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让木乔避一避,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而木乔肯答应此事。除了看出佟正恩和索光弼交情匪浅之外,还有沈亦儒跟她说过一句话。那小子是索光弢亲妹妹的儿子。论起来和木乔也算是表姐弟。他说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

木乔不知怎地,就是对那小子有一层天生的信任。

“既然要走,干娘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唯有多跟你讲讲规矩,省得你到了那儿吃了暗亏都不知道。”阮玉竹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木乔膝行上前,将脸埋在她的膝上,已然带着泣音,“干娘,我也舍不得你们。不管我去到哪儿,都会记得你和干爹待我的好。这辈子,只要你们不嫌弃,我都是你们的女儿。”

阮玉竹哽咽着,轻抚着她的头顶,百般心疼。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把木乔留下?但是不行,索光弢说是对,只有让木乔回到索家,她才能真正的有名有姓,日后嫁起人来也才报得出出身由来。

女孩儿家在娘家不过养到十七八,但她在未来夫家的生活却有大半生。父母若疼子女,必为其长远计,对于木乔来说,让她入住索家,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乔,若是过得不顺心了就回来跟干娘说说,但在别人家里,可一定不要失了礼数。等过几年,替你择个好夫婿嫁了,你的好日子就到了。”

疼惜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到木乔的脸上,那么温暖,又那么伤感。

木乔要走了,家中人都来跟她道别,只有霍梓文,自从她定下要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单独出现过。

木乔知道,他生气了。

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记挂着她的出尔反尔,那就是他了。这小子的眼里就揉不得一粒沙子,木乔在他面前言之凿凿说过不走的,可人家一来,事情就变卦了。或许霍梓文心里也理解她的苦衷,但他仍是不肯谅解。

这一点,倒跟木乔颇为相似。除非没有答应过的事,如果答应了,又做不到,那她一定会非常生气,非常失望。

所以木乔也不敢去求他的谅解,只是非常用心的跟他做了双鞋,所有的歉意都在这里了。

默默的将鞋放在他的桌上,木乔一言不发的站在霍梓文面前。

夏夜的星光格外灿烂,似是那么近,一伸手就能碰触得到,却又离得那么远,便是搭上无数长梯只怕也够不着。

霍梓文看着满天的星光,许久才叹了口气,“我跟娘提了,要买个小丫头给你带过去服侍,等明日来了人,你记得挑那个头上戴桃红绢花的姑娘,那是展云飞替你找的人,绝对能信得过。至于你那铺子,我已经替你已经打点好了。你只要得空的时候,让丫头去帮你查查账就成。”

顿了一顿,清冷的目光才终于瞥了木乔一眼,“至于你想做什么别的事情,不要急于求成,有空多抄抄经书,练练你那几个丑字!没啦,你走吧。”

臭小子,自己都要走了,他还用得着这样么?当真小气之极!木乔低着头,闷闷的走了。

不过这小气鬼给她办的事情还是很给力的,她和顾松毕竟是小生意人,有时候做买卖难免有眼光的局限,不够大气。松涛阁的饰品虽然吸引了不少国子监的学生,从而影响了部分京城年轻公子哥儿们,但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是霍梓文力排众议,不声不响的给她的店重新选了一个风景优美的门面,布置得古色古香,如文人聚会,喝茶论道的地方。又请几个眉目俊秀的丫鬟小厮授以琴箫,教他们以礼待人,再将各色饰品巧妙的点缀其间,那味道那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在这店弄好后,霍梓文别的人都没告诉,只请邓梓谦去逛过一回,锦衣玉食的大堂哥挑挑剔剔,提了一箩筐的意见后,当场预定了一堆饰品,算是对他们新店的支持。

霍梓文也不推辞,又有选择的根据他的意见进行了部分修正,才将顾松请来。

顾松来这一瞧,生生的就惊喜了,顿觉档次高了不止两三个台阶。这样的店,若是进来什么都不买就走,那些客人们都不好意思。

于是,松涛阁在京城才真正算是名声鹊起。木乔就是去到索家,也可以安心的撒手不管,只要不时的画些新样子送去便罢。

六月初六,是索家定下接木乔进门的日子。为了慎重其事,还特意摆了几桌酒,请了些亲朋好友同来观礼,算是共同做个见证。

木乔一大清早就收拾得花团锦簇,向霍家夫妇拜别。她今日穿了一身索家送的樱红新衣,式样与中原颇有些不同,带些胡服韵味,据说这是索氏祖上节日所穿的盛装。认祖归宗,当然要如此。

