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月

秋月望向她。休休慢慢走过去,轻轻的问:“姐姐有何话说?”

秋月的视线移向宫外的一棵老槐树,此时树挂开始脱落,一片一片的。微风吹起脱落的银片在空中飞舞,她的心绪随着飞舞的银片成串成串往下掉落。她娓娓道来,像是诉说着一件悠远的故事。

“十年前,我初入宫,只是个打杂的宫女。你知道吗,像我们这些家境贫困的女孩,一入皇宫深如海,是不敢有什么奢望的。

那时的泓宇才十一岁,长得眉清目秀,宫里的人都宠他。他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很调皮,又贪玩,但却是快乐的。在他的眼里,母亲容妃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他的老师是沈丞相,他尊敬他。

有一次,也是下雪天,我们在一座杂院里清扫积雪。他从外面闯进来,所有的人都跪下低头行礼,只有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悲痛和无助,我站起来,不知怎的叫了他:‘泓宇,怎么啦?他就跑过来,抱住我大哭起来。”

秋月清晰的记得泓宇扑进她的怀里,呜咽着。他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袖,丝毫也不放松。泪水湿透了她的前襟,她感到胸口湿暖暖的,一直渗透进五脏六腑,咸辣辣的疼,她情不自禁的抱紧了他。

“从此以后,除了我,他不许任何人碰他。他要我一直陪他在身边,我的十年,最美好的十年,就在皇宫深院里,在他的寝宫里渡过了。”

她永远记得自己的第一次是如何献给他的,他还是个懵懂的少年啊。内务府的太监总管叫了她,有老宫女仔子细细检查了她的身体,教导她行房知识。然后沐浴完,光着身子由一张毡毯裹着送入寝宫里。

寝宫里光色朦朦,落地蜡台上的红烛忽明忽暗。泓宇安静的躺在床上,如果在平日,她会坐在靠西的角落,距离他只有二尺远,耳闻他均匀的呼吸。

他颤着声音叫她:“秋月。”她嗯了一声,把他拉过来。他的胳膊很瘦弱,肩胛还没长开,窄窄的,能清晰的摸到他的锁骨,整个身子光溜的泛着清涩的光。他的脸靠在她的胸前,酥麻麻的。她轻按他的头,让他的嘴正对着她的胸部,他立刻含住了,使劲的吮吸着,发出吱吱的声响。

不一会,他仰起头,秀致的五官掩不住未脱的稚气,天真的问她:“有奶吗?”她扑哧笑出声来,身体涌出一股奇异的潮动,搂紧了他,双手不住的摩挲着他的光滑。他的眼圈周围泛出异常的红晕,眼中带着如在梦中的神情,迷惘的看着她,嘴里呐呐着:“秋月,我。。。我。。。”

秋月立刻明白过来,接住了他的,柔声道:“来吧。”他胡乱的在下面摸索,身体不容分说的律动,当一股不能透气的疼痛感涌入,象有什么薄薄的阻碍被突破,秋月“噫”的一声,身体僵直在那里不动了。

泓宇蜷伏在她至善至美的胸膛上,很快的入睡。乌发遮掩的面容下,唇角微微的抿着,她的手指如柳絮绵绵划在他的唇上。

很快的她被人轻唤起,让沉沉入睡的泓宇慢慢脱离她的怀抱。她穿好衣服走出帘外,有人端了一碗汤药过来,黄澄澄的,她闭起眼一饮而尽,苦的。

“女人总希望自己的一生有所寄托。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个侍寝的宫女,我真的不敢有所奢望,休休小姐。”

她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着,身体一直在抖。休休觉着自己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十年来,他已经习惯生活在我们的爱护之下。他就像我的亲人,我的依托。昨天夜里他抱你进来,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对你是不同的。可是休休小姐,我斗胆问你,你知道他多少?你了解他多少呢?”

