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娶进门的是玄衣姑娘,与南姑娘无瓜葛!”景流觞说道。

“这话就不对了,景公子,你与小妹的婚事,有婚书在此,她二人相貌一样,弄错了那是正常,如今幸好公子与玄衣姑娘尚未拜堂,正好换回来!”南空城说道。

“换?有这么容易?我和玄衣姑娘已然有了肌肤之亲,我要对你负责!”景流觞说道。

“噗”,一杯好端端的茶被玄衣全喷了出来。她指着景流觞说道:“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和你是清清白白,虽然你思想龌龊,本姑娘却反抗到底,你可什么便宜也没捞着,别在这儿毁我名节!”

小雪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忍不住地要笑,前几日景老夫人天天上门劝,她对名节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会儿她倒提起名节来了!

南空城听她不愿嫁景流觞,开心地看着她笑道:“瞧,玄衣姑娘自己并不愿意,景公子没话说了吧。”

景流觞看着玄衣说道:“怎么没有,你我虽无夫妻之实,但亲吻搂抱,你敢否认没有么?”

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是他自己用强的还好意思说!玄衣沉着一张脸,拿眼死死地瞪着他。一旁的南空城听景流觞如此说,嘴抿得紧紧地,看着他的目光射出两道寒光。

南紫宁则从进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景流觞,痴痴地看着他,看来传言说她爱景流觞爱若痴狂,并非误传。

这里正争得热闹,苑荣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容颜憔悴,脸色有些焦急。他一进屋,目光就在玄衣和南紫宁身上瞟来瞟去,不过愣了一愣,就冲玄衣说道:“妹子,我回来了!”

“苑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玄衣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太好了,苑荣回来得真及时,他回来,探听清楚情况,自己就可以走了!

“不想我回来么?”苑荣任她拉着自己的手,温柔地笑道,“是流觞带信让我回来的,说是你…你要嫁给他,做景府的女主人!是真的么?”

苑荣的眼睛紧紧盯着玄衣,丝毫没有顾及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南空城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尖都发白了。

“我可没答应嫁给他,”玄衣冷笑道“是他自己要这么做,不过我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我!”

“你不嫁也不行,我和你都…”景流觞话未说完,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噎在了半中。

玄衣的唇停在苑荣的唇上,轻轻地吻着,然后,她转过头来,面向着惊呆的众人,巧笑嫣然:“景公子,你所说的肌肤之亲不外乎是这个,对吗?如果说这样就要嫁给你,那么,我是苑荣亲自从千溪镇迎回来的,按规矩迎亲要新郎亲自去,我在船上,一直就以为他是我的新郎,这样说来,我应该嫁的人,是苑荣!”

苑荣愣愣地看着玄衣,嘴唇还留有她的余香,脑袋中嗡嗡声不绝,其他的他一句也没听清,只听到她说:“我应该嫁的人,是苑荣!”

35、红颜老去

玄衣又一次陷入梦境,她看到筠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她叫了一声,追了出去。“筠,你等等我!”他回转身来,玄衣小跑着上前,谢天谢地,他终于听见了。

“你是谁?”筠皱着眉头,冷淡地看着她。

“我是玄衣啊,你的玄衣!”玄衣说道,梦中的她不记得与筠已经分手了,她只知道筠是她最爱的人,她是筠最疼的人。

“玄衣?”筠慢慢地思索着,玄衣紧张地看着他,看到他摇头,心中难过万分。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筠?对了,我开始到这里时也失去了记忆,你是不是也一样?你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玄衣急切地问道。

筠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就在这里的,这是我的家。对了,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夜闯我的府邸,你就不怕我将你抓了去见官?”

玄衣愣愣地看着他,面前之人相貌英俊,气质不凡,身上穿着大红团花金丝绣袍,头束金冠,腰佩玉带,他与筠有着一样的面孔,但是筠从不穿红色的衣服。

“是我认错人了!”玄衣沮丧地说道,心头忽然晃过一丝灵光,是了,筠现在正和颖师姐在美国,不知两人有多恩爱呢,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联络器也失灵了,想回去也回不了,心中一痛,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筠…”玄衣轻轻叫道。一只手缓缓地伸过来,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她猛地一睁眼,自己居然躺在院外的椅子上就睡着了,而景流觞就坐在她身边。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她的筠,终是没有出现,过去的岁月,只能存在于梦中!

