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不知道的是,与景府比邻而居的燕侍郎府的阁楼上,一个戴着半截面具的人隐在窗格后面,将她和慕容欣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兰箫,你去查查,那个老妇是什么来历!”他沉声吩咐道。

身后出来一名浓眉大眼,面相敦厚的男人,态度恭谨地答道:“是,主子!”眨眼之间人影已消失不见。

戴面具的男子看着玄衣的背影,勾唇一笑,唇色妖媚,玄衣似有所感应,向这个方向看来,男子在她视线投来之时,似一抹轻烟飘然隐去。

37、誓言改变

秋夜的天空,明净而深邃,一轮明月高悬,静静俯瞰大地,整个京都被笼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中,屋檐高瓦,楼台水榭,皆可见隐约的轮廓,空气清新而透明,玄衣能感觉到它在光晕中缓缓流淌,似波浪起伏飘摇,透过每一个缝隙自由自在地奔跑。

她把小雪弄睡后就来到这里,一边等着慕容欣,一边在夜色中观察着重楼。现在她不敢暗穿进去,重楼中肯定如梦中所示,有着重重机关,否则亦不会让所有人止步,除了苑荣与景家两母子,并无人得进入过。慕容欣应该进去过,不知她是如何进去,又如何出来的,看她的样子,面对着重楼的时候,眼里有着渴望,但更多的是害怕,到底这里面有什么?

“玄衣!”轻轻细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慕容欣来了。

玄衣回过身去,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慕容欣站在面前,蒙面的她看起来身段依旧妖娆,如果不拿下面巾,又何尝想得到下面是一张苍老的脸孔!

“你来了,准备开始吧!”玄衣说道。

“玄衣,为什么要选在此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慕容欣说道。

玄衣摇了摇头:“不能换,在这里的灵力要强盛些,比较有把握,其实到这片林中去,恐怕效果更好,只是这门锁着,进不去!”

“为何?”慕容欣奇怪地问道。

“那片林中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我很有帮助,我亦不知是为何,兴许重楼里藏着什么上古宝物也不一定,要不就是此地是天地精华之所在。”玄衣说道,察觉听到“宝物”两字时,慕容欣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那里不能去,我以前听景流觞说过,重楼是景家人练功之所,非景家男丁不得入内,景老爷子一直在里面闭关练功,外人不许入内,擅闯者格杀无论!”慕容欣说道。

“莲姐姐身为景家媳妇,也未曾进入过吗?”玄衣问道。

“不曾,那是个可怕的地方,玄衣你千万别好奇,不要进去!”慕容欣说道,眼神惶恐,流露出了她的紧张。

玄衣做了个手势,引慕容欣来到后园开得最好的那棵桂花树下。

“这花开得多好啊,正当盛景,女人的容颜就如这花儿一样,我现在就以花艳换你的容颜,祈求神灵佑护,愿莲姐姐恢复如初!”玄衣虔诚地闭上眼,祈祷着。

慕容欣看了看桂花树,又看了看玄衣,本来想问问她要怎么做,但见她一脸慎重之色,淋浴在月色下,显得那么圣洁,一时不敢言语。

“你到树下盘膝坐下,把蒙面的东西拿开,”玄衣说道,“这个过程可能要的时间稍微有些长,这里还算偏僻,希望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慕容欣依言坐下,心中忐忑不安。玄衣念起咒语,满树桂花点点飘落,围着她旋转,在她坐在慕容欣对面时,排成了一个圆,形成一道金黄的屏障,将两人围在中间。慕容欣只觉花香四溢,嗅之欲醉,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再不怀疑玄衣所言。

玄衣轻笑道:“你别紧张,我不过是设了一个结界,这样普通人便看不到我们在这里,只是坚持不了多久,希望我们能快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慕容欣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这里我经常来,半夜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希望如此!”