霍公亮看着焕然一新的干女儿,目光复杂,百感交集。虽然也是同在京城,却毕竟去到别人家里,往后再想相见,也没这么容易了。

临别在即,他也没有别的好送,就送她自己亲笔画的一幅画。展开一看,却是江南景色,其中小桥屋檐,甚象霍家故居。

阮玉竹也递上自己手抄的厚厚一本字帖,里面有各种字体,为了方便她学习取用。

木乔一见之下,便知道干爹干娘一番深情厚谊了。余下甘婶诸人,各有礼物相赠,多半是自己亲手所制,非钱财可以比拟。

然后,出乎木乔意外之外,还有六口大樟木箱子,一色的新漆铜锁,好不整齐。

阮玉竹将钥匙往木乔手中一塞,“到了那边,除了孝敬长辈,友爱弟妹,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天凉天热都记得增减衣物,饮食上也要当心,别让咱们担心,知道么?”

木乔心中感动,知道定是干娘怕她到了索家,衣物寒酸,给人小觑才替她置办下的行头。

霍公豪笑着上前,同样递出一串钥匙,“侄女儿既要离家,做二叔的也得略表心意。后面没给你准备太多,就四箱衣物,和你干爹干娘的一起凑个十全十美吧。”

木乔无以为报,只能一拜再拜。

早晨的清风犹带着几许露水的清凉,穿透阳光斜射的树梢,蓦然吹来,顿时令人神清目明,木乔再看一眼霍家诸人,深吸口气,踏上新的旅程。

第81章 请安 T

七月初七,晒书晒衣。

木乔看着墙角那堆成一溜的十口樟木箱,趁着梳头的工夫又想了想,还是把其中的几把钥匙交给了可人,“今儿天不错,一会儿把衣裳都拿出来晒晒。”

一旁的初见还有些犹豫,“姑娘,这…”

“按我说的做吧。”木乔再度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端凝。

可人接了钥匙,笑吟吟往怀里一揣,“姑娘放心,有我呢!”

这是一个小脸大眼的精怪丫头,展云飞特意给她寻来的。据说很有两下子,木乔虽没机会见着,但见这丫头跟只小猴儿似的聪明伶俐,甚合心意。

她本姓段,单名为石,小字就叫石头。据说这是因为她小时总犯病,爹娘请了个游方和尚算了一卦,说是要起个贱名儿,当作男孩子养才长得大。她爹一拍脑袋,也不多想,就给好端端的女孩儿就起了这个古怪名字。

若是在家中就这么叫叫还无所谓,但要跟在木乔身边,这样叫出去,必定给人嘲笑。

因前人有一句诗,“花能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木乔便给她起了个名儿叫可人。这丫头很喜欢

这两句诗,也喜欢

这个名字,私底下跟她咬耳朵说等将来回了家,就改这个了。

梳洗毕,木乔要去给上房给夫人请安了。喝了口茶,交待可人照看好家里,就同初见出门了。临走前,初见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微蹙着眉头,可到底什么也没说。跟着木乔走了。

原本,木乔是没打算要她来索家的,初见既是皇上赏到霍公亮身边的人,肯定有些她的目的。却不料这丫头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跟了来,木乔也就笑纳了。

总是被她服侍惯了,若是有机会能把佟家的劣迹通过她捅到皇上那儿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木乔自己是乏善可陈,不值得人关注的。

到今日为止,木乔进索家刚好一个月零一天了,可那十只箱子里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打过人的眼。虽是木乔不想显摆,也是不想招惹些无谓的麻烦。

但已经有些人按捺不住,明里暗里拿话来试探过多次了,那她今日就索性打开,一次性的让人全都看个够吧。

木乔也想试一试。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保住自己的东西。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她还在这里混什么混?趁早卷包袱走路得了。

来到上房,索家的两位姨娘苏氏和云氏。还有大姑娘索书雯已经在了。

瞧见木乔进来,苏姨娘先赞了一句,“二姑娘今日这么穿,可着实象是大姑娘了!”

