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女儿时常在官宦人家的后宅走动,虽听不明什么大事,却也知道几位殿下争得厉害。咱们乡下时常有人说起一句话,叫惹不起,躲得起。女儿也不知父亲该不该站在哪一边。但象这样脚踏两只船却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这只是女儿一点小小见识,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万氏听她这一番肺腑之言,如出心辙,不由得叹了一声,“好丫头,也就是你才这么替爹娘着想。若不是你,几乎给他们糊弄了去!”

“怎么会?父亲母亲皆是睿智之人,只是太过善心,比不得女儿小家子气。心里算计得多了些,才会这么小人之心求个稳妥,可比不上您们行事大气。”

万氏给奉承得心里受用之极,又留她说了会子闲话。才放她回去。心里却越想越怄,盘算着等索光弼回来要怎么说说佟家今儿这事。

但今晚索光弼却回来得明显晚了些,万氏见他回来让人摆饭,诧异莫明,“老爷若是公务繁忙,怎么不在外面用个便饭再回来?这饿到现在可着实伤脾胃。”

索光弼摆了摆手,“不是这么回事,我回来的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下。”

万氏见他讲这话的时候脸色有异,瞧见旁边一堆丫鬟婆子,便把好奇心压了下去,只嘱咐下人先摆上饭菜,伺候索光弼用过饭,又宽衣泡脚的弄舒坦了,夫妻二人才在房间里细细说话。

万氏还没张口,索光弼倒先嗤笑着提起一事,“佟大人素来自命甚高,没想到他那家底居然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

万氏听得一愣,顺着这话追问,“这话怎么说的?瞧他平时出手很是阔绰,后面还有城阳郡主的嫁妆撑着,不至于吧?”

索光弼哂笑着道出缘由,“你可知道我今儿回来晚了是为的什么?是路上遇着咱们家大女婿了。他不是也在户部当差么?前些时家里大丫过周岁,虽因丧母不方便操办,但几个相好的同僚记挂着还是都送了份礼。当时佟大人正好赶上了,便解下一块随身玉佩随了个礼。当时希文还觉得那块蓝田玉太过贵重了,不肯收,是佟大人再三客气,才勉强收下。谁知这没几日,孩子在家淘气,拿着玉叮叮当当敲着玩,给弄缺了一个角,这才看出原来竟是块假的!”

万氏一听就有三分动怒,张希文已经是他们家的准女婿,欺负他不跟欺负自家人一样?

“这也太气人了!不拘你送多少都是一个心意,怎好拿假东西糊弄人?”

“可不是么?”索光弼也这个意思,“希文当即就气得不行,过来问我讨个主意。我劝了他许久,才让他咽下这口气。没法子,谁让佟大人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在皇上跟前那么得宠呢?为了这点子小事得罪他,也没那个必要。不过,这事可没完!”

索光弼面上颇有愠色,“这话我不好跟希文明说,你私下跟书雯交待一声,等她嫁了过去,找着机会,让那孩子偏就戴着那块玉到人前显摆显摆,让人都看看,好替她夫君出出这口恶气!”

万氏正好接过话题,“老爷还不知道吧?今儿城阳郡主又上咱家来了。”

她又把杨婉真的一番言行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把索光弼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气又给生生提了起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拿咱们家当他讨好权贵的垫脚石!哼,京城里谁不知道他不过是攀龙附凤,靠着女人工夫才爬了上去?瞧瞧他家的大丫头的生辰,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样的无耻小人,日后必有他败落的时候!”

不提他们夫妇的怒气,木乔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绣一方手帕。

帕子是素净的银灰色,四周只用不起眼的灰绿色绣出竹叶纹,雅致大方,一看就是男人用的东西。

可人好不容易找着个话题,“这又是给沈公子做的?可他这年纪用,会不会太老气了?”

木乔白了她一眼,“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忘记,这几日会找机会去跟云飞谈你的婚事。”

可人嘿嘿一笑,放下了心,对她手中的帕子也不那么关心了。

木乔将最后几针绣完,收进包袱里,满意的掂了掂份量,安心休息了。

霍老三那厮小气得紧,之前她给沈亦儒多做了几件针线,他都能念叨多少次。他这离开的两年工夫,木乔怕他哪里突然回来见不着东西,总是不自觉的给他做些小针线。这攒了两年,也很有些东西了,这回一次送给他,他总该没话说了吧?

