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抬头见她若无其事,“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秦莫尧笑了,她能有什么反应,她不过是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在他面前当了一回小丑而已,被他耍得团团转却不自知。难怪他要嘲笑她头脑简单了,秦莫尧想起来,只觉得讽刺。

她果然还是多此一举了,看来她这个冲动的毛病是该改改了,秦莫尧拨了拨碗里的米饭,胃口全无。

平阳想了想,满不在乎地说:“是我多嘴了,前女友而已,你们都结婚了,怕她做什么啊,而且我相信曹辰峰不会背叛你的。”*m

“哦?你对他这么信任?”

“是啊,你们看起来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背叛你?”

模范夫妻是么?秦莫尧苦笑,这就是曹辰峰给他们婚姻制造的假象。而且谁说看着好就不会背叛了?

既然连承诺都不可靠,那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背叛的,等真正发生的那一刻,苍白到不需要任何借口。

接下去的日子,他们自然就乐得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不再提童若霏,曹辰峰自然也不会提起。

秦莫尧很快又是出差,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连续十几天在不同城市飞来飞去,赶节目,做现场,极高的工作强度。有一个礼拜,因为颠倒的作息,她胃口一直不好,只觉得饿,偏偏吃不下任何东西,勉强撑到最后一场节目录完,从香港回来,赶到上海主持一个庆祝酒会。在车子上垫了两个寿司,匆匆赶到了酒店。后来那场酒会,她也不知是怎么熬完的,明明已经头晕眼花,几乎连台下嘉宾的名字都看不清,还是强打起笑脸讲串词,又觉得冷,寒冬腊月,上海那样冷的天气,一件露背的晚礼服,就算在打了暖气的酒店里,指甲片都是微微发紫的。幸好只是庆祝酒会而不是颁奖典礼,否则她真怕自己会昏倒在台上。谢礼之后她匆匆跟当地的同行打了声招呼,已经觉得倦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勉强跟那些财团主席招呼了一圈,终于撑到任务圆满结束。

到电梯口时身后有人叫她,秦莫尧回头见是常睦,一晚上勉强撑起的武装顿时就全部卸了下来,她仿佛舒了口气,抱着臂靠在墙上,朝他疲倦地一笑:“怎么是你?”

常睦把抄在手里的大衣披到她肩上,望向她的眼神温柔:“过来帮一个企业做收购,正好有酒会就过来了,多久没休息了,脸色这么差?”*

“确实有点累,”她在他面前习惯了不伪装,伸手拢了拢兜在身上的大衣,“谢谢。”;

“我送你回去。”电梯到了,常睦扶着她的肩进去。

秦莫尧原本想拒绝,但又懒得跟他争辩,想想,算了,就让他送她回去吧。"

车子上了延安高架,秦莫尧懒洋洋地倚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到今晚为止,工作已经结束,她还有一天半的时间自由安排,并不急着回去。或许这就是做这个行业的唯一好处,在集中的忙碌之后,起码你的行动是自由的。

常睦知道她倦了,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并不吵她。她很快就睡着了,那一觉睡得极沉,车自然是好车,所以开得非常平稳,在高架上跑动的时候,如水中滑翔的鱼,悄无声息。她已经很久没睡的那么沉了,只觉得仿佛摔进了一堆羽毛里面,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使不上力,也不能挣扎,一挣扎就陷得更深。车里暖气打得很足,可是她还是觉得冷,于是把盖在身上的他的大衣攥的更紧,攥到下巴上,把整个身子都兜在里面,沉睡着不愿醒。

后来还是常睦叫醒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到了?”

“还没有,”车却已经停了,常睦开了车顶的灯,转头问她:“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

他的眼里倒映着暖暖的灯光,柔软地仿佛要溢出来一般,秦莫尧竟然有些不敢正视,脑子倒是清醒了很多,她偏过头,舔了舔被因为暖气而微微干裂的唇,低声说:“还是不了,最近没什么胃口,总觉得吃什么都油油腻腻的,胃里不舒服。”

好一会没什么动静,回头却见常睦依旧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顿时反应过来,脸一热:“不是你想的那样。”

常睦收回目光,唇角却勾了起来,照例是一笑,歪头神情调皮:“我想哪样了?

