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亦儒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才告诉她其中错综复杂的矛盾纠葛。

“爹爹本是家中嫡子,又打小比几个叔伯都要强些,很是遭人妒恨。后来又娶了咱们娘亲,是索氏嫡女,原在家中是极受宠爱的。咱们外公又是索家家主,那时会将娘亲许配给爹爹,听说是爷爷求亲之时,就已经放出将来会让爹爹承袭家业的风声。

但娘亲过门之后,因她性情爽直,大娘妯娌之间多有为难,令娘亲过得十分不易,以至于姐姐是早产出生。那起子坏心眼的人就说姐姐来历不明,等到爹爹因病过世后,就更加变着法儿的欺负我们母子三人。”

说起当年的往事,沈亦儒依旧的伤心不已,“娘亲当时给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带姐姐上京,想向韦家的姨母求助,替姐姐寻一个安身之地,却不料遭逢意外…但当时并没有找到姐姐的下落,我一直不信姐姐死了。但家里人却说,即便活着,也不知沦落至何方,沈家是再没有这个女儿的。于是,便替娘亲和姐姐一起发了丧,便是后头姐姐又找回来了,他们还是不肯承认。于是舅舅便说,既然沈家不认,就由索家认下。”

他小心翼翼的瞧着木乔,“这事不是我不肯告诉姐姐,是大人们都不许我说。舅舅说,若是让人知道了姐姐的来历,沈家肯定是头一个不承认的,到时反而坏了事,连累姐姐名声。若是姐姐自己知道,也难免会伤心难过,所以我才会隐瞒了下来。”

木乔听得呆若木鸡,霍梓文深深的看了沈亦儒一眼,补充了几句话,“我曾经去过敦煌,在大漠边上的大慈庵里寻到了那位马小姐。她和那位索公子的事情是真的,但那年事发不久,她便万念俱灰,给自己起名绝情,出家为尼,从未踏出过庵门半步。而那个孩子早在索家不承认的时候,已经给打掉了。”

木乔听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来这才是她的身世么?

第148章 撞破

胭脂河上十里红灯,脂浓粉香的景色木乔终究无福去瞧第二眼,就给霍梓文送了回去。

路上先送与姐姐相认后神思恍惚的沈亦儒回国子监,出门之后,霍梓文没忘记盘问另一件要事,“你和展云飞今天是怎么回事?”

木乔微哽,她还没从新认下个亲弟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现在就被盘查起这桩颇有些莫名其妙男女私情,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咱们现在不谈此事好么?你说你去过敦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木乔更加有兴趣的还是自己的这个新身世,“嗯…沈亦儒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他的母亲,又是怎样的人?”

霍梓文看了她一眼,“他们,也是你的父母。”

木乔知道,只是一时还不太能接受,让她开口称爹呼娘总有些别扭,弱弱的找了个借口,“我真的记不得自己的过去了。”

“可你记得胭脂河。”霍梓文永远总是这么一针见血,逼得木乔立即噤了声。

牵了她的手,笼在自己宽大暖和的袖中,霍梓文带着她慢慢往一条僻静的小路而去,国子监四周清静得很,行人稀少,便是木乔不带帷帽,只将斗篷后的风帽戴起便可以遮住大半容颜,纵是给人撞上,也是无妨的。

腊月的风必然是刺骨的,但好在今天并没有多少风,两人又都穿得很厚实,走动一时的便浑身发热,并不觉得会冷。

“说吧,先说说展云飞的事情,再讲讲胭脂河的事情。你先跟我说了,我再讲沈家的事情给你听。你便是不说。我也要去查的,那又何必呢?”清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逃避的坚定。一环一环套着木乔,势要逼出她的真话来。

木乔只觉头痛无比,就连霍梓文牵着她的手也连带着嫌弃起来。那样温暖的一双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主人?亏他长了这么一副好皮相,世人哪知内里的恶劣本质?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只是心里虽然恼怒,但嘴巴还得一五一十挤出实情,“我今日原准备给云飞和可人保媒的,结果云飞不乐意…可人就气跑啦。”

这可全是实话,只是当中隐去了某些关键情节而已。

霍梓文斜睨了她一眼,“那展云飞有说他为何不愿么?”

