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竹听着这话,半晌没言语。霍公亮觉得蹊跷,眯起昏花的老眼细看,却见老妻的眼圈已然红了,急忙劝解,“你这是怎么了?男婚女嫁,本是人伦大事,难道咱们要留她一辈子不成?”

孩子们都不在家,阮玉竹越发抽抽噎噎起来,难得流露出几分女性天生的柔弱,“话虽如此,可是骤然听老爷提起,为妻心中…心中实在伤心。”

唉!本来是阮玉竹劝他,这一下,又得霍公亮哄着老妻了。

忽地,有客来访。老夫妻立即收拾了心情,却见是平江府的官媒,笑容满面的上门道喜,“老相爷,老夫人,小人受人之托,特地上门来替府上小姐求亲!”

宝华阁。

木乔心内颇有些不安,佟正义上次来赔礼道歉,又当众表明不再管银楼生意。虽是出了一口恶气,她却总觉得此事进行得未免太过顺利。

以她对佟正义的了解,他不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却也不是没有一点气性。若是他来赔礼道歉之时态恶劣,木乔还可以理解。但他如此恭顺,着实让人有些疑心。

难道是被佟李氏强压下来的?

木乔也希望是自己多疑,暂且把心事放下,又专心想了个新首饰样子,画好图形请大师傅顾松上来参详。他只在细节之处做了些小小的调整,便拿着图纸下去做试验了。这位师傅虽然年轻,但这几年来却凭真本事站稳了脚跟,上上下下没有不服气的。

甘泰上楼时,刚好看到他下去,打了个招呼,进房跟木乔感叹,“这样好手艺的师傅,再过几年咱们这儿也未必能留得住了。”

木乔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那也未必,若是日后能把店里的份子分些给他,他也未必不肯留下。”

“那佟家肯么?若是可行的话,从前早就请那俞师傅了。”

“此一时彼一时,从前不行,不代表以后也没机会。”

甘泰顺势跟她提起一事,“对了,我今天去乡下,还碰到那俞师傅了。他在给人修补首饰,大冷的天,看起来格外辛苦。我便多嘴说了句,他若是愿意,可以到咱们铺子里来帮帮忙。反正咱们年前生意好,多个人来总是好的。”

木乔想着从前和大师兄的情份,十分赞同,也感谢甘泰的厚道,“阿泰哥,你说的很是。若是再遇到,好歹劝他来。你今儿出去,可也着实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怕记不全,带上纸笔写了一份。替咱们管药材的王师父说,那些药材都长得极好,若是你要,也可以开采了。”甘泰笑着拿出张单子来,看着木乔的眼光里充满赞叹,“小阿乔,我真是服了你了,那块地当年只当好玩种着,也没花多少钱伺弄。可今儿回来的路上我去药材铺里问过了,能值好几百两银子呢!若是老爷夫人知道,可不知怎么高兴。”

木乔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喜气,“是么?那可真好,不过你也不要服我,这可是三哥走前出的主意。”

提起霍梓文,甘泰也颇为思念,“那空谷道长也不知把他拐哪儿去了,这几年就来了那么几封信,这三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也不知年前能不能赶回来。”

是啊,木乔颇感失落,当年他是为了替自己圆谎而离家,现今那个如月华般俊秀的少年又已是何等模样?

天色渐暗,银楼关门,回转家中的木乔敏锐感觉到干爹干娘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

“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木乔晚饭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干娘不如说来听听,女儿就算拿不出什么主意,好歹您讲出来了,也能消消气。”

阮玉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不肯让她跟着受气,只推说是些霍公亮从前的老朋友出了点子小事,与自家无关,让她宽心。

可是不出几日,木乔在银楼里,却听到楼下有客人带来了些闲言碎语。

“听说你家小姐许了佟家的大公子,这可得恭喜你们了。”

伙计听得莫名,矢口否认,“哪有这样事情?我们可从未听说。”

“别瞒着了。平江府可传遍了,都说佟家大爷这些年一直不娶,就是在等你家小姐长大成人呢!要不,他们家当年何以单单会把铺子卖给你们家?听说还要请知县来保媒作亲,这可还能有假的?”

木乔琉璃色的眼眸骤然圆睁,一口气憋在胸中,几乎怄出血来。

姓佟的,你们好歹毒!

第48章家人

“混帐!简直是混帐之极!”