“哎,不跟你说了。”秦莫尧懒得解释,索性不说话,她这样赖皮,常睦也拿她没办法,他笑了笑,发动车子:“总归是要吃一点的,我带你去个地方,顺便看看斑斑。”

旧事重提(1)

去了他在这边的公寓。秦莫尧解开安全带,缓缓下了车。

常睦在前面等她,按了电梯,把她推进去:“我帮你煮点粥,要不然你晚上胃又要不舒服。”

秦莫尧已经清醒了很多,她开玩笑:“什么时候又买的房子,用来金屋藏娇?”

“要是金屋藏娇,还能带你来?”他轻松地把话带过,“一个朋友出了国转手,反正经常过来,多少要比酒店舒服些。”

秦莫尧只是笑,并不深究。她知道常睦有多处房产,在上海买房并不奇怪,然而他这解释有几分真假,那已不是她需要关心的。

房子的设计是开放式的,每个区域只用柱子和屏风隔开。才开灯,斑斑听见脚步声,一溜烟地跑出来迎接,秦莫尧蹲下身子开心地接住它,抱在怀里。常睦转身进厨房,让她自便:“累的话去睡一会,煮好了我再叫你。”,

秦莫尧知道他厨艺不差,于是也不跟他客气,抱起斑斑,踢掉拖鞋,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常睦把它养的不错,似乎又胖了一圈出来,毛发也长长了,愈发光洁顺滑。

她逗了斑斑一会,觉得有些倦了,倚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它的耳朵,耳边是电视里细碎的说话声,不一会,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渐渐就睡了过去。这一回睡得却没有车上踏实,断断续续地做梦,梦见小时候父母吵架,母亲连夜离家出走,她那年五岁,穿着睡衣赤着脚追了出去,怯怯地拉着曾文仪的袖子,“妈妈,你不要走”,小小的手死拽着不肯放,直到脚底的皮都磨破了,曾文仪眼泪汪汪地把她抱回了房间,却又在她睡着之后走掉了。她醒过来就一直哭,家里的阿姨怎么劝都不听,两只脚搅在一起又踢又闹,生生把脚踝上的皮都给蹭掉了。她一直怕身边的人离开,却总有人不断地在离她而去,只是因为太在乎,却最终谁都留不住。还有17岁以后跟秦祈明为了许芹吵架,一直吵,什么都能吵起来,吃不完一顿完整的饭,又吵得极凶,恨不得登了报脱离父女关系,从此再也不要姓秦。有次连夜跑去了常家,常睦去了外地,不在家里,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哭,又不停的打嗝,抽抽噎噎,狼狈之极。后来还是常睦给家里打了电话,常妈妈出来把她带进屋去,搂着她睡了一晚上。又似乎梦见童若霏,那样挽着曹辰峰的胳膊,冷冷地看着她,“秦莫尧,我不能让你毁了曹辰峰…”她甚至看不到曹辰峰的表情,只看到童若霏鲜艳的口红,还有冰冷的眼神,直直地在眼前放大…!

秦莫尧醒过来才发觉已经惊出一声冷汗,仿佛站在高台上,突然一脚踏空,生生摔了下去,背后冷汗涔涔,她坐了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揉了揉僵硬的脸,只觉得口干舌燥。

常睦坐在地板上喂斑斑吃香肠,他已经换过衣服,穿浅蓝色居家服和米色的长裤,光脚盘着腿,斑斑绕在他脚边,仰起脑袋晃着尾巴可怜兮兮地讨食吃,他还故意逗它,每次都要弄得它呜呜叫了才肯给。穿着居家服的他还像个大男孩,笑容纯朗,明暖一如从前。

秦莫尧看他们一人一狗玩了很久,直到笑出声来。

“醒了?”常睦抬头看到她,把手中的香肠丢给斑斑自己吃,“喝点粥吧,我煮好了。”

“现在几点了?”她睡醒了,自然该回去。

“快十二点了,先吃一点吧,吃完我送你回去。”常睦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安,抢先给了保证。

“我自己来。”她看他有站起来的意思,于是先起身去了厨房。!

