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人终于驾车往凛州赶去,秀书和嬴画一起驾车,而宁袖儿则与司焉一同坐在车中,司焉看起来的确十分虚弱,身上应当受了不轻的伤,但他坚持不肯在车上脱衣服给宁袖儿看伤口,宁袖儿只能够先这样照顾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也能够舒服许多。只是司焉听后只摇了头说不需要,这就又扭了头去看车窗外面的景色。

宁袖儿无奈的跟着司焉朝外面看过去,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到:“你在看什么?”

“天色。”司焉随口答道。

宁袖儿好奇的问到:“你会观天相?”

司焉摇头:“不会。”

“我会。”宁袖儿却是笑了起来。

司焉终于被宁袖儿这句话给说动了,将视线重新落回宁袖儿的身上,低声问到:“如何看天相?”

“嗯……”宁袖儿看了一会儿车窗外面的天气,随即认真了起来,对司焉道:“天相告诉我……一会儿要下雨了,所以我们得快些赶路,最好在下雨之前找到一处可以住的地方,不然的话嬴画和秀书就要在外面淋雨了。”

司焉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对外面的秀书和嬴画道:“我们快些赶路,今天先去京城不远处的青山镇休息一晚。”

“好。”嬴画很快回应了一句,随即驾车往青山镇赶去。

一路上司焉又没有了言语,宁袖儿盯着他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司焉被她这样一直盯着,终于也问到:“我脸上有东西?”

宁袖儿点头,笑到:“对,你脸上有花。”

“……”

宁袖儿接着道:“我只是觉得特别高兴,想到今后我们可以一直呆在一起就特别特别高兴,当初在南疆发生的事情我还一件都没有跟你说,你在京城的事情也一件都没有对我说过,以后我们就可以慢慢说了。”

“这些年我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大事。”司焉淡淡说了一句,但却又像是怕宁袖儿多心一般,隔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但你若是想听,我也可以慢慢告诉你。”

“好。”宁袖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发现司焉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其实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每一次说了什么冷淡的话之后,都会立刻又后悔了然后补上一句话来,多见了几次这种情况了,宁袖儿也从来不觉得司焉冷淡了,相反的倒是觉得他每次这样的反应十分可爱。

宁袖儿就这样一直看了司焉一路,两人也都有些累,所以并没有再说话,没过一会儿,宁袖儿就靠在司焉的肩膀上睡了过去。宁袖儿日夜兼程的赶路到京城,想来也是应当是消耗了不少体力,能够撑住这么久才休息怕已经是极限了。司焉将手轻轻落在宁袖儿的面颊上,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干脆朝着后方挪了些位置,然后让宁袖儿半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如宁袖儿所说,外面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来,雨水落在车窗上又溅入了马车当中,水花微凉落在了司焉的手背上面。司焉轻轻咳了两声,随即将车窗给关上,又脱了外套罩在宁袖儿的身上。因为赶路赶得急了的原因,马车摇晃得十分厉害,司焉捂着唇咳得有些难受,面色也又苍白了几分,等到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却见手心多了一抹殷红。他不改神色,只自怀中拿了手帕将血迹擦去,然后把车窗开出一道缝隙,将其仍入了漫漫雨帘当中。

而听着车内的咳嗽声终于止住,秀书也有些担心的往车内问到:“司焉,伤得可严重?要不要先将车停一停?”

“没事,不必担心。”车内司焉的声音传了出来,带了几分疲惫,“快些赶路就好了。”

“好。”秀书收回了视线,对身旁的嬴画道,“这马车也不小,你也到车里面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嬴画没说话,仍旧坐在秀书的身旁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秀书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这几年你一直都在京城?”就在秀书以为对方不打算理自己的时候,嬴画终于开了口。

对方问了出来,自己自然不可能避而不答,秀书似是神游了好一阵才勉强应了一声:“对啊。”

“在哪里?”嬴画又问。

“嗯……国师府。”

嬴画眯了眼,丝毫也不管那微雨落在自己的脸上,将衣衫和长发都给浸湿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到:“为何我在国师府一直未曾遇到你?”