可是直等东西送出去了,木乔才蓦地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个家伙看到这些东西,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其实很记挂他,从而更加得意?

糟糕!不小心又干了傻事的木乔追悔莫及,发现自己的脑子似乎越来越不够用了。

幸好,这还只是对着那个人的时候,她在面对展云飞时还记得今天来的目的。

李家叔婶笑吟吟的守在外面,可人为了表现一下女孩子的矜持也给轰了出去,躲在隔壁偷听。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木乔还算比较镇定的开了口,“云飞,你今年也不小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吧?”

展云飞给她一句话问得红了脸,“你…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这个?”

木乔清咳两声,道出来意,“可人是个好姑娘,她这些年对你的情意你应该知道吧?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替你们保了这个媒,如何?”

展云飞的脸一点点的白了,涩然苦笑,“原来你约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这话听得很有些古怪,木乔理解到另一层意思去了,“云飞,从前刚出事的时候,我满心忿恨,所以才要你重涉江湖,又组建了门派到京城来。我知道,你这些年开镖局也是十分的不易,你虽不说,但我能想得到你的危险和辛苦。”

她的声音低沉,很是自责,“每每,我想起孙婶子,都觉得挺对不住她的。她那么辛苦才把你从江湖的血雨腥风里带了出来,可又被我一下子推了回去。”

“不!”展云飞听着她这样的语气,忽地又想起那个又聪明又美丽的岑家小姐,激动的道,“这样的选择是我自己自愿的,不关你的事!我身受师父师娘大恩,他们的血海深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木乔以一种长姐的语气道,“是,我们是要报仇,但也不能耽误你的终生大事。看你这么一年一年的拖下去,我的心里真是很过意不去。”

展云飞躲开她的目光,“等到大仇得报,我…那时再考虑吧。”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时候呢?可人是个好姑娘,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可经不起长久的等待。”

“那是因为——”展云飞嘴唇动了半天,忽地泄气似的说了句,“我不是个好丈夫的人选,让可人嫁别人吧。”

木乔顿了顿,忽地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第146章 是你

清风观。

霍梓文在回京的次日就来探望老师兄,让玉衡颇为老怀宽慰。正想着这孩子到底没白疼,日后或许真是个倚仗得上的老来靠。可接下来这老来靠的一句话,差点让四平八稳端坐在蒲团之上的玉衡道长跌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颤微微抖着胡子又问一遍,玉衡道长在得到他的确认之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梓文倒是十分镇定,“师父不问凡尘俗事,还请师兄替师弟做这个主。”

玉衡道长连连摆手,谦虚之至,“你我不过平辈论交,这样大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请师叔他老人家前来主持大局的好。”

“可是师父把此事托给师兄了。”霍梓文不仅口说有凭,还立有字据,“这是师父带给师兄的信,请您过目。”

玉衡道长看都不看就急急从云床下来,作惊惶失措状,“哎哟,瞧我这记性,皇下还约了我今儿进宫去下棋的,我先走了。”

“师兄慢走。”霍梓文竟然半点也不坚持,只将信轻轻的搁在他的桌上,目送他出去。

玉衡想要迈出门槛的脚又不得不收了回来,嘿嘿赔笑,“听说霍夫人胳膊不便,待师兄去宫中为你讨两副上好药材来与她医治,好吧?”

霍梓文毫不客气,“若是师兄方便的话,就请带回来,师弟在此先行谢过了。”

玉衡摸摸鼻子,到底还是觉得他太好说话了些,有些不安心,终于说上正题,“师弟啊,这不是师兄不肯帮你。实在是这样帮了忙,师兄不怕毁了名声,只怕被你爹娘骂死。你让师兄怎么去张那个嘴?”

霍梓文淡淡的道。“师兄觉得为难,师弟也不敢勉强。只是有件小事,师弟也觉得有些为难。要来请示师兄的意思。之前师兄曾经提到,要在日后归隐之所建一座温泉。这个师弟虽说费了偌大的工夫,但幸不辱命,毕竟寻得了。但那儿适合泡浴的泉眼的开采却极是不易,须得大费人工钱财,师弟倒是无所谓,只是师父嫌太过靡费,不肯动工。这可如何是好?”