休休茫然的看着她,她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不了解他,比如十年前他为什么会哭?她有必要知道吗?一抹自嘲的笑浮在她的嘴边。

秋月紧盯着她的眼睛,她太年轻了,真的太年轻了,她短短的几句就可以将她轻轻击倒,她真的有些不忍再讲下去了。可是她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提,至关重要的。

“三皇子需要的是女人用一生去爱护他,用柔情去包容他,休休小姐,你能吗?”

休休惨白着脸,她真的害怕了,退缩了。她和秋月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面临着不同的人生,或许她不能走进,也不再打扰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当下她平静下来,她还能说什么,只有笑着对秋月说:“姐姐,天太冷了,你进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再来的。”

眼瞧着秋月似乎松了口气。是啊,她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但愿泓宇能善待她。

她向马车走去,不再回头。燕喜一直担心的看着她,她努力的向她一笑。帷幄里,她举起受伤的右手,感觉不到它的疼痛。

可是心中的伤痛呢,有没有感觉?

 

第十七章 过年

转眼就要过年了。

相府里的过年习惯自是比普通人家讲究,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日祭灶后,第二天全府出动洒扫门第,掸尘去秽。院内院外,角角落落,都有佣人们忙碌的身影,连休休的萏辛院也进来几个。

休休亲自动手,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燕喜看她自从那天回来以后,沉默了很多,精神不是很好,也许借这次过年可以重新快乐起来。

然后相府举行岁终大祭的庄重腊祭,由沈不遇带头,全家老少一律到齐,休休也位列其中,答谢神与列祖列宗的恩赐,祈求来年吉祥如意,丰衣足食。

接着每座门院都贴好了春联,祭了门神,门上粘贴钟馗的神像,以求驱除鬼魅,避凶化吉。

休休在萏辛院里自设祭台,让厨房烧了几道菜,八仙桌上齐齐摆满了酒菜,点心,碗筷,燃起红烛,点了三柱清香,祭拜爹娘。

这些在南方民间已成习俗,沈不遇并无异议,甚至还进来一趟,站在烛台前凝神了一会,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具听不真切。烧了几钱元宝型的箔纸,冥灭不定的火光下映着他的神情,晴暗不明。

除夕那天吃年夜饭,沈不遇的几个成家的儿子都携了妻儿来团圆,他们均在京城担任要职。一时红烛高照,炭火熊熊,美酒佳肴香气四溢。沈府摆了满满十几桌,府里的管家、佣人、老妈子、丫鬟甚至车夫马夫都到齐了,杯筷交错,猜拳行令,满屋欢声笑语,一派天伦之乐景象。

这个时候府里的妻妾、儿女都是客气的,相互敬酒递菜,互祝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除了柳茹兰,休休对沈府的其他家人都未曾碰过面,此时正好借祥和之气,拜大娘,拜年轻的三娘、四娘,兄弟姐妹一大堆。人们都堆了亲切的笑脸,贺了一箩筐的吉利话。快到子夜筵席方散尽。

子夜时分休修和燕喜站在谷莞榭上俯视相府内各个院落放爆竹,据说只只响亮双响方显好兆头,一时整座相府爆竹齐鸣,喜气洋洋。

大年初一清晨,休休带了燕喜去长辈处拜年,千篇一律的吉话贺词,长辈们也是祝愿又勉励,无非是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之言,赐给压岁钱。待她们回到院里,已赚的盆满钵满。

沈不遇关照休休去宫中容妃处拜岁,休休生怕遇见泓宇,磨蹭到下午,还好那天容妃的雯荇殿内很是安静,听宫女说所有的嫔妃一大早都去皇上皇后处聚会,至今未回,心中却萌生无限的惆怅,也没撂下话,恹恹的回来了。

沈不遇因是丞相,自大年初一起,每日有僚属,官衙,亲族友人上门拜贺,相府外车水马龙,自是应接不暇。相府里也摆了戏台,相臣携眷一起观赏,天天歌舞升平。对休休的事也就无暇顾及。