木乔故作迷惘,“这倒还未曾问起。”

她是傻了才会在霍老三面前道出实情。这小子心眼又小,心思又多,万一他要是觉得不爽,给展云飞下几个绊子,岂不是害了人家?

霍梓文又瞟了她一眼,忽然问起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说夫妻相处之道,最要紧的是什么?”

木乔略觉有些牙疼,她为何要跟他讨论这样的话题?略有些负气的反问,“那你以为是什么?”

“真诚。”霍梓文答得一脸正色。“夫妻不比父子兄妹,彼此没有血缘牵绊,若想要长久和睦,守一个白头到老。除了日积月累的情感恩义,就得靠一颗真心,诚恳以待。把两个泥人打破,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便是我以为的夫妻相处之道了。”

他略顿了一顿,归根到底又绕了回去,“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我。”

木乔原本被他前面那番话忽悠得颇为动容,一听这最后一句,顿时警醒了,嗔了他一眼,“那你这些年究竟在外面做什么,不也没告诉我?”

这么多年的相处可不是白给的,木乔已经基本能够抵御霍梓文的各种明枪暗箭,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不受他的美色诱惑或是言语圈套。

霍梓文略略挑眉,似是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快,微有些讶异,但很快就从容起来,“种地,我这些年在外头一直都在种地。”

噗!木乔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如连珠炮般发问,“你在种地?你在什么地方种地?你怎么可能会种地?”

霍梓文伸出三根手指,促狭的看着她,“你方才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现在你又问了三个,我也可以回答。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等木乔答话,他就似笑非笑的问了起来,“展云飞,他是不是喜欢你?”

呃…木乔有些心虚,这家伙要不要这么聪明的?

“你要不回答,我就当你承认了。”霍梓文拖着她慢慢往前走,浑似没放在心上,“这件事,我会去找他谈谈的,合适的时候,你再出面解释清楚就完了。”

木乔有些忐忑的问了一句,“那不会让他太伤心吧?”见霍梓文又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不由得红着脸抱怨,“我怎么知道他会有那种想法?”

霍梓文轻哼一声,“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却又问她,“这条胭脂河是你当年落水的地方?”

木乔眼神黯沉,又想起那一年的中秋之夜,那种钝钝的疼痛压得她连呼吸都为之一哽。

霍梓文似是察觉到她的心情,停下脚步,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半晌,木乔才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出句话来,“可是他们,都还活着。”

“但他们活得已经不大如意了,对么?”霍梓文看着她的眼睛,冷静而镇定,他的手心干燥,呼吸平稳,吐出的话语更是莫名的让人安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佟家内部已经是千疮百孔,大厦将倾,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再上前去推他们一把。”他忽地神秘一笑,“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了。”

木乔心中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梓文却只摸摸她的头,“照你想做的去做吧,你就是把天捅了个窟窿,我现在也能帮你收拾一二了。”

他的语气里少见的带了几分自负之意,木乔正待追问,霍梓文却停下了脚步,“到了,进去看看吧。”

木乔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是不知不觉间到了松涛阁。

只是什么时候这儿又重新装修过了?门口新摆了几块峻秀的太湖石,两旁还种了些青松翠柏,越发把店堂弄得附庸风雅之极。

霍梓文微带笑意,“进去看看。”

看来这又是他的杰作了,木乔自然是要进去视察一下自己的店铺的。因他们来得少,门口新来的清俊小厮不认得,殷勤笑着上前张罗,“公子小姐,这是要买些什么?”

木乔顺势考较起来,“那你们这儿有些什么,可以介绍下的么?”

店铺里不仅外头重新布置过了,连里面也重新调整过了,看起来更加宽敞和舒适,如同到了别人家的书房,处处透着一股宁静雅致,看得她很是满意。

“好咧!”那伙计正待做些介绍,就见里头有位客人给另一个伙计送出来,客人还在交待,“那你们就照这个样子,打得精细些,这是我要送给…”

那人在出来之时一扭头,正好对上了木乔二人,瞬间目瞪口呆了,望着二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哥?阿乔?”

木乔只觉耳根子烧得通红,本能的就想甩开霍梓文的手。但霍梓文略略迟疑了一下,见霍梓斐身边并无旁人,却是与木乔十指紧扣,镇定自若的迎上前去,“咱们到里面说话。”

一直到了里间,霍梓斐的眼睛都紧紧黏在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上,那诧异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霍梓文冷冷的从果盘里取了一枚金桔,瞟了弟弟一眼,“要不要吃?”

