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咳了两声,大殿顿时鸦雀无声了。韦皇后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只道,“既然你们都有如此之多的题,不如回头再来传索姑娘过去细问。

这会子先领了赏,回宫去吧。”

这是要开赶了。嫔妃再不数多言,默然退下。

木脊心想,她也起身告退吧。可是韦皇后却道,“你且等等。”

就这么把行着礼的木乔先晾下来了,木乔一直保持深蹲万福,一下两下不觉得,时间一长,那可是要人命的。

只觉脖子上开始有汗悄悄的淌进了衣里,起码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可韦皇后却半点让她们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要故意找茬了是吧?木乔心中正飞速转动着,要如何应对。却听身后低低的闷声一响,是青槐受不住这样陡然寂静下来后的肃杀气息,蹲不稳而摔倒在地。

这一下变故来得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青槐吓得傻了,哆嗦着嘴唇连求饶都不会了。

肖嬷嬷伺机飞快的给木乔打了眼色,来不及多想,木乔已经转蹲为跪,开口求情了,“请皇后娘娘恕罪,小婢年幼胆怯,不是故意在凤驾前失仪的,望娘娘勿怪!”

韦皇后等了这么半天,终于抓住一个破绽,岂肯轻易放过?把脸一沉,“奴婢无礼,也是主子教导无方,一并该罚。来人呀!”

还没等她吩咐处罚决定,肖嬷嬷急急原地叩头道,“皇后娘娘,奴婢该死!我家姑娘不是有意疏忽的,她年纪尚小,房中丫头皆由奴婢教导。是奴婢没有教好她们宫规,请皇后娘娘责罚!”

肖嬷嬷的话里含了几层意思,一是替木乔开脱,二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但第三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她点出木乔青槐都不是宫人,便是没有学好宫规那又如何?难道皇后还能以宫规来责罚她们?那才是笑话!

韦皇后在宫里多年,听了她这几句话,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由得微微色变了,“你这嬷嬷倒是很懂规矩啊!”

肖嬷嬷也不否认,“奴婢多年前曾经有幸在宫中侍候,是以学到一点皮毛。十几年前得蒙皇上皇后天恩,放出宫后,在官宦人家做个小小教习,能有三餐温饱,也是全赖皇上皇后的余恩福泽。”

韦皇后来了点兴趣,“抬起头来回话,你在宫中时曾叫何名?在何处供奉?”

肖嬷嬷温顺的抬起脸,眼神却仍是敬畏的看着地下,“奴婢初进宫时,蒙太监总管赐名素锦。在浣衣局、织补局等多处供奉过。”

韦皇后有些想不起来了,旁边有个老嬷嬷上前,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韦皇后忽地啊地轻轻低呼一声,再上下打量肖嬷嬷的目光略有不同了。

“原来是你,难怪。”她说完这两句,突然不作声了。只是将目光落在木乔身上,“既然她是你教出来的,怎地还如此不知进退?”

肖嬷嬷答得不紧不慢,“在宫外教习与宫中不同,只学些寻常礼节便罢,是以难入皇后娘娘的法眼。”

就是!木乔心中暗自叫好,她又不是要进宫当娘娘,干嘛要学得跟你一个样儿?俺承认是粗人好了吧?

“回皇后娘娘,臣女自幼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又因命带煞气,奉皇命这几年都在坤德观修行,奔波于乡野之间,是以连寻常规矩都没学好,行止粗野,心中实在惭愧之极。若非皇上有命,实在是不敢忝居宫中。还望皇后娘娘仁德,别追究臣女的无心之失。”

韦皇后听得心中有火发不出,人家小丫头都这么说了,难道还让她端起架子去责罚吗?她要罚了,岂不就是不够仁德了?

说到底,木乔又不是正经要留在宫中之人,便是失礼些又能怎样?但要这么放过她,韦皇后着实心有不甘,正想寻个合适的借口下台,忽见有小太监急急来报,“皇后娘娘!”

看了一眼木乔,上前掩袖低声道,“皇上在御书房晕过去了。”

韦皇后一听大惊失色,再也没空理会木乔,急急赶了出来。

第198章 内幕

木乔没在皇后那儿听到皇上晕倒的消息,但随后不久,这消息还是传遍了六宫各院。想去探视的嫔妃如过江之鲫,但无一例外全给挡了下来。这时候,就该皇后抖威风了。当家主母是干什么的?就是这种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

韦皇后哪还有心思管一个小小的木乔,第一时间迅速召来自己的亲生儿子,商议对策。他们在密谋什么,连木乔都猜得出来,更何况是江贵妃了。

一迭声的吩咐,“快!立即派人出宫,八百里加急,请四殿下回京!”

