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李氏白胖的脸上笑得跟个蒸熟的包子似的,满是热情的褶子,“既是霍夫人想要,那我们什么都好商量。您既是钱不多,不如就拿那一百两银子来入股,咱们一起再把这买卖做下去。霍夫人您可别小瞧我这银楼,可是这镇上的头一份,谁家婚嫁不来置办几样东西?每年的出息可厉害着呢!上回柳家大爷还说,若是我还想干下去,可以介绍些财路。怎样,要不咱们一起去找他谈谈?”

阮玉竹佯装不解,“那怎么行?你这店值五百两,我才出一百两,咱们怎么到官府备案?”

“这有什么呀?”佟李氏笑着拿手绢掸了她一下,“在官府那儿备案的时候,就算你的,但咱们私下里,什么都好商量。”

“那可不行。”阮玉竹当即拒绝了,“这种事要是查出来,我家老爷可不会放过我。这样吧,佟夫人,您把这个店估低些,我们按您四我六来占份子。但我也不能让您白吃这个亏,到分成时,伙计们的工钱,日常杂费那些全算我的,您只管把您的那一份领走,行不?”

佟李氏听得心动了,她心里清楚,一家银楼想要做得好,最要紧的除了手艺,就是款式了。

岑记银楼从前手艺最好的便是岑家那死鬼老头,第二就是岑老头的关门小徒弟,而设计款式的却是那个贱人。现在这三人全都不在人世了,岑记银楼想要支撑下去,其实是非常艰难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个店总也转不出去的原因。打首饰的匠人虽多,但有本事开得起店面的,却当真是要点真本事的。

自己将来肯定是要跟着儿子到京城里去享福,这个店就全是霍家人在看着。若是一点心都不用操,纯拿四成的利走,说实话,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转念一想,霍家虽不是官,但毕竟有那个身份在,各种赋税还是可以减免的。他们想弄这个店,自然也是有利可图,自己可不能白让他们占这个便宜!

“既然霍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还你的价,那不如就这样吧,你占五五,我占四五。这个店就按五百两沽价,如何?”

真是贪心!阮玉竹实在有些受不了她这副嘴脸了,“这个沽价日后是要到官府备案的,咱们沽得太高太低都不象样,不如请个中人来,到时你再适当少点,就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了。咱们两家既都沾上了官身,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这下佟李氏无话可说了。

事情谈妥,阮玉竹带着一双儿女回家,轻抚着木乔的头顶,“阿乔,这个店干娘是帮你拿下来了,接下来,你真的有办法做好它?”

木乔点头,极是自信。

霍梓斐却鼓着个脸嘟囔,“我不喜欢那位佟家婶子,咱们干嘛非要跟她做生意?她那面相,一看就是不好说话的!”

阮玉竹不禁莞尔,“傻孩子,这世上哪里人人都能如你的心意?总要学会跟这些人打交道的。这点,阿乔可比你懂事多了。”

霍梓斐冲木乔扮了个鬼脸,伸手摸摸她额上粉红色的疤,“还痛么?”

木乔摇了摇头,阮玉竹却更觉心疼,拨弄着她稀疏的刘海,努力罩着那处,“往后要多吃些芝麻核桃,等长大些,头发密了,这里就看不见了。”

霍梓斐眼中的自责之意更浓,小声跟她保证,“你以后再也不要冲到我面前了,我会保护你的。真的,我会学好本事,再也不让人欺负你!”

感受着额上残留的隐隐钝痛,木乔知道,她这个伤没有白挨。甚至她有些庆幸,这个伤疤露了些许在额头上,往后只要看着它,霍家人就会觉得亏欠了她的。

这条疤,会成为她在霍家立足的根本。

第20章四两拔千金

完结,一下写得太晚了,好象把脑袋写空了,又有些小伤感,今天一个字也码不出来,更新得晚了,抱歉。谢谢果妈的打赏,后面桂子会努力滴~)

如是几日静静过去,已是冬至。

佟李氏不来找他们,霍家自然不会自降身份的去寻她。只是到了冬至这日,江南风俗,家家户户都要祭祀先祖,腌鱼腌肉,还要打米团、炖羊肉,从一早起来就忙得不可开交。

木乔很早就跟着大伙儿一块起来忙活了,心疼她年纪小,也不让她干重活,就让她在家中,用准备好的馅料包米团。

已经磨好的糯米粉,早就给甘婶揉成了团,分成小坨,然后跟包汤圆似的,里面放上猪肉香菇、菰米虾皮等切成碎丁,又拿香油糖盐等作料调味拌好的馅料搓成圆球,再放进木刻的雕花模具里压平,往外一拍,就是一个月饼样的糯米团了。