秀书左右看了看,这才发觉两人这样驾车险些撞着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他连忙扯住缰绳掉了个头才算是没有当真撞上去,松了一口气之后秀书才解释道:“我一直都是替司焉办事的,去了太子那里,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正好帮司焉探探消息罢了。之后我的身份暴露,自然就没办法以秀书的身份继续留在国师府了,只能够乔装改扮换个身份……”

“所以你的新身份,就是司覃?”嬴画问到。

嬴画并没有说错,秀书就是司覃,司覃就是秀书。

秀书无奈的点了头,嬴画看起来有些茫然,她摇头道:“可笑我在国师府那么久,竟一直没将你认出来。”

“若是被你认出来,我就白装了。”秀书嘀咕了一句。

嬴画无声瞪了他一眼,又道:“那真正的司覃在哪里?”她还以为国师府的大公子当真回来了,却没想到回来的不过是一个乔装改扮的秀书而已,如此一来,司焉岂不又成了独身一人没有一名亲人?

但是秀书摇了头又道:“我真的就是司覃。”

嬴画定定看着秀书,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秀书吐了一口气,又解释了一句:“我若说我真的就是司覃,你相信吗?”

嬴画不说话了,因为从秀书的神色看来,这似乎是真事。所以说这才是秀书真正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司焉这边的,所以之后他在承认自己是太子的人之后,司焉还会再相信他,并且让他继续留在国师府。只因为他知道,秀书可能会背叛,但是司覃绝对不会。

“当初我不愿继承国师的位置,所以才擅自离家出走,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司焉继承了国师的位置,我放心不下,便用了秀书的身份回去照顾他,看他平安我就放心了。”秀书摊手将一切都给嬴画解释清楚,“之后绯玉找上了我,让我替他们做事,我也正好加入他们,将他们的目的给摸清楚,所以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听了秀书的一番话,嬴画算是终于弄明白了过来,她道:“为何不肯将这些告诉我?”

秀书笑了笑,摇头道:“说了就藏不住了,今后太子等人一看你与司覃两人走得如此之近,不是一下子就猜到我秀书的身份了么?”

嬴画竖了眉道:“你说了我也不会与你走得近。”

“当真如此?”秀书挑眉问了一句。

嬴画冷着声音道:“我与你本就从未有过什么约定。”

秀书轻轻叹了一口气,干脆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道路之上,这时候雨越下越大,两人的衣衫也都快湿透了,秀书将自己的外衫给脱了下来送到了嬴画的面前:“把这个举到头上,还是能够遮挡一下雨水的。”

嬴画拽着那衣裳,摇头道:“不必,你穿回去,这点雨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嬴画说得也是实话,她素来风里雨里的赶路惯了,身体一直十分健康,甚至连小病也没怎么生过,说起来倒是从前两人一起赶路的时候,秀书因为淋了场雨而生了一场病,让嬴画给笑话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秀书似乎也想起了这一件往事,不禁摸了摸鼻子道:“还是挡一下雨比较好,反正这衣服也湿了没办法穿了。”

秀书不肯将衣服穿回去,嬴画想了想也终于将那衣服举到了两人的头顶,替秀书也遮挡住了雨水。秀书不禁笑了起来,随即对嬴画道:“说起来,现在立下个什么约定还来得及吗?”

嬴画摇头正经的道:“太随便了。”也就是不答应的意思,但这个不答应也不是一直不肯答应,只是想挑个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而已。听到嬴画这话,秀书更是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嬴画被他这么一笑,终是没办法与他对视了,只冷着脸扭过了头。若是这时候宁袖儿看到这一幕,定会高呼道这娇羞的动作当真是和司焉如出一辙,两人是主仆果真是有道理的。