“闭上眼睛,想像一下,你现在正和你最心爱的人在一起,你们站在桂花树下,他在对你笑…对,就是这样,你靠在他的怀中,睡吧…睡吧!”玄衣轻轻说道,随着她的话音渐收,慕容欣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沉入了梦乡。玄衣看她的样子,想也知道她是梦见了情人,而不是若云。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她叹了口气,启动灵力,身边发出一层盈蓝的微光。

爷爷曾经告诫过她,不满二十岁不许她乱用灵力,现在为了救慕容欣,她顾不得爷爷的忠告了。反正对慕容欣来说,这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了,玄衣想以自己的能力拯救她,哪怕能救一半,也好过她现在这样。今晚的灵力出乎意料地充沛,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非常完美!玄衣轻轻睁开眼看了一下,慕容欣的脸孔已经变得在光滑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再努力一次,就能成功了!

“沙沙,沙沙…”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告别地清晰。玄衣将全身能量聚于指尖,咒语念得飞快,必须在人来之前,结束一切!

慕容欣的脸变成了二十多岁,她果然是个美人,姿色比之景流觞的另外几个姬妾,好了十倍不止。此时她的肌肤宛如新生,粉嫩而白皙,愈加美丽。

玄衣因为人为地旋咒加速了灵力的转换,心口有些闷,她轻弹响指,慕容欣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看着她,疑问和担心写在脸上。

“快走,有人来了!”玄衣低声说道。

慕容欣起身,拉住玄衣就要跃起,身子一软,扑倒在了桂花树下。

“哦,我忘了告诉你,暂时你的功力会消失一两天,没事的,很快就会恢复,你相当于换了一层皮,不累是不可能的!快走吧,给人看到就糟了!”玄衣急速说道。

“可是我…我站不起来了!”慕容欣哭笑不得地说道。原来她这一摔,刚好跌在一根突起的树桩上,扭伤了脚。要是平常功夫在身,这点小伤算得什么,可是现在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不过闻得玄衣说她恢复了,不禁喜极而泣,她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脸,所触之处,一片光滑!

“玄衣,谢谢你!”慕容欣梨花带雨地说道,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玄衣焦急的神情。

玄衣转身要走,她猜到了来者何人,不想与他碰面,手却被慕容欣紧紧抓住,还在一叠声地叫着玄衣的名字。来不及了!下一刻,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影闪电般冲了过来,将玄衣一把推开,把慕容欣扯进了怀中。

“欣儿,欣儿,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你回来了!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玄衣,你怎么了!”和景流觞在一起的是苑荣,他本来站在一旁,看到玄衣被景流觞大力一推,便倒向地面,赶紧一把抱住了她,但是她就此依在了他的怀中,站立不稳。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玄衣说道,对苑荣笑了笑,“你们怎么来了?”

“看你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又病了,还说没事!”苑荣怪道,见玄衣弱不禁风,只得揽住了她,“怎么回事,大嫂真的没有死,你又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玄衣还未来得及回答,两人的视线已被那边吸引了过去。慕容欣死命地推开景流觞,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慕容欣。”

“我怎么可能认错,欣儿,你就是我的欣儿!”景流觞说道,“你可知道,我每天为你绘一幅画像,天天看着你,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不要怪我,我到处找你,可是找不到,菊笙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回来,若云都长大了,总嚷着要娘,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慕容欣听他提起景若云,流水已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若云…”好低喃道。“欣儿,欣儿,你回来就好!从此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景流觞高兴得手足无措,不时摸摸慕容欣的脸,一会儿又摸摸她的手。

“我不值得…流觞,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慕容欣看着景流觞,眼中汪着泪,“慕容欣是个骗子,她骗了你,她嫁入景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她是看景家的财富,景家的地位,根本就不是看中你这个人!她已经死了,你忘了她吧!”

“你说什么鬼话!欣儿,你就在这里,我不管你看中的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是若云的娘,回来就不要走了,好不好?我会好好待你,家里那些女人,如果你不喜欢,我不碰她们就是!”

慕容欣深深地看着她:“你听好了,流觞,以前我对你说的全是假话,现在说的,才是句句实言,我从来就不曾爱过你!所以,我不可能跟你走!”

