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睁了眸子,朝着宁袖儿看了过去,摇头叹道:“抱歉,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将廉贞姑娘给救出来。”

宁袖儿迟疑着问道:“可是廉贞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晋王没有回答。

宁袖儿见他的反应,也算是立即明白了过来,她咬唇道:“廉贞有危险是不是?”在太子等人看来,廉贞与司焉走得极近,这一次抓住了她,肯定不会手下容情,而要等到晋王救援,也不知道究竟得等多久。宁袖儿见晋王仍是不答话,便接着又问道:“不知晋王,打算如何救廉贞?”

晋王垂着眸子,低声道:“宁姑娘不必着急,我自有法子,定还你一个平安无事的廉贞姑娘。”

只是他却并没有说出来,那真正要出手救廉贞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几日之后,丞相府。

李丞相上朝归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时值夏日,宅中的蝉鸣得浮躁,李丞相就这样负着手出了屋子,仰头看着屋外种的那一棵树。清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声响,李丞相皱了眉,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名唤李诉,李家世代跟着楚家,而他自小所认的主子,便是当初楚家的大少爷,后来的开国皇帝楚修。他比楚修大了几岁,幼时对于楚修的印象并不好,他怀着报国之志,但楚修却不像是个值得他为之而效忠的主子。楚修顽劣,喜欢与苏家大少爷苏名一起胡闹,当初在暮州城里面做了不少的荒唐事情,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只将楚修给鄙视了不知多少遍。

但事情却在后来有了改变。天下大乱,楚家的人先后逝去,最后将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一个年轻的楚修身上。那个时候楚修才二十出头,也是在楚家老爷刚刚过世不久的夜里,楚修披着一身宽大的白衣找到了李诉。那一夜的楚修与从前都不同,楚家老爷的离世对他的改变极大,从他的眉目当中,李诉再也看不到当初的那种心浮气躁,楚修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那天楚修与李诉说了许多的话,说这天下的大势,说楚家今后要走的路。

那时候两个人都还年轻,但自那日起,李诉便下定决心,要跟在楚修的身侧,助他打下这江山。

这一跟,就是一辈子。

当初的年轻人已经不再年轻了,楚修死了,死了快四十年了,但李诉却仍是不甘,若是楚修在世,这天下不会变得这般混乱不堪。楚修所打下来的江山,如今在楚肃的手中,却是变得已经面目全非。

李诉不甘,他甚至不肯相信楚修已经死了,所以楚修离世之后不久,他就派下人去了北陵塔,然后探查了一遍楚修的遗体,也因此找到了楚修真正的死因,更因此知道,楚修的遗物当中,还少了一样东西。

楚修是中毒而死的,这天下间有可能毒死楚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楚修的弟弟,当今的皇帝楚肃。

而楚修当初四处征战,有一样东西一直都未曾离身,那东西说起来也并不宝贝,只不过是一方令牌而已,那东西是之前楚家的信物,但是之后楚修称王,楚家的信物也就没了作用,都改作了御赐金牌,但楚修却仍是将那一枚黑铁令牌带在身上,只因为那东西是他最初所拥有的东西,他从前经常对李诉说,看到那令牌,就想起来自己从前在暮州城中的事情。想到那些,他就觉得,他这一辈子,已经将自己所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唯一可惜的是,他没能让自己的爹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当初楚家老爷一直觉得楚修没出息,整天只知道跟着苏名到处乱闯祸,怕是的确到死也没有想到过,他们一直未曾打下来的天下,最后竟是被楚修给打下来了。

李诉想到这里,不禁也笑了出来,只是或许楚修自己也想不到,他所辛苦了大半辈子,竟也是替别人打了天下。如果楚修真的还活着,那么他知道了今日的境况,又会是什么神情?