呃…玉衡道长眨巴眨巴眼睛,半晌回过味儿来,却是一口气在胸中百回千转,硬是哽了又哽,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霍梓文又道,“师兄待师弟的好处,师弟一直谨记于心,此事虽不易办,但师弟却自当努力。”

然而竟自淡淡然的走了,徒留玉衡道长。一颗心满目疮痍。是谁说这小兔崽子适合做靠山的?分明是只狡猾的小狐狸,算计完了这个,算计那个,真不是怎么学出来的!

一时间。观里的小道士就见他们的掌门人满面悲苦,愁容满面,恨不得把那三千烦恼丝都削个干净,不觉暗自心惊,这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霍梓文探望了老师兄,从清风观出来便去了趟国子监。不是去看他弟弟,而是去找沈亦儒。

因为今年木乔要过十五岁的大生日,所以沈亦儒早就跟家中申请留京过年了。当然理由不能用这个,而是用的明年开春就将进行的大比之由。

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原不必从秀才起一步步的往上考,只要身份差不多,又能通过国子监的考核,就可以直接进入廷试。

事涉功名,沈家当然没有理由反对,还特意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算是支付他的过年以及备考之资。

只是再多的钱财都比不上木乔三不五时打发人给他送去的滋补药膳,沈亦儒最近养得生龙活虎,读书都特别有劲头。

只是他对霍家人一直怀有莫名的敌意,好似人家欠了他的钱般,总是一副债主表情。见了霍梓文,也只是没好气的问,“你来找我做甚么?”

霍梓文静静的注视着他,“听说,你曾经有过一个姐姐?”

沈亦儒脸色大变,充满警惕,“你想知道什么?”

霍梓文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又从锦囊中取出一只双鱼荷包,再从荷包里珍而重之的取出半只金钿,“我想知道这个。”

木乔在茶楼上继续与展云飞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既然你说你心里没有人,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可人呢?若你不喜欢可人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可人和李家叔婶虽然中意于你,却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若实在不愿,给他们一个象样的解释,他们也未必不会依你。只是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呢?”

展云飞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只能推脱,“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木乔正色看着他,“云飞,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我却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仅是两情相悦,还要名正言顺。否则,那样的感情就是害人害已。从前,我以为你是因为忙才没工夫思考终身大事,但如今却显然不是了。既然如此的话,你莫怪我多事。”

她担心展云飞陷入什么不伦之恋里,略顿了一顿,丢出一句狠话,“你若还顾念着你我旧情的话,便坦诚告诉我实情。否则,你就好生娶个女孩儿回家过日子。若是再这么混下去,连我都是要生气的,只怕也不敢再与你为友了。”

见展云飞仍不作声,木乔是真的生气了,“枉我以为咱们曾经共过生死,情份自然非比寻常,谁料想竟是我一人的自作多情,既然如此,你的事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过问了,展少侠!”

见她态度决然,起身欲走,展云飞忘形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别走!”痛苦万分的挣扎半天,他终于颤抖着说出深藏内心的情意,“如果我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娶的人是你呢?”

什么?木乔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天忘了反应。

咣地一声,有人从隔壁破门而出。

“小石头!”李叔李婶惊呼起来,“丫头你要上哪儿去?”

木乔脸色一变,赶紧拉开了门,可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李叔追了出去,李婶还在门外,目光越过她,看看展云飞,狠狠的跺一跺脚,也追了出去。

木乔赶紧将展云飞往外一推,“你快去追呀!”

我…展云飞哽在那里,进退维谷。他凭什么去追?

木乔可管不了这么多,急道,“可人年纪小,万一她冲动起来做了傻事怎么办?你要不去,我去!”

她提着裙子就想往外跑,但还没跑出几步,就给人拦住了。

沈亦儒冲上前来,很是惊喜,“姐姐,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刚刚看到楼下的马车,他说你可能在这里,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

他?木乔顺着他的背影往后望去,霍梓文一身素淡的站在那里,手中持有一块银灰色的方帕,掩嘴作势清咳了一声又收了起来,那幽静无波的清淡目光里,说不出是笑是嗔,看得木乔顿时不敢挪动,如中了定身法般站在那里,嗫嚅着解释,“可人,可人刚才跑了,我怕她出事。”

霍梓文微微颔首,不知是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同意她去追赶。

“我去。”展云飞忽地从后面走上前来,深深瞟了霍梓文一眼,又似下了决心般,对木乔道,“此事等我回来,会给你个交待的。”

交待?我要你的什么交待?木乔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天有些回不过神来。

蓦地,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样站在大街上很好看么?”