霍公亮气得在家大发雷霆,那日官媒上门来为佟正义向木乔提亲,就被他完全不留余地的给拒绝了。

却没想到佟家居然这么不要脸面,颠倒黑白不说,还将此事吵嚷得满城风雨,这竟是要众口烁金,赖定这门亲事了。

“老爷,老爷您快消消气。”阮玉竹自己也生气,却知道此时生气完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咱们得快些想个法子,把此事平息。否则以讹传讹,还不知说出些什么样难听的话来,到时让阿乔可怎么办?她是女孩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现在佟家越是闹腾,咱们越不能动怒,否则自乱了阵脚,可不正趁了他们的心意?”

“是是是,是我气糊涂了。”霍公亮在屋内踱来踱去,强自让头脑冷静。

俗语说,烈女怕缠郎。佟家就是吃定了他们家读书人脸皮薄,所以那日詹绍才定下这样毒计。给佟家母子一说,二人皆是大喜。

他们早就听说,霍家会将宝华阁的那部分股份给木乔做嫁妆。如果让佟正义娶了木乔,那这间铺子就还是他们家的。况且木乔小小年纪,便已经如此的懂经济之道,若是日后娶进门来,更可以为他们佟家做牛做马了。

不过詹绍也清楚的告诉他们,“那霍家必定不会同意,所以咱们一面放出流言,一面得尽快修书一封给郡马大人。让他来信托一位有身份的官员上门保媒,这样才能逼得霍家不得不就范。毕竟是个干女儿,又不是亲生的,只要咱们行事得当,当能成事。”

佟李氏最满意之处还在于,“那丫头可是当年唯一活着生还下来的人,不管她是一时忘了,还是永世忘了,只要嫁进咱们家,那这辈子都不必害怕她想起些什么来了。”

佟正义连连点头,心中却想着的是木乔秀美娇俏的容颜,似乎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脑子里的念头也越发龌龊猥琐。

木乔多少明白一些佟家的用意,但她现在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人言可畏啊!故此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干爹,指望他能起死回生,破此棋局。

“唯今之计,只有两条。”霍公亮不愧是做过相爷之人,虽然恼怒,但很快就理清头绪。

“一是尽快给阿乔另许门亲事,那么谣言便不攻自破。但是现在仓促之间,上哪儿找那么合适的子弟?况且佟家流言既出,旁人顾忌着他家那位郡马,只怕纵是知道佟家有意陷害,也未必敢轻易应允。所以唯今合适之人,除了阿三,便是阿四。”

阮玉竹有些迟疑,“此法虽然可行,但毕竟有些勉强。几个孩子年纪尚小,也未必就能如他们的心意。若是日后合不来,倒是误了他们一生。”

此话甚为有理,木乔绝对支持,不管阿三阿四,她一个也不想嫁,于是睁大眼睛,等着霍公亮说出第二条。

“那还有一个法子,便是让佟家主动收回此话。由始作俑者来反驳,可比咱们解释一千一万句都有用。”

这话说了岂不等于没说?佟家要是肯收回这个话,怎么还会费神巴力的来传这流言?

但阮玉竹却知道,霍公亮不会轻易说出这样没有油盐的话,他既如此说,定是有几分把握了,“老爷打算怎么做?”

霍公亮慢悠悠的语调里透着几分狡黠,“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佟家是小人,对付小人,还须靠女子才行。”

太高深了。木乔越听越糊涂,阮玉竹却越听眼睛越亮,思忖半晌,唇角已然带笑,“这些无稽之谈,尽是乡野村妇闲来胡扯,没一句正经。老爷您也不必劳心费神了,此事就交给我去办。阿乔你也不必担心,只要还有干爹干娘一口气在,定会护得你的周全。”

木乔虽不知他们到底做了何种打算,但心中却是无比感动。她不过是养女,干娘却能为她说出这样话来,便已经比世上许多不拿女儿当回事的亲生父母好太多了。

“爹,娘!快开门呀!”天已二更,却忽地听到霍梓斐拍门的声音。

因头疼于这个小儿子的精力旺盛,霍公亮前两年便在平江府给他寻了位专门教授弓射骑马的武师西席。君子六艺中本也就有此一项,不仅强身健体,也算得上是正经事情。只因路途稍远,说好半月才回来一趟。算来离原定归期还有几日,这突然归来倒把一家人吓了一跳,还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霍梓斐跑得满头大汗,竟是徒步从平江府走回来的,“只是在学堂里听说了阿乔和佟家的亲事,想来定是他们家捣鬼。便跟师父告了假,急急赶回来了。爹,若是他们家再胡说,就说阿乔是我媳妇,看他们怎么办!”