“不可能,不可能!”景流觞说道,“是不是,是不是你的烟灭之毒还没解,你怕我伤心,才这样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紧张地看着慕容欣,只盼着能从她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话,可是慕容欣的回答彻底粉碎了他的梦。

“烟灭之毒,刚才玄衣已经帮我解了,否则你看到的我将是另一番模样,奇丑不堪!念在你对我一片痴情,我这才选择了说实话,流觞,好好对待爱你的女子吧,我…真的从来不曾喜欢过你,我的心里,早在遇见你之前就有了人!”

“是谁?你说出来,我就信你!”景流觞红着眼,盯着慕容欣。

“你还不明白么?菊笙把我带走,送到了谁的身边?”慕容欣说道。

“主人!你说的主人!”景流觞喃喃念道,“他是谁,是不是他控制了你?你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苑荣扶着玄衣,两人静静地看着这一男一女坐在地上对话,除了听的份儿,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哈…”半空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玄衣抬头,一个绝色女子从屋顶飘然落下,一双眼睛竟然带着淡淡的绿色,不像中土人士。

“景公子,我家莲舞都对你明说了不喜欢你,你何苦死缠烂打?”她抿唇一笑,长长的水袖一拂,景流觞不备,后退了几步,与慕容欣隔开了距离。

“梅…梅磬!”慕容欣看到来人,面色顿时一变,坐直了身子。

“莲舞,既然没死,为何躲着不回去复命,你当初发下的誓言,你可还记得?”

“记得,莲舞是有苦衷…”

“不用对我解释,你自去和主人说吧,今日是主人派我来带你走,他说了,若是你自己不愿走,亦不强迫你,随你所选!哼,主人对你倒是好啊!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虽然我偷听了不少,不过还是要你自己亲口说一句。”

“欣儿,不要走!”景流觞痛苦地看着她,脸有哀色。

慕容欣强自撑起了身子,摇摇晃晃地站立在树边。梅磬皱了皱眉,上前蹲下,粗暴地拉起她受伤的脚,推拿了几下,只听得“咔”地一声脆响,骨节回到了原位。

“谢谢你,梅磬!”慕容欣说道。梅磬冷然转过头去,不睬她,看得出这个叫梅磬的女子生性高傲,性子淡漠。

慕容欣转向景流觞,说道:“对不起,流觞,若云…就请你好好照顾,我…我走了!”

说罢跟上梅磬的脚步,就要离去。

景流觞表情痛苦,冲上来拉住她的手:“欣儿,几年夫妻,你就真的一点情义都不曾有过?”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地干什么,没听见莲舞说根本不喜欢你了吗?”梅磬衣袖一甩,苑荣递了一枚药丸到玄衣唇边,说了声:“含着,不要咽!”随即飞身上前,一把扯住景流觞退出多远。

景流觞还待挣扎,苑荣说道:“别去,这个女人混身是毒,她练的是毒功,你没见到她的眼睛都是绿色的么?你真想找死啊!”

“哈哈哈,算你识货,江湖上谁见了我梅花仙子不退避三分,最好不要追来,否则别怪我无情!”说罢她拉着慕容欣,展开轻功飞身而起。

经过玄衣身边时,玄衣只闻得一阵香风盈鼻。那叫梅磬的女子竟然丢给她一样东西:“这个给你,好好收着!”最后一个字传来,人影已然不见。

“玄衣,小心!”苑荣见玄衣果真抓住了那女人给的东西,抢上前来,一把夺了过去,那是一个通体翠绿的小瓶,他在眼前端详了一下,打开瓶塞,里头是几颗同样青翠的药丸,苑荣掰开其中一颗闻了闻,疑惑地递还给了玄衣。

“怎么了?这是什么?”玄衣问道。

“这药丸由多种仍为珍贵的药物炼成,练武之人服之可增强内力,其他人服了亦可延年益寿!这个梅磬,难道认识你?”

玄衣摇了摇头:“不认识,她会不会…把我当成了南紫宁?”

