头,“弟子不知。”

天决明忽然笑了,春风拂柳一般,语气温和,“那是因为我镇邪宗最初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镇压一个邪魔。”

“千余年前,有一祸害苍生的魔主,他带来了无边祸事,不论是妖还是人,都被他无情屠戮,无人能阻止。幸而天道自有平衡,那魔所造杀孽太重,身上戾气太重,被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击杀七天七夜,也未能将他杀死,最后只好将他囚困于一处,想要以正气消磨他身上的魔气,最后将他彻底消灭。”

舒鱼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变了,“那他…那个魔主,他现在已经、已经死了吗?”

天决明摇了摇头,“并没有。”

舒鱼还没松一口气,就听他又说:“但也快了。”

“我镇邪宗日复一日惩恶扬善,乃天下正道修者之首,如此浩然之气镇压下,大约再过百年,那魔就将彻底魂飞魄散了。”

舒鱼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魔主,他杀了很多人?”

舒鱼低着头,没看见天决明忽然扩大的笑容,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红,“是,那魔主手中杀孽无数,毫无怜悯之心,他一出现便使生灵涂炭。魔是万恶之源,若是不彻底杀了他,迟早有一日他会再度酿下大祸,到时苍生百姓都将深受其害,千余年前的悲剧会再次重演。所以,我们决不能对他手下留情,赶尽杀绝才是对的。”

他的语气温和中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冷肃,似乎满是对邪魔的杀意,“你为我镇邪宗弟子,当时时谨记,万不能让那魔逃出生天,再去祸害无辜生命,你可明白?”

“…明白。”

舒鱼低声说,忽然察觉自己的手被天决明按住,霎时一惊就要抽手。然而天决明并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道:“还有一事,是关于徒儿的。”

舒鱼挣脱不开,见他一脸严肃并无其他意思,只好强压心思,又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停下动作问:“关于我?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天决明眼中明亮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在占卜中看到了变化,那个变化就是你。你是天生带有大气运之人,是天道钟爱之子,若是你的话,只用三月,便能将那魔彻底消灭。”

“为师有一套九杀针,共九十九枚,只要徒儿亲手将这针扎入那魔主的身体,一日一枚,三月过后,那魔就会彻底被消灭。这针只有拥有大气运的普通人才能用,因此为师才没有让你立刻修炼。”

舒鱼倏然抽出了手,脸色有些僵硬的说:“如果放着不管,不是迟早也会死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自然是为了不节外生枝,百年还是太久了,如今只要三月便能彻底杜绝后患,不是更好?”天决明神情依然温和,但看在舒鱼眼里却让她一下子如坠冰窟。

他又说:“徒儿莫不是害怕?没关系的,那魔主已经十分虚弱,陷入长久的沉睡无法醒来,并且被牢牢缚住,无法伤害你。”

舒鱼沉默了良久,长长出了一口气,“师父,你能先带我去看看那魔主吗?我想先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可以,为师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只不过,徒儿说错了,那不是人,是邪魔。”天决明笑着将装着九杀针的盒子放在她僵硬的手中,顺手轻轻抚了一把她的长发。

当那顺滑的长发从他的手指之间彻底滑落,天决明收回手,满面温和爱怜:“徒儿记着,这是为了苍生大义,所以不必犹豫,也不必害怕。”

第 59 章 相见

舒鱼被天决明拉着从花岛上一跃而下,沉入那看不到底的深渊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有就快要见到浮望的近乡情怯,有突然从高处急速坠落的生理恐惧,她还十分奇异的突然走神想起了一个场景。

——那是在她去参加灵引小会的时候,和浮望一起在高高的塔上,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飘然落下。

场景并不相同,人也不一样,然而相同的是透过另一个身体传来的,令人感到安心的感觉。

舒鱼眼中有些疑惑闪烁,但随着两人越坠越下,她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起先还在厚厚的云雾之中,现在随着下落他们周围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云雾都似乎变成了灰色,他们下落了很久,还是没有到底,舒鱼几乎觉得他们就要这样一路坠落到地狱。

就在她脑海中乱糟糟的想着些不着边际东西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下落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她就踩在了一片暗红色的实地上。随着两人站定,周围近乎黑色的浓雾渐渐散开,露出前面不远处一方高台和石阶。

前后左右不过十几米见方,往上看是一片黑压压的雾,连阳光也无法照射下来。往脚下看,暗红色的坚硬土地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石台。只有周围空气里漂浮的幽幽蓝火将这处压抑的地方照亮。