霍家的这套模具还是阮玉竹当年陪嫁时带来的,她家祖上也是,没用民间那些寻常的富贵喜庆的图案,而是以清风明月,松柏流水为主题,各配一句诗,刻了一套模具,很是清雅别致。

对这上头的诗句,霍梓斐却是自小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一面在那儿搓着米团,一面卖弄,“阿乔阿乔,你认得这些么?我告诉你好不好?这一个是‘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我还会后头几句,我背给你听…”

就听着他童声朗朗,在那儿摇头晃脑的卖弄,木乔也不打断,心中却有几分久违的宁馨之意。

大清早的,天还黑着、桌子上点着盏小油灯。黄黄的一团光晕映着底下那红红的火盆,有股说不出的静谧喜庆。

火盆上又罩着铁熏笼,把脚搁在上面,全身都是暖融融的,也更加熏得桌上的馅料香气四溢。

恍惚之间,木乔好象回到了小时候,她也是这么坐在熏笼边,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打米团。那时候,爹娘都在忙里忙外的张罗着过节的事情,间或经过她身边,总不忘了停下摸摸她的头,赞一句,“莲儿好乖。”

白白胖胖的米团一个个从从模子里敲出来,整整齐齐码放在桌上的竹簸箕里,堆得象座小山。天光渐明,灯火已熄。

霍梓文站在门前,瞧着桌边的那个小女孩,如梨花一样雪白,又如梨花一样清冷的小脸上,头一次出现些许春的暖意。淡粉色的唇角浅浅上扬,似有似无的噙着一抹笑意,而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却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只是,真的好看。

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懂得分辨女孩的美丑,会朦朦胧胧的生出要让那样的一双眼睛停驻在自己身上的念头。

只是,当那个女孩真的将目光挪移到他身上时,霍梓文却又莫名的觉得心虚,甚至还有些被人窥破心思的懊恼与不知名的烦燥。

大踏步的走进来,脸板得比平常更加清冷些,嗡声嗡气的挑剔,“怎么一早上才做这么点?”

木乔不知道这位三少爷又发哪门子疯,垂下眼不作声。任由霍梓斐在一旁大惊小怪,“三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和阿乔做一早上都没歇,这么多还嫌少啊?这糯米面都快做完了。”

霍梓文横了弟弟一眼以作掩饰,“娘去买东西都快回来了,我先提了些回来。这些我先拿去蒸了,你们动作快点,一会儿还要祭祖呢。”

他小心端起桌上的簸箕,小山包般的米团子顿时压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木乔怕洒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米团,跳下桌子去托起簸箕的另一端。却不料这小小的举动却让少年顿时急红了脸,“不要你帮忙!”

木乔怔了怔,可是一双小手仍是抓着簸箕不肯松,睁大了眼睛莫名看着他。

真的会洒的,她干过这蠢事,有经验。米团虽不太重,但簸箕是软的,一走动起来,别说是个孩子,就是个大人端着也极有可能弄洒。这不是力气的问题,而是平衡的问题。这小屁孩,他究竟别扭什么?

霍梓文见她不撒手,越发的脸红了,把簸箕往怀里用力一收,“你放手,我能行!”

给他这一弄,那簸箕一晃,堆在顶上的米团就开始晃动了。

“别动!要掉下来了!”霍梓斐扔下手中的米团张开双臂扑过来护。

只是这样的动作无疑让两个抬着簸箕的孩子更加紧张,霍梓文本能的端着簸箕,往旁边避去,木乔没跟他配合好,恰在此时脱了手。

只见嗳哟一声,霍梓斐从板凳上滚了下来,跌在地上。而簸箕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米团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东摇西摆的滚落了七八个。

霍梓文的脸一直红到耳根子,把簸箕又放回桌子上,先去把弟弟拉了起来教训,“越忙越添乱!摔那儿没有?”