一阵赶路之后,几人总算是到了青山镇上面,秀书赶着马车在一处客栈外面停下,这才回身想要扶嬴画下车,但见嬴画这时候却已经身手十分利落的自己跳了下来,秀书顿时觉得有些不开心了,自己全然没有了表现的地方。他又到了马车的外面,掀了车帘对车中的宁袖儿和司焉道:“我们已经到客栈了,你们先进客栈休息,我再去置办些东西。”秀书已经看了出来,这一次司焉和嬴画二人逃出来逃得匆忙,马车当中几乎是什么都没有,秀书甚至怀疑他们这一辆马车或许都是嬴画不知道从哪里给偷来的。

然而见到了车中的情形之后,秀书才是一怔。

宁袖儿这时候已经睡了过去,枕在司焉的腿上睡得要多香甜有多香甜,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司焉则坐在那边,朝秀书轻轻摇了头道:“她赶路也是累了,别叫醒她。”

秀书点了头,看着宁袖儿那模样,觉得或许就算是司焉想叫,估计也叫不醒宁袖儿。

司焉说完这话之后,便微微动了动,然后自己小心的横抱着宁袖儿下了马车,然后带着秀书和嬴画二人一同进了客栈。在店小二招呼了之后,司焉便定下了四个房间,然后小心翼翼抱着宁袖儿到了一处房间当中,而秀书和嬴画也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换干净的衣服。司焉将宁袖儿抱到了床上,又盖好了被褥,这才转身打算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但他方一走到门口,却又听见宁袖儿似是低声呢喃了一句“司焉”,他一怔之下才又顿了脚步,回身到了宁袖儿的床前。

宁袖儿纵是睡着,仍是微皱着眉。这段时间两人重逢了又分开,司焉猜测宁袖儿虽是一直笑着,但心中仍是十分担忧的。他俯身在宁袖儿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只觉得对方嘴唇冰凉却是温软,对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围,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一般。

宁袖儿已经不是七年前的宁袖儿了,她长大了,比之从前出落得更加漂亮了,许多事情,也不是从前那般了。

司焉眨了眼,起身重新坐回床边,只静静的看着宁袖儿的睡颜。

一日就这般过去,等到夜已经深了,司焉才微蹙了眉,扶了床沿起身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宁袖儿睡了极为美好的一觉之后,终于在接近晌午的时候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宁袖儿便开始四处搜索司焉的踪影,但一看之下才发觉自己是在一间客栈当中,她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走出了房间,打算找到司焉,谁知道她才刚一出门,就看到嬴画端了一盆水要往一处房间走去。见宁袖儿站在那边,嬴画连忙道:“袖儿,你醒了?”

宁袖儿点了头,看着嬴画手中端着的那盆热水道:“怎么了?”

嬴画皱了眉,低声道:“司焉大人病了,今日一早才发现,似乎是因为之前就有伤在身,现在又受了寒,所以才会病成这样。”

宁袖儿怔了片刻:“严重吗?”

“严重,不过你醒来之前我和秀书已经去找过大夫了,大夫开了些药,我们刚熬好让司焉大人喝下了,现在正在房中休息,我给他端水进去,替他擦擦额上的汗。”

“让我来吧。”宁袖儿听到司焉生病,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安下心来,俩忙从嬴画的手里面接过了水盆,循着嬴画所说的到了司焉的房间当中。司焉正闭着双眸在床上休息,听到动静也没有反应,似乎是已经昏睡了过去。宁袖儿担忧的看了司焉惨白的面色,又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下却是更难过了起来。觉得昨日她在马车当中一个舒服和舒心就睡了过去,却没有考虑到司焉的状况,实在是太过不该。

那边嬴画说司焉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宁袖儿只要在房中好好照顾他就行了,宁袖儿这才稍微平定下了心来,然后替司焉擦了汗,接着在他的床边趴了下来。

“司焉?”宁袖儿小声唤了一句。

对方仍是没有反应,似乎睡得挺沉。宁袖儿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没动静,宁袖儿这才又站了起来,俯身靠近了床上的司焉,然后对着他伸出了手来。小心的掀开了对方的被子,宁袖儿又开始解司焉的衣带,只是宁袖儿心砰砰砰跳得厉害,那衣带又系得有些紧,宁袖儿折腾了半晌竟也没有解开。

最后司焉终于忍不住蹙眉睁开了眼来,抬了眸朝宁袖儿问到:“你在做什么?”