“可是娘娘…”宫内的太监管事畏畏缩缩的上前回话,“皇后娘娘下令宫门紧闭,没有她的手谕,谁也不许出宫!”

韦皇后还没傻到这个程度,就算再忙乱,她也知道要先把消息封锁在宫里。

江贵妃气得脸都白了,再也不复往日的镇定优雅,恨恨的在宫里摔了平日最心爱的茶杯,“那个贱人,她这是想谋朝篡位!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关系荣华富贵的事情,还很有可能关系到他们母子,甚至江氏一族的兴衰安危!江贵妃想,无论如何她都得想法子把消息送出去。

在宫中经营数年,江贵妃还是有她的不少心腹,想了一想,就让她想起一个人来了,叫太监总管悄悄上前耳语几句,太监总管立时恍然,从她这里接过一些贵重的金银器物,出去办事了。

到了第二天大清早,来宫里收马桶秽物的车离开后,杂役房里没多久就发现丢了一个小太监,这是后话了。

江贵妃此时安排妥当,略微能够沉下心来分析问题时,她就想到如果皇上不能醒来,就此撒了手,她自然要做好准备,拼死一搏。但若是皇上能够醒来那却是最好的情况。但在此之前,她却必须弄清楚,皇上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的。不是说,前不久才新来了一位太医,很是高明吗?那这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木乔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跟自己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皇上是被气晕的。

气晕他的是一道奏折,奏折是木乔的干爹霍公亮亲自捉刀写的,而奏折的起因却是霍梓文那小子装神弄鬼的搞出来的。

木乔困在深宫自然不知,但京城里的百姓却都传遍了。

最早是京西一口百姓常用的水井突然莫名其妙-的沸腾了,那水泡冒得咕嘟咕嘟的,好不吓人。当时保甲迅速禀告了官府,可官差也没见过这种稀罕事,难道让他们下井里去拿个井龙王出来拷问?那才是疯了!

后来是闻讯而来的一个老道士毛遂自荐的作了一场法事,丢了几张符咒下去才算是把这口沸腾的水井渐渐止住了。

差役问他原因老道士捋须长叹,却什么也不肯说。这下子可把大伙儿的好奇心全都吊上来了,不说就不让他走。

那老道士这才面有难色的扔下句模棱两可的话“物换星移,日升日落,皆是定数,非人力所及。”

这意思其实不深,便是没读过书的百姓们议论几句也是能猜出个大概来的。天子是太阳,这日头要换了,是不是说要改朝换代了?

如果说这一件事是凑巧,那么过了没几日,又有只不知是谁家的大公鸡居然威武雄壮的飞到城南一处最高的树顶上,慷慨激昂的打鸣生怕人家听不见。

可那么高的树,它究竟是怎么飞上去的?

种种怪现象越传越玄乎,再后来,甚至有人开始传说,据某些专业人士透露,皇上的紫微星黯淡无光又迟迟不立太子,现在十几颗小星星争奇斗艳,看着虽然好看,但一旦紫微星凋零,那必要酿成刀兵之灾,让生灵涂炭。

老百姓们一听这下可人心惶惶了,大伙儿不怎么关心哪个皇子做皇上,却都操心不能让十几个皇子打起来。

你们当官的动动嘴,最后拼死拼活的可都是小老百姓。大伙儿就不理解了,那十几颗小星星不都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么?你随便捡一个安上去,早些把天下定了,咱别这么提心吊胆的闹内讧了行不?

于是乎,霍太傅的这道奏折恰如其分的递了上去。为了江山社稷,请皇上早立太子,为了安抚民心,请皇上早立太子。

当然,霍太傅私心里也在说,为了早点把我女儿放出来,也请您早立太子吧。

别把她一个小丫头弄在里头做风箱里的小老鼠了,她胆儿小,经不起折腾。

为了宝贝女儿,霍公亮几乎把毕生才学都使出来了,写的那个奏折那叫一个文辞优美,铿锵有力,看得皇上当时一口气就提不上来,彻底震晕过去了。

当然,这里头更有蒋太医的功劳,人家把皇上的身子苦心调养成这样,就等着这烈火烹油的来一下子。

当然,你也不能说人家下毒谋害了皇上,高明的大夫是不屑于用毒的。这就好比是病人原本就朝不保夕了,但如果苟延残喘,也只能病病歪歪的拖个一年半载。但若是把他全部的潜能激发出来,让他痛痛快快活上三个月,这也不能不说是一种人道关怀。

总之病人的要求是要“好”,从这一点上来说,大夫并没有做错什

现在皇上倒了,但大局还未定下,没有他的圣旨,谁敢自立新君?那也是要出乱子的。

不过霍梓文的心已经可以放下一大半了,只要皇上再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家的阿乔就暂时安全了。只要等到大局已定,想来她就可以出来了。

不仅他这么想,木乔此时也在这么想,“肖嬷嬷,您说我现在可以去请求皇后,放咱们出宫么?”