还好。霍老四平均两三天总要摔个跟头,练得很是皮实。再加冬天又穿得厚实,除了下嘴唇在牙齿上磕破了皮,出了点血,别的还好。可这也足以让小男子汉疼得眼泪汪汪,半天说不出来话来。

“不许哭!大过节的,不许哭!真没用,这也能摔着。”霍梓文骂着,心急之下又想抬手拍打他身上的灰尘。

旁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别打,有灰。”

转头一看,木乔已经把那几个掉地下的米团捡了起来,小心的吹去上面沾染的尘土,努力把摔塌下去的角捏起来,另作一处堆放。

霍梓文再次恨恨的扭头瞪了弟弟一眼,“这几个就罚你吃!”

霍梓斐一脸认命,完全忘了其实是这个哥哥要逞英雄,他一片好心才办的坏事。

可他好糊弄,并不代表别人都是傻子。木乔只幽幽的看过去一眼,霍梓文随即就气急败坏的补了一句,“我也是蠢,一下没看住你就出事!我陪着你吃,好了吧?”

这小屁孩还挺好面子的,木乔低下头去。有些想笑,却到底笑不出来。

不过等到米团蒸好的时候,这几个弄脏了的,却是全家人手一个,笑哈哈的分着吃了。

当太阳越到院墙的时候,阮玉竹等人就带着鱼肉鸡鸭,大筐小篮,肩挑手提的进了门。霍家纵然清贫些,但还不至于一贫如洗。况且,这是在办年货,无论多少节俭的人家都会尽力奢侈一把,过个富足年。

甘婶子一早就存好这个钱了,倒是心中不慌的。只是总觉得物价太贵,想买的东西太多,钱又太少。

霍公亮亲自打扫完了祠堂,才出来便听见她在院子里抱怨。他一面掸着身上的尘土,一面笑道,“人这一辈子,吃得再多也不过一日三餐,睡觉也就占三尺宽的地方,钱财一多,反倒生出无穷无尽的烦恼。搁在身上怕掉了,放在家里又怕偷了。何苦来哉?不如象咱们这样,平常粗茶淡饭,过年有鱼有肉,就已经很知足了。”

木乔颇不以为然的垂下眼,心想那是你没尝到有钱的好处。否则能过好日子,为什么要过苦日子?

却听阮玉竹笑着附合,“老爷说的极是,只不过这有钱虽然有烦恼,但偶尔也是欢喜的。比如要是看见什么好字画,或是珍本典籍,老爷您觉得这时候是有钱好,还是没钱好呢?”

说得妙!一句话,逗得全家人都笑了起来。

阮玉竹又温言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是了。只要是堂堂正正赚来的钱,纵多几个也是无妨的。吃喝上头用不了,咱们多买些好书,或是散出去做善事,又有何不妥?”

嗯,这话说得霍公亮频频颔首。他生平最大心愿,就是收集天下珍本古籍,建个藏书楼,阮玉竹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也罢,就由着你们弄去吧。只别行差踏错,日后让人拿捏了把柄。否则,我可头一个不饶你们!”

木乔心中蓦地一动,见阮玉竹朝自己微微一笑。这才明白今日她这番话可不是平白说的,想来霍公亮还是有些不大愿意让她们行商贾之事,所以她才变着法儿劝说丈夫。

不过她这一招四两拨千金,端的是巧妙无比,很是值得人回味。

第21章祭祖

日到正午,左邻右舍间祭祖的鞭炮次第响起。霍家的祭品已然备齐,但木乔却还陷在自我懊恼的沮丧中。

她一直以为,以霍家的清贫,能有人想办法帮他们做生意赚钱,霍家会答应那就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她却从来没有认清楚,霍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这是一个经由上百年熏陶出来的,而这个家里还是有人做过官的。她只是看到了霍家的寒酸,却忘了这个家不是不能显赫。她只看到了阮玉竹锱珠必较的算计生活,却忘了他们家曾经在乡里捐助过的大笔善款。

这是一户以清正谨严作为家训的读书人,他们在得知了自己想做买卖时没有表示明显的反对,但并不表示他们就是支持的。

正如阮玉竹所言,多赚点钱是好事,但那并不是用来吃喝玩乐享受生活的,而只是为了更好的满足他们精神上的追求。木乔毫无疑问的相信,他们真是这么想,也真是这么做的。

世人可以不认同他们的这种清高作态,但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生活方式。

她自以为给霍家弄到一条好财路,就是报答人家了。却没有想过,这样的财富是不是霍家需要的?