因为过节。木乔特意换上一身水红刻丝荷花如意云纹的衣裳,头上也特意多添了一枚金丝翠玉的芙蓉押发。衬得晶莹雪白的小脸。越发的标致。

木乔微笑着问了她好,又问她昨日胃疼得可好些了。

苏姨娘见她还记挂着自己昨日犯病之事,颇有些感动,忙又谢谢她的关心,说已经好多了。

又看着卧室方向不轻不重的道,“全亏了夫人给我请医回来调理,才好得这么快。我这个老毛病啊,实在是磨人,似是跟我过不去似的,隔些天不犯上一回就是不安生。”

旁边有人嗤笑。“虽说苏姨娘这病每回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老这么闹腾也实在不是个事儿。不如什么时候让老爷替您请位御医回来好生看看。彻底断了根,岂不是好?”

云姨娘淡淡讥讽着。一张如满月般的圆脸上尽是不屑。显然是不忿昨日因苏姨娘的生病,索光弼又陪了她一夜之事。

这位苏姨娘要说也真是个奇葩,虽然年纪在索光弼一应妻妾中最长,膝下又无子女,要论相貌品性,也只是温婉和顺而已,但却是多年来索光弼最宠爱的妾室。

木乔进门时间虽然不长,但心中默数一番,索光弼一月之间留在她房里的次数,确实是比旁人都要多上两三次。

见主母卧室里传出动静,索书雯微微侧目,轻声说了生母云姨娘一句,“母亲还未起呢,姨娘说话也小声些。”

亲生女儿说她,云姨娘也挑一挑眉,偏不给她这个面子,“我是为了苏姨娘好,就是夫人听着又有何妨?哪需要大姑娘这般操心?”

索书雯一张酷似她的圆脸顿时微红了一红,却又很快的收敛了神色,只当没听见。

木乔冷眼旁观,看看,一天的好戏又开始上演了。

索夫人万氏身边的大丫鬟玉环挑开了门帘,端着盆水出来笑道,“几位姑娘姨奶奶久候了,进来坐吧,夫人马上就好。”

她嘴上说着话,但手下却很利落将水盆往地下用力一泼,恰到好处的溅了少许到云姨娘的脸上。

玉环急忙上前赔罪,“嗳呀,姨奶奶,奴婢不是故意的,没弄脏您的脸吧?要不要再打一盆水来重新匀面?”

“不必了!”云姨娘不悦的拿帕子掸掸脸上身上的水珠儿,奈何却发作不得。玉环又不是对着她泼的,只是对着她脚边的地泼的,这丫头可是万氏身边的心腹,认错的态度又好,她哪里敢得罪?

心中只怨自己女儿不贴心,又不象那女人会生,有个儿子来傍身,这才落得如此受气。

而等她收拾好了再抬眼,其余三人早进去伺候万氏起来了。

苏姨娘依旧是在给万氏梳头,木乔和索书雯在一旁替母亲今天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出主意。

云姨娘赶进来时已经没捞到什么活了,只好请了安就垂着手干站在那儿。万氏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她要是不问,妾室就不能在她面前随意插话。

万氏先问起苏姨娘,老爷昨晚歇得如何,早上几时起的,用了些什么早饭之类的话。

苏姨娘一一答了,又自责自己生病,不该拖累索光弼还来照顾她一夜云云。

万氏体恤了她几句,不过最后又道,“改日真得给你请个好大夫来医医,也别总这么拖着。”

云姨娘顿时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的话还是起到作用了。

“母亲,今天过节,要不您就穿这条红裙,再配这套红珊瑚的首饰可好?”书雯提起那套大红百花穿蝶的裙子,满脸的喜欢

万氏笑嗔了一眼,“今天是你们小姑娘过节,母亲凑什么热闹?大热的天,看着那个颜色就怪累的,挑个清淡点的颜色吧。”

见她的目光落到梳台里的一支碧玉簪上,苏姨娘便讨好的道,“那夫人就选那套浅绿色的吧?”

万氏懒懒的斜飞过去一眼,貌似不太感冒。云姨娘找着机会,终于开了口,“还是那件秋香色的好,淡雅!”

万氏还是不吭声,木乔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提意见,便适时也上前捧个场,“或者选这条银白色的裙子配哪件上衣?这看起来就没那么热了。”

被众星捧月的万氏终于笑了,“算了算了,一把年纪还折腾这些做什么?随便穿吧!”