“景流觞?你怎么在这里,有事吗?”玄衣看了看他快速收回去的手,皱了皱眉头。

“玄衣姑娘,你很讨厌我么?当初我并不知你不是南紫宁…”景流觞俊美的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哀伤,看得玄衣有些不自在起来,觉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说过,只要你不提娶我之事,咱们就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玄衣说道。

“你不愿意嫁给我,是因为那个筠吗?我听到你在梦中叫他的名字。”景流觞说道。玄衣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景流觞问道:“他如今在哪里?你要去找他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玄衣自嘲地笑了笑:“他?他离我而去了,如今,相隔了两个世界,永远也回不来了!你帮不了的!”

“对不起!”景流觞说道。玄衣知道他误会了,他一定以为筠不在人世了,不过,用不着和他解释。

“其实你…你不答应嫁给我也是对的,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妻子,我也忘不了她,你还好,做梦能梦见他,可是欣儿却从来不曾入我的梦,不知道为什么,我倒希望能在梦中与她相会啊!连我都成了奢望!”

玄衣看着他如雕塑般精美的五官,心头对慕容欣起了好奇之心,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令如此出色的男人一直惦记?不用她开口,景流觞就说了起来,在这个家中,他的母亲不喜欢提起慕容欣,他的姬妾们更是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女儿面前他不忍心提,所以玄衣倒成了他的倾吐对象。

“欣儿很善良,你不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看到大街上的迷路的小猫小狗,她都不忍心,惦记着给它们送吃的,为此有一段时间,我们收流了不少流浪的小猫小狗,家里简直成了猫狗的天下。”景流觞陷入回忆中,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景老夫人怎么会允许你们养这些,我看她可不喜欢这些小东西!”玄衣说道。

“是啊,我娘不喜欢,她不同意欣儿进景家的门,开始的时候,我为欣儿买了一处宅子,住在外面。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景流觞说着,脸色越来越灰暗,叹息道,“可是…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玄衣明知故问。

“都是天衣山庄的南家兄妹,这两兄妹真不是好东西!”景流觞咬牙说道,“南空城是花花公子一个,见到欣儿目光就老在她身上打转,南紫宁则不知羞耻,见到我的第二天就当着欣儿的面说要嫁给我。我在欣儿面前发过誓,今生只娶她一个,又怎么会为了南紫宁而负了她!何况南家小姐我本就不喜,她的行为,该怎么说呢,可能因为她母亲的出身吧,她的行为也和其母一样浪荡。”

“她的母亲?”玄衣奇道。

“对了,你还不知道南紫宁的母亲叫做贺姬,是南天乙的爱妾,曾经是青州白马堂堂主曾孝冲的妻子,见到南天乙后两人便勾搭在一起,曾孝冲见挽留不了妻子的心,便索性狠狠地敲了南天乙一大笔,成全了他俩。”景流觞说道,“这贺姬水性杨花,嫁到天衣山庄也不安分,与南天乙的弟弟南天寿也纠缠不清,南紫宁的亲爹是谁,恐怕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玄衣愣了愣,景流觞怎么和自己说这些?尽管他说的词很隐晦了,但是和一个姑娘家说这些,毕竟不怎么好。景流觞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说道:“玄衣姑娘,我看你是率性洒脱之人,才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觉得唐突,我就不说了。”

都到这份儿上了,玄衣怎么可能不听下去呢,她还想听南紫宁是怎么害慕容欣的,于是笑了笑,说道:“不妨事,你说吧,我听着呢!你这么恨南紫宁,不会就为了她的出身吧?”

“我恨她,是因为欣儿,是她下毒害了欣儿!”景流觞说道。

“你有何证据,难道你亲眼看见了吗?”玄衣问道。

“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欣儿是受害者,她亲口对我说了,中毒那天她只吃过南紫宁送来的莲子羹,难道还会有假?何况南紫宁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只有欣儿死了,我才会正眼看她一眼…”景流觞眼睛红了,摇了摇头,“当时…我懒得理她,便说了是,是我给欣儿带来了灾难,我应该对她说,即使欣儿死了,我亦不会对她有一丁点的欢喜,如此…欣儿也许就能逃过一劫。

玄衣看他痛苦的样子,也不禁难过,这个男人不管如何,是真的很伤心呢,他对慕容欣的爱,确然是真的,没有半分假。什么时候,能有一个人这样爱自己就好了!可是慕容欣分明没有死,他又怎么会说她死了?