李诉这样想着,又将自己手中的书信拿了出来。这是他三日之前所收到的书信,飞鸽传书,信中不过写了几句简单的话,要他近日在京城中留意晋王的动作,以及要他保护廉贞和宁袖儿。

果然,就在他收到了书信之后,他立即就接到了下人带来的消息,说是廉贞因擅闯北陵塔而被太子的人给捉了去,他几乎是未曾多想,便立即赶了过去,保下了廉贞的性命,只是想要当真救出廉贞,仍是十分勉强。

他这样照着信中所说的话做,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信上的字,乃是他所熟悉的笔迹。

那是楚修的字迹,可是楚修应该早就不在这世间了,那么写出这封信的人,究竟是谁?

“老爷!”一名下人匆匆到了李诉的面前,李诉朝他看了过去,缓声道:“怎么了?”

“老爷,外面有人想要见您,他说……只要跟您说起几天之前的那封信,您就明白了。”下人有些茫然的道。

李诉微微挑起了眉头,背负在身后的手却是微微抖了抖,他道:“让那人进来。”他说完这句,像是还有些不放心,接着又对那人道:“将他直接带到我的房间来,不要让外面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是。”那人答应下来之后,立即便又回身往外走去,而李诉说完这话之后,也是立即回身到了自己的屋中,端身坐在了桌前。不过多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李诉抬眼望去,正见一人披了一件宽大斗篷,兜帽遮着头,就这般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热天里面竟还作出这般打扮,李诉不过看了一眼,就觉得对方一定是个麻烦。不过对方这幅打扮,倒是叫他想起了几十年前那个夜里,前来找自己聊说天下大事的楚修。

“李丞相。”就在李诉皱眉一言不发之际,那披着斗篷的人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来。

来的人,正是原本应该已经被处死的前任国师司焉。

李诉一怔,紧紧盯着司焉道:“怎么会是你?”

“我就是前些日子写信给你的人。”也没有等李诉说什么,司焉便在李诉的面前坐了下来,他似是不打算说太多废话,只突然扬了手,将一物放在了李诉面前的桌上,声音低缓的道:“我来这里,是想找你取回一样本是属于我的东西。”

李诉低头看着司焉所拿出来的那件东西,神色几乎是霎时间就大变。

那东西李诉很是熟悉,那就是当初他想要在北陵塔当中找出来,但却不论如何也没有找到的东西,那是楚修时常戴在身上的那一块黑铁令牌。此刻它就这样安静躺在桌上,经过快四十年的时间,它的表面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锈,但那并不妨碍李诉将它给认出来,李诉对它的印象太深,不过是一眼,他就明白了。

李诉抬眼,声音微颤,却是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司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焉迎着对方的视线,道:“我是楚修。”

不过四个字,却让李诉霎时间怔住,目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廉贞被抓,宁袖儿几乎是一天也没能安下心来,但是仅凭这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办法闯出去救人,而晋王殿下又一直是一副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样子,让宁袖儿几次都险些没有压制下来心中的暴躁想要揍他一顿,所以一直等了这么多天,晋王这边还是没能出手去救人。宁袖儿心中十分慌乱,想着若是司焉知道了廉贞的事情,肯定更会担心不已,她当初硬拉着廉贞到了京城,如今若是没有护好廉贞,到时候也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见司焉了。

这样想着,宁袖儿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逼疯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立刻就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将廉贞给拖回来。

然而就在宁袖儿着急了几天之后,廉贞却突然之间自己回到了晋王府当中。

“廉贞!”眼见廉贞回来,宁袖儿连忙上下打量起了对方,待发觉这个廉贞既不是假冒的,身上也没有受什么伤之后,她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来,只是松过了气之后她却又立刻疑惑了起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廉贞刚一见到宁袖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宁袖儿围着自己打量了一圈,接着又问了这个问题。她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宁袖儿,正要开口回应,却听一旁缓步走来的晋王楚洛龄开口道:“若是没有猜错,我要等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的确是来了。”廉贞面露苦笑,随即回头对宁袖儿道,“爹,救了我的人……是李丞相。”

“李丞相?”宁袖儿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整个人,她一来与对方毫不熟悉,二来又听说他向来深居简出,却不知道这一次怎么会突然之间出手救人,而且要从太子的手里面救出廉贞,应当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李丞相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宁袖儿疑惑之时,廉贞又道:“李丞相说,他是替娘来救我的。”

宁袖儿这次才算是真的大大的惊住了:“你说是……你娘?”

