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票还是专人送来的,都不用说,周围人都明白了,她何瑶是那个泼油漆发传单的人,

余欢以诽谤罪起诉的她。

何瑶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慌了。

可惜余欢的心肠是铁石做的,她只柔声劝:“学姐赶紧找律师吧,不要再做其他无谓的努力了。”

气的何瑶几乎要吐血。

开庭的时间定在30天后,恰好在余欢出国的前一周。

余欢应付完了声泪俱下的何瑶,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来,瞧见韩青青兴高采烈地同她播报着即时八卦——

[我的天欢欢你可真的是酷毙了!]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直接送达法院传票的!据说正上着课呢,法院人员敲教室门,把老师都吓住了。]

[何白莲接传票的时候差点跪下了,都是旁边人扶着的;我敢肯定,她肯定把裤子都吓尿了]

……

末尾,韩青青不忘补充。

[你可千万别再心软了啊,这样的人,就该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不然永远是个以为天下皆他妈的巨婴]

午饭吃的不多,余欢一烧起来就胃口不好,每样都稍微吃了点,但抑制不住的反胃。

孟老太爷过来看了她一次,她刚刚吐过,正在拿漱口水漱口,旁边放着一盘果切,余欢插了一小块柠檬含在口中,稍稍抑制一下。

孟老太爷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下午的时候苏早过来看她了,笑盈盈的。因为祁北杨的缘故,孟老太爷对苏早的好感度也降低了一些,不过也没阻拦,客客气气地请她进了余欢的房间。

苏早过来的时候,余欢刚刚小睡醒来。下午不用输液,她依旧穿着长袖的睡衣,缩在床上,长而卷的睫毛,脸上因为睡姿问题压出来一道指痕,像极了人偶娃娃。

她声音沙沙的:“……小早啊。”

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个哈欠。

苏早一颗心都快被她萌化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搁在床边,笑盈盈:“我听说你病了,熬了些粥给你尝尝。”

余欢其实并不饿,但苏早这么句话引的她心里一动。

孟老太爷站在门口,说:“哪里用的到这么麻烦,桑桑想喝什么,叫下面的人给她现熬了就是,难为你跑这么远送过来。”

苏早笑:“孟爷爷啊,这才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

孟老太爷才不管苏早送的是鹅毛还是鸭毛,只防备苏早是过来给祁北杨传话的。

他如今就像是守着小鸡仔的老母鸡,护好了窝,坚决不叫祁北杨这只大灰狼过来祸害了他的小姑娘。

有孟老太爷死死盯着,苏早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将饭盒打开,递给余欢:“喏,还是热的呐,正好可以喝。”

只垂眼看了下,余欢就知道这粥是祁北杨熬的。

他知道她生病了,自己不好过来,才叫苏早送了过来。

余欢虽然胃口不好,但也强撑着,喝了小半碗,这才放下勺子。

苏早从始至终没有说祁北杨的事情,孟老太爷这才放下了心,将她送出去,不忘问她,这粥是怎么熬出来的?

余欢拿出手机来,给祁北杨发了短信。

[粥很好喝,谢谢你。]

她捂着胃,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啊……又尝了块橙子,余欢想,要是身体能再好点就好了。

这样病恹恹的,实在不好呀,总是叫外公为自己担心。

今天祁北杨一下午的脸色都不好。

城南的项目开发受到了阻碍,港城那边的招标也落了空,下午开会的时候祁北杨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宋特助屏着呼吸,连递文件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事情的转机来自一条短信。

祁北杨刚刚驳回了重新提交上来的方案,将里面的错误一个个指出,步步逼问,刚升上的项目总监出了一脊背的冷汗,被他批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细小的铃声,只响了一下。

祁北杨将文件放在桌面上,拿起了手机。

宋特助默不作声,给他重新沏了盏新茶。

倒完茶后,他用余光瞧见,祁北杨笑了一下。

唇角上扬,目光温和,似三春阳光。

这一笑,不止宋特助愣住,项目总监也傻了眼。

不过一瞬,祁北杨便搁下手机,再对项目总监说话时,已经没了方才的戾气:“周五上午十点前重新提交一份新的给我。”

这话无疑是赦免,项目总监应着,手忙脚乱地收拾了文件离开。

他的上帝啊,是点了哪里的天使及时过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中啊?

