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株?”依旧是没话找话…但她不得不如此。木乔远到京城是客,又没有熟识的人…她作为唯一跟木乔有些关联的熟人,必须要照顾到她。

四年来,在城阳王府数位教养嬷嬷的严格训练之下,佟丽萍已经具备了一名大家闺秀的外形。她知道,二哥也是看在她年纪尚小,模样儿又好的份上才花这么大的力气栽培她。她若是做不好,就会跟大哥一样,被二哥随意配了一个妻子,圈养在府中,窝囊度日。如果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就必须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哪怕是她自己也不情愿的,也得令二哥满意。

“都很好看。”木乔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佟丽容讪讪的没话可讲了,往旁边瞟了一眼,委屈的低下头来。

她手中牵着的小女孩立时骄横的瞪着木乔发起了脾气,“你怎么不跟我姑姑好好说话?真没礼貌!”

木乔浑身一震,看着那女孩的眼神陡然凌厉似刀!

佟玉娇,大魏建元三十五年七月生,年方三岁。一身华贵,浑身珠玉。

木乔一直忍着,努力克制着不去看这个女孩。她拼命说服自己,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迁怒到孩子身上。但是,这小姑娘的一句话,却瞬间勾起木乔心中最深切的痛!

她可怜的珠儿,也曾经这样烂漫美好过,可是现在的她呢?却已经在一黄土下成了白骨!而害死她的人,却在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扔下河之后,却很快就在别的女人身上播种,孕育出了另一个女儿。

还给她起名叫玉娇!是想说,

如玉,家中娇客么?那个男人他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珠儿咯血惨死的模样,她到死的那天也不会忘记!

“姑姑,我怕!”佟玉娇被木乔凌厉的眼神吓到了,瑟缩着抓着佟丽萍的裙角往她身后躲,脸上露出了似哭不哭的模样。

“阿娇不哭,木乔姨姨又没凶你,是你先没礼貌说人家的,还不快给人道歉?”佟丽萍说起这话的语调轻柔,言辞恳切,任谁也挑不出半分毛病。只是说得略急了些,声音略大了些,引得前面一众小姐们尽皆回过头来。

“这是怎么了?娇儿,到姨母这里来。”杨秀儿蹙眉在头前招手,她和城阳郡主杨婉真是堂姐妹。虽然平素和她关系平平,但毕竟是一脉同源,今日杨婉真因要哺育幼子,没空前来,她身为佟玉娇的姨母,自然不能坐视她的女儿受人欺负。

小孩子通常是最会看大人脸色的,一见有人撑腰,佟玉娇便冲到杨秀儿身边,转身骄纵的指着木乔大声指责,“那个姨姨没礼貌,她还凶我!”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木乔身上。这当中或许还有些猜疑,但更多的却是轻蔑、不屑,鄙夷甚至排斥!

佟丽萍似乎是比自己受了委屈还着急,急急上前替木乔分辩,“不是这么回事,木乔才刚上京,跟我也不太熟,说话少些也是常有的。方才倒是娇儿失礼了,出言冒犯了她,大家千万别误会。木乔妹妹,你可千万别同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她这番解释,比不解释还糟糕。

说木乔是才上京城,就是说她从乡下而来,不懂规矩。说她话少,那是把佟丽萍一番好心当作了驴肝肺。说佟玉娇冒犯了她才会这样,岂不就是已经坐实了她的罪名?

木乔将目光慢慢转向一脸柔弱又焦急的佟丽萍,心在瞬间冷冻成冰。她是故意的!

从在大厅上开始,有意识的接近自己,温婉和悦的跟她说话,就是在等这一刻吧?是佟正恩教的,还是她已经变得如此有心机?要铲除一切不利的人和事?

但这些,木乔都没空去理,当务之急,她得为自己化解这场危机!