“对。”廉贞看起来也有种闯祸被人给发现的尴尬感觉,她点头道,“娘似乎也来京城了。”

65、六十五

烈阳当空,蝉鸣声声,宁穆和额上淌着细密的汗,一路往将军府赶去。他的脚步很快,这一趟去皇宫,没有想到却被商虞公主等人威胁,晋王策反,他自然是不会对晋王出手,只是两方交战,他亦是不愿,如今的形势,实在是不容乐观,他必须先赶回将军府中再作打算。而就在他这样着急赶路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叫他的步伐骤然停住。

拦住他的是一名小童,宁穆和视线与他对上的时候,他正仰头带着些怯意看着他,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那小童才忽的开口对宁穆和道:“将军大人,我们家老爷有请。”

宁穆和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家老爷是谁?”

“丞相李诉。”小童说了一句,看宁穆和又怔了一下,却没有要立刻动身的意思,便连忙拉住对方道:“老爷说时间不多了,还请将军快些过去,免得耽误了。”

宁穆和在听到李诉这个名字之后,不过迟疑了片刻就点了头,任那小童将自己给拉着往外走去。

两人不过多时就到了丞相府当中,又是穿过了一道回廊之后,才终于在一处院中停了下来。院中房间的大门正敞开着,宁穆和凝着眉被小童拉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房间当中正捧着差坐着似在闲谈的两人。

一个人是李诉李丞相,还有一个人,是原本应该已经被处死的人。

“司焉?”宁穆和神色古怪的问了一句。

司焉这时候像是刚与丞相说完了什么话,他眉梢还带着些许笑意,听到了宁穆和这话,便转过了头来,对宁穆和道:“穆和,许久不见了。”

宁穆和听到这话,霎时间又顿住了脚步。

这世上这样称呼他的人不多,不过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那么……司焉又是谁?他为什么会这样叫他的名字?

宁袖儿和廉贞这几天过得很是不愉快,一直到廉贞被抓之后,宁袖儿才发现自己和廉贞其实根本不是被请来帮忙的,而楚佑和晋王也没有打算让她们帮忙,她们来这里……其实就是来吃吃喝喝的。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宁袖儿就觉得自己比之从前要胖了不少,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吃得太多太好了而已。

“晋王将我们找来京城,却又不让我们帮忙,只将我们养在王府当中,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刚刚被救出来没多久的廉贞看起来比宁袖儿还要茫然,她坐在宁袖儿的面前嗑着花生,又看了看外面一群巡逻的晋王府下人,这才道:“楚佑这是将我们扔到这里了?说什么让我们帮晋王做事,其实也只是把我们骗进来而已?”

宁袖儿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一个冲动抓着廉贞到了京城来。如今廉贞虽是没事了,但也跟着带回来了一个更加叫他担心的消息,司焉来了。

司焉非但来了,还让李丞相替他救下了廉贞,这样想想,司焉现在应该是跟李丞相在一起的,他难道已经向丞相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丞相才会这样听他的话?可是之后呢,如果他真的已经将身份告诉了李丞相,司焉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而如果司焉真的要与现在的皇帝一争,他又有几成的把握?

宁袖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办法离开这里,否则一直在这里瞎想,根本就一点帮助也没有。在她看来,自己应该在司焉的身旁,就算是司焉要造反,她也应该是第一个替他揭竿的人才对。

不过说起来,如今的晋王楚洛龄乃是司焉上辈子的儿子,但是他和司焉的性子,当真是差得太远了。司焉虽然闷,但还不会闷着做这种坑人的事情,并且事后还装出一副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来。

廉贞看宁袖儿神色变了好几变,终于也开口问道:“爹,你在想娘吗?”

