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叹一声,楚佑摇头道:“你在想什么……他们的确出身不好,许多人在外面都被人通缉,有的人犯的错大,有的人小,但并非都是罪无可赦之辈,若是能够选择,他们自然也希望能够回到山下过日子,谁想在这偏僻的高山上面一待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宁袖儿听他说着,又问:“那你怎么打算的?”

“他们多半是被迫为恶的恶人,对付这种人,自然是要慢慢用时间去感化他们。”楚佑笑道。

宁袖儿:“……”难怪这整个山寨里面的人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他们明明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话动作也十分粗暴,但就是……从来没真正动过手,每个人都是一副“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要是不干我就一刀子……把我自己给劈死在你面前,看你究竟干不干的样子。”

真是一群被驯化过头了的山贼,不过不得不说楚佑这么做效果还挺不错的。

宁袖儿还是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教育!”楚佑来回走了两步,他这一身本就有着十足的书生气质,这时候再这般做出了然一笑的模样,更是像极了神棍,他将先前那些牌子统统又扔回了柜子里面,来了兴头一般对宁袖儿讲解到:“走投无路并非只能在山上当山贼而已,当初我也是被逼得离开了京城,自以为无处可去,到头来我还是找到了去处,并非流离失所如他们一般上山为匪,我只要能够好好地教育他们,他们还是能够积极向善的。”

说到这里,楚佑又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教育计划:“我当初特地接近老寨主,便是打算来消灭这群劫匪,但老寨主待我极好,还临去之际还给了我二当家这个位置,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所以我便展开了教育大计。我既然是二当家,他们便都得听我的,我规定了每日的读书时间,让他们每个人好好看书,还专设了地方和时间为他们答疑解惑,如此一来,整个山寨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宁袖儿整个人都已经震惊了,她见楚佑走到窗边,便跟着也走了过去,这才发觉外面竟然有几名山贼正拿着一本书册子一边走一边看,那用功的程度,当真是叫宁袖儿自己都汗颜。

所以说这已经成了一个有文化的山寨了么……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中二病太可怕了。

宁袖儿默然看了楚佑一会儿,随即道:“那个……我觉得京城的人民需要你,要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回京城去开讲堂吧,一定能够拯救更多人。”

楚佑蹙眉,终于恢复了正常:“不行,我不能回去。”

“当真不回去?”宁袖儿又问了一句,她不相信楚佑对于京城的一切丝毫就没有眷恋,京城当中还有一个晋王,还有司焉,还有楚佑从前生活过的一切痕迹,她不认为楚佑是不想回去,或许更多的是不能回去。

楚佑道:“我现在在凛州过得很好,在山寨里面也过得很好,我没有回去的必要。”楚佑说到这里,忽的又叹道:“京城早就容不下我了,袖儿,你还不明白吗?”

宁袖儿咬唇道:“可是你可以让京城变得能够容下你,你当真就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凛州,待在这个山寨里面吗?”宁袖儿认真看着楚佑,低声道:“我不甘心,我不想让司焉一直一直被困在国师府,所以我想回去,我想把他救出来。不是只翻过那座高强将他给带出来,而是堂堂正正的迎出来,让所有人再也拦不了他。”

这才是这些年宁袖儿一直希望的,也是她最初离开京城到南疆的目的。

楚佑听着宁袖儿的话,忽的笑了一声:“说得很漂亮。”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吗?”宁袖儿又问。

楚佑默然,接着摇头:“你们先离开吧,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回来。”

宁袖儿看着额楚佑的神色,知他也不甘愿,便点了头,低声应了一句,然后自行推门走了出去。不知是否是楚佑又做了什么交代,这一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去阻拦宁袖儿,她步子很快,没过多久就出了寨子。寨子外面守着廉贞,一见宁袖儿出来,廉贞便迎了上去,有些诧异的问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廉贞本以为还得费上一般周折,宁袖儿或许到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才能够出来,她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却没有料到宁袖儿竟然这么快就悠闲的走了出来,甚至连手都没动过。

宁袖儿朝廉贞点头,“我们继续赶路吧。”

“那人是否是小王爷?”廉贞从宁袖儿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讯息来。

宁袖儿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二当家的确就是小王爷,不过他在山寨里面折腾了些东西,暂时还不打算跟我们回去,我们就先回京城去见司焉吧,他或许也很快就能够赶来了。”