38、遭遇劫掠

慕容欣竟然没有死,但是她再也不回来了,这比知道她死了还要令景流觞绝望。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在书房关了一天,最后是景老夫人亲自去拍门,才把他叫了出来。

“觞儿,你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景老夫人话未说完,被景流觞打断了。

“娘,您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了!”景流觞默默转身,抱出了一大捆画,放在院外,着人拿了火盆过来,一张张地扔在里面烧掉。浓烟翻卷中,玄衣看到慕容欣美丽的容颜被火光吞噬,每一张画像都是她,侧坐,站立,颔首,挑眉,神态栩栩如生,竟是别样的生动。

这些画都是景流觞费尽心血画的,情不在,存着画对他来说,只是痛苦,索性全烧了。

“哎!”景老夫人叹了口气,“荣儿,玄衣,我还有事要离开,麻烦你们陪陪觞儿,多多开解于他!”

苑荣和玄衣并肩而立,同时点了点头。景老夫人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有片刻的怔忡,随即迈步离开。玄衣看她背影消失,忽然想到在这大院中,好像很少见到这位老夫人的身影,不知她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想什么呢?”苑荣温和地笑着问。

玄衣摇了摇头,问道:“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流觞他自己已经想开了,让他自己单独呆会儿吧,没事的。”苑荣说。

“那么,苑大哥,我有话和你说。”玄衣说道。

“我也正好有话要问你,咱们到园里走走吧!”苑荣也说道。

玄衣转身随着苑荣的脚步向后园走去,她的一头青丝披泻在肩上,只是在发顶松松地挽了个髻。苑荣慢慢放缓了脚步,等她跟上自己。

“玄衣,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苑荣看着她似有满腹心思,不觉有些紧张。

“苑大哥,我恢复了记忆后,就想离开了,一直在景家厚颜呆着,不过是为了见你一面,和你告别,”玄衣说道,“上回你只说请你找的人没找到,具体的细节我也不知道,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你…要走?”苑荣停住脚步,震惊地看着玄衣。

“我不是南紫宁,不是景流觞要娶的人,有什么理由呆在这里呢,而且,我还要去找我的朋友。”玄衣轻叹了一声,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的灵力又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你…你让我帮你找人时,其实就已经恢复了记忆是吗?”苑荣问道。

玄衣点了点头:“报歉,一直瞒着你。”

“怪不得你让我叫你玄衣,这才是你的本名,你也算不得瞒我,”苑荣说道,“你…你记起你的家人了吗?是不是,要回家去?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玄衣摇了摇头:“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其实我不是纪国人,我和朋友失散了,就是请你帮忙找的那三个女孩,只有找到她们,我们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你不是纪国人?”苑荣狐疑地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再问,“我请朋友帮忙,在全国四处张帖了告示,如果真有这三个人存在,不可能找不到她们,可是一切却如石沉大海,你既然说你们不是纪国人,会不会她们不在纪国,到别的地方去了?”

“对啊!有这个可能,”玄衣兴奋地说道,“那我更应该走了,到另外两地去找一找,说不定她们真的在瑶国,或者亶国。”

“玄衣,你一个单身女子,怎么上路?要知道外面的世道险恶,我看你十指纤细无茧,必定也是大家出身,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家,到了外面要如何生存啊!还是…不要走吧!”苑荣劝道。

“不走?不走怎么行呢,难道真让我嫁给景流觞,那不可能!”玄衣说道。

“你是我的妹妹,我去和老夫人说说,你就继续住在府里,等我办完了事离开时,再带上你一道走,不好么?”苑荣急切地说道。

“谢谢你了,苑大哥,我也急着找到我的朋友,不能耽搁下去了!”玄衣说道。

“你跟我来!”苑荣说道。

玄衣跟了他前去,拐过七曲回廊,到了他住的飞泓轩。苑荣示意玄衣稍坐,他便转去了内室,不过片刻功夫,他拿了一个匣子出来,走到玄衣面前打开,一片金光在玄衣面前闪耀。

“金了?”玄衣奇怪地问道。

“你不住在景府可以,这是我多年来的积蓄,你先等等,这几天我在外面买一幢宅子,你搬进去住下,找人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你一个人我是不放心的,我和你一块儿去!”

