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眼睛笑,揶揄她,“小姑娘,你真厉害啊,看着那么柔弱,急性阑尾炎发作也能忍两天,差点死了知道不?都穿孔了,腹膜炎,我从来没见过肿成这样的阑尾,比你的胃还大……”

邵泽并不是第一个说她能忍的人。

从小,她就忍习惯了。

那时顾聿衡气她,怨她,可最终只是轻轻的枕在那道伤口上,叹息,“圆缺,你怎么就那么傻?”

是啊,傻的要死,不傻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辛圆缺和顾聿衡。

那时候的爱啊,义无反顾。

或许在爱顾聿衡之前的辛圆缺,生活的太中规中矩,因此遇上了她生命中的大劫,却飞蛾扑火,英勇的要把全世界都舍弃,甚至自己都燃烧成灰,只为了这段感情。

可也是因为这段感情,燃掉了她全部的生命力,现在只能苟延残喘,一次次将他从自己身边赶走,因为她不敢爱,也不能再爱。

顾聿衡不知道,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堕落本身,而是保持着清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堕落。

为了这段感情,她赔上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的妈妈。

第二天,小白醒来,很乖巧的吃了辛圆缺帮它弄的鸡蛋糊,末了还甚是担心和委屈的瞅了瞅辛圆缺,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辛圆缺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就又生机勃勃的摇着尾巴在辛圆缺身边转圈。

辛圆缺看着看着就笑了,再拍了拍它的小脑门,然后拿钥匙下楼,去市场买了蔬菜和鱼,准备给自己做一顿营养大餐;外加一束新鲜的栀子花,回家插在花瓶里,比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自是好了不少。

她看着蓝色琉璃瓶中栀子花,想到她妈妈的生日真的快到了。

沉寂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给邵泽打电话,

“喂,邵泽,你帮我谢谢叶灵,嗯,它没事了。什么时候你帮我请她吃顿饭吧。

什么整你?叶灵性格多好,这样善良的女生现在可少找了,你还不乐意啊!哦,对,你还有周鑫……周鑫是比较理智冷艳一点……别别别,千万别喜欢我,注定得受伤。怎么?只允许你一个人脸皮厚啊?

是啊,昨晚睡得不错,我累成那样倒床上就睡着了。

哦,对了,你帮我约周鑫吧,嗯,明天可以的话就明天吧,我早上来医院体检,下午去见她,不然得拖到五一往后了,我也要工作了。行,就这样吧。我那么乖,该你请我吃饭吧,好,说定了,哈哈,再见。”

收了电话,再没开朗笑容。

五一结束后,辛圆缺工作越来越忙碌,她请假之前与林浩核定的那张订单果然出现了大问题。因为钱经理的失误和贪图小利,这笔别有心机有意安排的订单成为了竞争对手想要攻击天顾的暗棋。刚好业界有传,香港某房地产巨头将要在i市修建六星级度假村,最近正在秘密的征集高科技智能化管理监视系统供应商,这正是天顾的主营业务之一。按理说凭借天顾的实力和名气,拿下这底标单并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可偏偏这时候闹出了这件事,竞争对手怂恿着原本的合作伙伴,将天顾的失职夸张化,不仅告上法院,还在各大媒体散播夸张失实的消息,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钱经理自然率先休假,另外两名销售部员工悄无声息的离职,营销总监派了人暂时代领销售部经理一职,顺带监督事情解决进展……一系列事情弄的销售部上下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忙得跟停不住的陀螺一样,每个人都唯恐最后事情会殃及池鱼,牵扯到自己身上。

此时唯有辛圆缺看上去依旧有条不紊,虽然可以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她每天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却没有人会从打扮光鲜亮丽的她身上怀疑,她是因为销售部最近的突发事件而顾不上出去寻欢。