宁袖儿回神看着廉贞,忽的道:“廉贞,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吧。”

廉贞一怔:“这里是晋王府,他们将我们看得那么严,我们想要逃出去,恐怕有些困难。”

“困难也得试试,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特殊,宁袖儿十分怀疑如果继续被困在这里,或许等一段时间,她们离开晋王府的时候,京城的这一场变故早就落下帷幕了。

绝对不能等,必须要早点离开,司焉都不知道在哪里,宁穆和的安全也没有调查个清楚,不离开这里,见到司焉,宁袖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安心,所以她起身道:“廉贞,你跟我来。”

宁袖儿神色严肃认真,直让廉贞也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宁袖儿如此认真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模样。

于是廉贞就跟着宁袖儿一起往外面走了过去,不过两人还没有走上几步,就被一群人给拦住了。那群人身上佩戴着刀剑,看起来气势汹汹,比之现在的宁袖儿丝毫不逊色,他们冷着脸看着宁袖儿和廉贞,沉声道:“两位,没有晋王的允许,谁也不能够踏出这后院一步。”

宁袖儿本是冷着脸,但听到他这话之后,脸色却极快的缓和了下来,她想了想终于替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我饿了,我想去找些东西吃,你们总不能看着我和廉贞饿死吧?”

她这个理由编得实在是不好,那些守卫目色平静的看着宁袖儿的身后,宁袖儿跟着转头看去,正见那先前自己所坐的椅子旁摆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而那盘子里面的东西,自然都已经落入了她和廉贞的腹中。

宁袖儿与是又道:“我头晕……”

“晕什么?”其中一名守卫冷冷问了一句。

宁袖儿:“晕糖……我吃了太多桂花糕了……”

众人:“……”

廉贞虽觉得丢人,但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跟着宁袖儿演戏,她一手抓住了其中一名守卫的手腕,大声道:“她都晕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就当真忍心见死不救?”

说出了这句话来,就连廉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得可耻……

对面的几个人也觉得宁袖儿和廉贞十分无聊,不仅无聊而且无赖,他们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因为对方这么几句毫无逻辑的话就放人,然而廉贞却因为这个跟他们推搡了起来,但廉贞到底不过是个姑娘,力气不如那几名男子,没多时就被人给推倒在了地上,这一摔摔得极狠,众人都只听得“噗通”一声,然后就见廉贞白了脸皱着眉,捂住了被摔痛的手臂,半晌没能爬起来。

眼看着廉贞倒地,宁袖儿低呼了一声,连忙俯身去看廉贞,那几名守卫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们本就只负责看守廉贞和宁袖儿,并不是真的打算要对廉贞和宁袖儿动手,所以这时候看到廉贞倒在地上,众人也有些过不去了,最后其中一个男子终于看不过去了,便上前来俯身查看廉贞的伤势。然而廉贞哪里受了什么伤,她自小就活在空融谷当中,什么样凶残的事情没见过,她的身子比之普通人要强壮不少,别说是摔到地上,宁袖儿觉得就算是拿一块石头砸到她的身上,大概也是石头先碎。

所以就在那个男子低头看廉贞伤口的时候,廉贞忽的便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而一旁的宁袖儿则趁机点了他的穴道,就在众人都还愣着的时候,廉贞一把掀起那个男子,将他给砸到了其他几个人的身上,也就是这一下下去,那些人便跟着倒了下去。趁着这个间隙,宁袖儿与廉贞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顿足纵身而起,朝着晋王府的外面奔去,而那几名守卫自地上爬起来之后,当即也跟着追了过去。

廉贞和宁袖儿的动作很快,她们本就以轻功见长,更何况在来之前她们还将这晋王府的地形给背过一遍,所以争取到了那一点点的时间,摆脱那些守卫之后,便再无人能够追得上她们。两人一路奔逃出了晋王府,但身后的人却是紧追不舍,宁袖儿沉吟片刻之后,终于拉着廉贞到了一处角落当中,又随手丢出了一个铜板往另一个方向,做出两人逃往了另一条路的假象,而那一路紧随而来的众人也并没有过多猜疑,当即便也跟着冲了过去。