如此一番热闹,元宵节到了。

一大早沈不遇赶去皇宫,说是皇上要与诸臣同乐,临行时叫手下的人传话过来,要她在傍晚时分务必等他。

休休料想此事与容妃有关,因为初一那天没拜见到后,沈不遇曾言等到了元宵再说。心中有事,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

燕喜猜出端倪,建议她不妨出外转转,好打发时间。休休颌首赞同,俩人粗粗打扮一番,披了斗篷,兜上篷帽,出了相府。

通往相府的道路仍然与往日一般肃清。休休抬眼望见前面那棵老梧桐,不禁驻足。

曾经远远的望见那棵老梧桐下,几匹人马围护着一辆金铜檐子的双驾马车,马车里的人正掀帘出来,一身醒目的枣红,青光白晕下透出冷傲,耀目摄人。

雪消失了,马车消失了,何况人呢?

“小姐。”燕喜在叫她,她把目光移向前方,淡淡一笑,不想了。

因是元宵佳节,加上天日晴好,街道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河岸边,柳树上,灯架上,处处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纸灯,各种样式应有尽有,虽质地粗糙简单,个个精巧生动。

俩个人站在灯架下在每只纸灯前流连赞叹,小贩乘机插话:“二位姑娘挑几个去,晚上还有闹花灯呢,现在便宜,到了晚上您想挑都挑不着。”

她们精挑了二只,付了钱,正欲离开,忽有一骑飞奔而来,马上的人一路高声叫喝:“路人闪开!路人闪开!”街道上的人纷纷躲避,摆摊的急忙护住摊位,休休她们也跑到道旁的树荫下站定。

前面几匹人马执刀开道,因同着暗红色宫服,一脸肃杀,令人不敢抬头,中有一架铜顶轿辇在人马的护拥下正浩荡而来。

有见惯场面的在旁边小声嘀咕:“原来是大皇子的马车。”又有人接上口:“大皇子是皇后所生,听说皇上独宠老三,看起来这宫里热闹喽。”

休休目送人马从面前刷刷而过,突然发现后面人马中有一熟悉的身影,俊朗的面容,阳光下金灿灿的微笑,不禁脱口叫出声:“四宝!”

第十八章 宫宴

马上的背影似乎愣了一下,略转头。待休休叫第二声时,人群已涌动,四周人声鼎沸,前面的人马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休休傻呆在街道上,是四宝,没错,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你在叫谁?”燕喜来到她身边,奇怪的问。

“我看见四宝了,燕喜。“休休拉住她的衣袖,惊喜道。

“褚天际?”燕喜在休休家见到过天际,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

休休连连点头。四宝说过开春他来京城参加科考,到时他会来见她的。她不用着急的,是吧?

心情愉悦,走路也轻快许多。俩人说说笑笑,待回到相府,差点赶不上午膳了。

到了傍晚,沈不遇走进萏辛院,她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干爹,真对不住,我不想去容妃娘娘那了。”她生怕他发火,声音低低的。

沈不遇却心情不错,微笑道:“我们不去雯荇殿,皇上请了重臣家宴,我们去皇上那。”

“家宴?”休休疑惑道:“干爹干吗不携同大娘二娘一起前往?”

“休休,”沈不遇皱了眉头,他是不喜欢有人抗拒他的:“我带你去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服从我的安排便是。”

“您的安排?”休休笑道:“怕是什么时候您又玩失踪了。”

沈不遇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一丝的难堪:“休休!”语气稍显严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让你住在这里的目的。”

休休不发一言,径直坐到梳妆台前。他不是请她来当贵族小姐的,她只是个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的孤女,沈不遇给了她舒适的生活,她理应对他感激涕零的,对吗?