“好。”廉贞并没有多的话语,只答了一句,随即与宁袖儿一同下山。

再次开始赶路,两个人又恢复了之前那个速度,原本应当有半个多月才能走完的路程,两个人不过花上了九天,等到第九天傍晚的时候,宁袖儿和廉贞终于到了京城。

时隔七年再次回到京城,当真可说得上是百感交集,宁袖儿看着来往的熙攘行人,与廉贞相视了片刻。宁穆和的军队也已经先于宁袖儿回到京城了,宁袖儿与廉贞并没有立即回去将军府,而是直接赶到了国师府的面前。七年不见,这个地方似乎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门口的大树似乎比之以前还要高了,落下的树荫被黄昏的太阳拉长,也显得更大了。

宁袖儿仰头看了一阵,小声对身旁的廉贞笑道:“七年没见司焉了,你是不是很想你娘?”

廉贞神色比之宁袖儿倒显得淡然许多:“想娘的应该是你。”

“你说我现在这样直接去见司焉是不是不大好?我们刚赶了这么久的路,满头满脸都是灰,甚至连澡也没来得及洗,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司焉若是见了不会嫌弃我吧?”人就在面前,宁袖儿反倒显得有些焦虑了起来。

廉贞十分诚实的打量了宁袖儿一阵,然后点头:“会,若是我,肯定会嫌弃。”

“……”宁袖儿被廉贞一句话打击得不轻,她立即回过身去,“那不如我先回去洗个澡找娘换身能见人的衣服了再来吧……”

“爹。”廉贞叫住了宁袖儿,“其他人会嫌弃,但是娘肯定不会,所以你放心。”

宁袖儿脚步顿住。

廉贞接着说:“他想的一定也是能够早些见到你,说不定听到你们回来的消息,娘早就在国师府里面盼着了,就等你回来,等着早点见到你。”

“当真?”宁袖儿朝廉贞问了一句,随即也开始在心里面想起了如廉贞描述一般的情形。如此想来,她更是走不开了,只想立刻回到国师府当中,立刻看到司焉,立刻与他说话,最好能够将这些年在南疆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讲给他听。她有很多事情可以讲,所以可以讲很久。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宁袖儿对廉贞道。

廉贞自是立即答应了下来,然后两个人直接绕到了国师府的侧面围墙处,纵身翻墙跃进了国师府当中。不能走正门,自然只能翻墙了。这些年宁袖儿苦练轻功,就是为了这一天,所以翻起墙来宁袖儿感受到了十足的愉悦感,甚至隐隐有种多年夙愿终于达成的诡异满足感。随即一想到这样的满足感竟然是来源于翻墙,宁袖儿就觉得总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总算,过了这么久,这墙再也拦不住宁袖儿了。

宁袖儿和廉贞翻过墙之后,看着墙内当初自己无比熟悉的环境,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廉贞,你还记不记得这里?以前你每次就在这个地方练字,每次你写错了字司焉就会给你纠正,但是你一个字写错十遍,司焉不能忍了就板着脸要教训你,然后你就会整个人缩在我身后……”

“爹。”廉贞悠悠看着宁袖儿,“别说这件事了……”

宁袖儿笑了笑,一路带着廉贞往司焉的房间走去,若是没有猜错,以司焉的习惯,这个时候都应该在自己的房间中才是。一路走,宁袖儿便一路看着四周的景色,越看便越是紧张了起来。

她就快见到司焉了,司焉见到了她,又会是什么神情?

41、四十一

宁袖儿怀着这般的心思到了司焉的房间之前,在廉贞的注视之下犹豫再三之后,终于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宁袖儿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对她来说国师府的一切都是熟悉却陌生,每个地方都带着七年前的痕迹,但每个地方却都有了些许不同,就连那院中的树都已经多了那么一两棵,走廊上有的地方掉了漆又被重新添上,但只有司焉的房间,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宁袖儿将手垂下,放回身侧,想着之前自己在房中缠着司焉一起午睡的事情,似乎都还历历在目。

……虽然都是些黑历史。

“没人开门?”宁袖儿等了半晌,房中却是毫无动静。

廉贞就站在宁袖儿的身后,她出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娘不在里面?”

