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苑叔叔学画了?小孩子,别乱说话!”巫玄衣拍了拍景若云的头,嗔怪道。

“我可没说谎话!南姐姐你是说过的,就是画这幅画那日,我说先生尽画些死物,当时姐姐还批评我来着,还说有机会要和先生学呢!”景若云委屈地辩解着,小嘴撅起。

巫玄衣这才想起,自己确实那么说过,她看着苑荣,含笑问道:“我还当若云的新先生会是谁,原来就是你!苑总管竟是深藏不露呢!”

苑荣脸上微红,回笑道:“不过会涂鸦几笔,蒙老夫人看得上,教教小孩子而已。”

“南姐姐,苑叔叔骗你的,他是当今太子的师傅,若是将来太子做了皇帝,他就是皇帝的师傅!”景若云扯着巫玄衣的衣袖,娇笑着说道,看向苑荣的目光里带着骄傲。是了,景流觞在家的时间,倒没有苑荣多,在景若云心中,苑荣就像是她的亲叔叔,只怕比她那个爹还来得亲。

玄衣对绘画亦是有兴趣的,也就是少时跟着爷爷学过那么几手,爷爷也只是业余爱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现在有老师教,她还真起了学的心思,这样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苑荣多多相处,可以从他口里了解一些事。

偏了头,她斜眼瞟了苑荣一下,笑着对景若云说:“若云聪明,你苑叔叔才收了你作学生,他是嫌南姐姐笨,不愿意教我!”

“南姐姐一点也不笨,苑叔叔,你怎么可以说她笨呢!”景若云不依地摇头苑荣的手,嚷嚷着。

“我哪里说过你南姐姐笨了!不要冤枉我好不好!”苑荣好笑地看着景若云说道。再抬起头来,温润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玄衣,“真的想和我学画么?师傅倒是担不上,不过咱们可以互相学习,你若有兴趣,我也可以指点一二,另外我也想向你学学你那种新式画法,成么?”

“嗯!”玄衣点头应道。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不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苑荣隔得近,看着她两排睫毛垂下,仿如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脸上轻轻颤动,两绺碎发也被和风吹起,向前飘拂着,在脸颊边轻轻荡漾,黑与白的对比是那样鲜明,他觉得心跳得厉害,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这种感觉,在他活了二十七年的生命中,尚属首次。

强迫自己离开她的脸,苑荣走到景若云面前,说道:“来,若云,你不是说最喜欢听南姐姐讲故事吗?现在就请南姐姐给你讲一个,叔叔也听听!”

景若云蹦蹦跳跳地来到巫玄衣面前:“南姐姐,快给我讲一个吧,你不知道,前日祖母带我进宫,我把你告诉我的故事讲给明夏公主她们几个听,可受欢迎了,她们都很羡慕我有个大姐姐,让我多学着说几个,进宫的时候好讲给她们听!”

“好吧!”玄衣拉着景若云坐下,清了清喉咙,缓缓说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西边的一个国家,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于是他们诚心祈祷,希望天上的神仙赐给他们一个美丽的女儿…”

景若云靠在玄衣怀中,小脸微微往上仰着,盯着玄衣的脸,玄衣的眼神缥缈,透过了时空,穿越千年,回到了童年的课堂,小学时班上美丽的班主任最爱给他们讲故事,上课时只要表现好,每天都会有一个小时的故事会时间,这些上古的童话,都是那时美丽的女班主任告诉她的,存在于她童年的记忆中,经久未退。

苑荣背靠着大树,手里捏着一根草,悠闲地站着,目光静静地落在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身上。这一幕看上去是那么和谐,仿佛他们三个,本就是一家人!

苑荣耳朵里听着她的故事,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如此聪慧睿智的女子,怎会有那样的过去?她曾那样深深地爱着景流觞,不计身份,只为了能嫁给他,多次苦苦相求,当流觞告知她为了慕容欣绝不他娶,她竟不惜一切将慕容欣毒杀,也正是因为此事,她与亲哥哥南空城反目…她若不是失去了记忆,自己与她也不会有此机缘,如果有一天今昔的毒全部清除了,她还会不会像如今这样对他?苑荣越想越乱,脑海中纠缠着为不为她解毒的问题。如果解了毒恢复记忆后,她的心里就只有流觞了,苑荣于她,不过是景家的一个总管而已,再无多想。

记忆?苑荣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颤,直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巫玄衣。玄衣正自沉浸在故事中,未曾发觉他的异常。

如果她失去了记忆?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故事?听她对若云说的有条有理,一丝混乱也没有,哪里像个失忆的人?她还记得如何绘画,她的画笔法流畅…苑荣看着她,越看越是心疑。服了今昔纵使不会将前事全部忘记,也不可能还记得那么多!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他怔怔地看着巫玄衣,心头颇不是滋味。难道她一直以来就是在骗他?她根本就没有失忆,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今昔?可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若云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被两人的对话所吸引。

“南姐姐,王后没有孩子,为什么其他的妃子也没有呢?”