粥煮的很好,为了佐味,还加了虾仁和笋尖,只觉得鲜,并不腥气,她却心不在焉,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然而到底也是饿了,吃了大半才放下碗。

“斑斑有没有给你惹麻烦?这条狗特别娇气。

“不会,我是它衣食父母,它巴结我还来不及,”常睦笑,“别忘了,我还算有点养狗经验。”.

大三那一年同居的时候,他们一起养过一条漂亮的萨摩犬,当儿子一样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逛街散步,洗澡、梳理、修剪,他都是极有耐心的。然后后来情变,她把一切扔下就走,现在才想起布雷,应该是早就送人了吧。

“你没有继续养布雷吗?”秦莫尧一时感念,终究问出了口。

“送给高斯博了,他立志当孤家寡人一个,养条狗陪陪他也好。”常睦想起旧事,语调有些感伤。

话题无可避免冷了下来,秦莫尧准备开口告辞,电话却响了。她看是曹辰峰,犹豫着接起来,却不知为何他大半夜的还打电话给她。他们都忙,出差也是家常便饭,所以交代了时间和地点后,并不过问彼此的行程。薛璐就常说她,你们这样也不行,现在说是给对方自由,要真拿恋爱的架势来过婚后的日子,自由就会便放纵,到时候才是自讨苦吃。

'秦莫尧接了起来:“这么晚了,什么事?”!

“哦,我刚洗了个澡,好像感冒了…家里有感冒药吗?”曹辰峰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鼻音很重。

“在客厅的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发烧没?要是发烧的话再吃一颗退烧药。”相处这么久,她还没看到过他在她面前生病的样子,总觉得他精力无穷,生病仿佛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儿。

电话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他在找药,于是倚在了沙发靠垫上等他找到。常睦已经站到窗前去抽烟,楼层极高,全片的落地窗,整个浦江的夜色都成了他的背景。她侧头时看到江对面通体发光的东方明珠,蓝紫色的光芒,衬得夜空光怪陆离。他举起手夹着烟,整个发射塔就像握在了他手里。)

斑斑突然蹭着她的腿呜呜乱叫,她移开话筒,把它抱到腿上。

过了很久,话筒里才传来曹辰峰的声音,“唔,找到了…为什么把药藏得那么好,不能放显眼一点的位置吗?”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埋怨她,秦莫尧本来想要跟他好好说话的,但他那大少爷的口气让她实在不爽,她该他的还是欠他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而且估计他找了有一会儿了,他那种人最是死要面子,肯定是实在没找到,才会打电话给她。

她揉了揉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那你吃了药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去医院看看。”

就要挂电话,曹辰峰突然出声:“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她打算留一天,就当休息。

“用不用去接你?”难得他这么主动献殷勤。

秦莫尧并不想麻烦他:“不用了,我自己回来。”

听到背后簌簌的声音,常睦回头,秦莫尧已经在玄关换鞋,他掐了烟走过来:“等我换件衣服,我送你回去。”

已经是午夜时分,车子过徐家汇,橘黄色的路灯蜿蜒,静默的高架显出冬季寂寥的灰白,过往车辆红色的尾灯阑珊开来,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渐渐暗去。

秦莫尧已经睡醒,这会儿脑子格外清晰,便有了聊天的欲望:“你这段时间都在这边?”难怪那次咖啡店分手后,就几乎没怎么遇上他。然而自从那天以后,过往的一切,仿佛也都烟消云散了。他们回到最初,他只是常睦,而她也只是秦莫尧而已,谁都不是谁的谁。/

“嗯,有几个朋友过来投资,我帮帮忙,顺便考察一下。”'

“你打算落户上海?”