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挑挑拣拣,选了套银白色的里衣,外罩一层半透明的枣红色的绉纱衣裳,既庄重,又不失节日气氛。头上戴了一对大女儿提的红珊瑚耳坠,再压一支金丝累凤钗,很是富丽堂皇,有正室的气派。

收拾妥当,万氏终于满意的起身了,“行了,咱们走吧,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可别耽误了时辰。”

木乔每日看着她的这一番做为,都有些想笑。万氏是既要让所有人都捧着她,又要让大家知道她的马屁不是那么好拍的,从而对她保持一定的敬畏之情,以此来彰显她的身份超然,确认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要是大户人家的女人都这么活着,累不累呀?可是人家似乎甘之如饴,木乔也只好同流合污了。

索光弼的府邸跟霍家差不多大,在京城都算是小的。但霍家是四四方方的格局,布置也简洁明快,显得通透大方。而索家却有些不规则,东边偏大,但临街有些吵,西边稍小,却很是安静,离后花园也近。

索家二老就住在西边单独的一个小跨院内,每天早晚,一家人都得风雨无阻的过去请安问好。唯一的例外是索光弼,因为他有官务在身,拥有豁免权。但他每日也会安排时间,尽量过去探视父母一眼,问问起居饮食,做好孝子贤孙。

余下妾室子女就是由万氏带队负责,因为老人家年纪大了,未免贪睡些,所以一房中的妻妾子女都得先到正室房中请安,再统一集合去到那边。相对来说,最辛苦的就是他们了。得伺候两拨人的起床,还是饿着肚子的。

木乔心中腹诽,真正孝顺哪里是这样做出来给人看的?象在霍家,早上她也要天天给干爹干娘请安问好,但他们绝不会让她饿上一个时辰等着。

这边刚要进西跨院的门,后边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追赶上来,一个明快的女声噼里啪啦高声说笑,“夫人早!小宝昨晚贪玩,早上又起得迟了,怕耽搁了请安,只好硬是把他拖起来了,瞧这眼睛还没睁开呢!想您肯定过来了,婢妾也就急急忙忙追追过来了。”

木乔很不厚道的心中哂笑,是你儿子起不来,还是你自己起不来?说一句谎话容易,难为人家天天都是这个借口,这脸皮的厚度,啧啧,真不是盖的。

(段石头,段可人姑娘,由书友实石头扮演,欢迎哟~)

第82章 推脱 T

所谓上行下效,是指上面的人喜好什么,下面的人就会跟风。但反过来,亦差不多。

就比如索家两位老人家,在好不容易培育出一个为他们增光添彩的儿子之后,又得到一个恪守孝道的儿媳妇,多年来习惯了早上一睁眼就要看见满堂儿孙,要是哪天缺一个少一个,他们肯定就会有想法了。

不过今儿不必多想,人全到了,到得还挺整齐。

但索老爷子左右一瞅,总觉得底下有些不对劲,想了一想才试探着问,“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瞧你们怎么都带了些红?”

索老太太白他一眼,“今儿七夕,昨晚上才跟你说的,到早上就又忘了!”

哦,老爷子恍然,不过也不以自己忘了为耻,反而挺光荣,“你们女人家的节日,我们大老爷们怎么记得?”他对着底下的媳妇挥一挥手,“行了,今天给丫头们放一天假,让她们好生乐乐吧。嗯…再把你几个妯娌姑子家的孩子们都接来,玩一天吧。”

万氏想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没有二话就应承下来,还主动提出,“媳妇一会儿就打发人去接人,中午把饭摆在东花厅里可好?”

索老太爷一皱眉,“那儿地方虽大,但太热了。就在这边摆吧,毕竟树多,凉快!”

姚姨娘嘴快的道,“既然老太爷兴致这么高,不如把我娘家的几个侄儿侄女也接来热闹热闹可好?他们上回来过,可一直念着您呢!都说索家老太爷是最亲切慈祥的一个人,巴不得天天来听您教诲呢!”

这几句奉承话,让索老太爷很是受用。更兼这姚姨娘不仅为索光弼生下独子。立下大功,还是他妻妾之中最为年轻漂亮的一个,一笑起来就有一对酒窝,非常讨喜。

老人家看着一高兴,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那就一起接来吧,你家那几个哥儿姐儿还是很乖巧懂事的。”

姚姨娘的两个酒窝笑得更深了,但索老太太不满意了,“那么多人,把酒席摆在这儿。回头又弄得乱七八糟,都不知道要收拾几天,还是摆到东边去吧!”