“傻孩子,因为国王只有一个妻子,就是王后。”

“可是我爹都有好几个夫人啊,怎么国王却只有一个王后?”

“因为在那个国家,人们重视真心,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住了一个,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所以一个男人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女人也只有一个丈夫,再有一个孩子,这就是最幸福的一家人。”玄衣说道。

“真好!”景若云叹了口气,说道,“国王和王后为什么不要个男孩儿,却要个女儿呢?”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不过小女孩漂亮又听话,所以国王和王后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女孩儿!”

“南姐姐,我长得漂亮吗?”

“若云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巫玄衣由衷地说道。

“那是不是我不听话,所以爹爹要四夫人给他生个男娃娃?”若云轻声问道。

巫玄衣愣住了,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这个故事为何会打动这个小姑娘。“若云要好好听话,你爹爹才会更加爱你。他让四夫人生男娃娃,是因为若云没了娘,怕你孤单,所以好找个小弟弟来陪你玩啊!”

“我不要四夫人生的小弟弟!”若云郑重其事地说道,“她说有了小弟弟,不许我和他抢东西,不许我巴着爹爹不放,爹爹的夫人我都不喜欢,如果非要有个小弟弟,南姐姐,我宁愿你做爹爹的夫人,你给我生小弟弟,你一定不会有了小弟弟就不要我的,对不对?”

巫玄衣看到苑荣还站在一旁,红着脸说道:“若云,可别乱说,我是你的南姐姐啊,要知道从你叫我的第一天起,我就认下了你这个小妹妹,你放心,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也对哦!”景若云说道,“你是我的姐姐,怎么能做爹爹的夫人呢!那些人乱嚼舌根,她们说你是爹爹的六夫人,我以后不信她们了,南姐姐,你一定不要做爹爹的夫人,好不好?”

想想景流觞还真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可惜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玄衣素来有洁僻,牙刷牙缸毛巾都不会与人共用,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何况是与人共用一个丈夫,她可做不到!尤其想到是和那四个女人共侍一夫,就一阵恶寒。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你爹爹!”巫玄衣举起了两根手指,对天发誓。

“嗯!”景若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对了,我叫你姐姐,以后见了我爹爹,你就应该叫叔叔才是,我叫其他小姐姐的爹爹都是叫叔叔。”

“哈哈哈!”巫玄衣哈哈大笑,想到自己若是依若云所言,不知那景流觞是怎样一幅脸孔。

苑荣忍不住面容一抽,咧嘴一乐,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如玉的光芒。他心中最开心的莫过于玄衣的发誓,她说的,她不会嫁给景流觞!就凭这一点,他怎么能怀疑她呢?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想嫁给醉月公子,既便真有这样的女人,这个女人也决对不会是南紫宁!她是真的失忆了,景流觞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也许是因为爱得深,伤得深,所以她选择了将悲伤的事遗忘,美好的却还记得,苑荣听说过有这种病例,虽然很少,但不是没有!

24、玄衣接生

夜深人静,玄衣早已安睡,忽然一阵嘈杂的声响将她惊醒。

“小英,出什么事了?”她起身揉了揉眼,披了件外衣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先一步起来的小英。

“不知道,小姐,听声音是从留云轩那边传来的。”小英答道。

“哦!”巫玄衣一听是留云轩,想到穆想云那张得意的脸,就懒得再管,“与我们无关,继续,睡觉!”

打了个哈欠,她转身往床上走去,这时忽然听一阵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直刺人心,听得玄衣心头跳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杀人了?”

“我去看看!”小英说话间人已经掠了出去,快如脱兔。玄衣羡慕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想要是自己也会轻功就好了,那就可以想办法从景家偷一笔钱出来,离开这个高高的亭院,一个人闯荡江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机会一定要请苑荣教教她,这声大哥可不能白叫啊!