十二岁的少年比三年前长高了许多,夏天晒黑的印痕还未淡去,越发显得英气勃勃,只是现在,满脸满眼都写着为她所打抱的不平。那无关利益,无关得失,纯粹是一个哥哥要保护妹妹的单纯心思。

从前木乔还可与他平视,现在却只能仰着小脸,尽力把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咽回去,费劲的嗫嚅,“谢…谢谢四哥。”

“咱们一家人,还谢什么?阿乔,别哭!那个姓佟的也真是不要脸,不看看自己多大一把年纪了,都可以当你爹了,居然还敢打你的主意。我呸!他要是敢上门来,看四哥怎么帮你把人打出去!”

“胡闹!”霍公亮听着前头尚可,最后一句不象话了,板起脸来训斥,“让你去学功夫是让你跟市井无赖般打打杀杀的么?做事多动点脑子,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只顾着逞匹夫之勇,能成什么大器?”

霍梓斐缩了缩脖子,阮玉竹却笑着揽过儿子,“阿四这话虽有些糊涂,但心却是好的。老爷您也甭教训了,快让他进去洗把脸吃饭。这么大老远的跑回来,晚饭必定是没吃的。”

“我连午饭都没吃呢!”霍梓斐趁机替自己道了个辛苦。

木乔顿时把眼泪一收,往厨房里跑,“你等着,我去给你下面条。”

刚生着火,却见甘成也匆匆忙忙的背着个包袱赶回来了,“听阿泰让人带信来说家里出了事,可把我和孩子他娘都急坏了。要不是琼花那边实在走不开,孩子他娘也得回来。佟家实在欺人太甚,就是琼花他们两口子听着此事都气得不行。老爷,实在不行我就带阿乔出去避避,免得他们家人暗地里使坏。”

阮玉竹顿时笑着向厨房吩咐,“阿乔,再多下一碗面来,你甘叔也回来了。瞧瞧,听说我们小阿乔受了委屈,一家子可都心疼了!”

厨房里,木乔的手一直在发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感动。

一颗心仿佛在极冷的严冬里被冰封住后,又坠进暖融融的热水里,让她连紧咬着的牙根都在不停的发酸。眼眶里热热的,须得拼命控制,才不叫那滚烫的泪水滚落。

不过是听到一些流言,这些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人都会为她生气,为她放下手中的事情,急急赶回家中,为她出谋划策,想方设法的保护她。

那颗曾经被伤得千疮百孔,卑微得栽进尘埃里的心,仿佛重见光明般,终于有了一丝自信。

她是否,其实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差劲?她是否,其实也还是有让人喜爱怜惜之处?上一世的错误,她能否归结于遇人不淑?而重来的这一次,她是否可以得到些小小的幸福?

不过是这般几个爱她的家人,她就可以很满足。

第49章流言

佟正义这几日等着定下他要娶的小美人,等得是五内俱焦。

既然心焦,难免要去那烟花柳巷之处,寻娇俏可人的美娇娘替他开导开导。既然出入那等声色犬马这之所,总有些多嘴好事之人,向他问起姻缘一事。男人嘛,总是好面子的。佟正义自以为詹绍定下之计已是万无一失,自然要四下里吹嘘,言辞之中竟把木乔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般,有些话便吹得越发离谱了。

可他忘了,世上之事还有过犹不及一说。

有些话,半遮半掩时最引人遐思。真若是大白透亮了,反倒让人觉得无趣。更会惹人生疑,光听这佟家嘴上说得响亮,却不见实质动静,该不会是他们家剃头挑子一头热?

但奇怪的却是,霍家浑似无事人般,不见半分动静。

若是问上门来,便回一声不是。若是不问,他们也不解释,大有不将这些流言放在眼中之意。

有些交好的乡亲们不得不好心提醒,让他们出面辟辟谣,可霍家只说清者自清,便搁下了。不禁让人觉得这一家子书生意气太重,看着都替他们着急。

但在表面迂腐的霍家背后,霍公亮及夫人却明显的留意起一些体面人家人情往来的事情。年节将至,这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他们,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难道果真是干女儿,所以不大放在心上?