若是他再不回过神来,木乔毫不怀疑,他会将这只桔子整个塞进他的嘴里。

终于,霍梓斐及时悬崖勒马的闭上了嘴巴。对面那个被捉了现形的人并没有怎样,他却面红耳赤,一副心虚理亏的模样,“我…我不知道你们也会来。”

这种事难道谁还会招呼不成?木乔有点欲哭无泪,幸好风帽厚实宽大,可以让她藏起自己红通通的脸,免得丢人现眼。

房中三人,只有霍梓文一个依旧面色如常,看着弟弟淡淡解释,“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过些时候我会挑个合适的机会禀明父母。”

“我知道,我绝不会告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霍梓斐原本锈得一塌糊涂的脑子终于清明了一回,不等大哥吩咐,就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霍梓文还算满意,又问,“你在这里订了什么东西?”

霍梓斐老实交待,是一只玉珮,“哥哥过了年就到及冠之龄了,我不知道你明年是否还要出门,就想趁着过年提前给你订一样礼物。同学们都说这家的东西极好,我便过来了。”

只没想到却碰到这么大的惊吓,可怜的霍梓斐,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真是应该看看老黄历。

“既然是你的心意,哥哥就收下了。”霍梓文说完这话,又带给弟弟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这间银楼是阿乔开的,也算是咱们家的。但你来买东西,却不能白送。不过最近店里新得了几块好石头,跟哥哥过去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到时让师傅打一件送你。”

木乔气恼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未免也太精了些吧?就算是要收买人心也用她的东西。不就是看柳起轩送她的礼物不顺眼,要想法花用出去么?

嘁!小鸡肚肠的家伙。

第149章 拒亲

木乔回到索家的时候,可人早已经回来了。眼圈红红,要哭不哭,却努力做出通情达理的样子,“爹娘都跟我说了,做人要有始有终,我还是在这儿服侍您,直到门主找到接任者或是姑娘您嫁人了,我再回去。”

木乔微叹了口气,“你后来见过云飞没?”

可人一听这话,顿时眼泪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哽咽着道,“再见又有什么意思?总之他是看不上我的。”

这话里分明含着几分委屈了,木乔很是怜惜,“此处又没有外人,可人你尽管对我说,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怨你又有什么用?”一句话,顿时勾起可人心中的满腹委屈。

要依着她的性子,早就一走了之了,可是爹娘找到她后,却死活不同意,非逼着她回来,继续呆在木乔身上。虽然可人也明白这事问题出在展云飞的身上,但此时此刻,要她若无其事的面对“情敌”,她又怎么能做得到?

木乔实际年纪比她大得多,自然能够明白小女孩的这番心思,也不怪她的无礼,反而拉着可人的手到一旁坐下。

“我虽不知道云飞为什么会对我说那种的话,但我却知道,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当年,我们曾一起经历过生死,所以他对我特别看待些,这也是有的。只是我觉得,他对我的喜欢,并不是他自以为的那种喜欢。”

“你怎么能这么说?”可人睁大眼睛,生气的维护起自己心目中的好男人,“展大哥为了你,这么多年都守身如玉,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噗哧,木乔为了守身如玉四个字笑了。惹得可人更加生气,“你…你还笑!你简直太无情无义了!”

“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办?”木乔笑看着她,“我接受他的感情。和他双宿双飞,你看着就开心了?”

“那…反正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人绞着衣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赌气。

木乔目光悠远。带着些许叹息,“自从云飞来了京城。我差不多有六七年的时间没跟他好好相处过了,便是联系,也就是几封书信,偶尔到一处坐一坐。你觉得这么多年的时间都不在一起,他能喜欢我什么呢?”

可人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只听木乔又道,“即使是他真的有喜欢过我。那也应该是六七年前的我。可那时我才八岁,他才十五,你觉得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要做夫妻的那种喜欢吗?”

“可是…”可人呐呐的想找话来反驳,却偏偏又觉得木乔说得很有道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算他喜欢我,也得问问我喜不喜欢他吧?”木乔坦白告诉可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如同对待兄弟那般,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他。”

可人忽然觉得展云飞好可怜。“那他该怎么办?”