玄衣和小雪站在院中张望着,留云轩的方向估计挂满了红灯笼,映照得半边天都是红的。她估摸着发生了什么大事,想到那日看到的无影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心想莫不是留云轩失了窃?也许贼人把穆想云的什么贵重宝贝给顺手牵羊了,不然那个女人何至于叫得那么大声!

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小英回来了。小雪上前拉住她就争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出了什么事?”

“是四夫人生孩子。”小英说道,半弯月芽儿挂在天际,映得她的脸有些苍白。

“啊?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这就要生了?”玄衣惊问道。她虽没生过孩子,不过以前米米的表姐生孩子时,她们几个去帮忙看护过,知道生孩子的艰辛。虽然科技发达了,孩子已经脱离母体而存活发育,但是科学家们发现那样会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为了人类的健康发展,还是崇尚自然生育分娩。米米的表姐恰好是个崇尚自然的女警官,她选择了自己生育,当时为了表姐能生得顺利些,米米邀请了玄衣陪她一起去守护表姐,借玄衣的灵力帮助表姐度过难关,因此玄衣看到了自然分娩的全过程。那过程不是一般的血腥,现在想想她都觉得胃一阵阵抽搐,当母亲的确是太伟大了!

玄衣听人说过“七活八不活”,就是说七个月的早产儿容易存活,而上了八个月的,如果早产,生下来不容易活,如今穆想云早产,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如果出了什么事,景老夫人怕不得气死。她一直盼着有个孙子,这个愿望是那样的迫切,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穆想云的怀孕让她高兴了很久,只差没把穆想云当个菩萨供着,景流觞的另外三个夫人都不敢拿穆想云怎样,连管家的二夫人罗氏也得看穆想云的脸色行事,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景老夫人还不定得伤心成怎样。

“对了,小英,景公子回来了吗?”玄衣问道。

“没有,不过听说今儿一早四夫人那里就不对劲了,已经派人通传景公子了,他会快马加鞭赶到,听廊下的刘二说,恐怕要明儿凌晨才能赶到了!”小英回道。

“等他回来,就拣个现成的爹当了,哎!男人真是好命,女的在这里受苦受罪,他一点儿事也没有!”玄衣叹道。

小英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小姐,没这么容易,只怕他到时,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听说是难产!”

“难产?”巫玄衣一惊,面上呆了一呆,吩咐道,“走,小英小雪,咱们过去看看去!”

“小姐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你又不懂!”小雪撅起了嘴嘟囔道。

“咱们去看看,兴许帮得上忙,听刚才四夫人那一声叫,很是吓人,估计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即使什么也做不了,给她点安慰,打打气,她才能坚持把孩子生下来。”广玄衣正色道。

“可是小姐,你出事时就是那赵嬷嬷在旁边加油添醋的,没准当时就是四夫人授意她害的你,你还…”

小雪话未说完就被玄衣打断:“小雪,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如果真是她害我,到时候我再讨回来也不迟,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即使她和我有怨,孩子是没有罪过的,我也希望那孩子平安无事!”

小雪和小英见自家小姐如此,也不敢多说,只得听了她的吩咐换好衣衫,一同前去留云轩。

苑荣和景老夫人,景流觞的另外三个夫人都在穆想云的屋内,老夫人神色焦急,兰佩珊不停地说话宽慰着她,二夫人和三夫人脸上也写满了不安,不时地插上那么两句。见到玄衣来,也没人顾得上和她说话,只有苑荣轻轻对她点了点头。不时有丫环提头热气腾腾的水往屏风后面送,玄衣踮起脚看了看,屏风后面的门上,还挂了厚实帘子,保暖工作倒是做得不错。

她走到苑荣身边,悄声问道:“四夫人怎么样了?”

“稳婆进去很久了,说是难产,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哎!这紧急关头,流觞也不在家…”他眉头紧锁,却在见到玄衣的这一霎那,松了一口气。“南姑娘,你一向聪明,看你和若云说话时好像懂的东西很多,你知不知道怎么生孩子?嗯…这个,我的意思是说,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危险?哎,我也说不清楚了!”

看他窘迫的表情,玄衣含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其实我也算是知道一些。早产么,是比较难生,你放心吧,有稳婆在呢。”

景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有些不满地看着玄衣。玄衣上前说道:“见过老夫人,见你们说着话,就没敢打扰,我在向苑总管打听四夫人的情形,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景老夫人还没说话,秦雪梅说了:“你生过孩子?”