很快,冬至到了。

今年霍公豪不仅带了两个儿子回来祭祖,还特意带了素未谋面的二女儿邓慧怡。令得木乔对这位二叔家,再次生出些好奇。说来也真是惭愧,在霍家呆了三年,她对于这位二叔的境况,还只是略知一二。

听闻霍公豪极是年轻,便中了举人,却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改变了他的一生,原因却出在路遇的几个同届举子身上。

本来学子之间,作伴赶考极是寻常。却因为家境清贫,让年纪轻轻的二叔很是受了些人的白眼。

既然合不来,那便不要同路,霍公豪当然不肯忍气吞声,收拾了包袱便自行上路。可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位举子发现失了窃。

如此情形之下,霍公豪当然有重大嫌疑。要不是同行路上一位客商作证,几乎毁了他一世清名。

而经此一事,霍公豪大受打击,直觉人穷便处处受气,不如寻场富贵,更加靠谱。于是跟那位帮他的客商相谈甚欢,也不知怎地,一来二去的就答应给人家作女婿。

若是只做个商人婿倒也罢了,麻烦的是那位商人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位娇女。他好不容易才得着霍公豪这样的乘龙快婿,当然更想把他拐回去做赘婿,从此顶门立户。

也不知这当中又有些什么波折,总之最后的结局便是霍公豪在家中跪了三天三夜,到底还是走了,惹得霍家极是伤心,从此断了联系。

而今虽然又有了来往,但霍公亮半字不问弟弟的家事,霍公豪更不敢将在外行商之事回来言说。以至于木乔只能从与周思勤打交道时的片言只句推测,这位二叔可能很有点钱。但到底多有钱,做什么,她是一概不知。

现今二叔家的老大邓梓谦已经十七了,远一看是位翩翩佳公子,近一看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是眉宇间很有些傲气。让木乔觉得,如果不是他爹勉强,这小子应该不太愿意来大伯家受这场冷遇。

邓梓谨比木乔还小半岁,十岁的男孩还没到叛逆期,笑得心无城府,和霍梓斐越发的象双生子。他们两个也天然比旁人要投缘,就是不能说话,小哥俩一对眉毛都能傻乐半天。

至于邓慧怡,已然十五,出落得十分甜美娇俏,一看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谙半分人间忧愁。幸好为人还算恭敬有礼,没犯下什么大错。只是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也忒活泼了些,滴溜溜四下乱转,看到什么都觉新奇。

起初,木乔还担心她会触怒干爹,却不料霍公亮对她颇为宽容,想来也是看在她已然及笈,不久便要嫁人的份上,并不曾说过半句。

一时礼毕,该办正事了。

木乔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银两,对霍公豪深深一拜,“多谢二叔当年施以援手,今日总算是完结此债,但此份恩情,侄女却不敢相忘。”

阮玉竹曾教过她,哪怕是至亲骨肉之间,也要学会记着旁人待你的好处。虽不至于事事回报,跟做买卖似的算计得一清二楚,但心里要懂得感恩,这才叫施好的人心中温暖,愿意再对你好下去。

因事先得了周思勤的回禀,霍公豪也不算意外,只邓梓谦的眼中有几分讶意,没想到这小堂妹当真说到做到了。

一手交钱,一手焚毁借条,但霍公豪却掂量着那包银子,想再找个名目送给侄女。

“不如这钱还是阿乔帮二叔收着,家中春秋二祭,我也该尽一份心力。”

“不必了。”霍公亮淡淡插了一句,“自古长幼有别,本是我份内之事,无须你操心。”

霍公豪一窘,木乔见干娘给她使了个眼色,努力笑得烂漫无比,“二叔,我还您钱时,可是没算利息的。您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当这些年的利息。”

霍公豪下了个台阶,尴尬一笑,心知大哥心中还是有气。

忽听女儿笑得脆如银铃,邓慧怡纤手一伸,抢过爹爹手中的银包就收进怀里,“这钱还是我替爹爹收着,免得您又偷偷攒了私房!”

她嘻嘻拔下头上一对花钿递到木乔跟前,“今日初见妹妹,也没预备什么礼物,小小首饰,就送与妹妹留个念想。”

她今日穿着身海蓝底子绣海棠花的雅致新衣,故此头上配的也是一对蓝羽点翠的海棠银钿。

木乔只用眼光的余光一扫,便瞧出这对银钿乃是新造。且不说那上等翠羽和当中镶着几粒红宝石的灼灼光华,连银子打的花托上,也没有半分磨损过的划痕。

霍公豪得女儿一番转圜,极是高兴,“是是是,阿乔你快收下!”