“有这个可能,我还在考虑。”

“嗯,这样也好。”她点头,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好,只是看他好,她就觉得仿佛会好过一些。

“你…相亲怎么样?”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过问他的私事,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什么特别的,走个形式而已。”常睦说的平淡,又仿佛觉得自己太平淡了些,终究笑了笑,“你别操心这个,要是你还没结婚,那我肯定是非你不娶了。”

“我才不操这个心呢!”她被他说的很尴尬,仿佛是她巴不得他立刻结婚一样。他当年能那样出轨,她自然不信他会非她不娶。

\常睦朗声笑了,“确实,你要操心的是他,不应该是我。”

秦莫尧反倒哑口无言,她把手交叠在腿上,有些局促,虽然已经是事实,到底还是不习惯在他面前谈起曹辰峰,顿了顿,只是淡笑着带过:“他好得很,根本用不着我操心。”

常睦从前视镜里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却没再说什么,秦莫尧才觉得自己那句话赌气的味道太重,刚想解释,想想又算了,似乎没有必要跟他交待这些。'K

“曹辰峰感冒了,怎么不早点回去?”沉默了一会,常睦开口问。

“想给自己放一天假,就算结了婚,这点自由总归有的吧,”秦莫尧苦笑,“只是感冒而已,这种事他不稀罕我瞎操心,到时候吃力不讨好,他还要嫌我多管闲事。”秦莫尧并非敷衍,以她的经验,曹辰峰那种人,最不懂得领情。

“这是你的想法,或许他并不是这么想呢?”

秦莫尧默然,然而曹辰峰太阴晴不定,她不擅长去揣测他的想法,因为往往只是自讨没趣,所以她情愿不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

她摇头,“不,常睦,你不知道他。”

到底只是局外人而已,常睦很知趣地停止了这个话题,“机票订了没?”

“还没有。”

“我正好后天回去,一起走吧。

“好。”秦莫尧侧脸望向窗外,抱紧了手臂。)

秦莫尧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补眠,直睡到中午12点,起来洗漱了一番,眼睛有点肿,她仔细化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下午还有时间,她想起薛璐交给她的那个任务,打算去趟恒隆广场。没想到转了好半天,礼物没买成,反而给自己买了很多东西,她已经很久没逛街,曹辰峰不爱逛街,自然没什么耐心陪她。结婚后,她往往是习惯一季买上一大堆,好好满足了一下购物欲。

后来提着一堆袋子没辙,觉得终究要找个人作参考,于是打电话约常睦。他答应地爽快:“我就在附近,尽快过来。”

他到的时候,她正在Armani专柜前,看到童若霏身上穿的那款套装,不由想起昨晚上的那个噩梦,她很奇怪自己竟会做那样的梦!难道她跟曹辰峰在一起,真的是毁了曹辰峰?

秦莫尧回过神来,不由暗自好笑。常睦找到她:“怎么不进去?”

“你知道我不穿这个牌子。”她摇摇头,一起往前走。,

“我来帮你提,”常睦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买这么多,不怕超重?”

“或许你可以帮我分担一部分。”她之前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常睦一笑,默许了她的任性,他其实很高兴,她在他面前还能这么任性。

他们在挑围巾的时候,遇上了陆笙。

旧事重提(2)

当年分手事件的女配角,如今抱着小孩施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不让人感到意外和尴尬,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彼此都已经足够处变不惊。陆笙要长他们几岁,算是师姐,生了孩子后,容貌依旧清丽,只是多了些丰腴,别有一种成熟的妩媚。常睦只当他们不认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介绍,正踌躇着,陆笙却冲他们微微一笑,先起了头,“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在一块儿。”

秦莫尧知道她是诚心祝愿,却要不得这种误会,她解释:“我已经结婚了。”

她这么说,新郎就明显不是常睦,一句话撇清了跟常睦的关系。陆笙是聪明人,怎么听不出来,她脸色一暗,有些尴尬,勉强笑了下:“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回心转意。”

秦莫尧瞥了眼一旁常睦不明所以的脸色,却无心再解释,本就不是一路人,说话何必去讨好她,她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对当年主动送上门的第三者还保持客客气气。陆笙看他们脸色,知道气氛不对,便换了个话题:“这是我女儿,5岁了,敏敏,叫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5岁的小姑娘,被养的很好,白白净净的,又穿得很漂亮,叫起人来奶声奶气,非常讨人喜欢。

秦莫尧笑了笑,俯身捏捏小姑娘粉扑扑的脸蛋,却忍不住在她脸上搜出一点常睦的痕迹,等放了手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可真是疯了!

常睦的脸色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是平静,看不出一点悲喜。他一向嬉皮笑脸,仿佛从来不会生气,然而她知道,他这个样子,已经是生气到了极点。

陆笙没有久聊,说了几句便抱着女儿走了。秦莫尧忽略掉一边脸色差到可以的常睦,镇定地把挑好的围巾付了钱。

后来在电梯里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开了口:“陆笙找过你?”!