玄衣诧异地看着她,说道:“怎么可能,我没有!”

“没生过你能帮什么忙?”正好有个丫环拿了一把剪刀从玄衣身边过去,她看了一眼,又说道:“别在那儿挡道就阿弥陀佛了!”

玄衣目光炯炯地看了她一眼,朗声说道:“没生过孩子的不可以帮忙?这么说生过孩子的就可以帮忙了,那怎么不见三夫人去帮?”

“南姑娘不知道,三夫人也是没生过孩子的!所以帮不上忙!”罗氏在一旁凉凉地说了那么一句,三夫人秦雪梅脸色一变,眼看就要发火。

“好了好了,你们还嫌我不够烦么,吵什么吵,现在要紧的是我的孙子!”景老夫人喝道。

三夫人马上换了一张脸,笑容满面地上前抚着景老夫人的背:“娘,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听说姑娘家进了门,产妇更不好生,这才对南姑娘如此说么!我这也是为着四夫人着想。”

“有这么一说?”景老夫人诧异地问。

“坊间是有这种说法,老夫人您出身高贵,没到过坊间,当然不知道寻常百姓都是这么说的,”兰佩珊倚在景老夫人耳边,轻声说道,“不过这也只是传说,作不得准的!”

“便是有一丝一毫也不行,我可不能拿我的孙子来开玩笑!”景老夫人看着巫玄衣说道,“南姑娘,你出去吧!”

“老夫人,这些话是不可信的,就拿现在来说,四夫人正是需要有人在旁边给予她力量的时候,应该有人,尤其是亲近的人在她身边,不过这儿的规矩却是除了产婆不许人进去,这样她一个人在里面会敢到害怕,对生产不易。我…”

玄衣还未说完,景老夫人拉长了脸:“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不许你胡说,你给我出去!”

玄衣看着三夫人幸灾乐祸的脸,为这些人的愚昧无知而哀叹,摇了摇头,带着小英小雪走出了房门。在轩外站定,抬眼看着天边如钩的月亮,默默祈祷那个孩子能顺利出生。

片刻后苑荣也走了出来,到她身后站定,轻声说道:“你别怪老夫人,她也是急了…”

“我不怪她!”玄衣转身面对着他,“不过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四夫人很需要人陪在她身边。”

“哎,规矩是这样,老夫人又不肯坏了规矩,流觞不在,我也没办法!”苑荣说道,“若不是她们说害怕,要我留下来指挥下人,我早就想去通知流觞了,让他早些回来。”

正说着,里面传来一阵哭号声,两人惊慌对视一眼,也顾不得景老夫人的警告,一起跑了进去。

“怎么了,老夫人?”苑荣问道。

景老夫人面色惨白,正怒骂着两手是血的稳婆。“荣儿,这可如何是好,这老东西,她竟然说我的孙儿不保,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可怜的孙儿啊,你还未看这人世一眼!不行,你一定要给我保住他!”

“老夫人,非是老身不保,四夫人胎位不正,脚先出来,这样的情形,从未有人生下来过,而且…万一要是引起血崩,大人恐怕也难保!”

玄衣一听,顾不得了,转身就往产房冲去。

“南姑娘,你不能进去!”罗氏在后面提醒她道。

“不进去,你们等着一尸两命吗?”玄衣回头怒视着她,神色间自有一种威严,罗氏一时呆住,讷讷不言。

景老夫人似也明白过来,这时她也顾不得规矩了,提了稳婆就和几个媳妇一起跟着玄衣走进了产房。

玄衣冲到床前,唤了四夫人两声,但见穆想云还醒着,满身大汗淋漓,仿佛被水浇透了一样,只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玄衣握住她的手,一边暗暗施以巫术,为她止血,一边温柔地说道:“四夫人,你要挺住,景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要放弃,听我说,跟着我做,别急,慢慢来,不会有事的!深呼吸,对,就这样,尽量绵长一些,等会儿我喊用力的时候,你就使劲,这之前先保存体力,不要大口大口地喘气…”

景老夫人看她说得有理,张开来本要制止她的嘴就合拢了,在一旁看着,见穆想云果然平静了很多,心奇这南紫宁如何懂得这些。

“景老夫人,麻烦您让其他人都出去吧,留稳婆在这里就行了,人多了也不好,容易带病菌进来。”