眼见追兵消失,宁袖儿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趁着那些人还没有回来,立即带着廉贞朝往另一侧走去。不知为何,宁袖儿觉得晋王府的追兵……好像特别的蠢。这似乎也是京城里面养出来的人和疆场里面养出来的人的区别。当初在南疆打仗的时候,宁穆和手下的兵将都十分的聪明,追查敌人的踪迹,他们会通过各种方法各种手段来判断,觉不会因为这一点声响就直接做下决断。

想来还是宁袖儿和廉贞太过高估了那些人的战斗力,不过能够逃出来,她们二人自然是希望晋王府的守卫能够越蠢越好。两人走了没多一会儿,四下便都静了下来,这是一条极少有人来去的巷子,宁袖儿与廉贞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但往前的步子却仍是没有慢下来,不必说,廉贞也知道宁袖儿一路这么心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司焉,司焉本是被他们留在暮州的,但不知为何,他竟也到了京城当中,且刚一到京城就出手救下了廉贞,这的确是叫廉贞全然没有想到。

两人静默的往丞相府而去,廉贞想了想,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爹,我记得娘之前并没有见过李丞相,与他更是没有什么交情,他是怎么说动李丞相前来救我的?”

宁袖儿脚步一顿,但现在要解释这个实在是太麻烦了,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丞相宅邸,摇头道:“一会儿见到了司焉,你自然就明白了。”

66、六十六

宁袖儿和廉贞到了丞相府外面,门外有几名护卫守着,见了宁袖儿和廉贞,便拦下了人道:“不知二位……”

宁袖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那几名护卫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几分为难来,过了一会儿才见其中一人道:“宁姑娘,老爷和他的客人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何处,不如你们等晚些了再来找他?”

听他们这么说,宁袖儿才和廉贞对视了一眼,两人接着离开了丞相府。

如此看来,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客人”应该就是司焉了,而他一早就和李丞相一同离开了,那么他们又会去哪里?

两人安静的到了不远处的角落中,宁袖儿叹了一声之后抬眼看廉贞,出声问道:“你觉得司焉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娘一定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了,我们得想想他现在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如此一来,应该能够猜到他现在在哪里了……”廉贞亦是想不明白,只不过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宁袖儿顺着廉贞的思路想了下去:“他现在应该是要去找能够帮得上自己忙的人吧?毕竟只有他和李丞相的话,想要对现在的局势有所改变还是太困难了……”

说到了这里,宁袖儿的话语忽的顿住了。

廉贞看着宁袖儿:“怎么了?”

“我想到他会去找谁了。”宁袖儿忽的道。

“谁?”廉贞看着宁袖儿的神情,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难道是……”

宁袖儿认真道:“我爹。”

宁袖儿没有猜错,司焉与李诉出去,所找的人,正是宁穆和。

宁穆和这时候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司焉,似乎没有听明白刚刚他和李诉所说的那些事情。

“你说……你是……”宁穆和指着司焉,想了想又赶紧将手给放下,一张脸苍白的朝着司焉看去。

司焉点了头,低声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穆和,就看你相不相信了。”

宁穆和紧锁着眉头,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该从哪里说起,他只能紧闭了嘴,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相不相信?如今相不相信根本就由不得他了,方才司焉和李诉所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就无从反驳,司焉知道所有关于楚修的事情,而其中一些事情,甚至连他都不清楚,但司焉却说出来了。如果司焉不是楚修,他又会是谁?

这一切都告诉了他,楚修回来了,以司焉的身体回来了,自己竟还将这个人当做小孩儿当了那么久……

可是这件事情又是如此荒谬,荒谬到让宁穆和难以去接受,司焉这么会是楚修?他怎么可能是楚修?