木乔笑了,“他当然要娶一个好姑娘,往后生儿育女,成天陷在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里。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慢慢把我忘了。”

可人想起展云飞拖儿带女,手忙脚乱忙家务的样子,就觉得诡异非常,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展大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成天管那些小事?”

这明显就是没经历过家庭生活的小姑娘,满脑子不现实的憧憬,若是真的成亲几年,她才会明白,只有那样肯为了妻儿陷在鸡毛蒜皮里的男人,才会让女人觉得贴心。

不过现在,木乔却不会打破可人这份小女孩的美梦,反而恶劣的道,“他要是跟我成亲的话,我肯定不愿意让他再行走江湖,成天就得逼着他干这些小事,那你说,他合适我吗?”

可人果断摇头,坚决不能让她心目中的展大哥陷入这样的生活。

“所以,”木乔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手,“云飞需要一个跟他志同道合的好姑娘陪伴终生,而那个人,绝对不是我。如果你放弃的话,我想外面肯定还会有许多姑娘等着抢呢!”

她们休想!可人顿时斗志昂扬。

木乔心中暗自吐舌,云飞啊云飞,你可不要怪我,这是为了你好。真的,是为了你好。

可是展云飞依旧很难过,“你们不懂,你们全都不明白。”

霍梓文坐在他的对面,目光冷静,“如果只有你自己明白,这样的感情又算是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她这七年来都经历了些什么,你也不知道她在这七年中都有些什么改变,你现在突然来说喜欢她,只会让她觉得无比困扰,甚至连累她惹来其他人的指责。”

“那么你呢?”展云飞忽地抬眼看他,星眸如电,咄咄逼人,“你知道她这七年经历了什么,可她将来不还是要嫁给个陌生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我?起码我会真心待她。”

“会真心待她的不止你一个,她也不会嫁给陌生人。”霍梓文淡淡的告诉他,“我会娶她。”

展云飞震惊了,“可你们是兄妹!”

“这是我的事情,我会解决。”霍梓文最后只是告诉他,“在她心里,你是很重要的亲人,不要伤她的心。”

不要让她伤心,那就只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依旧做她的兄弟。

展云飞苦笑着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七年前,他跟岑师姐有缘无份,是输给了时间。没想到七年后,他跟木乔失之交臂,还是输给了时间。也许人生的长河里,他与她就象是太阳与月亮,永远没有交相辉映的时刻。

咚咚咚,李叔敲门进来,脸上是一如从前的乐呵,“少主,那佟正义前前后后在咱们赌坊已经欠了快十万两银子了,可以下手追债了吧?”

展云飞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抛开,“可以。”

就算上天注定他这一生的两次都必须错过,但罪魁祸首却无疑是佟家。新仇旧恨,是到了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自从杨婉真上过门来之后,万氏以为柳家的亲事肯定就黄了。却没想到,过了些天,柳家居然又打发了体面仆妇上门来了,提的还是那档子事,并且表示,柳家是很有诚意结这门亲事,让他们不要有什么顾忌。这下子,万氏已经死了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那柳起轩还特意打发人又送了几身名贵布料来,说是给她们家裁剪新衣的。当那小丫头捧着点名给木乔的东西送到她房里来时,偷偷递了封信过去。信很简单,要约木乔相见,那笔迹是柳起轩的无疑,想来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她说。

木乔想了想,决定去赴这个约。就算她不应承这门亲事,也要感谢人家的一番真情真意。可是与柳起轩碰面之后,事情却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柳起轩非常诚恳甚至有些急迫的告诉她,“木乔,我现在不是逼你嫁我,只是你若不嫁,可能就麻烦大了。”

他此次上京,确实是得到了不少权贵的青睐,争先恐后的想把女儿嫁给他。这其中有江贵妃的侄女,也有其他的名门望族。

但柳家富甲天下,得之自是蜜糖,但若失之,尤其是失到对手家里,便足以称得上是砒霜了。于是,在那些贵人们既想据为己有,又生恐给旁人占去的相互牵制中,算是达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令得柳家在其中并不显得那么受制于人。

但是,对于无权无势的木乔来说,却是众人集体的眼中钉了。因为她是柳家唯一正式开口求娶的女孩,虽然柳家保密工作做得很足,但消息还是不知怎地泄漏了出去。

“我听说,四殿下有意纳你为侧妃,事情已经快提到皇上跟前去了。万一圣旨下来,你可怎么办?”