景老夫人听不懂病菌是什么东西,但大概也猜出了巫玄衣的意思,见稳婆也点头称是,于是将几个儿媳妇使了出去,自己却留了下来。

“想云,有我陪在你身边,不要紧张!”她学着玄衣的口气对穆想云说道。

穆想云感激地看了婆婆一眼,张口要说话,被玄衣一声喝止了:“不要说话,你要留着力气生孩子!你是孩子的娘,应该要让你知道实情,现在孩子难产,胎位不正,稳婆没有办法了,你的命和孩子的命,由你自己决定,如果只能保住一个的话,你要保自己,还是保孩子?”虽然刚才施咒时觉得灵力充沛,没有不适之感,不过玄衣没有把握,她怕过一会儿又出状况,所以得先问清楚穆想云才好。

“保…孩子!”穆想云费力地说道。玄衣点了点头,就冲这一点,她也会尽力保住这两母子的平安。

“不,听我的,保大人,留着命,孩子以后还可以有!”景老夫人泪涟涟地说道。

玄衣看着她,没想到这个一心想着抱孙子的老夫人此刻能这样说,看来她也不是个坏心的人。

“如果你相信我,就由我为你接生,行吗?”玄衣看着穆想云问道。

“谢…谢你,南…姑娘!我…相信你!请你保…保住我的…孩…孩子!”穆想云说道。她全心全意地爱着景流觞,知道他一直为没有儿子继承家业而难过,他盼着有个儿子盼了很久,他的希望就是穆想云的希望,为了景流觞,哪怕是要她死也甘心。此时她盯着巫玄衣,只觉得她的她的眼睛单纯而干净,眼中有种令人放心的力量,所以尽管玄衣是她曾经憎恨的情敌,但是此刻她相信,面前的这位南姑娘与屋外的那几个女人是不同的,她放心地把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交在了她的手中。

穆想云交待完毕,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她几乎全无知觉,真想就这样好好睡去。

“老夫人,麻烦您派人去找一幅针灸的针来,还要最浓烈的酒,越快越好!”玄衣说道,其实她虽然会针灸,但是此刻的情形用针灸根本解决不了,不过她总得为她的能力作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景老夫人毫不怀疑巫玄衣会医术,赶紧出了门吩咐下去。玄衣让稳婆按着先前的方法为穆想云接生,她在旁边指挥着穆想云的动作,并时刻提醒着她不要睡过去。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穆想云渐渐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努力地生着孩子。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一支手!”稳婆先是兴奋地大叫,随后忐忑不安地看向玄衣。

“别急,你继续,动作要很轻地往外拉,千万不要扯着胎儿!”玄衣说道,一面默念咒语,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加了一层保护圈,防止外力对他的伤害。

估计是苑荣施展轻功去拿的,很快针就送了来,大大小小一排,整整齐齐地码在布褡上。玄衣煞有其事地拿起针,在火上烤了烤,插上了穆想云的人中、阳白、攒竹几处穴道,轻轻捻着,这样也可以让穆想云保持清醒。

苑荣焦急地站在留云轩的院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他现在不仅担心穆想云,更担心的是他心中的“南紫宁”,虽然知道她聪明,便是也没想到她会医术,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当年慕容欣的死,本来景流觞就怪在她的身上,如今要是穆想云再死了,只怕他会立马提剑杀了“南紫宁”。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他正这样想着,景流觞一身风尘,飞跃过来。

“荣兄弟?你四嫂如何了?”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25、喜得麟儿

屋里一众女眷听到动静,急急围了上来,还没等苑荣说话,就有人抢答了:“四妹妹难产,稳婆也说没办法了,偏生南姑娘说她能行,她一个大姑娘家,没想到还会这个,现在正帮四妹妹接生呢!”

说话的是二夫人罗氏。景流觞一听,眼睛睁得老大,手指紧紧地抓住了苑荣:“你为什么让她进去?我走之前不是让你保护好想云的吗?你…你这不是害她吗?”

“流觞,事情是你想的那样,南姑娘是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她会一片好心?”景流觞嚷着,就要往屋里冲,苑荣一把将他抱住。

“你不能去,现在正是紧急关头,南姑娘正在施针救人!”