肖嬷嬷难得的点头微笑,“姑娘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咱们试试。”

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可以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太久。

几日不上朝,群臣自然已经知道出了事。有些亲贵权臣要来探视,这却是连韦皇后也挡不住的。否则,若是惹得大臣们起了疑心,那便是拥立三殿下当了皇上,那史官的刀笔也是能动荡国本的。

但韦皇后完全可以利用这小小的时间差,将一切可以布置的事情安排妥当。至于一个小小的木乔,留她在宫中可以,但放她出去更省点

“让她走吧。”一听宫人们来报,韦皇后连见也不想见,就随口打发了出去。

但李妃却因出了这样大事,也以侍疾为由,留在宫中协理,此时正好听见,却心中一动,忙道,“母后,不可。”

韦皇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挥手让侍从下去,方道,“我知道你跟这丫头有些心结,但此时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何苦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多生波澜?她是索家女儿,又是霍太傅将来的儿媳妇,此时放过她,便等于赢得了这两家的支持。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多一个支持者总比多一个反对者强。你素来是个聪明大度的,怎么此时反倒糊涂起来?”

李妃忙解释道,“母后,非是儿臣小气,而正是顾虑到这一层,才要将她留在宫里。索姑娘是父皇召进宫里的人,现在父皇病着,若是母后作主将人放出,这岂不是更让人猜疑?再一个,便是儿臣不说,母后也知道这索姑娘在殿下心中,是怎样要紧的人。若是贸然将她放出,只怕那别有用心之人便想通过她下手,要胁殿下了。是以依儿臣的愚见,眼下将她放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去处。至于索霍两家,母后可以让索姑娘各自带个信回去,让他们知道母后的回护之意,便能安心助殿下一臂之力。”

韦皇后想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不觉脸上和缓下来,“倒是你想得更加周到,母后几乎错怪了你。那行,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李妃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另外单独叫来心腹宫女,暗自嘱咐几句,“务必做得天衣无缝!”

时候不长,江贵妃那儿就收到一个惊人的内幕消息。

“娘娘,您可知道那索家二姑娘为何特别得三殿下青睐么?那是因为她生得象极了索家从前的一位云雁姑娘,那可是三殿下心尖上的人儿,当年差点迎娶回来做了侧妃的。只可惜后来不知怎样一番阴差阳错,三殿下娶了现今的李妃,而那位索姑娘却嫁了平凉沈氏,十几年前亡故了。而这位索家的姑娘便生似极了她,是以三殿下一见之下,就再也放不下了。”

江贵妃听得不住点头,“原来如此。我还记得当年正好也是宫里出了事,那时三殿下原本不在宫中,后来急急赶回时,皇后已经作主给他定了亲。当时我就奇怪,为何三殿下娶亲时一点喜气都没有,原来这当中竟还有这段风流韵事。亏得老三成日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儿来,原来竟也都是哄人的!”

她心中忽地想到,若是能够把木乔控制在手上,那么是否可以令得三殿下投鼠忌器,甚至让出皇位?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只要有一分机会,她都要积极争取。

毕竟她的儿子,四殿下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就算是为了他拖延一些时间,江贵妃也必须冒这个险!

第199章 狗急

木乔闲来无事,在坤宁宫寻了笔墨抄写医书。

不意听见外头有宫女闲话,“听说了没,城阳王府欠了银子,连宅子都抵出去了。昨儿说是来探皇上的病,回头就去找皇后娘娘借钱。给皇后娘娘好一通训斥,可从咱们这儿出去,又跑了好几个宫殿呢!”

“郡主娘娘家里的人口也不多,怎么就花用得这么厉害?还有佟大人,不是在前朝为官么?那也是有俸禄的。”

“听说,是佟大人的兄长好赌,在外头欠了不少高利贷给拖累了。但是你看平素佟大人进宫,穿戴之物和宫中也相差无几,就知道他们家是怎样一个胡花海花的法子了。”

“那他们家一共欠了多少?皇后娘娘借了多少?”