木乔一窘,沈亦儒不知霍梓文跟她说了什么,上前拉住木乔的衣袖,颇有些躲闪的瞟了霍梓文一眼,很是兴高采烈的跟她道,“姐姐,咱们别在这家,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儿的点心做得可好吃呢!”

木乔偷眼看着霍梓文,却见他依旧板着那样一张棺材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终于开金口,说了个好字。

沈亦儒在京城多年,虽然穷点,但有钱的亲戚却很是不少。四下里蹭吃蹭喝的机会自然也多,他介绍的地方果然不错,就在京城闻名遐迩的胭脂河畔。

“冬日虽是水少了些,但看着河岸的枯藤老树,断桥残雪,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若是华灯初上,沿河两岸挂上大红灯笼,那也是京城一景。”

只可惜沈亦儒虽然介绍得唾沫横飞,但木乔却直直看着那白茫茫静静流淌的胭脂河,神色既悲且苦。

“你怎么了?”霍梓文敏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低低询问。

“没什么。”他刻意放柔的嗓音似有魔力,木乔听着就觉得万般委屈涌上心头,迅速低了头,掩饰眼中的湿意,但早有一滴泪落在裙上,绽出一朵潮湿的小花。

霍梓文不动声色的从桌下伸出手去,握着她冰凉的小手,面上却仍是跟沈亦儒商量着点菜。

干燥而温暖的手带给木乔莫大的安慰,心里的伤疤被触动时虽然还会疼痛,但上面好歹已经有霍家人一层一层给她覆上厚厚的痂了。

这是她今生最大的幸运,木乔一直都很珍惜。

第147章 亲姐

暗自吸了口气,木乔调整了情绪,如常抬眼,瞪着沈亦儒,“这胭脂河可是著名的风月之所,你小小年纪,怎地不学好,老来这种地方?”

略有些掩饰性的一口气骂完,她才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只是沈亦儒很无辜,青春年少时有几个不想来这种风花雪月之地见识见识?此刻只顾着讨姐姐欢心,却不小心泄了底。

顿时给骂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也是跟人来的。”

“那别人还有杀人放火的,你也跟着去?”木乔伪装出凶巴巴的样子还是很有几分看头的,霍梓文收在眼里,暗笑不语。

沈亦儒更觉丢脸,只得嘟囔着做出保证,“那我以后不再来就是了。”

“哼,二回要是让我知道,打断你一次的腿!”木乔威胁着,还伸出粉拳。沈亦儒瘪着嘴,似乎还就吃她这一套。

霍梓文忽地把话题引开,“听说,沈公子你也曾经有个姐姐?”

沈亦儒唰地一下,脸白了。

木乔有些埋怨的瞥了霍梓文一眼,沈亦儒孤苦一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沈亦儒看了看木乔,再把目光落回到霍梓文的身上,不确实他究竟知道多少,只能沉着脸应付,“是啊,可惜早就…没了。”

“对不起,恕我多嘴再问一句,你似乎对我家妹妹颇有好感。”霍梓文当着木乔的面,大大方方问着让人难堪的话,“是否爱慕她青春美貌,姿色动人?”

沈亦儒顿时一张脸憋得跟猪肝似的,“你…你在胡说什么!”

就连木乔也有些愠怒,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问起这样失礼的话?

但霍梓文却没有半点放过沈亦儒的意思。在桌下暗暗捏了木乔的的手心一把,道貌岸然的继续给人难堪,“我家就这一个妹妹。难免看得要紧了些。也许沈公子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你方才在大街上就会跟她拉拉扯扯,这给人看到。难免不起流言蜚语。我身为她的兄长,必须郑重提醒你。以后还是跟我妹妹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

“我们才,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沈亦儒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对她好,只是因为我把她当姐姐一样看待,凭什么不行?你这完全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木乔听得差点乐了,但沈亦儒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仍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亏姐姐还常说你们霍家都是怎样的好人,就我来看,也就是一个小人!哼,你是她兄长?那还是个干的。我是她弟弟,可是实打实的!若说要避嫌的话,我看你比我更加得注意!”