“你是说,若云的娘死了?”玄衣问道。

景流觞抬起头,眼中有着血丝:“烟灭之毒,天下无人可解!”

“万事没有绝对,你说不可解,也许就偏有人能解!”玄衣说道。

“你是说…烟灭有人能解?”景流觞激动地抓住玄衣的胳膊,痛得玄衣抽了一口冷气。

“哦!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景流觞说道,“当年欣儿要我带她回故居,可是就在那里,她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我遍寻不见,后来失望之余,我只有安慰自己,也许她是不愿意死在我的面前惹我伤心,所以让她的姐妹们将她悄悄带走,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当她活着…可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怀疑了,难道烟灭真的有人能解?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欣儿就应该还活着,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来看我们的女儿?”

玄衣翻了翻白眼,心想:这事你问我有什么用啊,要问怎么不自己去问她!转念一想,若是景流觞知道他一心爱恋的欣儿,根本就不爱他,只怕才真的会痛不欲生呢!她让若云转告了慕容欣想要见她一面,若云一直没有来回话,也不知她记得讲没有,还是慕容欣不愿意见她?慕容欣不来见景流觞,她是知晓的,因为她的心里藏着的是另一个男人,她不是暗地里来看女儿了么?证明她还是关心女儿的,至于丈夫她是一点也不关心了。至于她到底为什么没有死,这个问题恐怕只能问她自己了。

“我也觉得她还活着。景公子啊,幸好你没有娶我,说不定她就是看到你娶了一个又一个,所以才躲着不肯见你!”玄衣说道。

“会是么?我那是不得已啊,是我娘要娶她们进门的…”玄衣冷笑一声,男人都会给自己找借口。景流觞红着脸说道:“玄衣姑娘,你别不信,我真的,真的都没有碰她们。”玄衣笑得更厉害了,不碰她们,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他还真是说鬼话呢!景流觞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苦笑道:“我不能不孝,景家几代单传,我不能让景家的血脉在我手中断送!”

玄衣摇了摇头,一切都是借口,总的来说,还是爱得不深啊,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就算是为他丢了命也在所不惜,何况是其他的!

“你和我说没有用,要慕容欣听你解释才行啊!”玄衣说道,站起了身来,“对了,我几天没见若云了,想去找她玩。”说完话她就跑了出去,景流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心头不觉有些好笑,暗道:她的性子,还真像个孩子啊!

“景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笑啊,我家小姐呢?刚才还听见你们俩说话,怎么一出来就不见她的人影儿了?”小雪手里举着一个风车跑出来。

“她说去找若云玩…”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也去!”小雪兴冲冲地举着风车跑出去了。景流觞摇了摇头,主仆一个样!

举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景流觞的心头掠过一抹诧异,自己果然是在笑呢,许久不曾发自内心地笑了,在玄衣面前,他却不由自主,本来说的还是伤心事…他手抚着脸,愣在那里,惊奇地发现,只要她笑,自己也就会感到开心,她伤心的时候,自己也会难过。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玄衣,你到底是谁?”景流觞喃喃自语道。

玄衣跑到景若云的月华轩,苑荣正在教她作画。

“苑大哥!”玄衣喜滋滋地叫了一声,调皮地看着他,“能不能借你的学生给我玩一会儿?”