宁袖儿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反正她已经敲过门了,司焉没有开门,那么不管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不管司焉是在睡觉还是没穿衣服或者在洗澡或者根本就不在,她推门都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了。

想到这里,宁袖儿干脆手上一用力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中安静成一片,摆设和从前几乎一样,只是不见了司焉。

“真的不在……”宁袖儿无奈的叹了一声,想来自己刚刚都是白紧张了。

廉贞问到:“你说娘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这里了,他如今不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出事?

宁袖儿从未想过,不过他一直在国师府当中,这么久了也没发生什么,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才对。宁袖儿低声道:“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改了习惯也不一定。他既然不在房中,我们再去书房或者院中凉亭找一找吧。”

宁袖儿也还记得,司焉最喜欢去的就是这两个地方了。

两个人一路走了出去,国师府当中的护卫比之从前似是多了不少,宁袖儿与廉贞是翻墙进来的,自然也不想引起骚动,所以一路上不得不躲过那些护卫,那院中的凉亭还是没人,亭旁的池子当中,莲叶全部都已经凋谢了,整个池里满是败叶,与从前繁花尽开的景致差了不知多少,透出一股子沧桑来。

宁袖儿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对廉贞道:“我们去书房,他一定在书房。”

虽是这样说,但宁袖儿心中已然有了不安。

司焉不在自己的房间当中,也不在亭内,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处,若是连书房也不在,那她又该去哪里找司焉?国师府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国师府,宁袖儿甚至一路上都不敢暴露自己的行踪,又如何去寻司焉?

这般心事重重的走着,宁袖儿与廉贞又到了书房之外。

所幸的是,两人远远的便能够见着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国师府的书房平时没人的时候都关着,只有有人的时候才会敞开大门。宁袖儿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这才与廉贞对视一眼,然后脚步匆匆的朝着书房里面走去,只是刚一踏入书房之内,宁袖儿便见着了那房中之人。房中坐着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一身的考究衣裳,正坐在窗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屋中的人并非是司焉,而是司覃。

“大哥?”宁袖儿声音有些涩然,这般问了一句。

司覃将目光自书卷上移开,朝着宁袖儿打量了片刻,看起来也没有太多的惊异,只是迟疑着问了一句:“袖儿?”他接着又看向了宁袖儿身后的人,问到:“廉贞?”

宁袖儿点头,低声问:“大哥,司焉在哪里?”

司覃看着宁袖儿,默然片刻之后却忽的笑出了声来:“这么久不见了,没想到第一眼见我就只问我司焉的下落,当真是……”司覃的语调中露出了几分无奈来。

宁袖儿知道他是刻意在酸,连忙打断他的演戏道:“大哥……”

司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司焉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了,现在还没回来。”

“处理事情?”宁袖儿问。

司覃点头:“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你不必这么一副担心的表情,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在这里看书等着。”

宁袖儿仍是不大放心,但人也坐到了司覃的面前来,而廉贞也跟着他坐了过来,司覃有些意外的看着廉贞,出声问道:“廉贞似乎成长了不少?我记得当年她离开的时候连话都还说不太清楚,司焉一定要她离开,我还有些不放心,怕她离开国师府受了人欺负。”

廉贞神色微变,低声道:“挂心了。”

“哈哈。”司覃又是一笑,摆手道:“如此就好了,你们都长大了,这就够了。”他站起身来,自己到了书架旁,将之前手里的册子给放回了架子上,随手拨弄着那些书道:“你们这些年过得可好?南疆那边很乱吧,司焉一直都很担心你们,三天两头就让我派人去查你们的消息,知道你们平安无事才肯放心,好在现在你们终于回来了,他也不用整日担心你们了。”

宁袖儿听着司覃的话,到最后终于没忍住打断道:“大哥。”

司覃动作一顿,“怎么了?”

宁袖儿道:“我们进了国师府,大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司覃一笑:“有什么可惊讶的?我们早就听说了你要回来的消息,本来估计的还要提前一些日子,不过你们似乎耽搁了些时日,国师府的大门敞着就是为了迎你们回来,看到你们回来,我为什么要惊讶?”

宁袖儿听出了不对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进国师府了?”