“结婚前,我遇上她。”若非如此,她一辈子不会跟这个女人有交集,更不可能主动去找她。她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个名字,却恨不得从来没知道过这个人。

“为什么结婚前的那个晚上,你没有跟我说?”

结婚前一晚,常睦过来找她,大半夜了,在楼下站了很久,她想下去,曾文仪拉住她,“你觉得你下去了能改变什么?

“妈妈,你以为我会逃婚吗?我不会的。”她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但她还是下去了。然而最终到底没有出去,隔着玻璃,他站在她对面,示意她拿起手机。

“明天…”

“明天你不要来…”她抢着说了。

常睦对着她艰难地笑了笑,终究是放下了手机。他们站了很久,从头到尾却只说了一句话,连一个告别的拥抱都没有,后来他终于走掉,她转身进了电梯里,靠在墙上大哭。:

秦莫尧回过神来,笑得有些冷:“说跟不说有区别吗,常睦,你觉得你做错了事还应该让我回头求你让我们在一起?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莫尧,你知道我不会这样要求你。”

秦莫尧咬了咬唇,不再出声。

“但就算这样,你终究还是跟他结婚了…”常睦有些自嘲地一笑,神情凄凉异常,“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一点侥幸你是在赌气,跟我生气,报复我,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你说了不肯原谅就是不肯原谅,小猫,我这么了解你,我不该有所期待的。”

“常睦,你知道,一旦做过决定后,我不会轻易改变。”她冷着调子说,不想表现出一点软弱。其实她犹豫过,结婚前一个月,曾文仪特地休假过来帮她置办婚庆诸多事宜,她在婚纱店遇上了同样陪朋友过来订做婚纱的陆笙,只当她已经原谅常睦并且打算跟他结婚,甚至还开口说恭喜。然而在陆笙解释了当年的一厢情愿并且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怎么可能不犹豫?她是真的犹豫过的,她跟曹辰峰六月份结婚,却拖到五月底才去领的证。她甚至想回头去找常睦说个清楚,可是终究没有。她没有冒这个险,也不敢冒,就算说清楚了又如何?她还能回头吗?就算回头了,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l

她没有把握,就算依然爱着,对于说服自己重新接受他,却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婚期将近,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婚事满怀期望,她逃不了,走不掉,她没办法叫他们失望,尤其是母亲。

“小猫…”常睦的声音突然又低了下去,充满了自责,刚才的怒气瞬间荡然无存,“如果她的解释能让你好过一点…”

“她的解释不过是让你好过一点,”秦莫尧控制着情绪,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不会再在这件事上失控,“但是那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常睦,不要让女人来为你承担错误。”那终究没有影响她的决定,不是吗。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算了,”常睦放弃解释,对于无法挽回的事情,一切都是徒劳的,“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很好,我不该再提起过去的事。

“常睦,”秦莫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解释?”她也从来没敢问过,因为害怕他解释,只要她解释,她都会觉得是借口,全都是掩饰他的自私他的欲望的借口,愚蠢至极的借口。可是他到底没有解释过,追出来的那个晚上,他只是道歉,没有解释,后来在学校,他从逸夫楼追到体育馆,一路上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道歉和自责,可是没有解释。就连现在,他都放弃解释。

“的确是我做错事,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我了解你,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常睦撇了撇唇,眼睛垂下来,这个动作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沮丧。秦莫尧突然心中一恸,是啊,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她知道的,以她的脾气,就算当年他如何解释,她都不会相信他,不会原谅他。就连结婚前遇上陆笙,她主动为常睦当年的行为解释,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秦莫尧终究还是嫁给了曹辰峰。

女人是多么矛盾啊,一方面认死了他说的都是借口,不肯听,不愿听,另一方面却又在意他的不解释,因为不解释意味着不在乎,她一直计较着他的不在乎。.

