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燃烧的仿佛永远都是他,而她,静静立在那里,冷眼旁观,一清二楚。

他一把抱起她,甩在卧室的床上,再倾身覆上,手上齿间动作越发用力,索求也越发激烈而急切,仿佛急不可耐的直奔主题,却因为熟悉,下苦功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的敏感点,她无法抗拒,只能在这种折磨死人的苦涩和甜蜜中学会承受和迎合。激情攀升时,辛圆缺死死咬上顾聿衡的肩膀,将自己的痉挛如此真切的传递给他。

快乐和苦痛,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喘息声在房中渐渐平息,脑中那阵爆开的烟花也隐隐归于宁静,辛圆缺缓缓睁开眼,撞入那双沉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顾聿衡长臂揽过她,手扶在她腰后,再次细细的吻她的眉眼,流连于覆住她媚波流转的猫眼的卷翘睫毛,“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辛圆缺低下脸去,避开他的吻,却安然趴在他胸口,模糊不清的嘟囔,“那小白谁来喂啊?我得回家喂狗。”

顾聿衡苦笑,手指绕上她乌黑的长发,“那下次我得吸取教训,先把小白绑架过来。”

辛圆缺不免笑出声来。

“那就起来吃饭吧,你在卧室里的浴室冲澡,我去外面,菜估计也得翻热,”顾聿衡起身下床,穿上衣服,又在衣柜里找了件白色衬衣丢给辛圆缺,“你洗完澡穿这个吧,我这没有女式衣服。”

“真乖。”趴在床上的辛圆缺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表扬他。

惹得顾聿衡又低头再她鼻子上重重刮了下,拍拍她脸颊,“快起来吧,懒猪。”说完就施施然转身走出了房间。

辛圆缺卸掉脸上的笑容,翻身坐起,无端的想抽烟,却又觅不到,干脆冲进浴室,当烫热的水浇到皮肤上时,她仰起头,想,或许她该考虑下陈易的建议,好好跟顾聿衡谈一谈了。

顾聿衡看着只穿着一件男式衬衣落落大方的走出来的辛圆缺,脖子稍稍后仰了一些,眯着眼睛从上往下的打量她,最后落在从衣服下摆伸出来的纤细长腿上面,啧啧叹了两声,“完了,我后悔了,你这样穿分明是让今天这顿饭吃不成嘛。”

辛圆缺乜他一眼,唇边又爬起甜笑,“后悔也没用了。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吃的?”

很家常的三菜一汤,可光看样子就觉得十分可口。顾聿衡拉开椅子,请她入座后才到她对面坐下,“要喝酒么?”

“等会儿要开车回去,就不喝了吧。”辛圆缺早就快饿疯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探向面前的一道鱼香茄子,塞进嘴里后便满足的叹气,“嗯……好吃。”

“那是,我的手艺会有错?”顾聿衡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眼角眉梢难得出现了点真心的笑意,可转眼想到这手艺全是出国后想家乡菜想到发疯时锻炼出来的,眸间的星火光芒就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顾聿衡状似无意的问,“圆缺,陈易回去了?”

辛圆缺有些微的晃神,放下了本来已经夹于筷间的糖醋排骨,抬眼看向他,说,“嗯,报纸上关于于副省长的新闻,你应该也看了吧。”

于副省长家中光是查出来的现金就已近五千万,还不论其他财产,即使作为亲家的凌家本就家底雄厚,可就算认为凌家将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了于家,查抄出来的各项总资产折算下来也远远超出了凌氏应该有的实力。可最关键的是,每一项对于于副省长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指控,都有切实的证据并能找到具体的行贿人。整个W省一时落马者众,不论政界还是商界都陷入了高度恐慌。

而且最可笑的是,于副省长在个人问题上也并不是那样的洁身自好。

顾聿衡对辛圆缺将他问的隐约指向她和陈易私人情感的问题模糊归为对这桩案件的询问似也并不甚在意,笑了笑,“我托了关系,明天去探视于敏敏,你要一起么?”

辛圆缺面色不变,端着碗给自己乘汤,“唔,如果我们是以情侣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我就去。”

顾聿衡闻言眯起眼睛,“辛圆缺,你敢说我们现在不是情侣?”