果然,杨秀儿轻哼了一声,“娇儿不过三岁,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哪会撒谎?别人对她好或是不好,都是最明白无误的。霍小姐,素闻大傅大人书香门弟,最懂礼仪,你虽非他亲生,行事也该知道分寸才好!”

这话说得,已经很有些重了。

初见跟在木乔身后干着急,却是半天想不出应对的话来。若是就这么任由此事过去,那么木乔不仅会连累霍家声名,甚至再也不会有人邀请她出席任何社交活动,这就相当于断了她在京城的一切姻缘!

在杨秀儿出言指责完了之后,木乔终于温文有礼的开口了,“郡主,您也说阿娇只有三岁,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不会撒谎,但她说的话就全然可信么?”

成功的只用一句话,就让众人闭嘴的木乔接着道,“方才佟小姐问了我两句话,第一句是问我这府上的牡丹是否好看,我答好看。第二句话问我最喜欢

-

哪一株,我说都很喜欢

-

。请问我是哪里答错了?”

她又对韦家小姐微微颔首致意,“今日,承蒙韦老爷邀请,来到韦府赏花,实是不胜荣幸。这满园春色,在我们乡下委实是看不到,我看得陶醉,自然觉得每一株每一朵花都有其风姿特色,故而会说都很喜欢

-

,此乃发自肺腑,并非虚言。但阿娇小姑娘却无端指责我没有好好跟她姑姑说话,我就纳闷了,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惹一个孩童生气,正在反思,却无端招致批评,甚至辱及父母。这便让人很是不安,到底真是我做错了,还是京城风气便是如此?”

她淡淡的扫了在场的诸位千金一眼,意态倨傲,“我虽不是霍家亲女,又在乡下长大,但蒙干爹干娘多年教诲,礼仪规矩还记得一些,虽不敢说学得多好,但起码做人做事的分寸还是知道的。起码,我不会妄听一个无知孩童的流言就轻易给人定下罪名!”

晴好的春日里,阳光明媚但不过分浓烈的映在她琉璃色的眼睛里,隐隐泛出一种浅金色的金属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干娘的话言犹在耳,被欺负了就一定不能忍气吞声!不管是谁,打上脸来了,一定要还回去。就是错了,也不能让人觉得个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第67章 指教 T

杨秀儿被木乔的话噎得无语,想想到底是自己造次,确实有护短之嫌。而佟丽萍左右看看,瞬间更加柔弱无措,语带哽咽,“全怪我!应该把娇儿带好的,都是我…”

“当然怪你!”木乔忽地异常直言不讳的盯着她,“本来小孩子闹闹脾气也是常事,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当着众人就把事情嚷嚷开来?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跟着瞎起哄?佟小姐,你来京城也有好几年了吧,怎地在堂堂王府里还学不会这些规矩?不好意思,我这人素来心直口快,也是看在你我二人本是同乡的面上,好言提点,若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佟小姐指教。”

木乔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偏还装作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模样,大方之极。指责完了,还特地对她福了一福。佟丽萍大窘,脸烧得通红,直恨不得挖道地缝钻进去!

她说木乔是乡下来的,木乔立即揭穿她的身份也没多高贵。她说是娇儿的错,木乔却说是她不懂事。现在她已经出言认错在先,如果这时候再改过口来,那就证明之前的认错并不诚心,有故意陷害之嫌。

可如果不改口,这要她怎么下得了台?

亏得众女当中有个素日交好的小姑娘会说话,出言给佟丽萍解了围,“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来赏花的,站在这里做甚么?韦姐姐,还是劳烦你快引我们去看黑牡丹吧!”

于是乎,众女的步伐又开始移动了。

木乔斜睨着佟丽萍,她是不懂这些大宅门的心机,却毕竟是活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连个小姑娘也应付不来?这会子佟丽萍要是敢找借口说不去,她就还要追问她是否心中当真见了气!小丫头,居然敢耍她?就得有承受后果的能力!