“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这节骨眼都借宫里来了,想是真没法子了,肯定数目也小不了。”

“唉,所以说,这人的命是老天给的,但日子却是自己过的。象咱们,一个月领那几个钱还过得乐呵呵的,闲时攒一攒还觉得自己挺有钱。象人家,堆着金山银山还借债,光这份脸面也亏得她们拉得下来!”

“可不是?可那种人偏要她好命,你知道不?从前城阳郡主嫁的那位死的时候,婆家可把那一房的东西都陪给她出门呢!否则怎么敢上京城来开门立府?”

“但眼下,不也只能眼看着新欢把旧爱的东西败光了?这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接下去,就只听见宫女的细碎笑声和低低耳语声,再说什么,木乔就听不真切了。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看来佟正恩当真是给逼到山穷水尽了,居然都不顾体面的让杨婉真来宫里借钱,想来他此刻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怕日子都不能好过吧?

佟正恩现在的日子岂止是不能好过?简直是难过之极!

他也不知道那松涛阁的老板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把他欠钱赖账一事宣扬得满城皆知。

有好几位御史都递了折子,上书弹赅他,要不是皇上病重,这些小事无人料理那他现在只怕早就遭到斥责了。

要依佟正恩素来的气性,定要找人把松涛阁一把火烧掉不可!但是眼下真不行,人家已经拿了他们王府的房契四处宣称愿意折价变卖,他若是一动手,别人就得怀疑。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人来干这档子事!

之前纠结的那帮子地痞无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一个个的都销声匿迹再不敢帮忙了。

而佟府里虽也趁黑派了些青壮丁去松涛阁打砸抢,但回回都给人揍个半死扔出来。半点便宜没占到不说,光这些家下人的医药费都花了不小的数目。

佟正恩这才意识到,人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真不是一点背景都没有的。

他只好来找杨婉真,但杨婉真不理。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那个封号,就算是欠了钱,也没人敢上门来问她追债。但自从院子不知道被谁扔进来几条刻噫拔了毒牙的毒蛇之后她就坐不住了。

什么东西能要紧过自己的性命?人家分明是给他们个警告,这回是无毒的,下回说不准就是有毒的了。本来就是他们家理亏难道还指望别人把欠债一笔勾销,既往不咎?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在家中和佟正恩大吵几架,两人最后只好各退一步,拉下脸面四处求人借钱。杨婉真往宫里跑,佟正恩就往官宦人家跑。

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杨婉真在宫里被皇后训斥一顿,半文钱也没换出来。杨婉真也真是急糊涂了,忘了眼下正是新皇要登基,要用大钱的时候。皇后一点体已全给儿子去筹备粮草兵马了,哪里有余钱能分给她?就算是宫里的贵重首饰不少但那些东西全是存了档有记录的,总不能把一国之母的穿戴之物送去当铺,贻笑天下吧?

所以杨婉真这个钉子碰得不轻,从皇后娘娘的宫里出来,又去其他几个相熟的宫殿,可人家见皇后娘娘都不借了谁还愿意借?

便是朝臣之中,佟正恩也一点办法没有。

在索光弼似有心似无意的传播下,众人都知道郡马爷欠了笔巨款,眼下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这笔钱若是借了出去,只怕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而前段时间佟正恩为了给哥哥佟正义操办丧事,已经收了不少的礼,人家凭什么还借钱给你?做人也别太不知足了。

看那佟正恩身上穿的戴的,哪点不比他们强?这借钱又不是真有什么难处,而是欠了高利贷,谁家有那个闲钱给你填补这个窟窿去?

于是乎,一向自以为左右逢源的佟大人是左右碰壁,有些实在抹不开情面的,也不过拿个三五百两给他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可佟大人这些年官升脾气长,一看借不到想要的数目,拂袖就走,是以连这点小钱也就没有了。

而佟家院子里的蛇虫鼠蚁跑得越来越欢,有天晚上居然听到了狼嚎。一家子吓得毛骨悚然,别说天黑了,就是大白天都得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就怕冷不丁的蹿个什么东西出来。

杨婉真气得无法,也着实受惊过度,自己带着两孩子,顾不得避嫌的躲到京郊别苑去了。

佟正恩逼得无法,不必等人来提醒,赶紧让管家变卖贵重衣裳和家具,先付点利息,把事情稳住再说。

他自己又屈尊去了京城一些大钱庄,想找那儿借债。原本官员找商户借钱,他自觉已经很放低身段了。没想到,京城大小钱庄,一律笑脸迎人,但坚决不借!