“你这不是进来了吗?”司覃失笑道,“还是说你难道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宁袖儿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司覃笑了笑,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了折扇来摇了摇,摇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竟是学会了翻墙。”

宁袖儿支吾了一阵道:“我听说司焉还被软禁在国师府,我还以为太子还不让我进国师府见他,没想到……”

“几天前,太子已经不再控制国师府了,所以现在司焉才能够亲自出去处理这些事情。”司覃道。

“自由了?”宁袖儿一怔,“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肯放人了?”

司覃突然之间不再回应了,宁袖儿看着他,突然也觉得有些问题了。

但宁袖儿的话还没问出口,便见一人自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司覃道:“大公子,商虞公主来了。”

“公主?”司覃语气中稍有些不满,他回头对宁袖儿道:“我去见个客人,一会儿就回来,你和廉贞在这里等我片刻可好?”

宁袖儿自然是点了头,廉贞默然不语,似乎是有些不大习惯回到国师府的环境。司覃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宁袖儿干脆就在房中翻起了架上面的书来,而廉贞则坐在床边,托着腮看窗外的景色。

司覃的片刻并不算短,宁袖儿和廉贞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外面才终于算是有了些许动静。

脚步声到了门口,宁袖儿和廉贞一起转头看向那门口,但见着的人,却并非司覃。

而是司焉。

司焉踏进屋子,见到了宁袖儿与廉贞,也并不惊讶,只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的注视着宁袖儿。宁袖儿和廉贞也是怔住,默然了许久,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似乎是太过静默,司焉负着手走进屋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宁袖儿怔了怔道。

司焉又问:“没有回将军府?”

“啊,连梳洗都没有直接就过来了。”宁袖儿有些茫然的又答了一句。

廉贞紧紧盯着司焉看。

司焉一人面对着他们两人,想了想又找了一句话道:“那本书……”

宁袖儿听他这话,微微一愣,然后低头朝着自己两手抓着的书看去,她刚刚自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这会儿她已经毫无意识的将这本书给揉成了一团……

连忙将书给扔了,宁袖儿道:“我不是故意的。”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又蹲下将书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弄平整,这才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上。

司焉和廉贞默然看着她这全过程,谁都没有开口阻止她。一直过了一会儿,宁袖儿才又小声的问了一句:“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谡国吗?我一直以为你是谡国人来着,你这次是来尧国游玩的吧?怎么样尧国的风土人情你还习惯吧?你怎么会跑到国师府来的?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所以一路跟踪我来此的吧……也不对,你应该……”

“袖儿。”司焉低唤了一声。

宁袖儿像没听到他这句话,继续喃喃念道:“你什么时候回谡国啊,要不要从尧国带点土特产回去……”她话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抬头看了司焉一眼,越看就觉得这容貌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当初重逢的时候她竟然是死活没有将人给认出来,这时候实在是没有脸再承认了。眼见着司焉还是那副模样静静看着自己,大有要听她继续扯下去的意思,宁袖儿终于有些无力的道:“你告诉我你就是个谡国的读书人,你一定不是司焉对不对,你一定不记得我当时说过的那些话了对不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听过那些话对不对……”

司焉:“哪些话?说我像老头子?”

宁袖儿瞪眼:“……”所以说这么多话,他就记住了这个?!

42、四十二

“喝茶。”司焉坐在窗边,和以前一样像个老头子般捧着茶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嬴画也已经随后走进了房间当中,站在司焉的身后,替宁袖儿和廉贞倒好了茶。

宁袖儿埋着头,低声咕哝了一句:“我不喝茶。”

司焉也不说什么,只朝廉贞看去了一眼。

之前没有认出司焉来,廉贞还比较能够放得开,但现在知道了司焉就是自家娘,廉贞却是怎么都没了放肆的胆子。或许是因为七年之前那段日子太过深入人心,司焉的严厉让廉贞只要一见到他就生出一种既想亲近又觉得敬畏的感觉来,所以这时候司焉不过朝着她看来一眼,她就立刻乖乖的到了司焉的身旁,捧着茶杯和司焉一起作老头子状。

眼看着廉贞也站到了司焉那边,宁袖儿心中涌起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独自辛辛苦苦将女儿给拉扯大,结果女儿的心却还是向着她那漂亮的娘司焉,宁袖儿觉得这个看脸的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结果番对话之后,司焉竟不再开口了。