就在那高高的石台旁,孤孤单单的倚靠着一个人影。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凝固的漂亮雕像。仰着头的姿势,不知看向何处,紧闭着眼睛,只露出被斑驳锁链穿透的喉咙。

舒鱼喜欢浮望的脖子,喜欢那个在他说话轻笑时会微微颤动的喉结,她经常亲吻那里,每次她亲吻那里的时候,浮望就会笑着把她捞起来,温柔的给她一个深吻。现在,那里被一根锁链穿透,那样惨烈的伤口,如果是普通人就已经死了吧,就算不会死,穿过去的时候有多痛呢?

可是他脸上看不见一丝痛苦,只有一种让人动容的安宁,却又莫名让看到他表情的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恸哀伤。他的头往后仰着,枕在石台之上,从前令舒鱼爱不释手的长长黑发流水一般蜿蜒的往下垂落,迤逦洒满台阶,铺在他身上散开的红衣衣摆之上。

浮望爱穿青衣,通身温润清澈,舒鱼曾想过,如果浮望穿红衣会是什么样的,现在她看到了。浮望穿着如滴血一般的红衣,但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怎么会有人能把红衣穿的这么冷?一晃眼,她好像看到浮望满身的血。

那真的是红衣,而不是鲜血染成的血衣吗?

舒鱼瞳孔紧缩,连心脏在这一刻都像被人紧紧握住,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连一旁的天决明也顾不上了,只是紧盯着那个熟悉的人影,脚步有些虚浮的往前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高台旁还有石阶,同样是暗红色的,但是在舒鱼走上去的时候,不论是高台还是石阶,都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流转起淡淡的红,仿佛鼓动的心脏。

舒鱼在石阶上踉跄的绊了一下,然后直接扑到那个毫无反应的人身边。此时此刻,舒鱼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先前暗下决心的克制,忘了自己不能被天决明看出异样,她只是感到无比的伤心,眼泪自然而然的涌出来,砸在自己颤抖的手上。

来到近前她才发现,浮望胸前心口处也穿透着一把锁链,紧紧将他缚在这里。舒鱼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冰凉的触觉像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又去握住他的手,将那同样冰凉的手捂在手里。

天决明负手站在原地,脸上带笑,并没有制止舒鱼的动作,只是那样看着舒鱼跑过去,浑身颤抖的去触碰那个人影。

舒鱼很伤心,很难过,他看得出来。可那又怎么样呢?会比他更痛,更难过吗?直到看到舒鱼试图去触碰那些锁链的时候,他开口说:

“徒儿,你在做什么。”

舒鱼浑身一震,抓紧浮望的手转头看他。

天决明慢慢走过去,踏上高台,然后从身后环住舒鱼,轻声在她耳边说:“你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吗?是为了彻底的消灭这邪恶的魔主啊,来,拿好我给你的九杀针,扎进面前这个魔的身体里。”

他说着,将一枚九杀针放进舒鱼手中,抓紧舒鱼的手,带着她就要刺向浮望的躯体。原本浑身僵硬的舒鱼突然用力将他挣开,然后一挥手将那针扔到了远处。

天决明放手,站在她身后,悠悠道:“怎么了,徒儿不忍心?只要杀了他,徒儿就再也不用难过,这不是很好?杀了他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容易,因为他不会反抗。”

舒鱼闻言,颤抖的更加厉害,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语气里仍有几分哽咽,“…你,是浮望吗?”

“你觉得呢?”天决明笑问。“一个满身正气的修真正派弟子,和一个杀戮无尽的魔,会是同一人?”

“国师,叶临淮,隐岚,都是你吗?”舒鱼问。她之前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不敢相信,后来她在九师叔身上试了几次,发现九师叔确实无法给她那种熟悉的安心感觉,然后刚才,她触碰到浮望的身体,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令她动容。

古今中外各大名侦探都告诉她一个真理,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真相,而且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强的。现在看到天决明刚才那些反应,她已经基本上可以肯定了。这个让她觉得和浮望极为相似的天决明,确实就是浮望。

她该高兴吗?浮望没死,还在她身边。她该生气吗?浮望一直在骗她,看她伤心难过都没有和她相认。她该哭还是该笑?