木乔被他的这番话说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霍梓文反而加重了力道,紧握着她,双眼始终不离开沈亦儒的眼睛。“不管你自认为与她有多亲,可她毕竟跟我们家相处的时间更长,感情更深,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比这有血缘关系的你要更加亲近得多!”

沈亦儒明显被激怒了,浑身颤抖,双拳紧握,鼻翼急速的翕动着,一副有话就要脱口而出的样子。

他看着木乔的眼神也变得分外炽热而强烈,那里蕴含着的浓烈的感情,绝对不是普通的表姐弟会有的。

“姐姐你说,你是跟我好,还是跟他好?”沈亦儒显然给霍老三逼得急了,问出的话里都透着十足的孩子气。

木乔心中也疑窦顿生,她一直知道沈亦儒对自己很特别,但究竟是什么缘故,却是如雾里看花般摸不着头脑,眼下既然霍梓文已经逼问到这个时候了,她当然就站在了他的一边。

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老着脸道,“小儒你对姐姐的好,姐姐都记在心上,但三哥救过我的性命,当年若不是他们一家收留我,只怕…”

她故意咬着话头不说下去,留下足够空白给人自行想象。万一这小子秋后算起账来,木乔也有地方可以推脱。是你自己想歪的,可怨不得我。

沈亦儒果然中计,嘴唇哆嗦得厉害,一双眼死死瞪着木乔,看得她甚是不忍,不由生出悔意来。好端端的干嘛把人家逼得这么狠?

可霍梓文却似铁石心肠,一定要逼问出真相来,怎么也不肯放手。木乔实在看不下去了,张嘴劝慰,“小儒——”

这两字刚一开口,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沈亦儒哭了。

半大的男孩子本是最要面子的时候,却当着她和霍梓文的面,生生的给逼出了眼泪。

木乔这回有些吓着了,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伤了心。她再也顾不得霍梓文的威胁,把他的手甩开,却不知怎么安慰这孩子好,“你别哭,别哭啊!”

沈亦儒自尊心极强的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脸,没几下,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狠狠的抹一把眼泪,似怨似嗔的看着木乔,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尔后猛地把木乔伸向他的双手一推,扭头跑了。

木乔大急,也顾不得男女嫌隙,一把就将他腰带抓住,慌慌张张的解释着,“小儒,小儒你别生气,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梓文只在后面冷眼看着,动也不动。他们的房间上了茶点之后关了门,只要木乔动作够快,抓住这小子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瞧他这情形,应该快撑不住了。只要他在火上再泼上一瓢滚烫火热的油,应该就能把这小子的实话给逼出来。

于是,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送到沈亦儒的耳朵里,“让他走!又不是你什么人,这么抓着象样么?”

“你闭嘴!”沈亦儒猛地转过身来,愤怒的眼神,高举的拳头让木乔毫不怀疑这小子已经准备扑上去跟霍梓文拼命了。

想也不想的就将他拦腰抱住,用身体堵在他与霍梓文之间,“小儒,你这是要什么?”

“你还护着他?”沈亦儒只觉血往上涌,满腔愤慨化为一肚子委屈,如受伤的小兽般嘶吼了出来,“姐!你是我亲姐呀,你都不帮着我,还偏向外人!你——”

他说不下去了,再次落下了泪来。不过这回的眼泪却与之前不同,经历了一次隐忍之后的再次决堤,就显得越发难以控制。

木乔只见他的肩膀耸动着,掩面悲泣,怔怔的站在那儿,竟不知如何是好。她方才听到了什么了?他说自己是他亲姐?

“小儒,小儒你告诉我!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许是血脉相连,许是被沈亦儒这样难过的忧伤所牵引,木乔的眼中不觉也滴下泪来。

霍梓文终于起身行动了,一手扶着木乔,一手拍拍沈亦儒的肩,“此事我只是有些猜疑,没想到果真如此。抱歉,抱歉。”

他为人骄傲,又时常惜字如金,若不是真心觉得歉疚,绝不会一连跟人说两句这样的话。于是木乔晓得,他真心不是故意的,但也晓得,连他都如此说了,那只怕沈亦儒管她喊的那声姐,多半是比真金还真的真话。

可这事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她若是沈家的女儿,为何要由索家认回去?巴巴儿的把一对亲姐弟拆散成表姐弟,这很好玩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