阮玉竹说不定只是为了成全她的心愿,才出手相助。所以那一日,她才会跟木乔说,这是帮她拿回的铺子。

等想明白过来的这一刻,木乔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自卑。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商人女,纵是有再多的财富,与他们这样的读书人面前也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而两世为人,自己竟然堪不破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更是让木乔觉得无地自容。今日,要不是阮玉竹谈笑间化去霍公亮的心结,自己还不知在日后赚回钱财时露出怎样功利的嘴脸,惹人轻贱。

小时候,家里曾给她延请了一位当过几年宫女的嬷嬷教导规矩礼仪,还曾记得那位嬷嬷对她说过一句话,“权势固然可贵,但风骨却更加难能可贵。”

那时的自己,还无法理解她的话。只知道把头昂起,把背挺直,学会仪态端庄,知书达理就是有风骨,却不知她离真正的风骨还差得很远,很远。若非如此,自己又岂会给名利蒙蔽了眼睛,一心去助他金榜提名?

“阿乔,过来!”霍公亮和善的冲她招手,打断了她的沉思,“你虽是我家的干女孩儿,但在入籍时,却也冠了我家的姓,一起给霍家的祖宗磕个头,咱们算是正式认个亲吧。”

阮玉竹含笑上前揽着她,“往后可真正算是一家人了!”

能参加祭祀,是对一个人身份的最大认可。木乔有些惶恐,她真的能走进这样的一户?

咣咣咣,门被意外的拍响了。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甘泰腿快,跑过去开门,门外一辆马车,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年约七八的男孩站在门前,见面就问,“祭祀开始了么?”

甘泰莫名的摇了摇头,“请问,先生您找谁?”

中年男子虽然只着一身蓝色素袍,但随着霍公亮在京中历练过的甘泰却知道,他的衣服很贵,头上的玉簪也很贵。再看他身边两位精雕玉琢的小公子,更是如此。不过奇怪的是,这三人有些莫名的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中年男子沉稳的道,“进去禀报你家老爷,就说霍公豪携二子回来祭祖。”

啊啊?

甘泰有些傻眼,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见过有霍家的亲戚上门。便是在乡下农庄处有几个沾亲带故的,也是远亲了。这哪里又冒出来的霍家人?

得到禀报的霍公亮脸色有些复杂,阮玉竹似是知情,张口就劝,“老爷,毕竟是过节,按说他们这时来,也不算错。要不,先把人请进来吧,站在门口也实在不象话。阿成!”

虽是商量的口气,但阮玉竹已经迅速分派下去了。甘成跟随霍家多年,自是清楚一些旧事很快就把人领进了霍家小祠堂所在的后院。

随着那几人的进来,只需一眼,便可以轻松断定,他们和他们,绝对是一家人。

实在是太象了!如果霍公亮再年轻十岁,应该就是对面那位中年男人的模样。而长相酷似其父的霍梓斐与那男人身边差不多年龄的小儿子,简直就象双生子。

霍公亮脸色不大好,一言不发。

霍公豪苦笑着先开了口,“大哥,大嫂。”

霍公亮没吭声,阮玉竹答应了一声,寒喧道,“这一路赶来辛苦了吧?倒茶!”

“不必了!”霍公豪谢过大嫂,上前一步,走到霍公亮面前,带着一抹近乎讨好的笑意,小心翼翼的道,“大哥,你这些年,可老得多了。嗯…我一得着消息,就带着俩孩子紧赶慢赶的回来了,幸好赶上了。梓谦,梓谨,你们还不上前见过大伯?”

“见过大伯。”两个孩子有些紧张,但还是很有礼貌的上前执子侄礼。

霍公亮瞟了他们一眼,终于没跟两个孩子计较,淡淡应了一声。

霍公豪很是松了口气,左右一扫,就瞧见霍梓文小哥俩了,“这是新添的大侄子吧?嗳,梓齐呢?”

霍梓齐,便是霍家逝去的那位大儿子。霍公亮在外地为官的十多年,霍公豪也有十多年没跟家里走动过了,自然不知。

阮玉竹心中一酸,“这是老三梓文和老四梓斐,现就只得他们两个了。”

霍公豪神色一变,随即黯然。霍家子嗣单薄,是以全家人都把孩子看得极重。每走一个,都是他们心中的一道伤。

提起长子,霍公亮心里也不好过,换了话题,“吉时已到,耽误了祭祀可了不得。开始吧!”