“砰”地一拳打在苑荣的下巴上,景流觞咬着嘴唇说道:“你别拦我,是兄弟就别拦我,欣儿已经…我不能让想云和孩子再有什么闪失。”

“流觞,你冷静点,过去的事,你没有证据,不能说就一定是她做的,现如今她在救人,你相信她一次好不好?”苑荣欺身上前拦住了他,景流觞怒急出掌,苑荣不还手,只是躲,但身形一直拦在屏风前面,不许他进入。

“相信她?除非我死!”景流觞冷冷地说道,“你让不让开?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你宁愿放弃咱们多年的兄弟情份?”

“你这是什么话!”苑荣心头一跳,身形顿了顿,景流觞趁这个功夫,窜到了帘前。

“觞儿!”他迎面碰上了母亲景老夫人,只得收住了迈出的脚步。“你不相信南姑娘,娘你总是信得过的吧,我一直在想云的旁边看着,若不是南姑娘的针灸,你媳妇儿恐怕就…她说了不许人进去打扰她施针,你也不许进去,我相信她能救得了想云,你放心,有我在一旁看着!”景老夫人疲惫地说道。

“娘,你…”景流觞神色黯然地看着母亲,脸上带了一丝伤痛。景老夫人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说了,如果她救不了想云母子,以后任你处置便是,娘决不阻拦!”

此话一出,景流觞只得无奈地止住了想往里走的心思,搓着手在外面,坐立不安地听着房内的动静。苑荣心里暗暗叫苦,只得祈求神灵保佑,但愿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玄衣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趁着景老夫人走出去,马上启动灵力,封了稳婆和穆想云的神识,急急默念咒语施救,穆想云腹中的胎儿卡在那儿总是出不来,已然快要窒息,是时候该助她一臂之力了。她感觉到景老夫人暗藏着深厚的内力,玄衣现在的功力还不深厚,自信还对付不了武林高手,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举手虚托,两手的食指并拢,她闭上眼,低头,将手指抵在额前,额心突然浮起一层淡淡的绿色,睁开眼时,那绿色在她的手指尖上旋转,团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形。

“凭我之力,佑你重生!”玄衣念完咒语,轻轻说了这么一句,手指奇异地搭成了星型,食指伸前,绿球变成了一根淡淡的直线,往穆想云怀中而去。

解云封印,侧身拿棉布擦拭手上血迹的产婆回转身来,准备尽最后一次把胎儿取出来,眼睛才一看向穆想云身下,突然惊呼出声:“天啊,姑娘,你可真是神医啊!孩子的另一只手也出来了。”

“请你快些,胎儿憋得久了不好!这下应该生出来是没问题了。”玄衣气息微弱地说道。这具身体似乎本就受过外伤,加上服食今昔,受到了很大损害,刚才尽全力施出灵术,已是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不过事情还没完,孩子没生出来之前,好必须挺住。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取下了穆想云身上的针,轻声说道:“好了,胎位终于正了!这下就看你的了,再用力,很快孩子就出来了!”玄衣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一边继续和穆想云说着话,一边放了双手在她的肚子上,推挤按压,协助着稳婆。

痛觉又回到了穆想云身上,每当她觉得快要撑不住时,面前的女子就会捻一捻针尖,刺激着她的穴位,不让她昏睡过去,身下的痛楚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撕裂了,若不是面前的女子在一旁不断说着鼓励的话,她觉得自己宁愿死了,也不要生了。她泣不成声地看着玄衣,脸上淌下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一阵强烈的疼通来临,她惨呼一声,忽然觉得浑身一轻,腹内空空,孩子终于生出来了!

“怎么办?孩子不哭?”稳婆托住新生的小生命,抬头看着玄衣问道。她已经彻底没了主张,一切都只会问玄衣。

“没事的,拍他两下就好了!”玄衣有气无力地说道。看到孩子出来,她的力量也到了极限,一时站不稳,扶了桌脚摇摇欲坠。她知道孩子没事,因为他一直受到她的保护。

在她和稳婆说话的当口,帘外的众人听到惨呼声,以为穆想云有了什么不测,一股脑儿地冲了进来。

“想云!”景流觞叫了一声,从前一日就腹痛未得休息,生下孩子后放心沉沉睡去的穆想云根本不会听到他的呼声,躺在血迹满布的床上睡得沉沉的,乍一看就像死去了一个样。而稳婆捧着孩子,被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拍那小子,就见景流觞的右掌一挥,“啪”地一掌扇在了玄衣的脸上,她的半边脸立刻生起了一抹红霞。