“玄衣姐姐,你来了!”景若云丢下画笑,跳上前来一把抱住玄衣。

苑荣看着她的笑颜,想到那一吻,心头砰砰直跳。这几天以来,他都在躲着她,一见到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就会一阵脸红心跳。

“那…若云,你去吧!”苑荣说道。

玄衣凑上前来:“苑大哥,你很热吗?怎么一头的汗?”她取出手绢,就要帮他擦,苑荣向后一躲,玄衣的手落了个空。

“哦!对不起…不用了,我自己来!”苑荣一急,抬起衣袖直接拭了拭额上的汗。

见他如此,玄衣只好讪笑着收回了手绢。苑大哥这次回来,似乎不大像从前了,好像生疏了许多,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帮玄衣找到朋友,所以不好意思面对玄衣吗?玄衣觉得奇怪,改天要好好问问他!她带了丝犹疑,叫上景若云走了。

“若云,这几日你有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婆婆?”到了无人之处,玄衣悄声问道。

“哎呀玄衣姐姐,我忘了你交待我的事了!要不我带你去婆婆家吧!”若云说道。

“啊?怎么去?你知道她住哪儿?”玄衣问道。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婆婆就住在隔壁,只要我到了那儿,吹响这个,她就会放下梯子来接我。”若云举了举胸前挂的陶制小哨。

“那你快带我去吧!”玄衣说道。她原以为是慕容欣骗若云她住在隔壁,没想到她还真就住在隔壁啊!

两人悄悄来到后园,在西侧的院墙边站住,若云吹响了哨子。

“是若云吗?你等着,婆搭梯子过来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果然是慕容欣的声音!

玄衣等着,不一会儿,墙头悬下了一个软梯,她把若云拉到一边,对她说道:“你在这儿看着,我过去和婆婆说几句话,如果有人来了,你就吹哨子告诉姐姐,长长地吹一声,别让人发现姐姐在对面,好不好?”

“好!”景若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玄衣拍了拍她的脑袋,顺着梯子爬了过去,头刚探到墙外,便看见了一个苍老的面容,微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落到了深深的眼窝之中,嘴唇干裂,看不到一丝血色,是个很老很老的女人!她一见到玄衣,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很快掠过,恢复了平静。

“你是谁?若云小姑娘呢?”她冷淡地说道。

玄衣下了墙头,郑重地看着她说道:“若云没有过来,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暂时不想让她听到!”

她狐疑地看了玄衣一眼:“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说的,姑娘请回吧!”说完转身便走。

“可是我认识你!”玄衣看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停住了迈出去的脚步。

“姑娘认错人了吧,老身可从未见过你!”

“不,你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你见过我的次数,比我见你的次数还要多,你在暗中观察我很久了,不是么?”

“你说什么,老身不明白!”

“你既然知道我姓巫,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了我的,对不对,慕容欣,或者说,应该叫你莲舞!”

36、心存试探

那张苍老的脸一瞬间松弛了下来,颓败如风中残荷,眼中哀伤显现,遮盖了先前的一丝不安。

“你果然是巫家的人!”

玄衣走前几步,斜倚着廊下的栏杆,看着她。“你不请我进屋去坐坐吗?我口渴了,也站累了!”

慕容欣默默地引她到屋内,给她沏了一壶茶,碧绿的茶叶,在细白瓷的杯中分外醒目,玄衣吹了吹,抬起就喝。

“你不怕我在茶里下毒?”慕容欣目光紧盯着她问道,“要知道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我要是在茶中下毒,这个秘密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是吗?”玄衣抿嘴一笑,“你若真要下毒,又何苦现在说出来,你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吧,不弄清楚,你的心不会安定,何况你女儿还在外面等着我这个姐姐,我若在你这里出了事,你只怕不好和若云交待。”

有一句玄衣没有说,那就是天下再厉害的毒药,也毒不倒她!今昔她都不曾怕过,还怕别的?

“你很聪明!”慕容欣说道,“但是聪明的人命都不会太长。”

“你也很聪明,这么说你的命也不会太长?”玄衣缓缓说道。

慕容欣身子微微一震,转移了话题,眼里带着一丝迷惑:“我回来后查过,巫姓族人中,并没有你这号人物,可是…你确实会法术没错,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冒充巫家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玄衣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姓巫,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来话长了,连我自己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居然和南紫宁长得一样,还被搅进了她的是是非非,今日我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梦里的状况给了玄衣一种感觉,这个慕容欣是个关键人物,似乎和自己有着什么联系,总之直觉告诉她,要和面前这个人搞好关系。

“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南紫宁爱上了景流觞,嫌我碍事,所以给我下了烟灭,想让我死了,她好嫁给他!”说话间慕容欣脸色扭曲,目中恨意忡忡。