宁袖儿动作僵在了当下,“我想替你擦一□上的汗。”顺道再看一下他身上的伤口究竟是什么模样。

司焉低声道:“不必。”

“哦。”宁袖儿连忙收回了手,然后在旁边乖乖坐了下来,想了想又后知后觉的补了一句话道:“你醒啦?”

司焉看她一眼。

宁袖儿发誓一定要戒掉说废话的习惯,她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随即憋了一会儿才问到:“昨天你怎么不叫醒我,受伤不舒服怎么也不说一下,弄得这么严重了才让嬴画和秀书急匆匆的去把大夫拖过来。”

司焉应道:“本以为没什么大碍,从前更严重的伤我也受过,从未如现在这般……”司焉一句话说了半截,忍不住自己嘲弄般的笑了起来。从前受伤,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当初他还是楚修,那时候的身体与现在这副身体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宁袖儿听得有些不解:“你以前还受过更严重的伤?什么时候?”

“没有,我随口说的。”司焉支着身体坐了起来,对宁袖儿笑道:“你不是说在南疆发生了许多事情吗?现在闲来无事,说给我听听?”

宁袖儿双眸一亮:“当真要听我说?”

“嗯。”司焉并未说自己的确也很想知道这些年宁袖儿在南疆究竟都过了些什么样子的生活。宁袖儿看起来十分高兴,很快就调整了坐姿,然后开始一样一样的与司焉讲给了起来。

所以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嬴画敲门进来的时候,便见到了一副对于她来说应当算得上是不可思议的景象。宁袖儿与司焉二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倚在床上,正高兴的聊着,而两人眼中皆染着笑意。嬴画从未见司焉笑得这般自然,若说当真有,应当也是七年之前了。总归,都是与宁袖儿有关的。

司焉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吃些东西吧。”

“东西放下就好。”司焉说了一句,又接着问宁袖儿之前所讲的话:“后来呢?”

“后来啊,廉贞就起作用啦,原来她真的能跟动物说话!”宁袖儿说了一句,随即朝司焉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司焉迟疑片刻之后点了头,然后宁袖儿就自一旁端起了嬴画特别熬制的粥到了司焉的面前来坐下。

司焉:“……你要做什么?”

“喂你啊。”宁袖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受伤了没力气,当然是我来喂你喝粥。”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司焉正色道。

“好吧……”宁袖儿看起来有些失望,司焉却道:“你从昨天起就没吃什么东西吧,不饿吗?”

若是司焉不说,宁袖儿都快忘了,等听到司焉这么说她才苦着脸捂着肚子:“饿了。”司焉不禁笑了出来,然后舀了一勺粥送到了宁袖儿的面前,宁袖儿乖顺的喝了一口,随即笑道:“好喝,你也喝。”

司焉自己也喝了粥,却是皱眉道:“里面放了药。”

“有药吗?”宁袖儿倒是只顾着看司焉去了,连苦味也没察觉出来。

司焉点了头,宁袖儿又去拿自己的那一碗粥,两人吃完了东西,司焉才终于磨蹭着说了一句话道:“上次你说的事情,现在还有没有后悔?”

听到司焉的这一句话,宁袖儿算是用了好长的时间去反应,最后她才算是恍然大悟的问到:“你是说以前我对你说的那个事情?!”

“嗯。”司焉应了一句。宁袖儿只觉得司焉平静下来的模样,像是个害羞的小媳妇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调戏一番。不过司焉口中的这件事情,却是让宁袖儿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

宁袖儿认真的道:“不会后悔,以前没后悔,现在没后悔,以后也不会后悔。”

当初宁袖儿问司焉,将来娶她可不可以。司焉说,等到将来她长大了,若是没有后悔,那么他就娶她。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听到司焉问起这个问题,宁袖儿自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司焉默然了片刻,随即道:“如今京城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之后我们再去见一见楚佑,接下来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等那之后,我们就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住下来,然后成亲,可好?”