人都服一个气场,销售部代经理每天阴森森的呆在办公室里,经常出人意料的突然叫人进去问话,冷冰冰的严肃模样,让人看了就心虚。而辛圆缺则是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唯一敢跟这位30岁的男人叫板的人。该护的人都护,该帮着解释的帮着解释,每天依旧淡定的笑容,认真安排每个人的工作任务,对每个人都言笑如常。对于整件事,她再了解不过,所以她的镇定就等于一个承诺,就连往日被唾弃的她和顾亦南之间的暧昧关系,这时也成了一剂强心剂,让销售部不至于过度消沉。

其实辛圆缺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人气的凝聚她倒是不反感,可是这件事既然牵扯上了法院,就得和法律事务部扯上关联,法律事务部也无所谓,可最终要联系的人是法律顾问顾聿衡,而钱经理走后,她偏偏是最清楚整件事情的部门负责人,这就有问题了。

这段时间,媒体最关注的无非两件事,一件就是天顾的销售数据失实,暗中克扣,以次充好,涉嫌诈欺,而另一件是同时在法律界和八卦界声名鹊起的顾聿衡律师,将要和于副省长唯一的千金订婚,时间居然安排在不久后的六一儿童节。这日子虽然有几分搞笑意味,但如此确准的时间,却让人无从怀疑。

辛圆缺上到法律事务部的时候,正好听到林部长在恭喜顾聿衡将要订婚,顾聿衡在他奉承的话语下,只是微微弯起唇弧,不置可否的接受,林部长不免有些尴尬。抬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辛圆缺,林部长暗自松了口气,忙笑着招呼她,“辛经理,快进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顾聿衡又冷沉笑着截住他的话,“不用了,林部长,我们认识。”

林部长生生掐住话音,差点呛着,辛圆缺走过去浅笑着打圆场,“嗯,我和他是老同学了,林部长,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顾聿衡没有异议,很快的拿出现在对方攻击的条目一一梳理,和辛圆缺进行确认,十足的公事公办。辛圆缺看不懂他的想法,自己心中虽然忐忑,却不足以影响她的工作,她心里暗想,即使是赌这口气,她也不能在专业程度上输给顾聿衡。

可就在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要核对完成的时候,辛圆缺手机响了,是顾亦南,她接起来,“喂,总经理?”

顾聿衡也停下来看向她,只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只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现在就请假回家。”

然后挂了电话,辛圆缺抬头看向顾聿衡,黑白分明的眼珠灵巧的一轮,唇畔带出一点巧笑,最后却对着顾聿衡身侧的林部长说,“林部长,这事出了问题,可能我暂时不能配合你们调查了。”

“为什么?”林部长问。

辛圆缺半抿唇角,“因为对方公司的一名高管被揭发,这次订单不符其实不只是我们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该负责人接受了天顾销售部副经理——也就是我的色诱,并与我合谋计划从中各捞油水。更有传言,我与天顾的董事总经理顾亦南也纠缠不清,此次行为完全是因爱生恨,企图报复顾亦南,因为我更是暗自勾搭上了天顾在智能化管理产品方面最大的竞争对手中恒国际的小开,不仅要让天顾在这次竞标中失败,还要黑了天顾的名声,让中恒国际独揽这块市场肥肉。”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完,顾聿衡听后,脸色则黑了下去,起身一下抓住辛圆缺的手腕,力气大的仿佛要嵌入她的手腕,“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唔?顾律师打算代替执法机关率先将我抓捕归案?”辛圆缺盈盈笑着,甚至还用空闲的那只手,拨了拨头发。

“辛圆缺,我没空跟你开玩笑!”顾聿衡色厉内荏的吼她,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哎哎,不用着急,顾聿衡,门口已经堆满了记者了,抢不出什么时间。”辛圆缺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语气依旧不慌不忙。

“后门?”顾聿衡刹住脚步,扭转头来看她,神色果决。

辛圆缺无奈的摇头,“你哥告诉我,不要说后门,就算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也没用,而且他除了准备派保安帮我拦记者让我能够溜走以外,不提供任何援助。”

“那你还说你马上回家?”顾聿衡眉间紧蹙。

辛圆缺嬉笑着点头,“对啊,回家,我本来也没有办法的,不过看在你准备拖我出去的份上,我还看到点儿希望。至少媒体的注意力会稍微转移,例如关心咱们主管经济的于副省长的乘龙快婿,将要在六一儿童节订婚的顾大律师,和我这位不知羞耻水性杨花的辛副经理是什么关系……”