舒鱼比刚才还要伤心,因为她的大鱼黑化了,好像比原著里的黑化还要严重的多,起因很可能是她。

天决明不再笑了,他伸手摸摸舒鱼脸上的泪,“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只有浮望才会让我感觉到那种安心。”

天决明忽然弯下.身子,舔了舔舒鱼面上泪痕。两双眼睛对视,呼吸相闻,天决明将额抵在舒鱼头上,“小鱼,九杀针确实可以将我彻底杀死,如果是小鱼的话,我是不会反抗的,那么小鱼要不要杀我,为民除害呢?”

“不。”舒鱼缓缓摇头。

“我以为私情和大义,小鱼会选大义,难道小鱼所谓的爱就那么重要,能让你放弃底线和良知?小鱼不是很善良吗,嗯?”虽然口中喊着从前对舒鱼的爱称,但浮望语气里却没有了许久之前的那种令人心醉的怜爱。

他放开舒鱼,表情不再是面具似得温柔,也不再是伪装的冷漠,而是溢满了魅人的邪气。一双黑眸变作血色,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压迫感极强。

“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你是个坏人,我也喜欢你,唯一的区别就是喜欢你的时候我会感到轻松还是会感到沉重罢了。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对你来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但对我来说,不久前我们还在家里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手。”舒鱼咬着牙说。

天决明忽然笑起来,然后就毫无预兆的往下倒去。尽管舒鱼现在心塞又难受,见他忽然倒下去还是下意识过去扶住了他。

“浮望?浮望你怎么了?”

才喊了一声,舒鱼就察觉到背后刺来的视线,她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就见闭着眼睛依靠在石台上的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来,穿过喉咙和心脏的锁链在他的肉里窸窣的滑动,一动就溢出暗紫色的血,场面惊悚,更何况还是看的现场版,舒鱼感同身受的觉得喉咙一阵难受。

她只见浮望抬手按住穿过喉咙的锁链,一寸寸将那锁链拔了出来。这个过程中,他连眉都没皱,反倒笑吟吟的转头看她。长长的锁链完全被拔出来,被浮望随手扔在一边的地上,发出玎珰脆响。然后那个有着大窟窿的喉咙周围就出现浓郁黑气,他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了正常。

浮望又去抓心口的锁链,但这次并没有成功,他的手一碰到心口处的锁链,那锁链就一阵电花闪烁,像在抵触他,舒鱼只是看着就觉得疼的厉害。

浮望见拔不出来,没有再试,朝僵在一旁的舒鱼招手:“小鱼,过来我这里。”

舒鱼被迷惑似得一步步走过去,投入了浮望张开的怀抱中。

浮望黑化了,变成了比原著更加可怕的大BOSS,似乎对她也不再有从前那样的感情,但舒鱼在这个怀抱里的时候,依然感到无比的安心。他不是从前那个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连她稍稍皱眉都要担心她为什么事不高兴的浮望了,舒鱼这么想着,还是蜷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舒鱼以为自己会生气,会害怕,但当她真正被浮望抱着的时候,她才发现其他的情绪都被心疼给压下了,这时候她才恍然觉得——啊,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喜欢浮望。

这么想着,舒鱼开始主动抱住浮望,将脑袋抵在他的肩头。

“浮望。”舒鱼已经不太确定之前自己得到的那些信息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是看着仍旧将他牢牢紧缚的心口粗壮锁链,不由问道:“你是被囚在这里无法离开了吗?”

“是,这个身体已经被囚在这里一千年了。”浮望一只手梳理着舒鱼的头发,一只手在她脖子周围摩挲。

“那要怎么办,你才能从这里逃离?”

“你想帮我逃出这里?”

“嗯。”

浮望得到肯定的回答,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柔,“我被天道困于此,只有汲取无边气运才能脱困,原本我是想从天运国皇帝那里夺取,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也可以。你在这里,只要牺牲你,也是一样的。你看,如果你要救我,你就会死,这样你还要救我?”