可是事到如今,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她说过了:“常睦,我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Q

常睦抬头看她一眼,唇角动了动,仿佛是苦笑,又偏过头去。

秦莫尧终于又问:“如果当年不是陆笙,会这样吗?”常睦生日的那天,是陆笙结婚的前一天,她跟常睦谈过恋爱,上大学之后对还是高中生的常睦提出了分手,后来却放不下对常睦的感情,企图挽回的时候,常睦已经跟秦莫尧在一起。在他生日的那天,陆笙借着醉意主动要求那一夜,常睦没有拒绝,如果没有被她亲眼撞见,这件事永远都会是个谜,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而他们,从此可以各自以为幸福地过下去。;

然而终究是给她撞见了,秦莫尧当时只是不敢相信,然而多年以后,她更介怀的,其实是大三那年她出国那段时间,常睦跟陆笙的藕断丝连。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他到底是背叛过她的,他没法否认这一点。以致于她每当回想起她回国后那段时间他对她毫无条件的好,她还蒙在鼓里那样感激涕零,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被欺骗了的傻瓜。也许曹辰峰说的没错,她是头脑简单,不明白过多的美好只是矫饰的假象。

何况,有一个陆笙,难保没有另一个陆笙,多得是女生对他投怀送抱,难道他对每一个都要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绅士风度人文关怀?

感情软弱不懂拒绝是他性格里最大的缺陷,如果说要为之付出代价,他注定从此一生都要失去她。;

旧事重提(3)

每次想到这些,秦莫尧都要咬牙切齿痛彻心扉,所以分手那么几年,她一直不肯原谅他,她告诉自己,那无论如何都是永不原谅的!他要一辈子为这件事自责,后悔,后悔一辈子,后悔对不起她,那样,她会不会就好过一些,平衡一些?

她并没有好过一些,或许陆笙的解释确实让她好过一些,但她已知他们回不去,就算重新在一起,他已经失去了她最基本的信任,只要想起那一段,她骨子里都会觉得难受。所以对选择跟曹辰峰结婚,她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就让她主动来个了断吧,每一段感情,都有一段保质期,过了就变质。

然而刚一问出口,秦莫尧就后悔了。果然还是不甘心啊,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在奢求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为自己原谅他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其实是不是陆笙,又有什么区别?她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当我没问。”秦莫尧难堪地别过头去,电梯到了底层停车场,她匆匆往外走,常睦追出来拉住她,“就算已经没有意义了,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吗?”

秦莫尧一僵,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我没法说我跟陆笙毫无关系,我跟她在你之前有过一段,分手是她提的,我心里…多少有点介意。但是那些玩玩的感情都是算不得数的,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之前一直把你当妹妹,但是从你说不会玩弄别人感情的那一刻起,我就真的爱上你了,小猫,我没见过比你更较真的人,你不快乐,所以你让我觉得能跟你在一起让你微笑就是最幸福的事。我也以为我可以一辈子让你微笑…陆笙回头找过我,我没答应。生日那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周围很热闹,我有点低落,喝多了…或许该说的陆笙也说了,我不会让她替我承担责任…解释其实是徒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没有拒绝她,就凭这一点,你就可以判我死刑。我以为没事的,小猫,我以为答应了就可以结束,如果你不知道…”

“侥幸是吗?执念是吗?当年如果不是我撞见了,你岂不是要瞒我一辈子?如果陆笙再要求一次,你还要答应吗?如果是我们结婚以后呢?你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终结?常睦,这样欺骗隐瞒我,你不会良心不安吗?别告诉我你抱着她的时候还能想到我,我接受不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秦莫尧的手无力地松开,袋子散了一地,她背过身去捂住脸,激动地浑身颤抖。

怎么还是哭了,就那么没用地哭了,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不在乎了,以后跟他开开心心说说笑笑继续做朋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当什么都忘记了,然后重新开始,做朋友,只做朋友就够了。

原来当再次面对当年那个藏起来就自以为不见天日的伤疤,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没有为难,没有强迫,双方你情我愿,就算早知真相,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依然如此残酷。背叛终究是事实,就算情非得已,就算有诸多借口,谁都没办法抹去这个事实。

“是我错了,所以我一直在忏悔,一直想找机会弥补,可是你从来不肯给我,小猫,如果我早一点解释,结果会不一样吗?”常睦握住她的肩膀,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如果我早一点解释,你还会跟他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