佟丽萍大为丢脸,当真是想借身子不舒服先行离去的…可看一眼木乔的眼色,却在心中打了个哆嗦。这小丫头,可比从前自己认识的时候凌厉多了。没想到算计不成,反被算计…实在是不划算之极。

但她若是此刻退缩,难免给人笑话。于是想想,脸上硬是堆出笑来,打起十二分的热情,“霍小姐,我们也走吧!”

当然要去。不过木乔却对她这番变脸的工夫叹为观止,四年的工夫,就能够将一个原本单纯懵懂的乡下丫头训练得如此世故…佟正恩又该修炼得如何刀枪不入?看来她的复仇之路,还得从长计议。

流芳亭内,一株黑牡丹在数盆白牡丹的簇拥下,傲然绽放。这花在黑紫发亮的花瓣里有弯弯曲曲的青色花蕊,故而还有个雅名儿叫青龙卧墨池。

说实话,木乔看这花不过稀罕难得,真正论起漂亮来…她更喜欢

那些红白黄绿等颜色鲜亮的牡丹。

但那些贵族小姐们肯定不这么想,她们在这流芳亭外驻足良久,吹捧称颂,听得人肉麻之极。

不过幸好…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她了。就连佟丽萍,跟她来到此地之后,也寻其他相熟女伴说话去了,变相之间…竟是把木乔给孤立了起来。

那也无所谓,木乔也并不指望跟这些初次会面的千金小姐们就能热火朝天的谈到一处去。有时候…初次与人交往,适当的保持距离也是一种姿态…但这道理却非得有一定人生阅历的时候才能体会出来。

所以木乔很是自得其乐的站在一旁赏景,全不理由周围偷空打量来的各色目光。

初见有些着急,悄声提点,“姑娘,您也别干站着,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说说话,一来二去就熟了。”

木乔却只顾闲下心来看风景,“初见,你看那边,还有好大一个池塘,想来夏天赏荷也是极好的。”

“你也喜欢

荷花么?”那个木讷的韦氏嫡女韦苓如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同样眺望着那片荷叶,“我很喜欢

荷花,夏天的傍晚,在池塘的的九曲回廊上走过,整个人身上全是荷香,还带着甜味呢!”

见她并没有恶意,木乔的神色也柔和了许多,“若是在我们江南老家,到了夏天,整片湖上都是荷花,一眼望不到头。坐着采莲船在湖心慢慢划着,一面采下菱角莲蓬,一面剥着吃,可比那花香更甜。”

韦苓如噗哧笑了,她的五官虽然平淡了些,但这样展颜一笑,倒颇有几分清丽之意,“霍小姐,听你说话可真有意思!对了,你多大了?我看咱俩差不多,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这个问题可以谈,木乔随身的金钿上錾着她的生辰八字,是建元二十六年腊月初

''。每回过节的时候,霍公亮都打趣说她是只小耗子腊八粥吃,就出来了。但木乔自不会跟韦苓如说得那么仔细,只说个年月,便可以分出长幼了。

“原来姐姐比我长了两个月,只不知姐姐的芳辰是哪日,到时妹妹好给你备个贺仪。”韦苓如说得随意,但木乔心中却生出些警惕来。

若是时日离得近倒也罢了,离得还有大半年,她准备的什么礼物?莫非是在套她的话?

“不敢劳妹妹费心,只我们那边风俗说小孩子要糊涂着养,才得以平安。所以我们在家,也不怎么过生日的。”

韦苓如略怔了怔,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跟她说起其他的闲话。这个木乔尽管奉陪,说起来,她也有件事想打听,这些官家千金平常都上哪儿去打首饰?