宋特助不知道短信的内容,也不好奇,他揣测着多半和桑桑小姐有关。

也只有桑桑小姐,能够主导祁先生的情绪了。

起初他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觉着在这场恋情中,桑桑小姐占据被动地位,但时间久了才发现,其实祁先生也同样可怜。

只可怜祁先生……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了。

祁北杨今晚本不欲回祁家老宅,但祁老爷子点了他的名,要求他必须过去。

先前祁父祁母也住在老宅中,但自从祁母病发之后,祁老爷子喜静,以担心她弄坏了珍藏的宝贝为由,让两人搬了出去。

这些也不过是借口罢了,祁老爷子不喜欢祁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到达老宅的时候,祁老爷子刚刚吃过了饭;他对自己这个孙子也不甚热络,不问工作,只告诉他,别再缠着余欢。

祁北杨皱眉:“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前做了那样的事,还有脸去求人家小姑娘?”祁老爷子慢慢悠悠地饮茶,眼神锐利,“若不是我压着,只怕现在孟老头就拎着刀过来找你清算了吧。”

祁北杨不言语。

祁老爷子重重放下茶杯:“我一直以为你和人家小姑娘规规矩矩谈个恋爱,闹个脾气才分手。不曾想,你还干了这么多混账事。北杨,你自小就聪明,怎么年纪大了反而糊涂。你胁迫得了姑娘一时,还能胁迫得了人家一辈子吗?”

祁北杨被他这番话问的哑口无言:“我会对她好。”

“你觉着什么算对她好?”祁老爷子哂笑,“依旧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派人监控着她的动静?你这样,除了没有威逼,和之前又有什么分别?”

“我只是不放心,”祁北杨静静地说,“她性子软,容易被欺负。”

“这不是理由,”祁老爷子坐在椅子中,缓缓地说,“你别不信,北杨,你再这样执迷不悟,她即使同你在一起了也不长久。”

祁北杨沉默不语。

“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你现在是想时时刻刻掌握她的消息;渐渐的,你就会想要干涉她的正常社交,然后是生活,衣食住行,你样样都想替她安排,叫她永远都是你的掌中之物……北杨,你好生想想。”

祁北杨不认为自己会做到那一步。

他只是……只是担心她罢了。

她实在太脆弱了,该被他好好地保护起来。

余欢这场病,一直持续到了周五。

期间抽血化验了一次,余欢觉着没必要,发烧而已,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的;不过化验结果出来后,孟老太爷倒是松了一口气。

大约是怕孟老太爷怀疑,苏早倒没有时不时地上门过来送粥;余欢与祁北杨的联系也没断,不过也仅限于偶尔发条短信,连电话都少打。

孟老太爷也未再和余欢提起祁北杨的事情,余欢琢磨着,孟老太爷大概是气消了吧。

周六的时候孟老太爷说一旧友的孩子来霞照市,临时在孟家住几天;谁知道早晨的时候孟老太爷又突然有了急事,要去港城一趟;大病初愈的余欢临危受命,把接待的任务扛了下来——

人还是好接的,余欢虽然没有照片,但有接机的牌子,顺顺利利地把人接了回来。

先前一直听孟老太爷念叨这是个孩子,余欢还以为是个小男孩,谁知道见了面才发现,对方比她还长两岁,身高190 ,她得略微仰脸,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190 自我介绍姓楚名琼琚,一本正经地同余欢介绍自己名字的来历:“就是那个木瓜啦,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是不是很好听?”

楚琼琚拥有二分之一的中华血统,另外的二分之一来自于遥远的冰岛。他虽然在国外成长,但中文说的流利,对霞照市的一切都觉着新鲜。

余欢给孟老太爷打过去电话,说自己接到了人;孟老太爷吩咐她,叫她下午带着楚琼琚好好地出去逛逛,也感受一下霞照市的风情。

余欢其实并不擅长接待客人,好在楚琼琚性格外向,话也多,倒是避免了很多沟通上的尴尬。一路上,基本上都是楚琼琚在问,余欢回答。

大约是受了孟老太爷的影响,楚琼琚一直亲昵地叫她“桑桑”;想着这人在家也住不了几天,余欢没有纠正他,随他去了。

楚琼琚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双肩包,衣服鞋子都没有,说这叫“轻装简行”;余欢只好带着他去重新购买衣服,楚琼琚在买衣服上意外的龟毛,拿了不少衣服去试衣间里慢慢地试。

余欢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导购小姐殷勤地送上来了小甜点和饮料,只是她大病初愈,只尝了蛋糕顶端上的那一枚小樱桃。

陪着楚琼琚逛街实在是件麻烦事,余欢的脚有些累,她弯腰揉了揉酸疼的脚踝,刚捏了没两下,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

心脏剧烈跳动。

余欢抬脸,瞧见了祁北杨。

有一阵子未见了,他似乎清瘦了些,穿着件浅灰色的衬衫,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像是藏了满天的星辰。

而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弯腰蹲在她身旁,声音柔和:“巧了,在这儿也能碰到你。”

顿了顿,又开口:“你是想给孟老太爷买衣服?”