顾聿衡闻言一点点松开了辛圆缺的手,脸色阴的像要滴出水来,他退后两步,冷冷看向还笑着的辛圆缺,“不好意思,这个忙我估计帮不上。”

辛圆缺耸了耸肩,“随便喏。”说完就含笑从顾聿衡身边走过,步子依旧冷静从容。

法律事务部在9楼,顾聿衡在看着辛圆缺进入电梯后,一拳砸上走廊壁,胸膛剧烈起伏着,重重呼吸几声后,看着那电梯数字不断的下跳,最终还是几步迈到电梯前,狠按按钮,几秒之后,另一台电梯在他面前打开。

下到一楼,电梯一开,他就听到了从大厦外面传出的人声鼎沸。他四顾大厅,没有找到辛圆缺,又走了几步之后才看到人潮涌动的大门口,几个保安奋力拦住记者,那袭穿着杏色裙子的身影,却不是孤独的面对着记者制造出的快门声。一个男人护着她,挡开旁边一个声嘶力竭似乎在找她声讨的中年妇女,将她带往马路边停着的一辆奥迪A8。她和那男人上车后,神秘而稳重的黑色A8,便迅速消失在了车流中。

顾聿衡在玻璃门这边目睹了这一切,唇角弯起煞冷弧度。

果然重要关头,她决定投靠的,还是陈易。

一起(上)

那一年的圣诞刚好是在周六,周四傍晚,肖雪和顾天行就打包飞往阿尔卑斯山下,准备在那里共度浪漫的圣诞。辛圆缺则从确定要和顾聿衡一起出去过圣诞后就开始忙于她的手工活。

她现在一个人上下学,选了一天下午去毛线店看了很久,最后选择了黑色的粗羊毛线,配了又长又粗的毛线针,做完作业便开始一刻不停的编织。虽然很久没有织过,她织起来依旧又快又好,选好线到完工,三天的课余时间,平安夜当晚,她收好了最后一针,轻轻的吁出口气,这个时候还没过12点。

她站到窗前,拉起了窗帘,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不知道明天的雪会不会也如今日一般。

放在床上的手机一阵震动,辛圆缺走过去,一把捞起来开,是顾聿衡的短信,“同桌,圣诞节快乐。”真是精妙,时间一秒不差的正好是0:00:00

辛圆缺唇角悄悄扬起,没有回短信,却倒上床,暗暗为自己打气,祈祷一切顺利。

圣诞节当天的雪停了,辛圆缺一晚上都没睡好,他们约的是晚上六点,她白天就趴在桌上做习题,毕竟元旦节回来就是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之后还有期末考试,可是她不停看表,压根做不进去。

想到今晚她就呼吸急促,甚至觉得空调的温度开的不够大,会让她指尖在某个时刻突然颤抖,但脸却有着灼人的温度。帮工的刘嫂进来叫她吃午饭,很丰盛的一桌饭,红烧牛肉十分美味,可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对刘嫂说,“阿姨,今天晚上您回家吧,不用陪我。”

刘嫂是个精明的人,看了她几眼后,温温一笑,“好,我下午就回去,这些菜够吃么?”

辛圆缺点头,“够了,很好吃,谢谢你,阿姨。”

刘嫂的笑容因为辛圆缺的乖巧而浸进了眼睛里。

下午,听到刘嫂关门声响起后,辛圆缺就直起身,她换了一件粉色和白色格子的毛衣,正红色的布袄,头发梳成一个髻,坠在耳边,这个发型将她的脸型衬的更好看了,却说不清是让她成熟了些还是更稚气了一些,五官漂亮灵秀的仿佛才从对联上走下来给人拜年的女童。夹上夹子,围上白色的大围巾,再用梳子轻轻刮了刮额头才修建的整齐厚重的留海,她对镜子笑了笑。