“是是是,我们当然是。”辛圆缺在他佯作的愤怒下屈服。

他没有问她怎么还那么恨于敏敏。

她也没有主动坦白,并单刀直入的问他心中所想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女子监狱。

于敏敏在女狱警的带领下走入会客室,隔着玻璃看见顾聿衡,眼里隐隐便泛出了泪光,可当看见挽在顾聿衡臂弯里的辛圆缺时,那眸中的委屈立马变为了熊熊燃烧的愤怒,手又张成爪,喉间发出低低的怒吼,便准备扑过来。

“老实点!”女狱警毫不客气的制住她,摁着她坐在铁栏杆前的椅子上,可于敏敏依旧挣扎着,死死瞪着辛圆缺,仿如一头怒到极处的野兽,伤、痛、恨、怨,可最最关键的是,身陷囹圄,无可奈何。

“那么生气干什么?”辛圆缺悠然的笑了,“我记得以前你这样挽着他的时候,我可不像你这个样子。”

“因为你没我爱他!”于敏敏吼道。

“是么?”辛圆缺稍稍蹙起秀气的眉头,问道,似是在问于敏敏,又似是在问身边的顾聿衡。

可顾聿衡却只是绷紧下巴,冷硬的坐在一边,没有回应她。

于敏敏冷哼一声,不屑的移开了目光,“辛圆缺,你就装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毁了我全家,难道你还指望着上天堂?你凭什么还有脸坐在这里?来欣赏我被你整的有多惨么?”

“啧啧,这话可就严重了,再说我从来没指望过上天堂,只是,我准备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罢了,要不要我们到地狱后再比比谁下的层数低?至于你全家……好像不是我的责任吧?你知道你母亲在单位多么专横独断,排除异己么?你心中奉为天神的父亲,又是多么肮脏污秽?包养了多少情妇,甚至还狎妓么?不过我也理解,他那个位子,压力太大,难免就误入歧途,也需要缓解压力的方法不是?再加上贪了那么多,恐怕是得以比较极端的方式才能发泄一下,谋个安睡的法子……”

“呸!”于敏敏啐了辛圆缺一口,站起来,几欲癫狂的用还带着手铐的双手摇着栏杆,“辛圆缺,你怎么不去死!”

“坐下,老实点!”一边的狱警再次用蛮力将于敏敏制服,将她拷在椅子上。

于敏敏满是凄凉的哭着喊,“聿衡,聿衡……你就看她这样欺负我么?”

辛圆缺瞥了顾聿衡一眼,他也正看着她,眼神中晃过浓重的讥讽,还有若有若无的厌恶,他站起身来,“我去下洗手间。”

于敏敏的哭泣,挽留,在他走出房门后便霎地止住,冷眼看着辛圆缺,嗤笑,“我以为你有多大的魅力,原来不过如此,他脸上的不耐,你应该没错过吧?”

“于敏敏,想不到进一次监牢,你进步不少。知道故意让我说出那样的话来惹他厌恶我、同情你是么?”辛圆缺唇边却依旧挂着疏淡的笑容,仿佛顾聿衡起身离去对她全无影响。

于敏敏眼中再次升腾出浓重的恨意,“不然你以为我被折腾成现在这副惨样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辛圆缺目光停留在于敏敏被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上,其间还有不少地方头发已经不在,透出白色的头皮,脸上有些地方也还能看到未散去的淤青,脖子处有尖锐的红痕,而且她瘦的几乎已经不成人形,配上狠戾的表情,被称作人不人鬼不鬼毫不为过。

陈易心是够狠的,不过他曾经让她来看看于敏敏再做决定,将她弄成这副惨状,未尝不是在帮于敏敏。

至于顾聿衡……想法多半大同小异。

唇角拉开点笑容,辛圆缺淡淡地说,“如果他真的对你完全置之不顾,我才觉得心寒,你毕竟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还曾经那么全心全意的将一颗真心相托付……”

“嘴硬。”于敏敏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就当我嘴硬,至于顾聿衡,你不要再想了,他不会是你的。”辛圆缺说完就起身准备走。

于敏敏再度欲站起来,却被特制的椅子困住,她狠狠瞪着辛圆缺,“你以为他就会是你的么?辛圆缺?你以为他现在还是以前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顾聿衡么?你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干过些什么荒唐事么?哈哈哈,辛圆缺,我为他堕过胎,这些日子你有涉足么?”