她意有所指的横了索老太爷一眼,“你要怕热,就摆到后头园子里去!只要你不心疼你那些宝贝字画。我也不心疼我的花花草草。”

索老太太说的是后花园的一处敞轩,那儿不仅是索家夏天最凉快的一个风水宝地,冬天要是多生上几个火炉。坐在那里饮酒赏雪,也是极为惬意的。就因为地方太好了,一直被老两口给长期占用。

一个在里面摆满了自己喜欢

的字画书籍,一个在旁边种满了自己喜欢

的花花草草。平素是绝对不许这些儿孙们随意进去玩耍的,只有逢年过节。老两口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开门跟大家小小的分享一回。

见她提到此处,索老太爷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舍不得,“那就还是摆在东边吧,总之地方够大,也没那么热。”

听他自己在那儿自说自画,木乔颇觉好笑。老头子小气就小气了,何必还找这么多借口?

不过既说到七夕,索老太爷又想起一事。“今日可是要晒书的,你们可记得拘着孩子们些,别让他们到园子里来淘气。”

万氏领命。正待说话,就听旁边咚地一声。是索家的宝贝疙瘩,那个独苗苗索书杰还没睡醒,站在那儿打瞌睡,一头撞上旁边的花架子。

幸好花架稳固,上面的盆景也够沉重,他小孩子没撞动,否则要是那样大的花盆砸下来,可真是够呛。但索书杰还是给半疼半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你是怎么带孩子的!”万氏顿时拉下了脸,一把将儿子拉到怀里,厉声斥责着姚姨娘,“晚上净陪着孩子瞎闹,早上又起不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她转而面对着公婆,恳切的道,“现在宝儿都快三岁了,也该是要学着懂事的时候了。公婆之前心疼孩子年幼,让姚姨娘照看,可现在是否该由儿媳来管教了?”

她见公婆似有犹疑之色,立即又道,“他可是府中的长子,往后的门风可全指着他一人身上呢!”

索老夫妇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下不了决心。姚姨娘生恐他们同意,扑通跪下,扯着嗓子开始嚎,“非是婢妾有意惯着孩子,实在是少爷生下来就三灾八难的,有时不得不顺着些。夫人要管教少爷是一番好意,但且等到孩子大几岁再说吧!”

万氏的眼中寒意极深,“等他再大几岁,只怕就难以管束了!我是孩子的嫡母,他也是我终身的依靠,难道我还会害他不成?书乔!”

木乔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自己现在的名字,就听万氏转头看着她道,“你是霍太傅亲自教养过的,听说霍太傅家的孩子从会说话起就开始读诗文,从会握笔起就开始学写字,可是也不是?”

这…这她怎么知道?她又没从一出生就落在霍家,怎知他们怎么教子?

万氏此时把她推出来,定是想借她的嘴,来夺回儿子的抚养权。她是主母,木乔还想在这里混下去,就坚决不能得罪她。但姚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还关系到他们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万一建议的不好,左右都要落人埋怨。

现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这个话要怎么回,当真是需要一点技巧。

木乔想了想,才上前回话,“正如母亲所言,干爹对子女的要求确实非常严格,从前在家练字,我要是不小心写错一个字儿,就得整篇重抄,但也仅限于此了。因我是女孩儿,自然和哥哥们读的书,学的东西都不一样。而我除了练字,跟干娘在一处做针线的时候反而更多。弟弟现是家中唯一男孩,相信祖父祖母,母亲,包括姨娘,甚至我们姐妹们盼他好的心都是一样的。玉不琢,不成器。但至于他到底要怎么教养,这是关系到他终身的大事,是不是还得等父亲回来决定才好?”

“正是正是!”姚姨娘骤然发现一线生机,如抓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万氏,“还是等老爷回来定夺吧。”

索老爷子看着万氏,“媳妇,二丫头说得也是,子不教,父之过,还是等晚上光弼这个当爹的回来再做决定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你是孩子的嫡母,宝儿是你的儿子,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万氏的神色很快和缓下来,把抱着索书杰的手松开,却没有把还在抽泣着的小家伙交还给姚姨娘,而是牵在自己手上,“媳妇方才也是看他磕着了,又心疼又着急,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失仪之处,还请公婆见谅。不过方才二姑娘说得很是,玉不琢,不成器,晚上等老爷回来,还当真是要好好商量商量这孩子的教养问题,免得耽误了他的前程。”

正是正是,木乔深以为然。这是你们当娘老子的事情,千万不要推到我一个过继姐姐的身上。

说了这半天的闲话,索家老两口的早饭也已经摆上来了,闻着香气,木乔肚子更饿。

好歹待万氏领着她们这些孙子孙女们伺候二老用了一时的饭,二老便开恩放行了,“你们也回去吃饭吧。”

于是,木乔又随万氏回了她的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