甘泰还有些木讷讷的不知所措,给他娘推了一把才如梦方醒的赶紧去把炮竹给放了。

喧天的热闹,暂时冲散了这诡异的气氛。霍公亮早换了干净衣衫,整冠肃容,领头跨进了祠堂大门。

霍家这处小祠堂设在后院,已经给霍公亮一大早收拾得异常干净,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霍家先人的牌位,供桌上已经摆放着准备好的各色祭品。

与别家不同的是,他们家除了三牲果品,香烛元宝,还有各人恭谨书写的祭文一份。须在叩拜之后,在祖宗牌位跟前大声诵读,然后投入一只黑色小鼎中焚烧殆尽,让先人知道子孙的功课进展。

木乔是见过前几日霍老四抓耳挠腮的模样,几乎是绞尽脑汁才勉强写出一篇霍公亮认可的祭文。然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书写得端正漂亮,才敢拿出来见人。就连一向功课轻松的霍梓文也颇受了一番折腾,修改了三回,又誊抄了两遍才算过关。

只没想到,这霍公豪虽是远道而来,却也带着两个儿子各自准备了一篇祭文。而且听那文笔,颇似不弱,应该是在这上面狠下过一番苦功。

等到礼毕,霍公豪依家中惯例,带两个儿子到大哥面前,想把他们的文章也投入那只小鼎之中,霍公亮却挡在了面前。

“这只霍文鼎只接受霍家子孙的文章,他们若是姓霍,自然可以放下。如若不是,还请收回。”

木乔分明瞧见,霍公豪的眼中瞬间就湿润了。心中奇怪,他的儿子怎么会不姓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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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较真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凝重起来。

“大哥!”霍公豪咬紧牙关才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算我求求你了,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霍公亮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这是霍家的规矩,我破不得。今日允他们进来祭祀,已经念在他们是霍家骨血,又这么大老远赶过来的份上。再多,请恕我无能为力。”

“可是…”

“没有可是。”霍公亮冷眼瞧着他,“你当年跪在这里想了三天三夜,还是决定做出那样的选择时,就应该会料到今日之事。我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带着孩子们走吧。往后我若在家,你若有心,便冬至时来磕个头。至于其他,就不必了。”

霍公豪攥紧双拳,但肩头已经开始发颤。

“爹,回去吧。”年长些叫梓谦的少年有着和霍梓文类似的傲气,见不受大伯待见,拖着霍公豪就要离开,又喊旁边正和霍梓斐大眼瞪小眼的弟弟,“走啦!”

霍公豪却不肯挪步,还在看着霍公亮,哀哀恳求,“大哥!”

霍公亮转过身去,阮玉竹心下不忍,亲自上来送他,柔声劝道,“二弟,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甘婶撩起衣襟抹着眼泪,什么也不说的把木乔拉着飞奔进了厨房。寻了个小竹篮,快手快脚的装了些自家做的米团糕点,往她肩上一拍,“快!”

冬至之时,亲朋好友之间原本就应该互赠这些,是谓冬盘。木乔会意的拎起篮子就往大门口跑,就见霍公豪正与阮玉竹话别。

“嫂子…”一语出口,几十岁的大男人生生的给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只能强自咽下。

阮玉竹也是心如刀绞,从前至亲的两兄弟,怎么就弄得今日这般老死不相往来了?

想当年,她才进门时,这个弟弟年纪尚小,就如现在霍梓文般年纪,看向自己这个长嫂的眼神总是又敬畏又依赖。瞧他现在衣饰华贵,想来这些年的生活是过得不差,但两鬓之间,却早生华发,定是为了这些年家人的不谅解而郁结于心。

“二弟,你心里的苦,嫂子都明白。只是当年,你委实是伤了爹娘和你哥的心,你莫要怪他。其实你哥这些年,心里头也很不好受…”

阮玉竹到底没忍住,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你走后没两年,爹娘就先后过世了。爹走的时候倒是什么也不肯说,但那些时日,他时常半夜偷摸到你房间里去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夜。娘咽气的时候,袖子里还藏着一只你小时候戴过的香包。”

“是我不孝啊不孝!”霍公豪掩面而泣,两个儿子,一边一个的扶着他,脸上俱现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