辛圆缺手指悄无声息的掐进手掌,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说,“可惜,于敏敏,这就是差别,如果怀孕的是我,他一定会满是喜悦的让我生下来,而不是希望我去堕胎。于敏敏,你最好自重,不要让我软不下心来放过你。”

于敏敏愣住,不过很快爆出几声冷笑,“我告诉你,辛圆缺,我也不稀罕你放过我,我的罪能判死刑么?不能吧?等我出来,就是你的死期!辛圆缺,我一定要你死!我要你死!”

辛圆缺不再多说,转身在狱警的带领下迈步出了会客室,她没有看到顾聿衡,便一个人按照指示出了监狱。在监狱大门口却见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顾聿衡的宝马。她走过去,他果然在车里等候,似在沉思些什么,英俊绝伦的侧脸,无比专注。

他看见她,冲她微微一笑,“上车吧。”

“嗯。”

辛圆缺坐进副驾驶座,顾聿衡发动车,问她,“找个地方坐着喝杯咖啡?”

“我还要回公司,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辛圆缺脑子里还有于敏敏刚才说的话,即使理智告诉自己,她说的不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顾聿衡唇角拉开月弧,稍稍愣了一下就问,“圆缺,于敏敏的事情,陈易是将控制的权利放在你手里了么?”

辛圆缺眨眨眼,望向他,“是呀,你现在是来劝我放过她吗?”

“我劝你,你就会放过她?”顾聿衡缓声问。

圆缺笑得十分无害,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相反意味,“你说呢?你劝我,我肯定只会害的她更惨才对。”

顾聿衡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声,“辛圆缺,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该报的仇也报了,就算了吧……”

辛圆缺做出天真状,声音也放的极嗲,“那如果我放过她,是不是你就永远呆在我身边不找别的女人呢?”

顾聿衡一怔,蹙起眉,不敢相信的看了辛圆缺两眼,“你怎么了?”

“受刺激了,”辛圆缺收起做作,随意一笑,“顾聿衡,我只是想你明白,当初在订婚宴上,你既然决定背弃你救命恩人的全家,现在就不要再心软。”

“于叔叔是因为确实犯了错,可于敏敏她并没有犯太大的过错不是么?”顾聿衡瞥向她,目光灼灼,“还是说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辛圆缺也噙着笑毫不退让的回望,一字一句的,“你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只是想从我口中再知道一次?”

“你说呢?”顾聿衡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

车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陈奕迅温柔磁性的嗓音却突然闯入这剑拔弩张的密闭空间,辛圆缺松开一口气,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屏幕,是以前在销售部实习的小米。

“喂,小米……”米字还没出口,那边传来的哭声就吓了辛圆缺一跳,“小米,怎么了?别哭啊,有话慢慢说。”

“圆缺姐……姐……我……我在医院。”

辛圆缺皱眉,“在医院?伤到哪里了么?”

“我……刚刚检查了,说……说我是……我是宫外孕……”

听到最后三个字,辛圆缺手上猛地一颤,手机差点从手上滑落,她喘了几口气才平息过来,尽量保持冷静的问,“是输卵管么?破裂了么?能采取保守治疗么?好,你别哭,我马上过来……你先给一个医生打电话,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姓邵,号码是……”

“哪家医院?”她一落电话,顾聿衡便问。

辛圆缺心乱如麻,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惠康。”

“你动手术那家?邵泽在那家医院上班?”顾聿衡一面加速一面问。

“嗯……顾聿衡,麻烦你再快点……”辛圆缺紧紧闭上眼睛,那三个字却如魔咒一般在她脑中响个不停,如果不是死死咬住牙齿,她恐怕早已尖叫出口。

顾聿衡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言安抚,“没事的,圆缺。”

辛圆缺猛地一颤,依旧死死闭住眼睛,眼眶却已酸热;没有说话,手却不自觉的抓住了他的手。

十指紧扣。

远近(上)

辛圆缺止住哭声,有些不敢确定心中所想,蓦然抬头,却见到面前眼带忧色却笑得温暖的人,是陈易。

辛圆缺缓缓垂下眼,用浓密的睫毛盖住了自己眼中的失望,吸了吸塞住的鼻子,她挤了点笑出来。

陈易捕捉到了那被眼泪冲刷的越发晶亮的双瞳中一闪即逝的失落,虽然她没有对他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问出口,陈易还是不由自主的交待了,“我正说要去附近的文具店买几个本子就看到了你。”

“嗯。”辛圆缺轻轻的应了一声,晃晃悠悠的想站起来,脱离陈易的怀抱,可小腿的酸胀无力直入骨髓,站起身的一刹,脑中却突如其来一阵晕眩,立刻要倒下去的错觉,让她一把抓住了陈易的手臂,稳住自己。

陈易扶住她,低声问,“没事吧,圆缺?”