“真喜庆。”她对自己说,心口的一阵狂跳让她感觉自己在策划一场私奔。

约的是晚上六点,她到市中心的开茂广场的时候却刚过五点半。此时天已经黑鸦鸦的暗了下来,雪虽然停了,可依旧天寒地冻,寒风刮的呜呜作响。辛圆缺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来早了。好在开茂人群涌动,来往的路人装扮五花八门,有人顶着各种颜色毛茸茸的假发,有人脸上画着金粉,很多人手上都挥舞着充气的大棒子,有做成榔头形状的,有的则是狼牙棒,还在上面画着美国国旗的图案。

辛圆缺站在街口,在北风萧瑟将半边脸藏进了围巾里,手揣在衣服荷包里,手心还紧紧攥着手机,不时拿出来看两下,极不放心的看时间一秒一秒的过,身后的人头攒动,不时有人轻轻的撞她一下,再带着欢快的笑声远去,辛圆缺心中不耐,紧紧咬着下唇不再多管,只祈祷顾聿衡快点来。

五点五十的时候,手机响起,辛圆缺兴奋的拿出来看,短信的内容却如一根根冰柱,一下子打掉了她的喜悦和紧张——

“同桌,我被于敏敏缠住了,可能不能准时到。你多等我一下啊。”

于敏敏……

为什么又是于敏敏?

辛圆缺眼睛一阵酸涩,估计是进了冷风,浑身一下子被冻住,连手指都活动不能。心口抑郁的让她想摔掉手机来解愤。

等?她凭什么要等他。

就她傻,真是傻……

她该转身就走吧……可脚步也被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后突然又被人狠狠一撞,她没有回头,一只手却侵袭而上,直接按在了她的臀部,猥 亵的笑响起,“小妹妹在等谁啊,要不要干脆加入我们?”

一阵不正经的笑容响起,来自一群男人和女人,她回头,就看到一群打扮痞气笑容猥琐的男人和几个在寒风中仍穿着短裙和袒露着大半胸脯浓妆艳抹的女人。

“走吧,小妹妹?”正在挑弄她的男人25岁左右,满脸的青春痘,色迷迷的眼睛,看着她正面眼睛都不会转了,脸上每一个痘坑都在宣扬着他的兴奋和急不可耐,眼见她没有反抗,一只手就揽过她肩头,想兜着她就走。

可手还没在她肩膀放稳,一股大力就突然着陆在他手腕上,狠狠扭过,男人惊叫一声,盯向扭着他手腕的人,是个很帅气的男孩,也就16、7岁的样子,身高却已经逼近1米8,五官说不出的精致好看,尤其是如浓墨绘出的桃花眼和挺直的鼻梁,此时那一片正笼着乌云,酝酿着的却不只是狂风暴雨而是杀气,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左脸颊就挨了重重一拳,直打的他眼冒金星。

眼见下一拳又要打下,他忙用手本能的一挡,身边的同伴们也终是反应过来,闹闹哄哄的就往上涌。

“小兔崽子你是谁啊?”“你知道你打的是谁不?”

还有女声的,带着一点骨子里透出的娇嗔,“你凭什么打人啊?”

手腕上的力勉勉强强松开,男人在脑子的昏沉中看清是刚刚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女生拽住这个男生的手,强行拖走了他,留下的狠狠一瞪,居然唬住了他同行的其余男人。

今晚上别让他再看见他们,不然一定不会轻饶。

想到那个小女孩一汪潭水一般的眼睛,又大又长,眼尾还魅惑的勾起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就足以骚动每一个男人征服的欲望。

眼睛勉强能清楚视物了,男人挥开身边来关心他的人,“走,咱狂欢去。”

辛圆缺和顾聿衡此时则正坐在顾聿衡定的餐厅里,面对面坐着,都低头看着菜单不发一言。

气氛看上去很糟,辛圆缺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想看眼前的人。

顾聿衡时不时会抬头轻瞟辛圆缺一眼,又快速低下,觉得自己真是弄巧成拙,想解释,却又气辛圆缺被侵犯也不知反抗。

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道理的是自己,干嘛就想逗她一下?就为了昨晚她没回他短信?她一定不知道他计算了多久才能那么精准的发送一条短信,也不知道他有多期盼她的回信。