柳起轩急切中执起她的双手,“我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够好,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保养,平平安安的活到终老。我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复杂,媳妇不好做,但我和我娘会替你打点好一切,不至于让你太过为难。木乔,我会真心待你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直视着木乔的眼睛说的,木乔毫不怀疑他的诚意。但是,她不能答应。

“起轩,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这并不是我嫌弃你的身体或是你的家世,事实上,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当年,在我们还那么小,还是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木乔清楚的告诉他,“我不能接受你,是因为我无法胜任你妻子的职责。一个好妻子不应该是丈夫的拖累,而应该是能和丈夫一起并肩作战之人。你已经过得很辛苦了,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来替你分担责任,但我个性自由惯了,实在是不适合。”

柳起轩懂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但却更加认定木乔一旦答应,会做一个很好的妻子,“我希望你还是能再考虑考虑。”

毕竟,若是四殿下当真要纳木乔为妾,敢与他抗衡的人实在是不多。

第150章 埋伏

世人心中,再没有比过新年更加要紧的事情,即便是明年春闱在即,但国子监仍是要放上一月大假,普天同庆。

霍梓斐收拾书包回家都已经两三日了,可每天总有些神情恍惚,在饭桌上囫囵扒拉几口饭菜,便说要回书房去继续用功。

甘婶看得颇为忧心,“阿四,你这是怎么了?饭量比从前小了好些,这样天天读书,别把身子熬出病来。”

甘泰小两子陪阮氏姑母和桑柔逛街去了,见家中没有外人在场,同样无事赋闲在家的霍公亮才批评了一句,“他哪儿是去用功啊?分明是去发白日梦!满脑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成天魂不守舍的。”

实事求是的说,他批评得并不算太离谱。霍梓斐用了多少心思在功课上,只有他自己清楚。可这能怪他吗?他实在是在为家中的另一桩大事而忧心,只可惜,这样的操心却是不能言说的秘密。

见小儿子被骂得面红耳赤,阮玉竹轻轻一笑,“老爷何必妄自菲薄?阿四是没阿三机灵,但读书还算用功,让他尽力去考,也不至于丢了咱家的脸。倒是阿三这孩子让人操心,他这道士还得当到什么时候啊?”

提起此事,霍公亮也是一肚子气,“我上回也跟他说了,问他要不要去参加科举,谋个正经差事来做。他居然说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未必就是当官一条是正途。听听那口气,竟是要修个神仙出来了!”

恐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吧?可怜的霍梓斐,闻言越发惶恐,心虚的在这里站都站不住,嗫嚅着开了口,“我…我先回房了。”

阮玉竹不忍看儿子过于难堪。好心的点一点头,霍梓斐顿时跟脚底抹了油似的往外溜。

等他出了门,甘婶忽地疑惑着悄声冒出一句。“阿四的这样子,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噗!这回连霍公亮也忍俊不禁。

可霍梓斐还没出院门,却迎头瞧见家中那位神仙了。霍梓文拎了一大包药材。全是孝敬爹娘的。

“快来帮忙拿一下。”霍梓文将东西往前一递,霍梓斐自然又得跟着拎进来。

看儿子这么孝敬。阮玉竹自是心中宽慰,却瞧着药材外的鹅黄笺子直皱眉,“娘这胳膊也不觉得怎么样,这几年你不在,你妹子也想了许多法子,治得比从前可好多了,除了有些无力。也没什么大毛病,不必老是让玉衡道长到宫里去拉下这个脸。正还和你爹说到你呢,眼看着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往后是怎么个打算,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吧?”

霍梓文今日回来,就有一事要禀明父母,“孩儿已经还俗了,日后就伴在父母身边尽孝。”

“真的?”阮玉竹一听就喜笑颜开了,“留下来好,留下来好!咱们一家人可好久没有这么团圆过了。过一两年你妹子可要嫁人了,趁着现在还能守在一起,咱们好好过上一两年。”

霍梓斐拿眼不住斜觑着大哥,就见霍梓文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爹娘对妹妹的亲事已经有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