辛圆缺待眩晕过去后,依旧推开陈易,坚决的自己站定,歉意的对他笑笑,故作无事的说,“没什么,只是……他全都知道了。”

“顾聿衡?”陈易想起刚刚他看见辛圆缺顺着路疾奔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沉默片刻后,拿出餐巾纸,递了一张给她,“擦擦吧。”

“谢谢。”辛圆缺接过来,一边擦脸上的泪水,一边长长的舒出口气来,唇边再次不由自主的浮现点自讽的笑容,伸开手对陈易比划着。“你说我是不是报应呢?陈易……最甜蜜的时候,一切都……哐当一声,什么都瞒不住了。”

陈易站在一边,沉默着的看着辛圆缺。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圆缺便喘着气,自顾自的讲了下去,“如果我早点对他坦白,是不是会好很多?你那个时候告诉我的……可是我没照做,我总是想,如果告诉他了,我就失去他了,彻彻底底的,所以我想拖,拖一天算一天,至少,让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我再告诉他,这样至少我们在一起过……可是,真正在最甜蜜的时候,被人拆穿真面目,也并不好受……陈易,你看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苏俊说的对,我其实就是想用甜蜜拴住他,就是想让他也舍不得我……所以一切都是我活该,我把事情弄糟了,我本来就不聪明,一点小伎俩,把事情弄的那么糟……一开始,最最开始,我就该对他避而远之。他妈妈病了,我也该绝望,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没想过他妈妈会病的这么严重,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他这样的打击……可我怎么办呢,可我妈妈怎么办呢……”

越说到后面,辛圆缺越发泣不成声,她掩住脸,眼泪就直接从指缝渗出来,再顺着手腕滑下,陈易眼睛也有些发红,拉下她手腕,轻轻的抱住她,几欲呼啸而出的情感,内心的酸楚沉闷,怀中的人的温度和柔软,引得他逐渐收紧怀抱,在她耳边低声劝慰,“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辛圆缺屏住哭声,摇了摇头,“不会了,以后的事情只会更糟……”

她跟顾聿衡没有办法在一起。

不说她的欺骗,隐瞒,甚至算是背叛,会不会在顾聿衡心里扎上一根针,他们彼此的身份坦然相对后,即使是别扭,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是兄妹……

除非,破坏掉他们作为兄妹的纽带——她妈妈和顾天行的婚姻。

想到这里,辛圆缺不禁哆嗦了一下,后来又苦笑,还好她绝对不会这样做,也应该没机会这样做了。

二十步外停着一辆出租车,车边靠着一个人,手已经紧握成拳,看着眼前这幕半晌,正欲钻进出租车,辛圆缺和陈易就转过了身来。

辛圆缺看见他,哭得红肿的双眼,似是倏地睁大了稍许,雾气朦胧的清亮眼睛,似是滑过了惊异、惊喜……最终却在她脚下本能的抢出两步,又停下后,化为空寂。

她就定定的站在那处,一点点勾起唇角,对着他惨然一笑,笑意掩在乌黑,此时却又无比凌乱的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间,显得如此苍白。

他看着那头发,想到昨天,他还亲手为她吹头发,柔软的发丝一点点从指间滑下溜走……

他坐进出租车,松开一直紧捏成拳的手,关上车门,掌心的指甲印通红。

出租车开过的时候,车里车外的人,均目不斜视。

辛圆缺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她想顾聿衡一定明白了她的放弃。

她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他会如何想她?

阴谋被拆穿,所以就此收手,毫无悔意?

他会不会去想,她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是就此鄙夷唾弃,不屑一顾,直接将她和那些回忆,归为不堪回首?