“诸位小姐,公子们也要来赏花了,还请先回避吧。”流芳亭外看守的妈妈笑着过来清场了,已经可以听到一大群人渐近的说笑脚步声,因为此亭地势稍高,略一探头,就可以看到一群鲜衣华服年轻公子们正向这儿而来。

女孩子们立即以扇掩面,徐徐而退,但一双妙-目却不住的偷偷往后打望。

木乔一时恍然,怪不得这些女孩到了此处就不肯走,宁愿晒在日头底下也要在这里没话找话,原来竟是为了这样的匆匆一瞥!哪怕看得不甚真切,起码心里也有个谱,日后谈婚论嫁起来,才知道合不合心意。

木乔蓦地参透此节,几乎哑然失笑。想想这些千金小姐也真可怜,得用这样的小花招才能见人一面。而那管事的妈妈只怕也是晓事的,所以故意等着人接近了,才过来通报。

不过木乔没有可供遮面的团扇,只好以袖掩面,低着头随众人撤退。

方才来时,她是走在后面,可是当下遇到这种情形,那些小姐们的脚步却都慢了半拍,一个个小碎步走得虽急,但那间距却是缩小了不少。所以这一下,倒叫加紧步伐的木乔冲到最前面,一不小心就被凸显了出来。

只听身后有人打趣,“那小姑娘也不知是谁家的,见了我们来,跑得跟逃难似的!你们京城好是好,只是规矩太多,当真无趣。若是在我们老家,早就面对面的说上话了。”

此言一出,众皆莞尔。只有木乔,尴尬得不行。她走得快怎么了?至于这么笑话么?我能说是对你们这帮子毛头小子没兴趣么?

“白兄休要取笑,舍妹生平最厌羊肉腥膻,一听说吃羊肉长大的白公子来了,自然闻风而逃。”接话的人是霍梓文,一句玩笑,不仅隐有讽刺之意,替出乔出了口恶气,还巧妙-的替她化解了这场尴尬。

听他声音清朗,诸位千金的目光一旦挪过去,便再也移不开分毫。就算霍梓文身边的公子有诸多相貌不俗之人,但是在他身边,却全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有那一抹风流,便足以震慑全场。

白澄生性爽朗,并不因霍梓文的取笑着恼,反而哈哈大笑,“霍家小妹子,别跑了!放心过来,你白大哥虽是吃羊肉长大的,却一点也不臭。来前怕熏着你们,还特意洗了澡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笑得更厉害了。木乔站在那儿,进退两难,到底是要走开,还是给个面子回去?

此时霍梓文是大哥,自然可以做决定,“妹子,白大哥是豪爽人,过来给他见个礼。”

这个白澄虽然鲁莽了一点,但为人并不讨厌。他生得身材魁梧,脸上那对分得极开的浓眉,显出此人必定心胸开阔,襟怀磊落。

霍梓文有心结交,也不避讳。拍拍白澄的肩,示意他往旁边去十来步,又给弟弟使了个眼色。霍梓斐会意,单把妹妹领到他们跟前便

既然已经过来了,木乔就不再忸怩了,给白澄规规矩矩见了个礼,小脸刚抬起来,那白澄顿时就大呼小叫起来,“呀!是我看错了吧?这小美人是你们家从哪儿拐来的?瞧这眼睛!翰庄,你快来看看!霍兄弟,这可不行,一定得让翰庄也来看看!横竖咱们这么多人呢,坏不了你妹妹的名声。”

他喊都喊了,霍梓文还能有何方法?只得苦笑着同意。

有位绛紫长衫的年轻公子很快走了过来,只与木乔对看一眼…二人便都愣住了。

第68章 姐妹 T

这是木乔第一次看到一双与她如此相似的眼睛,同样是茶色,着琉璃的光润。

只是这位刚及弱冠的绛衣公子,他的眼眸比木乔的颜色要略深一些,少了几分她的清浅灵动,却更显沉稳。他的肤色也和木乔一般,极其白皙如初春梨花,但五官却比木乔逊色多了,唯有平淡二字可以形容。

木乔忽地往韦府嫡小姐韦苓如看了一眼,韦苓如的五官和眼前这位紫衣公子有七分相似,只是她却没有继承到那样一双提神的琉璃眼和白皙皮肤,整个人的姿色看起来就弱了许多。而此刻,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也在木乔和那紫衣男子脸上打转。

霍梓文低声告诉她,“这位是韦家嫡出大公子,韦夫人系出敦煌索氏,族中之人多肤白眼异,他的相貌是随了母亲。

那就是说,真正的木乔有可能姓索?这是木乔第一次得到关于身世的准确线索,但若那木乔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又怎么会莫名其妙-丢失在荒郊野岭?