“不是说烟灭之毒,无药可解,中之必死么?你为何…”玄衣抿了一口茶,眼波流转,瞥了慕容欣一眼,茶杯放回案上时,嘴里默念了几句,杯中茶色忽然变了颜色,在案几上留下一圈淡淡的蓝印,慕容欣并未察觉。

“确实如此,要不是…是他,我…我早就没命了,又怎么活到今天,看到我的女儿长大!”慕容欣的眼中掠过一丝悲伤的温柔。

“他?”玄衣喃喃念道,慕容欣所说的这个“他”,究竟是谁呢?

慕容欣飞快地瞟了玄衣一眼,转而冷笑道:“可是我这样,还不如死了!我本来不过才二十四岁,还是个年轻女子,可是你看我,哪里有年轻女子的样子?亲生女儿见了,也不敢相认,她叫我婆婆!婆婆啊!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上天要如此惩罚我!”

泪水在慕容欣的脸上肆虐,沿着满是皱纹的皮肤往下淌,看起来很是狞狰。她忽然站起身来,眼睛突出,恶狠狠地盯着玄衣,状若疯狂,十指张开扑过来,就向玄衣的颈间掐去。

“都是你!南紫宁!你如此害我,你不得好死!”

玄衣一动未动,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将悠然飘浮的茶叶含在了口中,咀嚼咽下。慕容欣的十指到了眼前,她才突然出声:“我能解烟灭之毒!”

慕容欣愣了愣,伸出的手悬在玄衣的面前,停住不前。

“我不是南紫宁,你把手放下吧!”玄衣温和地说道,“我是巫姓之人,你该知道巫姓之人有不同寻常的能力,烟灭之毒,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慕容欣反应过来面前这张脸并不是南紫宁,放下了手,恢复了平静,不过显然她并不信玄衣所言,嘿嘿一笑,说道:“你骗人,你要真能解得了烟灭之毒,又怎会解不了自己身中的今昔呢!”

“哦?你也知道我中了今昔之毒?”玄衣抬眼看着她,缓缓说道,“烟灭我当然会解,只是今昔,你从哪里听说我中了今昔的毒?”

慕容欣的目光飘忽不定:“我既然在景府旁边,时刻注意着这里的动向,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如果慕容欣偷听,景流觞和苑荣的武功都在她之上,不可能发觉不了她,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除非…玄衣为心头浮上的想法震惊不已,不自禁地伸手捂住了胸口。

“你真的能解烟灭之毒?”慕容欣抚了抚满是皱褶的脸,半信半疑,眼底却有暗藏不住的渴望,“如果真的能解…”

“再不解,你的命会不保,我不仅能帮你解毒,还可以令你的相貌恢复如初!”玄衣转动着茶杯,唇角上勾,眯起双眼看向慕容欣,目光清澈如同山间的泉水。

慕容欣似被她的眼光吸引住,呆呆地盯着她,喃喃说道:“你…真的能解?”

“只要你说出你的主人是谁,我就帮你解了这毒,你就可以和女儿相认,从此她再也不用喊你婆婆,你不想听她叫你一声娘吗?我可是告诉过她,会带她找到娘亲的!”

慕容欣表情复杂,犹豫着,思索着,那个掩藏的身份,到底要不要透露给面前之人听,那是她的主人,她能背叛他吗?巫玄衣看来真的是巫家人,说不定是巫家哪一个人留在外面的血脉,主人的存在她竟然也知晓,自己从未说过,她从何得知?

“巫姑娘,这是我的命!你若愿为我解毒,莲舞将感激不尽,但是主人的事,我决不可能告诉你,你若不愿解,亦不怪你!你刚才喝的茶中,我确实下了毒,这是解药,你拿去吧!请恕我无礼,南紫很狡猾,我怕你是她假扮的…你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了!”

慕容欣牙关紧咬,目光中有着绝决的哀痛,思虑良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让一个女人为之连容颜也可以舍弃?玄衣不禁更加好奇她那个主人的身份,会是他么?他值得她那般以命相护?