这片是男装区,也不外乎祁北杨会这样问。

“不是,”余欢摇摇头,“替外公接待朋友家的孩子,给他买衣服。”

受孟老太爷影响,她也管楚琼琚叫孩子了。

祁北杨笑了笑,心头的不悦因她这个称呼消散不少。伸手覆在她脚腕上,轻轻地捏了两下:“那这个孩子还真是不懂事,叫你走这么多的路。”

他手心热,余欢缩了下脚,颇有些不习惯。

天气稍稍回暖,余欢的裙子下面只有一条丝袜,薄薄的一层,被他这么一揉,热意熨帖上来,心里面麻麻的,像是有无数的小蚂蚁在咬。

嗯……现在的距离,对于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讲,是不是有点太近了啊?

余欢的意志力又被他不动声色削去半分。

试衣间方向,楚琼琚扯着嗓子欢快地叫了:“桑桑,你过来帮帮忙呗,我拉链拉不上了——”

这话一出,祁北杨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欢心里一咯噔,想要拉他的手,却拉了一个空。

这样的眼神叫她想起些不好的事情来……可别是又打翻了陈年老醋坛子啊!

祁北杨松开手,站起来,一言不发,径直走向试衣间的方向。

余欢忙站起来,跟上去:“祁北杨!”

你可别再犯了什么老毛病啊啊啊!

已经来不及了。

也是楚琼琚大意,没有关好试衣间的门,他还在费力地同自己背后的拉链做着斗争,猝不及防被人拎着领口揪了出去。

楚琼琚只瞧见一张英俊至极的脸,蕴着薄怒,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陌生男人声音冷冽:“哪里的拉链拉不上?我帮你。”

初来乍到的楚琼琚惊了。

故国的服务人员,都是这么、这么带感的吗?!

第45章 第四十五点贪欢

余欢跑过来, 正好听见楚琼琚结结巴巴的一句:“就、就后背。”

楚琼琚拿的这件衣服颇有设计感,斜后方一道金属拉链, 颇有些重金属摇滚风,也难为他从一群正经风格衣服中挑到个如此不正经的,只可惜这衣服错在太有设计感了,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拉上。

只好求助于外面的余欢。

祁北杨松开他,面色阴郁, 楚琼琚老老实实自动翻面, 给他瞧自己的后背。祁北杨一手扯着衣服,一手给他拉上。

拉链不太顺滑,祁北杨力气又极大, 楚琼琚抖了一下, 有种错觉,这个服务员会给他硬生生把拉链扯下来。

“好了。”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两个字。

好拽的服务人员啊!

楚琼琚转身,同余欢对上眼。

余欢喘了口气,介绍:“楚琼琚,祁北杨。”

肉眼可见的, 楚琼琚的眼睛明亮了。

祁北杨站在余欢身侧, 他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方才听得这人叫桑桑拉拉链时,他的一腔怒火几乎都要压不住了, 只想摁着这个耍流氓的家伙爆锤。还好, 只是拉后背的拉链。

还好, 他忍住了。

祁北杨惊觉, 祁老爷子说的那番话都是对的。

他忍受不了别人同桑桑那样亲密,他只想叫桑桑眼睛中只他一人。

祁北杨仍未平静,楚琼琚也激动极了:“祁……祁先生,我常常听我姐姐提起您!您要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

……都用上敬称了。

祁北杨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这小子,想把他拖出去,拎着领子警告他不许再叫桑桑,可这人姿态摆的实在太低,桑桑也在,他一时不好教训。

免得桑桑觉着他凶。

余欢没想到楚琼琚竟然是祁北杨的小迷弟,也是一怔。

不是,这两人,一个长居国内,一个从未归国,怎么还能扯上关系了呢?

楚琼琚说:“我原本想着过两天就去拜访您,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啊?”