沈不遇缓了语气,声调宛转:“万事不能急着来,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慢慢来吧,前几天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隐瞒住他呢?她看起来很自由,他的耳目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身边。

她应该去的,或许她能见到大皇子,到时她可以打探到四宝的消息。

他们到达皇宫时,天幕已完全黑下来,远远已听到从宴殿里传来的阵阵鼓乐声。

整座宴殿布置得极尽喜气,梁檐下挂满了精巧别致的彩绘宫灯,每个铜柱旁都设有一人高的鎏金莲纹烛台,臂粗的蜡烛罩在金丝红纱下,掺着香料,幽香四溢,将整座宫殿辉映得金翠闪耀。

正面摆着金龙镶边花雕桌子,后面的龙椅自然是皇上坐的,轩正皇帝还没过来。下面左右桌子皆摆满玉盘珍馐,栉比罗列。有众大臣携家眷济济一堂,闻听丞相来到,纷纷启身恭贺。沈不遇面带笑容,一路招呼过去,携了休休在靠前的座位坐定。

不大一会,有太监出来禀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齐齐跪拜,三呼万岁千岁。休休偷眼看对面一侧,轩正帝一身明黄,虽是蟒龙图案云纹饰,脸色略显憔黄。皇后衣着一身绣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精美的凤尾,珍珠如意插满发髻,全身凤冠霞帔,把她的脸色映照得光彩夺目,容颜实在不及容妃三分。

他们的后面跟了众皇子,休休一眼瞧见泓宇也在其中,慌忙低下头去,心跳不已。

皇上皇后在正桌坐定,皇帝摆摆手笑道:“众爱卿,众家眷平身,这是家宴,君臣不必拘礼。一年来众爱卿为朝廷勤政国事,劳累辛苦,国家太平。今乃元宵团圆日,你我君臣定当痛饮!”

当下众人齐声谢恩,纷至归位,晚宴开始了。

皇子们的位置正好在休休的对面。休休抬起头,正对上泓宇的眼眸,乌黑的眼瞳似有电光耀射过来,依稀听见倏的一声,坠入漆黑无边的夜色中,仿佛要吞噬一切似的。她惶急的低下头,如坐针毡。

这时皇帝唤他:“泓儿,坐父皇这边来。”他沉默的走过去,皇帝拉他在身边坐下,亲自端了他平素爱吃的放在他面前。他兀自端起金樽,眼睛时不时飘向休休。

休休暗舒口气,现在她可以自然的平视对面了。她看见大皇子劭宇正和前来恭贺的大臣觥筹交错,杯盏碰得叮当响。坐在他邻座的那位皇子倒不认识,年龄和泓宇差不多,丰神朗朗,玉面清风,然多了一份成熟。此时他正笑盈盈端盏观望四周,遇见休休的眼光,似是一愣,目光炯炯的打量她,随即露齿而笑,举杯向她微微颌首。

休休也是微笑作答。沈不遇在耳边低语:“那是四皇子,轺王灏宇,不用理他,他已有王妃了。”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不由心生厌恶,一种无名状的抗拒喷涌而出。

冗长的宴会总算结束,皇帝余兴正浓,携众人去太液池吟诗赏月。

众大臣已有酣意,忘了规矩,没了分寸,一时太液池边果香酒醇,笙歌曼舞,笑声阵阵。女眷们被分至亭下,众多桃红柳绿,里面光华影香,莺声燕语。

休休从亭中走出,她急着去找大皇子劭宇。皎洁明月下,却见迎面泓宇正朝她的方向缓步走来,她微微施礼,低头从他身边走过,耳听得他迟缓而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真的不愿理我了吗?”

 

第十九章 明月几时有

仿佛有怅然若失的流水声从休休的耳边淌徉而过,她站住了,闭上眼,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后:“三殿下,我有什么敢不理的?”

她的双肩被他扳过去,他定定的望住她,隐忍着伤怀的眸间,黯淡而沧凉:“别这样叫我,休休。”

“初一清晨我去母妃处,我以为你会来,直到父皇派人来叫我。。。终是见不到你。”

她只觉得心湖突然汹涌,膨胀,挤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眼睛刹时模糊,立刻垂下了浓密的眼睫:“殿下可有事?”