邓慧怡笑得越发灿烂,可木乔却觉得她的笑容里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之意,眼光再扫向二叔一家身上深深浅浅的蓝,忽地恍然。

霍公亮素来喜欢蓝色,所以二叔一家都这么穿了。而依这位堂姐的性子,恐怕并不是十分喜欢蓝色之人。而她却特意为了这身衣裳打了这样一对蓝色首饰,恐怕是早就想好要来送这份礼的。

若是明说还好,如此用心,木乔却更加不能收了,“姐姐客气,不过妹妹年纪尚小,还用不上这样好的东西,还是姐姐自己收着戴。”

霍公亮在一旁微微颔首,阮玉竹淡然一笑,“二弟,你让侄女儿收起来。阿乔若是收了,少不得还得拿店里的东西来还,你这不是生生的难为她么?”

见大嫂把话说得这样明白,霍公豪不好坚持下去了。只得讪笑着让女儿收了首饰,“哥嫂还是这样见外。”

霍公亮瞟了弟弟一眼,默不作声的拂袖而去。霍公豪自悔失言,三个孩子皆从了母姓,也难怪大哥要见外了。

不过等霍公亮再走远一些,霍公豪却有一事要向大嫂打听,“听闻近日家中颇不安宁,若是需要,我可以请人出面去佟家调停。”

阮玉竹笑着摇头,“多谢二弟费心了,此事我们自能应付。年关将至,你也快些带着孩子们回家去。”

多留无益,只得告辞。

等出了门,霍公豪却还是不放心,“梓谦你带弟弟妹妹跟管家一起先回去,爹在这儿多留几天,把事情了解了再走。”

“大娘都说不让您管了,您还操的什么心?”邓梓谦满脸的不耐烦,“这年下家里事情多着呢,全丢给娘怎么行?”

“那些杂七杂的小事,纵是错上一两件也没关系。阿乔虽不是你大伯亲生,可光冲着她也姓霍,你爹就不能不管!”

“行了行了,那我留下,爹您先回去!”邓梓谦勉强接下这个差使,“您只管放心,我包管让佟家再不敢打堂妹主意,这总行了?”

霍公豪有些犹豫,邓慧怡插话进来,“爹,您就让哥哥留下。娘除了能管着家里不乱,外头那些事哪里能应付得来?到时若是让两位姨父抓着把柄,咱们这个年,可别想安生过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霍公豪想想有理,于是反复交待大儿子,“那你行事可要注意分寸,那佟家可有儿子在京城做官的,听说还颇得圣宠,是个什么郡马。最好让他家知难而退,别伤着和气。”

“知道知道!”邓梓谦心中却满不在乎,闹事的那个又不是郡马。市井无赖一个,怕他何来?

“不过细想想,小堂妹生得还真好看,也难怪人家惦记。尤其那双眼睛,我看北边那几家的女孩儿里,也没生得她这么漂亮的!我这对花钿是蓝色的,倒也不太适合她。”邓慧怡说笑着,却让邓梓谦心中动了一动。

那样漂亮的小姑娘可也是自家妹妹,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不行!开始将木乔纳入保护范围的邓梓谦在琢磨,要怎么教训那佟家老大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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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会面

甘婶已然照顾女儿出月子回家了,等送走了霍公豪一家,她有些焦心的问阮玉竹,“夫人,连二爷都听着信儿了,可见佟家把这此事传得太过邪乎,咱们总不能这么干等着?”

阮玉竹微微一笑,“你忘了前几日,柳家打发人下来的贴子了?”

知道啊,可甘婶还是莫名。

当年木乔救过的柳七少,柳起轩今年十二了,因逢本命年,犯太岁,恰好他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所以柳家请人算了一卦,说是要散些钱财替他挡灾,再请些贵客到家中坐坐,替他压压煞气才行。

这也是富贵人家才养得讲究,和他同岁的霍家老四不就一根红腰带便打发了?纵是习武之时有些磕碰,那也是小意思,只要不伤筋动骨,霍家人浑没放在心上。

只是柳家却当真非常正式的为了柳起轩准备了这样一场宴会,请了些地方官员及交好福厚之人前来。还特别声明,怕折了孩子的福,这回请客一概不收礼。反而为每位上门的客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回赠,也是散财之意。如此一来,收到邀请的谁不踊跃?既做人情,还落得实惠。

因为木乔对柳七有过救命之恩,所以算是他命中的小贵人,柳家也特意下了道帖子,请阮玉竹无论如何也要带她去坐坐。

甘婶子不明白,破解困扰木乔的流言跟柳家的一场宴席能扯上什么关系?“难不成,夫人是打算把小阿乔嫁进柳家去?那样的深宅大院,阿乔能过得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