“你…”玄衣灵力为救穆想云母子而耗尽过度,根本没法躲开这一掌,眼睁睁地看着它挥过来,苦笑着闭上了眼,身子随着掌心向一侧倒去。没有预想中的与大地亲密接触,腰被人一揽,她跌入了一具温暖的怀中。

“南姑娘,你没事吧?”意识被他唤醒,睁开眼,对上了苑荣心急的目光,那双眼传递出的信息,是询问,是关心,有不舍,有心疼,更多的,是浓浓的深情!他的眼中似有光芒闪动,就像是天边的启明星,给差点沉入黑暗的玄衣带来了光明。

玄衣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说道:“我没事,四夫人已经没事了,孩子也生出来了!”

稳婆倒提着孩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咕呱…咕呱…咕呱…”一阵响亮的哭声在房里回响着。“恭喜公子爷,是个小公子!”稳婆麻利地将他裹好,递给一旁呆愣住的景流觞看,笑容满面地说道,“多亏了这位南姑娘啊,老身接生三十来年,脚先出来还能保住的,这是头一个!南姑娘你医术可真是高超,小公子真是福大命大!”

景流觞的眼神瞟过来,眼底带了一丝狼狈,他想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玄衣根本就没有和他对视,她将他当成了空气,依在苑荣的怀中,抬眼看了看那个紧闭着双眼,浑身是血的,皱巴巴的小生命,开心地笑了,原来生命是如此令人喜悦!这下终于放心了!她这一松劲,再也无法支持,眼前一黑,手伸向半空,茫然不知握向哪里。景流觞和苑荣同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苑荣一下将往下滑落的她横抱在怀里,景流觞则上前,下意识地握住了她伸在半空正要垂下的手。

“紫宁!”“南姑娘!”两人同时叫出了声。玄衣轻叹一声,闭上了眼,再无声息。

月升了又沉,沉了又升。两日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守在玄衣的身边,任众人如何催促,就是不离去,大的当然是苑荣,小的就是景若云了。尽管景流觞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错怪了她,不过看到苑荣对她的样子,心头也不是滋味,还没过门呢,这个女人就先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连他一向视为弟兄的苑荣也被她勾引了。

最令他迷惑的是想不通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男人也罢了,竟然连云儿这个小女娃也对她那么上心。“南姐姐,你快醒醒啊!”若云一直守在床前,时不时叫上两声。一听到南紫宁出事,她就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任景流觞如何劝说威胁都起不了作用,她就是要呆在这里陪南紫宁,如果南紫宁不醒来,也许若云就要在这里一直呆下去了。从来舍不得打若云的他气愤不过,抓起她的小手就打了几下,可是那孩子硬咬着牙没哭,打完了要来这儿仍是要来,他也无法了,只得随她。

大夫看过了,他抓了最好的药来熬给她喝,那是宫中才能用上的药,但是已经两天了,她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这个奇怪的女人啊!她身子本就弱,再加上先前中过毒,也不知是什么毒药,连精于制毒的苑荣都束手无策,这样她还拼尽全力救护他的女人和孩子,到底她是怎么想的?莫非当年真的不是她对欣儿下的毒?景流觞想了想,很快便自我否定,摇了摇头,南紫宁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再清楚不过,难道就像她自己说的,为了他,什么都肯做?还是因为把过去的事全忘光了,变了一个人?

穆想云不顾自己刚刚生产,着两个丫环扶了来到听荷院,看着昏迷不醒的巫玄衣,唔咽着对景流觞说道:“相公,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南姑娘,若不是她,我们母子与你只怕就阴阳两隔了!”

“放心吧,我会救他!你刚刚生产,吹不得风,快些回去休息!”景流觞说道。

“我心里不安,想在这里守到她醒过来。还有,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孩子的名儿原先我们不是想好了么,叫天赐,如今我改主意了,南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想让她帮孩子娶个名字,你说好不好?”穆想云问道。

“你在这里那孩子怎么办?你还要照顾孩子,回去吧,我答应你就是,等南姑娘醒了,我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景流觞说道,在他的强行要求下,穆想云只得一步三回首地离去。

景流觞想到母亲也因他的错误而责备他,全不提当年之事,不觉暗自心惊,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南紫宁就收服了这府内几个关键人物的心,她到底要干什么?注视着她苍白的小脸,景流觞的心中闪过千百种疑问,令他心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