要借的话,必须拿东西来抵押,而且抵押值往往低估许多,把佟正恩怄得哦,脸色铁青得简直想杀人。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去找索光弼借那种来历不明的高利贷了。

但索光弼隐忍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他上门求人的时候,怎么肯给他行这个方便?反而一力拿大道理劝他,佟正恩一文钱没借到,反而在他这里听一肚子话回去,心里更加堵得慌。

回到家中,想喝口燕窝消消气,小厮却只能端上银耳来,“那些贵重食材还有精细之物,您之前不是吩咐全拿去变卖了么?现在家中只有这个了。”

恨得佟正恩一下子将手中的廉价白瓷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但这有什么用?锦衣玉食生活如被大风刮去一般,再也不能复返了。

下人卖了一批又一批,有些人眼看没什么油水了,临走时能捞一点是一点。于是王府里金贵之物全都变卖了,但稍稍值钱些的物件也丢了不少,管家手下没有了得力的人,连查都没地方查去。

偌大个城阳王府,院子空了一处又一处,除了少数的几间客厅书房还维持着最起码的体面,其余全都寒酸之极。

佟李氏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甚至比从前更糟。

现在的她,身边连个专门的使唤丫头都没有了,还得负责照顾佟正义的儿子,佟正恩说得振振有词,“在乡下,哪个当祖母的不带孩子?难道娘您还嫌弃不成?”

佟李氏一口气憋了多时,终于跟儿子吵了起来,“你也知道那是乡下,现在咱们是在乡下么?你做这样高官,却让你老娘连口肉汤都喝不上,还得当老妈子伺候人,这就是你读书做官学会的道理?”

佟正恩给戳破脸皮,大怒,说起话来也没有遮拦了,“那娘您也别忘了,这样的日子是谁造成的?不就是你那个大儿子!哼,想当年,我就说留他不如留着爹!您非说他还年轻,爹反正老了,留不留无所谓。弄到如今这步田地,您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家下人听着不妥,有那有心的,就暗暗记下了。

佟李氏无言以对,只得狡辩,“你哥不好,你不会赖账么?早早解决不就完了,亏你还是当官的,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有什么用?”

“你以为当官就是做神仙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现在还有你一口饭吃就知足吧!日后连饭都没得吃的时候,才叫人哭呢!”

盛怒的佟正恩拂袖而去,留下佟李氏在那儿呼天抢地,“你要拿捏得住你媳妇儿,怎不叫她家送些钱来?亏她还是什么郡主呢,我看连岑凤莲也不如!起码跟她过日子的时候,老娘还会担心连饭都没得吃!”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佟正恩的心中也是一震。是啊,若是那个女人还在,想来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吧?

她是一心一意跟自己过日子的,虽然比杨婉真穷了许多,但已经是尽力把全家人的日子都照顾到了。

她很精明,又会做生意,有她当家管事,什么都料理得清清楚楚,佟正恩从不曾操过半点心。平日里又温柔体贴,哪里象杨婉真,除了会享受,就只会摆架子。

若是当年自己留下她,今日可能没有这么大官做了,但也绝不至于如此受穷。

佟正恩被自己的旧情感动了,习惯性的往思园而去,却在那院门口微微色变。院子早搬空了,连门前的贵重花卉都挖去卖钱,满目疮痍。

他勃然大怒,心中不怪自己,却恨上了杨婉真。若不是这女人不会当家过日子,何至于此?

要是她死了,再娶一个有钱人就好了!这念头疯狂的出现,却让处于狗急跳墙边缘的佟正恩开始认真思索。想$要阅%读更^多。请登录$派+派后-花^园

第200章 流言

对于许久不见的亲人,便是只字片言也是弥足珍贵的。

木乔给家里送来的亲笔信已经在霍家传阅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霍梓文,几乎已经能把上面的每个字倒背如流了,却还舍不得放手。

“爹,皇上都这样了,皇后为什么还不肯放妹妹出宫?”霍梓斐年纪最小,说起话来也最是直接。

霍公亮伸手示意大儿子把信奉上,见字如见人般叹息,“你妹妹现在就是奇货可居啊!”

他在宦海浮沉数十载,如何看不出皇后的用意?无非是拿木乔牵制索霍两家,多争取些胜算罢了。其实在霍公亮看来,皇后又何必如此小心?

三殿下在朝中经营多年,此次皇上病危,他已经迅速的掌控了大局,虽然表面上还不太显山露水,但是一些眼明心亮的朝臣却已然看出,在各个要害位置上,几乎全是三殿下的心腹。只待他振臂一呼,改朝换代不过是手到擒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