木乔蓦地心惊,一个乡下丫头佟丽萍在京城不过短短四年工夫,就变得如此心机深沉,若真正的木乔果真是从那样人家里丢失的,只怕身后的所隐藏的秘密也是极其不堪的。

想想柳起轩,小小年纪就遭绑架,木乔背上寒毛陡然都竖了起来,忽地再也不想去查探真正木乔的身世了。

韦翰庄毕竟年纪大些,看着木乔失态了一时,很快就恢复过来,“这位霍小姐和我还当真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也是敦煌人!”

“有可能。”霍梓文老神在在的表示赞同,却又瞅着妹子一笑,“只可惜我这妹子救回来的时候受过重伤,从前的事一概不记得了。”

白澄心直口快的插进话来…“那还真可惜!我方才还想着,若是知道些眉目,好歹也能使人帮着打听打听,既是如此…这就难说了。”

他的语气虽然惋惜,但那意思分明是要息事宁人了。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昔日孔子和阳货也极相似,难道就非得说他们是亲兄弟不成?不过长是象些,有什么好稀奇的?白大哥,你们要是说完了,咱们就去看牡丹吧。”一位小公子不请自来,却是上回酒楼中见过的…沈亦儒。

有他这番话…顺势就收了圆场。

木乔偷瞟了他一眼,暗谢他的解围之意,但那小男孩却把下巴高高仰着,压根儿也不往她望一眼。可那姿态,更象小孩子闹了别扭,故意让她知道自己在生气。

木乔猜不透这少年的心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全身涌动…就是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可是视线,很快就被人遮住了,霍梓文居高临下瞥着她,有些不悦…“傻看什么呢?没你事了,快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应该是怕给人听见,影响不好。

木乔瞪他一眼…叫我来就来,叫我走我就走么?真是讨厌!不过她真得走了。诸位千金再慢吞吞如蜗牛般行走…也终于都撤得快没影儿了,她还老杵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走前白澄好脾气的嘿嘿笑着,过来赔了个礼,“霍小姐,我这个粗人不识礼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木乔自然不会这么小气,道一句客气,微福了一福,便离开了。等到再回到女孩们群中,她忽地变得受欢迎起来。许多女孩开始主动跟她示好,就连杨秀儿的神色也和缓了许多。

木乔起先还觉得有些纳闷,可是很快,就发现她们的言词之间,都若有若无的开始打听起霍梓文的事情来。

“你跟你哥哥关系很好吧?你们兄妹在家多做些什么呢?”

“听说你哥哥已经考过了秀才功名,怎么不再接再厉,参加乡试?这一错过,可就又是三年呢!”

“不过也不要紧,象霍大人现在进了京,府中子弟是可以申请入国子监读书的。我家哥哥也在那里,你家两位哥哥也是要去的吧?”

木乔给她们左一句右一句问得不知该答谁的好,只得装傻充愣,推说一切自有干爹安排,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心中却不觉好笑,要是一两银子卖一条消息,只怕这些小姐们恐怕也是会趋之若鹜的吧?啧啧,平白损失了这么好的一条财路,实在可惜!