他就是想逗她一下,看她听了这个借口有什么反应。

那个时候的男生多恶劣啊,为了看心仪的女生会不会因为吃醋而着急,就尽干傻事。

可顾聿衡却没想到辛圆缺的反应是让他满意了,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一想到那男人猥琐的样子,随意揉捏辛圆缺的脏手,他就恨不得把那男人杀了。

餐厅生意很好,每对情侣面上都是温暖和幸福,只有坐在这一角的他们,服务生眼中年轻的一对中学生,显然是在冷战,随意各叫了一套圣诞特餐,默默的吃完,没有说话,也没有交换礼物,女生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男生则显然处于别扭和矛盾之中。

年轻的男服务生想,现在的中学生真早熟,而且还乱花父母的钱来享受一次高消费,却把气氛弄的这么糟。不过这一对真好看,眼见现在的情况分明是男生做了错事,也身为男人的他,自然唾弃,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也不该惹她生气。

眼见他们进餐即将结束,上甜点的时候,他送上姜饼小礼包,拿着相机问他们要不要合影,免费送照片给他们,只是如果照的好,餐厅要留一份。

女生这个时候抬头看向他,惊人的美丽五官让男服务生有些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声音也是轻盈悦耳的,“请问能不给餐厅留,我们要两张么?”

“可……可以的。”男服务生其实也是兼职的大学生,不太敬业,没有请示经理就私下做出了决定。可是他们还小,都是中学生,如果留在这被人看到多不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

顾聿衡听辛圆缺愿意照照片是有些兴奋的,这个时候主动走向她那边的皮沙发,坐在她身边,手却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一咬牙,放在了她肩上,揽着她靠向自己,却又担心隔那么近,她是不是能完全感觉到自己在颤抖?

真丢人,顾聿衡唾弃自己。

“一二三,茄子……”

照片照完,一直没有反抗的辛圆缺就立即离开了他怀里,带走了一点少女的自然清香,顾聿衡还有点愣愣的,直到服务生送上照片和账单。

结完帐从餐厅出来,辛圆缺和顾聿衡沉默的走在喧哗的步行街上,街灯霓虹,几乎映亮了夜空。顾聿衡想,不能这样,一定得说,不然被搞砸的就是整个晚上了,看了看手里的照片,辛圆缺浅浅笑着的样子,顾聿衡开口,“圆缺……”

迎接他的却是辛圆缺一声急促而紧张的:“快跑!”

手心里突然塞进她的小手,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拖着他开始狂奔,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举着充气榔头和棒子向他们气急败坏的吼着的不是刚刚那群流氓是谁?他笑了,真不专业,居然圣诞夜的充气榔头也被当成真的斧头高高举着。

微微一笑,他反而抓紧辛圆缺的手,拖着这位800米不及格的体育白痴在人群中快速的闪躲,待他们躲到了开茂广场后面的小巷时,那群人终于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辛圆缺这时整个人都累趴下了,重重的喘着气,脚软的不停的发抖,顾聿衡就趁机那么光明正大的抱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平复呼吸。

“圆缺,圆缺……”他的呼吸也不是完全平顺的,带着点颤抖,在她的耳边,冰凉的嘴唇几乎挨着她通红的耳廓……

“你听我说,我对于敏敏那么好是因为她爸爸在我小时候救过我的命。

我小时候一不小心掉进过没改好的下水道,当时我们两家是邻居,他爸爸下班,看着我掉进去,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跳进井盖,救我上来,他的秘书给医院和消防队打了电话。

我没事,只是呛了脏水,他爸爸的关节炎却因为泡在冰凉的水里太久而发了,手臂上的刮伤进了脏水还感染了,割了很大块肉……

他希望我对于敏敏好,照顾于敏敏,我拒绝不掉……

是,我还承认刚好于敏敏能帮我挡掉不少麻烦……

我很开心你在乎,刚刚我只是逗你的,我本来想过去悄悄蒙上你的眼睛,告诉你奇迹出现了,可我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喜欢我跟于敏敏走的过近,以后我就不再理她了,我保证……”

辛圆缺沉默着,好像还是为了平复呼吸,最后却喃喃,“你想要害死我?”