看着宁穆和的神色,司焉沉默片刻,终于道:“我知道此事很难让人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情况危急,我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从前的司焉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公布自己的身份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此事荒唐,更不用说旁人。

可是如今不同,只有自己的身份能够说服李诉和宁穆和他们,也只有说服了他们,他才可以继续下面的计划。

宁穆和看着司焉,心中百感交集。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年轻的时候,还是一直跟在楚修身旁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许多的事情,都是楚修所教给他的,对他来说,楚修甚至应该算得上是自己的老师,可是那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报师恩,楚修便已经离世了。自那之后,整个尧国天翻地覆,楚肃成了皇帝,为了保护楚修所留下的血脉,他做了许多的事情,最后导致将军府潦倒不堪,他也一直未曾有过怨言。

他一直认为,自己此生再无法报答从前的恩情了,但如今,楚修回来了。

宁穆和紧紧盯着司焉,双目终是泛起微红,他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却是忽的一把跪下,低头对司焉道:“宁穆和……参见皇上!”在宁穆和的心中,只有这一个皇上。

即使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楚修,仍然还是楚修。

宁袖儿与廉贞在想通了这一节之后,终于也立刻朝着将军府赶去,然而两人到了将军府的外面,看到那一群巡逻的人之后,却又头疼了起来。先前宁袖儿费了好大力气才算是悄悄潜入了将军府,如今还要再潜入一趟,也实在是困难,且这一次还是两个人同去。

廉贞朝宁袖儿道:“娘就算来了这里,有这些人巡逻,应该也进不去将军府吧?”

的确不错,司焉若是想要见宁穆和,或许只能够选择在外面拦住往回赶的宁穆和。宁袖儿点了头,随即与廉贞在四处找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一找,竟当真让她们给发现了就在不远处的隐蔽巷子里面说话的司焉三人。

“司焉!”远远看着司焉等人,宁袖儿终于放下了心来,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这个时候司焉和宁穆和也已经将话说得差不多了,司焉抬眼看了宁袖儿,便也迎了上去。宁袖儿上前扑在司焉的怀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抢先着就道歉了出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让秀书他们先赶来京城了,我若是早知道你的安排,我就不会那么冲动拉着廉贞过来了,现在害得你也被……”

“没关系,反正是迟早的事情。”司焉神色平静,看不出异样来,他盯着宁袖儿看了一会儿,这才道:“看起来没有受伤。”

“我当然没事!”宁袖儿觉得更让人担心的是司焉才是,她也不顾旁边有宁穆和和李诉两人了,连忙上下打量起了司焉,末了又皱眉道:“你看起来清减了些,这段时间你在暮州是怎么过的?店里好像没什么钱了,我走的时候还担心你……”

司焉打断了宁袖儿道:“是苏名请我吃的饭。”

言下之意,若不是苏名,司焉恐怕就真的得饿着了。

司焉的面色虽然毫无异样,但看在宁袖儿的眼里,却总觉得有那么一些渗人……

宁袖儿连忙道:“等回去暮州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苏老爷子!”

司焉看着宁袖儿的模样笑了出来,随即摇头道:“不必,苏名欠我的钱不少,请我吃几顿饭也是应该。”他正说着,旁边宁穆和看着这一幕,亦是怔住了:“皇上……”

司焉摇头道:“不要叫我皇上了,我如今的身份只是司焉。”

“是。”宁穆和连忙又点了头,目光却仍是落在宁袖儿的身上。

司焉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却是没有立即开口说起这件事情,只道:“如今正事要紧,我们得立刻去晋王府,将军,你得跟我们一起来。”也是听到这里,宁袖儿才确定了过来,宁穆和和李诉果真已经知道了司焉的身份。

宁穆和自是不会拒绝,他很快点头答应了下来,一行人开始往晋王府而去。

然而等到众人都出发了,宁袖儿却看到廉贞还愣在原地,她又掉回去对廉贞道:“你怎么了?”

廉贞仍是一副怔怔的样子,等到听到了宁袖儿的问话,她才有些茫然的道:“先前宁将军唤娘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