“你们天天在一起,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终于,连杨秀儿也按捺不住,亲自纡尊降贵的来过问了,“便是要说亲事,也是要有功名在身,才更好些。看你哥哥年纪也不小了,霍大人难道就一点不操心

我干爹就是怕你们太操心,才不敢让三哥去参加乡试的!可这句话,却憋在木乔心里,怎么也不敢直言相告。

一&primep佟丽萍时是挺坦白,但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她还是慢,得罪一人可以,可千万别犯众怒,那可是要被集体蹂躏的。

正在木乔烦恼要如何摆脱这些千金小姐们的问题之时,救星来了。

“阿乔!”安伊果一身清新素底的粉色衣裙,亲热的冲她跑了过来,“听说你们也上京了,我就想着能不能遇到,果然碰到了!”

在他乡能够遇到故知,木乔也确实很惊喜。安伊果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可比旁边大多数虚伪世故的小姐们都好很多。只是…

“你怎么也上京城来了?舴不是已经…”

订亲了么?木乔没那半截话特意留了下来,只那目光却看得安伊果的脸都开始红了。

早在接到霍公亮书信的时候,阿果她爹安照岩就操心起女儿的终身大事来。

他肯定比霍家人更了解自己的女儿,阿果是在原野间自由穿梭的风,是在山林间欢快游动的小溪,象她那种个性怎么可能做得好霍家儿媳妇?纵是强压着性子做了,这一生终究就再也不能快活了。

于是,尽管舍不得,但为了让女儿早点定下心来,别再干傻事,安照岩就广邀媒婆,给阿果说起了亲事。

在阿果回家的这一年里,每每来信给木乔,都要提到几句诸如家里的门槛都快给人磨平了,成天被聒噪得不行之类的话。除此之外,便是些闺阁女儿的心事。偶有涉及霍梓文,也是轻轻带过。木乔知道,她是真正的放开了。在最近的一封信里,还透露出她的亲事已经基本定下的意思。

在小姐妹面前说这种事情,可比不得写信,阿果颇有些不好意思,附在木乔耳边,还伸手挡着,才小小声的告诉她实情,“是口头先说下了,但还没放定。这回上京,我想自己看一眼,然后买些东西回去。嘿嘿,到时你陪我逛街,行不?”

想来她这是来办嫁妆的,木乔当然愿意。她正愁没借口溜出家门去考察京城的各大银楼,和展云飞他们碰头,若是有阿果陪着,就方便多了。

“哦,那我知道了。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相亲的吧?瞧见人没?”木乔忽地会过意来,促狭的冲她眨了眨眼。

阿果脸上又是一红,却点了点头,“才我在外头远远的瞧了一眼,人虽不怎么俊俏,但个头挺大,似乎还不错。奶娘说,这样的男人老实,管得住。”

还有这理论?木乔有些想笑,“是哪家公子?”

阿果更加不好意思了,忸忸怩怩的道,“他是绥远那边的军中子弟,现人在京里,但在我们定州,却有他们家的一位族伯为官,那保媒的就是他。”

木乔听得一愣,“你爹舍得把你嫁那么远?”

阿果红着脸飞快的摇头,耳环上的珍珠扑打着她的面颊,显得分外可爱,“他在家中排行居中,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家里不用他守着。我爹说,若是真的做成这门亲事,日后就给他在我们邻近州县谋个差使,或是干脆就到我们定州来,这样我就不用嫁得太远了。”

“半天你还没说他叫什么呢?”

阿果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跟熟透的苹果似的,半晌才如蚊子般轻哼,“他家姓白,他叫…白澄。”

哈!居然会是他?木乔真心觉得,阿果奶娘所说的老实好管,只怕要掉个个儿才是。

白澄此人,据木乔看来,外表虽是爽直,但心眼儿却是有的。光看他讲笑话时很知道分寸,并不会胡搅蛮缠,就知道不是个泛泛之辈了。真正心思单纯,又好懂的人是阿果才对。

不过两口子过日子,总得要互补才是。阿果天性活泼,而白澄又豁达风趣,他们二人只要看对了眼,过日子还是很不错的搭配。所以阿乔只会祝福她,并提醒她牢牢抓住丈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