“嗯?”顾聿衡低头看她,乖顺的趴在他颈边,微眯的猫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的眨动着,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搔他的心,真正是心痒难耐。

“就这样吧,挺好的,我相信你。”辛圆缺离开他怀里,拍了拍他衣领,她刚刚依靠的地方陷下去一个窝。

顾聿衡心里又不舒服,她这是真的体谅他呢,还是就真的决定这样不动声色的跟他当地下党呢?不得不说,一个“就这样”三个字,实在让他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暧昧却不确定的关系。

所以他脸一绷,“可是我不放心你。你长的太漂亮了,随便哪里都有人打你主意。”

“你还敢说?”辛圆缺也瞪他,“刚刚不是你要逗我……”

“那还有那个服务生呢!辛圆缺你根本就不是好学生,好学生哪里勾来那么多烂桃花?”

“你再说?”辛圆缺脸垮下来,指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转身而去。

“是是是,你是好学生。”顾聿衡立马就服软了,她怎么就听不懂他的“循循善诱”呢?

辛圆缺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她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顾聿衡,他从衣服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枚心形的银质发卡,很小很精致,上面不规则的嵌着一些极细小的水钻,他夹在了辛圆缺耳边,笑着说,“你看我们多默契,你今天梳这个头发,还特意跟我夺命狂奔弄的有些乱都是为了让我拿出这个发夹吧?”

嘴贫的让辛圆缺想踢他,可抬眼看着他落入了今晚所有星光的眼睛,她就觉得此刻时间都停止了下来……

“圣诞快乐,圆缺。”顾聿衡眯了点笑,抬手理了理正傻愣愣看着他的辛圆缺的额发,顺带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辛圆缺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提高自己的手袋,从里面拿出了那条围巾,她突然觉得有点不敢看顾聿衡,心跳急得要从怀里蹦出来一样。

“给我的?”顾聿衡惊喜万分,“围巾?”

“对,我自己织的。”辛圆缺声音因为紧张而紧绷绷的,微微咬着下唇的样子,含羞露怯,完全不似平时的她。

顾聿衡按捺住满心的欢喜,轻轻的咳了一声,“圆缺啊,你知道送围巾是什么意思么?”

“啊……”辛圆缺愣愣的抬眼看他,却又仓皇躲开,“知道,不就是说……”

“说啥?”顾聿衡凑近她,定定的盯着她,不怀好意的问。

辛圆缺暗暗磨牙,顾聿衡却离她越来越近,“是不是说,可以用它拴住男朋友的心啊?”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幽深的瞳凝视着她,唇角抿着分笑容,缓缓眨了眼,压低声音,十足挑衅,“可是,辛圆缺,你不是好学生么?”

辛圆缺真觉得他十足的欠扁,扯开手里的围巾踮着脚,就望着他脖子上一阵乱围,将他的脸都围了一半在围巾里,气鼓鼓的说,“原本我是打算用这围巾拴你在我身边做牛做马的,现在,我只期盼它能帮我挡住你的嘴让你不要说话就是了。”

顾聿衡先是怔住,后来就开始狂笑,扶着腰,按着肚子,笑得形象全无,却怎么都止不住。

辛圆缺乔装不理他,唇边却也藏不住的爬起笑容。她抬头看着天,那么阴沉的天气,此时却能清楚的看见几粒星星。开茂广场旁边有座教堂,那里好像有着什么活动,或者干脆是某家商场,正播着让人心灵祥和安静的唱诗般的轻灵颂歌。她缓缓的呼吸,看空中自己呼出的白雾,一只手还被顾聿衡握在手心,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宁静。

就这样吧,让她再贪恋的享受一段时间,让她再自欺欺人一段时间……

隐约能听到空气里传来的钟声,一下,两下,她闭上眼睛许愿,希望一切平安。

睁开眼睛时,是顾聿衡落在她额头的吻,“圣诞快乐,辛圆缺。”

他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