月光似水,他近乎透明的影子在青砖铺道上摇曳着,声音仿佛来自空灵灵的阊阖似梦似幻:“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的呼吸渐次急促起来,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缠绵绞结不能自拔,全身无力,她被迫攥紧胸襟控制自己。他的一只手抬起她的衣袖,小手被他紧紧握住:“我想好了,我不应该怪你的,你本不姓沈,我——做的不对。”

她的唇边也噙了淡薄无奈的笑:“我只是个孤儿,无处可靠。”

他闭上眼,不住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秋月曾问她:“你知道他多少?你了解他多少?”她真的不知道。

他们站在浓密的树荫下,月影斑驳透过树叶,映着远处宫人手中的琉璃玉兔灯,像一条滑润的丝绸,穿梭流淌,起伏不息。沈不遇的耳目无处不在,如水月镜花的湖面上,沈不遇的面容浮呈在粼粼波光中,带着鬼魅得意的笑。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硬:“谢谢你这么说。反正我们今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

他的眸中寒光一闪,手劲加紧,声音急促道;“为什么?”

她挣开了他的手,眼睛望着前方,她的声音漂浮在无边无垠的边缘,空荡荡的:“我是要回去的,我的未婚夫在那。”四宝回来了,他会来接她回家的,一切都结束了。

他似乎震了一下,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双唇禁不住的颤抖。

她再次施了礼,转身便走。他的手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衣袖:“不要去!”她转头,他惶然的看她,慌乱无措的样子。

她的脸上浮起酸楚苦涩的笑,冷冷道:“我现在已是一介民女了,三皇子殿下。”

她撩起裙摆,飞快的往前跑着,依稀听见他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前面有个酱色的人影摇晃而来,她急忙叫他:“大皇子!”

劭宇楞住神,想是喝多了,满脸酡红,眼睛迷醉的看着她:“是休休啊。“抬眼望见远远跟随来的泓宇,笑道:“怎么又吵架了?”

休休拉住他的衣袖,慌急急的问:“想向你打听个人,不知殿下可允许?”想是有点站不稳了,劭宇按住休休的肩膀,拍了拍;“什么允许不允许的?尽管来问。”

话音未落,泓宇已窜到他的面前,双手一推,喝声道:“放开她!”手劲稍重,毫无防备的劭宇急急的后退几步,终是稳不住,仰面跌倒在草泥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酒醒了。因是前二天下过雨,待众人争相扶他起来,劭宇一身缎袍粘满了泥浆,不甚狼狈,他惊讶的看着泓宇,一脸怫然的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泓宇并不言语。兄弟平时交往和睦,几乎没红过脸,刚才情急,不分青红皂白推了他,自觉理亏。劭宇本性木讷,只是赤红着眼,一时俩人僵在那里。

早有宫人禀了皇上,皇上皇后很快便赶到了。皇后一眼瞧见儿子的模样,心疼的拉住,阴骛的目光瞬间而逝,只是向皇帝哀哀道:“皇上,您也知道劭儿的脾气温和,人又老实,断不会兄弟翻脸的。。。”

“别说了,”皇帝制止她,脸色难看,眼睛看向泓宇:“泓儿,跟父皇去翎德殿!”说完,转身就走,一大群宫人侍从随后跟上。

泓宇临走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休休一眼,休休低头装作不见。众大臣自是不敢多语,纷纷告退,一时曲终人散。退散的人群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她,若有所思,清湛而邃远。

翎德殿里,皇帝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榻上,两眼定定的盯着垂头直立的儿子,虽是垂首,唇紧紧的抿着,深思的眼中透着桀骜不训。

今晚他太令他失望了,明天一大早,整个朝野怕是已遍布流言蜚语了。谁都知道大儿子敦厚戆直,这回理又在他那边。。。他苦心为他铺设的龙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