舒鱼沉默了一会儿,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生死从来不由我自己,但现在,我的回答是,我想救你离开这里,为此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她从前很多次承诺过,会保护浮望,但事实却是浮望一直在保护她,她纵然很努力,也一直是处于被他保护的位置,她能为浮望做的事从来很少。可现在,她迫切的想为这个被漫长时光磋磨的面目全非的爱人,做点什么。

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死这种事,一次两次就习惯了嘛,说不定再死一次她就穿回去了呢。

“我总是不会拒绝小鱼的要求的。”浮望含着舒鱼的耳垂,低声道:“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氤氲的黑气将两人包裹,司徒静静的身体化作一抹金灿灿的光芒,被浮望微微启唇吞入。他要用这具气运之身与天道相抗,打破千年来对他这具魔身的桎梏。

随着金色光芒被浮望完全吸收,只一会儿,浮望身上的黑气便浓重的如同滴墨,那根原本他无法触碰的锁链也在瞬间变成灰烬,伤口同样很快就被修复。

浮望没有管那些,他坐在那面带笑容,掌中托着一个小球,小球中三道红色光点和七道蓝色光点安静的漂浮。

将小球凑近唇边,浮望吻了吻那小球,眼中血色翻涌,“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别怕,我给你做一个更好的躯体,你一定会喜欢的。”

浮望说着,一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折断了自己身体里的骨头,硬生生将那墨色的骨头拔了出来。

“用我的血肉,给你做新的身体,这样,以后小鱼和我就是世上最亲密的存在了。”

第 60 章 BOSS黑化之路

在《渔夫的故事》里面,一位去打渔的渔夫捞起一个铜质的瓶子,放出了瓶子里关着的恶魔。

这个被天神关在瓶子里的恶魔告诉渔夫,在他被关起来的第一个百年,决定如果有谁将他救出来,就报答他,让他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钱。可是没有人来救他。

第二个百年的时候,恶魔决定,如果有人能救他出来,就替他挖出底下所有的宝藏。可是依然没有人来救他。

第三个百年,他开始想,如果有人能救他,就满足他的三个愿望。仍旧没有人来救他。

等到在瓶子里被困的第四个百年,痛苦的恶魔发誓,如果现在有人来救他,就杀死那个人。

……就如同浮望一般。

在舒鱼死去的前十年里,他从葬神渊逃出来,陷入了疯狂的报复中,一直在追杀狐族族人,连一个人都不愿放过。接下来是虎族和其他几族,所有参与过那场绞杀的妖族,尽数被他吞吃了血肉,化作魔气充盈自身。

随着妖族族人越来越少,浮望渐渐变得无可匹敌,面对这个满心悲痛仇恨的魔,所有的妖族都只能退避逃跑,隐藏在秘境山林中,逃亡人族大陆。梦泽一度分崩离析,直到灵族献上一卷上古残书,书中有一个残破的聚魂阵法,能使消散的魂魄重新凝聚。

陷入疯狂中的魔停止了他的杀戮,他如获至宝,收集了无数书卷材料,耗费了极大的心血,才在第二个十年里复原了上古聚魂阵法。

可是不知为何,聚魂阵法根本没有发挥它原本的用处,也许是因为舒鱼的魂魄消散的太干净,也许是因为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聚魂阵法毫无用处。陷入痛苦又得到希望,然后再次骤然失望的感觉,让本就疯癫起来的魔更加的疯狂了。

他杀死了献上聚魂阵的那一支灵族,并且这一次,他开始残杀所有的妖族,不管从前有没有参与绞杀舒鱼和他,都在他的猎杀下纷纷死亡,这是一次比十年前还要残忍的杀戮,几乎将妖族灭族,就连那些追随浮望的半妖混妖们,都在全无理智的魔主手中死去无数。

那个十年是令所有残存妖族闻之变色的十年,魔主浮望之名再一次响彻梦泽,成为所有妖族心中的噩梦。不是没有反抗过,然而不管聚集了多少妖族的力量,统统都被浮望杀死吞噬,最后反倒成就了浮望。

喜怒无常的可怕魔主是所有妖族心中的噩梦,纵使是他手底下归顺的那些妖族,也每日战战兢兢害怕被他吞噬,担心着他哪一日又突然发起疯来,将他们全部杀死。

但是他们担心的没有成真,杀了无数妖族的魔主仿佛厌倦了这一切,他开始沉寂下来,不再吞噬妖族,不再杀人,也不再见任何人,他在一个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待了十年,安静的让妖族们几乎觉得他是不是死了。