“圆缺?一起去喝点东西吧?喝点暖的,你应该会好受许多。”陈易对旁边僵立不动的辛圆缺说。

辛圆缺找回意识,冲陈易笑了笑,“不用了陈易,我很好,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陈易感觉到她的客气和疏离,心内不免苦笑,却仍送她到了家门口。

看着辛圆缺进门,陈易站在铁门外,抬头望着这栋掩在几棵高大苍翠树木后的别墅,轻而长的叹了口气。

他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像个外人。

辛圆缺进屋后就往自己的房里走,帮工的刘婶多看了她两眼,最终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在进房前说了一句,“还好小姐你回来了,再晚些我就该给夫人打电话了。”

其实是在解释她还没有告诉肖雪自己可能一夜未归的消息。

辛圆缺想了想,还是细细的说了声,“谢谢您,刘婶。”

“没事没事,要我给你拧张热毛巾来么?”刘婶是由衷的喜欢圆缺这个孩子,长得漂亮,却礼貌而友善。

“不用了,刘婶,吃午饭的时候叫我就是了。”圆缺噙着点笑容,轻轻关上了门。

她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呆呆的走着神。半晌后,垂手右下角拉开抽屉,里面有个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的蓝黑丝绒布上,躺着一只小巧精致的心形发夹。在打开的一刹那,水钻反射出的璀璨光线,让她眼前一痛。

伸手取出夹子,站在镜前,梳顺头发,将夹子夹在了耳侧,细细端详了半晌,然后就这样再度落下泪来。

扯下发夹重重捏在手里,往后仰倒在床上,辛圆缺痛哭失声。

顾聿衡……顾聿衡……

这三个字从最开始就种入了她的生命,生根发芽。他带给她的温暖,快乐,兴奋,紧张,甚至是患得患失的难过和失落,都成了这株叫□情的树木,快速生长的全部力量。即使这棵树来的时候不当,即使它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恶而不该被人认同的,她也甘之如饴的听之任之。而现在,要让她将这棵强壮的大树连根拔起,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再痛苦,她也不能让她妈妈感受到半分。

或许是因为前面14年,她和她妈妈生活在一起时分外辛苦,如今顾聿衡才能让她那么快的沦陷,可她怎么能为了如此安逸生活下的小小贪恋,而舍弃了生活艰辛时无论多么艰难都尽量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还说自己从未后悔的妈妈?

只要顾天行对她妈妈好,只要她妈妈觉得幸福,只要她妈妈能生活的安然无忧,她痛苦算什么?

想到可能只能靠拆散顾天行和她妈妈,她和顾聿衡才能在一起,她就愿意暂且放弃。

反正她做错了,顾聿衡已经恨上了她。

那不如顺水推舟,随他而去。

所以,当她脑中突然一闪而过拆散肖雪和顾天行这个恐怖的念头后,再转身面对满脸伤痛的顾聿衡,即使知道他可能误会了,满心舍不得的她也只能止住脚步,宣告她的放弃。

隔着泪水,眼前的发夹,光芒更觉耀眼,原来圣诞夜,她告诉他,她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是她妈妈……是今日选择的预告。

接下来,辛圆缺的生活过的如死水般平静。

肖雪和顾天行回来,给她带了不少礼物,那个时候,她眼睛已经不红肿了,还笑着对顾天行说了谢谢。

之后是开学,她骑上了顾天行送她的自行车上下学,陈易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生活中。

第一次月考,辛圆缺还是第三名,可顾聿衡的名次却退到了十名开外,英语更是刚刚及格。辛圆缺看了榜回来心里自然难受,可看了眼身边不发一言的顾聿衡,又只有沉默。

她和顾聿衡,从开学到现在,真的是一个字都没说过。

顾聿衡好像拿她当空气,从来不多看她一眼。他下了课会第一个冲出教室,上课的时候还是擦着铃声进来,眼眶时常是黑的,形容变得消瘦,没有课外活动,不再活跃在任何一个球场上面,不再坏坏的笑,不再多话……他的好朋友——苏俊他们也再不过来,于敏敏偶尔过来缠他,他也是一个眼神都欠奉,常常惹得于敏敏眼眶都红了,却又无可奈何。

他这样,辛圆缺受的折磨何尝少过?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又一场,早上起来面对肖雪时,却还只是最灿烂的笑容。

顾天行也不再找她打探顾聿衡的情况,可他的轻松自在,让辛圆缺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或者,甚至,他连顾聿衡妈妈死的日子都计算好了,突然有一天,顾聿衡会被他领回家,站在家门口,冷冷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