祁北杨瞧了眼余欢,若有似无地笑了:“今天休假,没安排。”

楚琼琚期期艾艾地看向余欢:“桑桑……”

祁北杨不喜欢他这样叫余欢,但当着余欢的面,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移开了步子,依旧冷着脸。

楚琼琚还不知道自己踩了雷:“咱们能邀请祁先生一块出行吗?”

咱们。

再次精准踩雷。

余欢犹豫了。

孟老太爷叫她好好招待楚琼琚,那她满足楚琼琚这个小心愿,应该不过分的吧?

她看向祁北杨。

祁北杨唇边噙着笑:“桑桑觉着呢?”

余欢被他这笑晃了一下眼,干巴巴地说:“啊,那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就一起呗,人多力量大。”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了。

楚琼琚乐极了,衣服也不买了,连声问祁北杨打算去哪里。

主导权又回到了祁北杨手中。

霞照市市郊有座洛织山,以梅花闻名,现今正逢早春,梅花开的正好。祁北杨只是稍稍提议,楚琼琚就乐淘淘地应下来——

“看梅花好啊!梅花气节高!”

余欢思索,如果祁北杨提议去动物园看猩猩,楚琼琚是不是也会迎合着“看猩猩好啊,猩猩长的高”!

不管怎么说,远来即是客,余欢老老实实遵守着孟老太爷所说的话,一切以楚琼琚的意见为先。

既然他想和祁北杨一起逛……那就一起呗。

余欢对梅花兴致并不怎么高,她本来就是霞照市长大的,洛织山不收门票,小学时候春游,这里她来过无数遍。

真是闭着眼睛在这山里都不会迷路。

但对于楚琼琚而言,洛织山还算新奇。受到母亲的熏陶,他也颇爱些国内的诗词,一路上兴冲冲地拉着祁北杨聊东聊西。

楚琼琚是个典型的话痨,祁北杨又不爱说话,大部分情况下,是楚琼琚在叨叨叨个半天,祁北杨才应了一声。

余欢也从楚琼琚的滔滔不绝中,隐约知道了这家伙崇拜祁北杨的原因——

楚琼琚有一姐姐,天之骄子,比楚琼琚大三岁,楚琼琚在如此优秀的姐姐阴影下面长大,处处被拿来比较;楚姐姐这辈子没服过谁,骄傲的像只白孔雀,但在国内住了两个月,回去之后,像变了一个人,更加努力上进,只对弟弟说,自己遇上对手了,输的心甘情愿。

这样文绉绉酸溜溜的话叫楚琼琚牙都要倒了,后来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姐姐是落入情网了;而她说输的心服口服的那人,就是祁北杨。

楚瑶不仅以祁北杨为榜样,还不停洗脑着楚琼琚,日常拿祁北杨的事迹给他做案例讲解;这么日积月累下来,楚琼琚也成功被洗脑成了祁北杨迷弟之一……

这次受邀来霞照市,楚琼琚也存了私心,想要瞧瞧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男人,这个雷厉风行的人,在素日里是个什么样子。

要比他想象中和善许多。

楚琼琚恭敬且谦卑地说:“自打三年前姐姐告诉了我您和她之间的事情,我就一直很想见见收服了我姐姐的人是个是个模样。”

余欢自己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三年前。

啊,那个时候的她还在试题的海洋中遨游呢。

楚琼琚继续星星眼:“先前看到照片我还以为是姐姐P好了发给我,没想到今天见面,才发现那些影像远远体现不了您的风姿……”

这一顿彩虹屁吹的,余欢的头都大了。

祁北杨皱眉:“你别胡说。”

继而淡淡开口:“一直到去年之前,我都是单身,不曾交往过女友。”

楚琼琚有些发懵。

哎?

祁先生说他单身是个什么意思?这是想澄清什么东西吗?

他挠挠头:“但我姐姐的确是很崇拜您啊……”

“你姐姐叫什么?”

“楚瑶,”楚琼琚说,“我姐姐叫楚瑶,琼瑶的瑶。”

祁北杨步履不停:“我不记得。”

冷淡至极。

楚琼琚还是懵。

不是……他姐姐心心念念的对手,其实压根就不记得他姐姐这号人?

楚琼琚一时无法接受这样大的落差。

他原先还以为,祁先生多多少少也会注意到自己的姐姐,毕竟她是那样耀眼啊。

难道,祁先生喜欢比他更强大的吗?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

余欢在旁边,听到祁北杨这么说,恍惚了一下。

祁北杨这是在讲给她听的吗?

想要告诉她,自己与楚瑶没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