魔主浮望曾心仪狐族神女天风瑾瑜的消息,在那时候的妖族中并不是秘密,在那段魔主渐渐沉寂的日子里,慢慢放松了的妖族有人试着送了魔主一个同天风瑾瑜长相相似的妖族。所有妖族都没想到,这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魔主一见到那个妖族就笑了,然后他双眼变红,杀了那个同天风瑾瑜长相相似的妖族,将她的脸划花,一块块的将她切开,再一点点揉碎。那种残忍的场面纵使在妖族中都让人感到脊背生寒。然而这还没完,久违的血腥似乎勾起了魔主的嗜血之心,稍稍恢复了些元气的妖族再次被魔主无情屠杀,先前送来那妖的翼族也遭到了和狐族差不多的下场。

翼族无奈之下,举族逃亡人界,魔主因此追杀往人界。人界此刻硝烟滚滚,乌烟瘴气,各国混战,血腥杀气比之梦泽更浓烈。魔主仿佛被这种有趣的战争游戏所吸引,他帮助战败的国家战胜强国,等弱国变强,又帮助更小的国家,战胜他们,他将人族大陆引向了更加混乱的局面,因为无止境的战争,人族大陆的人数也在锐减。

但是魔主似乎爱上了这种感觉,在战争中,有无数人痛失所爱,如同他一般痛苦。

是的,上天夺去了他的爱人,这些人为什么还能过得这么幸福快乐?魔的本性便是摧毁和掠夺,夺去这些人的欢乐,让所有人都陪着他为了他失去的爱人痛苦。

高高在上的天命俯视他,随手一摆就让他失去所爱,那他为什么不能一样?魔这么满怀恶意的想着,将人界各国放在掌心摆弄,兴国亡国皆在他一念之间。

然而这样的游戏也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浮望突然厌恶起这太过漫长的时间。他还记得自己从前千方百计的想要增长寿命,可是现在他的寿命有那么长,他却开始感到厌烦。每一日都没有什么不同,每一日都无趣而令人生厌,不论是杀戮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无法让他动容。

对死去爱人的怀念爱恋,在一日日的痛苦孤独中,渐渐发酵变质,成了一种更加深切的恶意。

最开始,舒鱼死去的时候,浮望想,如果如果有人能把舒鱼还给他,他宁愿替那人满足所有的愿望。

后来,过了十年,浮望又想,如果现在舒鱼能回来,他就再也不杀戮,不伤害任何人,他什么都不要,不要强大的力量,不要漫长的寿命,带着舒鱼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生活。

再过十年,浮望绝望的想,如果能再让他见舒鱼一面,他愿意放弃生命。

再然后,绝望之后的浮望心中突然开始毫无缘由的恨起那个死去的爱人。即使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使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仍旧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恨和恶意。

为什么要遇见那样一个重逾生命的人?为什么要在他面前猝不及防的死去?为什么要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如果能回到过去,如果能再一次遇见她,一定要将她杀死在还没和他见面的时候,不管是身体还是魂魄,都全部吞噬干净,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去痛,去寻求一个没有可能的希望,再也不会一次次得到又失去。

既然这么痛苦而无趣,为什么不干脆毁灭呢?魔这么想着,鲜红的唇咧开一个嗜血的弧度。

不论是人界还是妖族,都成为了战场,天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血腥味蔓延在目之所及的世界每一个角落。魔带来了战争和死亡以及无尽的痛苦,他似乎想要杀死每一个生灵,终于,杀戮太重的魔主遭到了天道的惩罚。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似乎要将他彻底杀死,然而就连天道也无法轻易的制服他,僵持了许久,终究是天道胜出。

原本被毁去的葬神渊变成了渡厄山,魔主浮望就被镇压在山中地底最深处的幽冥之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魔主被镇压的祭台。天际的光照不到那处,外界的任何声音也传不到那处,只有绝对的寂静和幽暗,还有每日鞭魂的痛苦。

时间过去一百年,日日遭受魂魄撕裂的痛苦,魔身被镇压,魔魂被鞭挞,所有的爱和恨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中都被渐渐消磨。

时间能带走一切,包括那些曾经深刻入骨的爱和恨。

浮望曾经吞噬过天风瑾瑜的半神体,又将从前狐族大长老囚禁的那个神之残魂也吞噬了,魔魂之坚韧,就算天道也只能镇压而不是一举消灭,而在这种惩罚的鞭挞之中,浮望竟然顺势将自己的三魂七魄撕开分裂,只留下一魂,也就是幽精之魂,以此瞒过天道,同魔身一起留在渡厄山下,而剩余的二魂七魄则是来到人间界。

这留下的一魂,分管情感,在将那一魂分离开来,随魔身一起镇压在渡厄山的时候,浮望便放弃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