这个便算得上是求婚了。

宁袖儿几乎丝毫都没有犹豫,“好。”

“我什么都没有了。”司焉仍是有些犹豫,接着道,“从京城逃出来之后就没有任何身份了,离开的时候还因为太急了,什么钱财也没有带。”

“我有啊,我说了我可以养你。”宁袖儿像是怕司焉反悔一般,连忙道。

如此这般,这桩事情就算是定了。

一行人在青山镇当中待了三天,等到司焉的病情终于稍微稳定了下来之后,几人才又接着往凛州城而去,再赶路,司焉与宁袖儿便不再那么沉闷了,一路上两人在马车当中有说有笑了起来。

而宁袖儿一直以为司焉要去凛州找楚佑,那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叫她没有料到的是,司焉到了凛州,见了楚佑,第一件事竟然是在秀书的扶持下到了楚佑的面前,然后一拳揍到了楚佑的脸上。

56、五十六

司焉这一拳揍得在场所有人都给怔住了,即使是宁袖儿也是完全没有想到司焉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宁袖儿一直都认为司焉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即使是再怎么样紧要的时候,他都不会表现得太过激动,所以打架揍人的这种事情,一直以来都是里司焉十分遥远的。所以她怎么样都想不到,司焉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边司焉司焉一拳下去,楚佑的左脸竟是霎时就红了起来,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却没有要反击或者抵抗的意思,反而似乎还有让司焉继续揍自己的意思。司焉本就有伤在身,还未曾恢复,这一拳下去之后自己也咳了起来,宁袖儿连忙去扶住他,他对宁袖儿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之后,这才又对楚佑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知道。”楚佑白着脸,低声应了一句,他这番恭恭敬敬的样子竟让宁袖儿有种司焉和他之间是长辈在教训晚辈的错觉。

司焉神色微冷,接着又道:“我借你人不是为了让你逞一时之能,你可知这一次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被太子发觉,到底损失了多少人手?你以为这是儿戏?幸得如今楚肃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楚善处理,楚善尚且年轻没什么脑子,才会让你给逃脱了出来,否则这时候恐怕你我都已经没命在这儿说话了。”谁也没想到司焉竟是直接将当今皇上和太子的名字都给直接说了出来。

楚佑捂了脸,这样被司焉教训了一大堆也是神色不大友善了起来,他嘀咕道:“可是他杀我山寨那么多人,我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但还不是出手的时机,这你都不懂?”司焉看样子还想再揍楚佑一拳,一字一句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宁袖儿连忙拦下了司焉的动作,低声劝道:“楚佑也是心里面难过,你就不要再数落他了。”

司焉听着这话亦是默然了下来,只等了一会儿才沉了眸子道:“楚佑,今后我帮不了你了。”

楚佑一怔:“我害你没了国师的地位,但你可以留下来,你帮我许多,我自会好好报答你。”

司焉摇头:“我已经打算与宁袖儿一同离开了,今后的事情你自己小心行事,切莫再冲动。”司焉接着道:“楚洛龄现在在京城亦是受制于楚肃,如今只能靠你自己。”

楚佑没有话说了,司焉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再要挽留也就失去了意义。无奈之下,楚佑只得点头妥协,而司焉等人则再一次出发动身,朝着更东边而去。

离开了凛州之后,司焉与宁袖儿一同坐在马车当中往东赶去,一直到了这时候,宁袖儿才终于开口问到:“你当真不帮楚佑了?”

司焉抬了眉低声问到:“你想帮他?”

“楚佑也是被逼无奈。”宁袖儿只得这样说了一句。司焉默然,他何尝不知道楚佑也是被逼无奈,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够做的只能是让楚佑自己去学会成长,这么多年来他在京城能够替楚佑做的都已经做了,甚至就连丞相那边他也已经早已交涉了一遍,只是楚佑若是自己没有办法成长起来,那么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他最大的无奈,其实是来自自身。如今他已经查清楚了当初楚修的死因,若不是他当初大意被兄弟所害,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地步。之后他重生到了小国师司焉的身上,这个身份与楚修却是全然不能比,面对着许多的事情他亦是无能为力,当初是不可一世的君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什么也办不到。