宁袖儿与司焉相对站着,本是打算等着对方再说些什么,自己再别扭两句,但对方一句话也不肯说,自己这样傻站着就更有些尴尬了。她在南疆对司焉说尽了情话,对方却假装是另一个人,将那些话都给偷偷听了去,这实在是……实在是……回忆起来宁袖儿只想立刻扑到墙角去挠几下,最好将墙挠出个洞来好让她钻进去。

她有些想生气,但对方是司焉她却一点也起不起来了,如今只能耍耍小别扭,但司焉似乎连别扭的机会也不给她,这样憋着更难受了。

“那个……分别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宁袖儿妥协了下来,最终还是自己找了话说。

然而她却没料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司焉也正巧放下茶杯,缓缓开口:“你……”

宁袖儿瞪着司焉,等看他究竟要说什么。

司焉声音比之之前要柔和了许多:“之前在南疆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形势所迫。”

“那……暗示我一下都不行么?”宁袖儿小声问。

司焉摇头:“我已经暗示过了。”

“……是吗?”宁袖儿实在是想不起来司焉到底是什么时候暗示了自己他的身份的。他之前是一路的“%%&%¥#¥%&%*……”根本就没办法听懂,之后又是刻意躲着不跟自己说话,她就算是想听到暗示也没有办法,但是司焉十分严肃认真的一口咬定自己是暗示过的,宁袖儿怔了怔,也没有办法反驳了。

宁袖儿觉得还有不对劲,正要再说,那边司焉却忽的道:“自你进大帐救谡国皇子,我就将你认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有股子淡淡的幽怨。

宁袖儿赌一根香蕉,司焉这话的意思是在怪她没有第一眼就将他给认出来。

说起来这番两个人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宁袖儿却毫不知情,还一心以为司焉还在京城当中,也的确有她自己的问题。司焉的改变很大,她虽然觉得了司焉的容貌眼熟,但却也没能想到自己在谡国皇子帐中看到的人当真就是司焉。

继续说下去也没个完,宁袖儿轻咳一声,打算开口道个歉,但她刚刚张口,便听那边司焉道:“抱歉。”

宁袖儿闻言愕然,这么久了,这好像还是宁袖儿第一次听到司焉说这两个字。

屋子里面安静成一片,嬴画和廉贞谁都没有说话,一个不愿一个不敢,两个人就这般看着。而司焉忽的又站起身来,朝宁袖儿走了过来,他走到离宁袖儿不过两步的距离便又停了下来,凝视着宁袖儿低声道:“这些年你应当受了不少的苦。”

受苦是必然的,在南疆与在京城的日子简直是天差地别,且宁袖儿每日勤练武功,从未停下来过,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想要早些回到京城,早些见到司焉。从某种角度来说,司焉之于宁袖儿,已经不只是一种念想那般简单了。

而在宁袖儿的记忆当中,司焉是从来舍不得将好话挂在嘴边,从来不肯将关心的话给正经说出来的。就算是问你吃没吃饭,他也要拐上好几个弯用个隐喻再加个暗示层层叠叠玩文字语言。但这时候,司焉却是直接将这话给说了出来,这对宁袖儿来说,对司焉来说,都与之前完全不同。

宁袖儿心情大好,因着这句话,似乎连这七年里面一切辛苦的事情都给忘了,她翘起唇角愉快的笑了起来,便又踏前了一步。两人本就离得很近,宁袖儿这一步上前,然后又踮了脚,一个吻便轻轻落在了司焉的唇上。

八岁的时候曾经蹭趁着司焉不注意,偷偷的亲过了司焉好多次,但却与这一次都不甚相同。

宁袖儿退了一步,眸中含着笑意朝司焉眨眼道:“有件事情,不知道你忘没忘……”

以前司焉经常被宁袖儿偷亲,亲到后来干脆就已经平静得没了任何反应,这让宁袖儿一度觉得没了成就感。没想到过了七年不见,宁袖儿再亲这样偷吻司焉,对方却是又微变了神色,这让宁袖儿心中觉得十分有意思,她紧紧盯着司焉的眼睛,觉得这般模样的司焉简直是可爱到不能更可爱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宁袖儿声音有些轻,一字一句的将这话说给司焉听。

但司焉却并没有让宁袖儿将话给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