“算了,你的解药我也用不上,我根本就没中毒,”玄衣说道,“我既能解烟灭,寻常的毒又岂能难得倒我,你不说,是因为你自己不想背叛你的主人,还是因为你的主人法令森严,不允许你说出来?这点你总可以告诉我吧?”玄衣将慕容欣送来的解药推了回去。

慕容欣摇了摇头:“二者皆是!主人的事,我不能说,也不愿说。玄衣姑娘,他为救我,损耗了近十年功力,我只能说,他不是坏人!”

玄衣不以为然,慕容欣不说,她也没办法。

“你不说,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你们的关系,我只是想不通,你既然喜欢他,他让你嫁给另一个男人,你竟然一点也不反对,也不怨恨他,这样很奇怪啊!”

“这个你也知道?”慕容欣惊讶莫名,沉默片刻方才说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只怕纪国的大巫师也没有你这样透视人心的能力!”

她苦笑道:“主人是天神般的人物,他对我们很好,从未强迫过我们,是我们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他那么好,这天下的女子,又有谁能配得上他!我能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事,已经很幸福了,不敢再作他想!”

像天神一样的人物?是他?不可能是他!玄衣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景流觞已经长成那样了,竟然还有比他出色的男子,那还是人吗?“这天下,还有比景流觞长得更好的男人吗?”她不禁轻声说了出来。

慕容欣瞟她一眼,说道:“景流觞长相俊美,却过于阴柔,比不上我家主人,天下男儿,当以主人为最!他聪明,有才华,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能难得了他!这几年来我容颜尽毁,自惭形秽,早已离开了他,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世上又岂会有如此完美之人!玄衣不信她所言,这个女人定是爱上了她的主人,看天下人都不如她的主人好了!可怜她面容可怖,宛如老妇,见到心爱之人容颜如玉,必是心伤。

玄衣叹息她的一片痴情,说道:“我帮你解了烟灭之毒吧,你恢复容貌后,自然可以回到你主人的身边!只是…你怎舍得下若云,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女儿,她很可怜啊,从小就没娘在身边。”

“你真的愿意帮我?谢谢你,谢谢你,巫姑娘!”慕容欣泪流满面,“我最记挂的便是若云,如果能亲耳听到她叫我一声娘,将是我今生最开心的事!其他的,我现在也不作多想了!”

“你还是叫我玄衣吧!”玄衣说道,这声巫姑娘她听着别扭,“今晚月圆,正是灵力最盛之日,你到后园来,我必助你恢复如初。”

玄衣本来无十分把握,不过她发现在景家的后园,越是接近重楼的地方,她的灵力越盛,有可能重楼中藏有什么宝物,与她所修习的灵力相辅相成!而慕容欣说不定知道那东西藏在何处,要不然她就不会在那一带窥视了,只不过恐怕重楼如玄衣的梦境中所示,机关重重,她不得其法进入,梦中那位老者,必然是熟悉重楼的机关之人,玄衣希望能找出这个人。

解毒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毒素转移就行了,这种巫术古已有之,有人曾将生病之人的肿瘤转移到一棵大树上,人好了,树却多了个树瘤,同理,玄衣就准备将慕容欣的毒转移到树上,树中了烟灭是不会死的,至于她脸上的皱纹,不过是直接给树增加几十个年轮罢了。

墙外响起哨声,玄衣暗自一惊,不知是什么人寻到了此处,正自担心,听到那头有人说话:“若云小姐,我家小姐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怎么不见她的人影,你们是不是又在躲猫猫?”

玄衣一听声音是小雪,松了口气,这孩子天真善良,与小英不同,所以玄衣将她留了下来,她对慕容欣说道:“慕容姑娘,那我先走了!”

“我本名莲舞,这名字是主人所赐,容我托大,若是玄衣姑娘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莲姐姐吧!慕容欣已死,这个名字以后断不会再用了!”慕容欣叹道。

“好吧,莲姐姐!”玄衣想到景流觞的一片深情,终是错付了,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替他悲哀!

挂上软梯翻过墙头,她跳落下地,手上握了一枝桂花,笑盈盈地对小雪说道:“闻这金桂,多香啊,咱们快走,别给那边的主人家发现了!”

跑出一段路后,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慕容欣站在墙头上,鬓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