所以他只能够在京城布下一步棋局,若是楚佑能够成长起来,或许那棋局当真还能够用得上,若是不能,他便也无话可说。如今以他司焉的身份,自不可能当真去夺回皇位,但有人却可以替他完成。他楚修从来都是眦睚必报之人,觉不会放任当初杀了他的人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只不过如同他先前对楚佑所说的一般,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了?”宁袖儿见司焉不说话,还以为他也有些内疚方才对待楚佑的态度了,连忙开口安慰道:“你也不用内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司焉道:“那你是觉得我打得好了?”

宁袖儿:“……”她是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不管如何,他们算是暂时远离了那一场斗争,离开了凛州城之后,又赶了半个月的路,司焉和宁袖儿等人便到达了目的地暮州。这是一座十分漂亮的城镇,宁袖儿坐在马车上面看着四周的景色,忍不住高兴的对司焉道:“你有没有看到!刚刚有一只松鼠从那边蹦过去了!好可爱!”

“嗯。”司焉回应了一句,“我早就听说这里十分漂亮,许多名士都在此隐居,是以一早便想过带你来这里。”事实上当初他还是楚修的时候,这里就是他的出生之地,他半生戎马,父辈替自己打下了一半的江山,后来又换成他接手了过来,后世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在了他的身上,事实上他当时不过三十多岁,若非前人的功劳,他很难当真统一整个尧国。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能够成为尧国的君王,他曾经替自己想过许多种后路,其中有一种,便是回到暮州,安然住下,找一个喜欢的女子娶妻生子,过最平淡的生活。

上辈子没有完成的心愿,没想到到了这辈子,竟是完成了。

“喜欢这里吗?”楚佑对宁袖儿道。

宁袖儿何止是喜欢,她几乎是爱惨了这里,这个地方是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以来,所见到过最漂亮的地方。不管是外面的山水还是城中的古楼宅院,她都看得十分顺眼。她将视线从窗外的景色中移开,对司焉道:“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住下好不好?”

“好。”司焉柔声道,这也正是他的意思。

宁袖儿满足的笑着,看了看又犹豫了起来:“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的盘缠也不多,这里的宅子贵不贵?我们到了这边连一处住的地方也买不起可怎么办?”宁袖儿知道司焉身上比自己带的盘缠还要少,这位大少爷似乎从来没有在身上准备点什么值钱的东西的习惯,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要不然我们买不起城里的宅子,就去外面山上自己盖一处房子怎么样?然后自己再弄个院子,在院子里面养一点小动物之类的?”

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司焉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那是别人的土地,想在上面盖房子还是得花钱买地的。”当然也有没人要的地,不过那种地方不是深山老林就是有豺狼虎豹,住下来也是不会安全的。

宁袖儿忧郁了起来:“那我们赶路这么久到了这里,难道要没地方落脚了?”宁袖儿这时候甚至都已经打起了去打工的主意,离开了京城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当真是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看着宁袖儿满脸顾虑的样子,司焉不禁笑道:“不用担心,我们有住的地方。”然后他对宁袖儿形容了一番那地方的样子,就他所说,那是一处十分漂亮的地方。

“当真?”宁袖儿有些怀疑了起来,难道司焉早就计划到了这一天,所以特地在这里买了一处宅子?

司焉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提高了声音让外面驾车的秀书和嬴画将马车朝自己所指的地方而去。一行人朝前走了一会儿,就穿过了最热闹的地方,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巷子十分热闹,来往的行人也多,但是让宁袖儿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穿过了热闹的人群之后,却是在一处十分破败的院子面前停了下来。

那处院子原本也不算是非常破败,就是蜘蛛网多了一点,大门烂了一点,里面阴森了一点,仅此而已。

但是对比起了旁边那一处高大又漂亮的宅子,这处院子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可怜了。

四个人下了马车,站成一排仰头看那处院子,一时之间就连秀书和嬴画也开始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宁袖儿觉得这个地方实在和漂亮搭不上边,说是惊悚她还比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