“可是…你不是有自己的事要办吗,这怎么行?”玄衣迟疑地问道。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就这么决定了,我既然是你的大哥,做妹妹的就应该听话。”苑荣说道,看向玄衣的目光,尽带了一丝宠溺的味道,玄衣躲避着那目光,心头有些不安。

当下就如此决定,苑荣让玄衣等他两天,两天后,他带玄衣离开景府。

回去后玄衣让小雪收拾包袱,告诉她过不几天她们就要离开。

“我带你去游山玩水!”玄衣说道。小雪一听有得玩,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想到问别的,自去收拾去了。

夜里,听荷院寂寂无声,玄衣让小雪燃了点安神的香,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在袅袅的轻烟中缓缓睡去。当无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前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大红的纱幔内,鸳鸯锦被滑到腰间,玄衣的手垂在床沿,头微微歪着,唇角擒着一丝笑意。

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玄衣出神,他坐在床前,半晌不动。

“筠…不要走,不要走!”忽然梦中的玄衣收起了笑容,皱眉低泣。

无影抬手,轻轻拂去了玄衣滑落脸上的泪滴,待要收回手时,玄衣翻了个身,将他的手紧紧抱在了怀中,低喃道:“筠…”

无影轻轻跟着重复了一遍:“筠?他是你的谁?让你这么惦记?”

玄衣似乎听见了,不安地皱了皱眉,但是她陷在美好的梦境中,不愿醒过来。

无影感到了她手的冰凉,将锦被起,包裹住她的全身。玄衣呢喃道:“不要走!”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丫头,是你自己叫我不要走的!”无影低笑着说道,索性脱鞋上床,和衣躺在床上,伸手将玄衣轻轻拢在怀中。玄衣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无影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手指抬起,取下了面具,滑入被中,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张清俊的脸,长眉入鬓,眼睛不算大,但不是一般地明亮,如墨如漆,闪动着吸人魂魄的光芒,微薄的唇向两边一扯,他含着笑意凑近,在玄衣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已经取下了面具,你快睁眼看看。”他轻笑道。

许是宁神香的缘故,玄衣没有醒来,仍旧闭着眼,倒是又挪了挪,嘴唇停在了无影的耳边,轻轻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肌肤上,令他毛孔一缩,忍不住身上一阵痉挛。

“是你自己不睁眼的,反正我已经算你看过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那个苑荣,还有景流觞,都别想碰你!”无影轻吻着玄衣的鬓角,喃喃说道,“睡吧,再睡一会儿,我就带你离开,从此后,我再不放手!”

第二天清晨,小雪揉着惺忪的眼走到玄衣的房中,边走边喊:“小姐,该起床了。”到了屋内一看,床铺上并没有巫玄衣的影子。

“咦,这么早,小姐到哪儿去了?”她喃喃念着,摇了摇头,自去收拾床铺。她以为玄衣去找景若云玩去了,也没在意,直到吃午饭时还没见玄衣的踪影,这才慌了神。

小雪在景府的各个院里讯问,景流觞的那些个夫人听说玄衣不见了,都各人做各人的事,也没人说什么,只有穆想云跟着她一起着急。

“是不是在带若云去玩了?”穆想云说道。

“没有啊,四夫人,我先去的就是大小姐那里,今天我家小姐没去找她。”小雪都快急哭了。

这时景流觞回来了,听小雪说了此事,问道:“你家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说了,对了,小姐昨日跟我说要带我出去游玩,让我收拾包袱,可是她怎么能独自离开呢,说好了带我走的啊!”小雪哭泣道。

“她要走?”景流觞说道,“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没有!”小雪抽泣道。

苑荣今日去了中宫,一直到晚间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玄衣不见了。

“昨日她是说要走,不过她答应了我,等过两日我处理好事情,和她一起走的,她不可能不和我说一声。”苑荣说道。

景流觞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她不是自愿离开景府的,那会是谁带走了她。”

“小雪,小姐的房间你没有动过吧?”苑荣问道。

“苑总管,我没有。”小雪说道。

苑荣神色一凝,匆匆起身,向玄衣的房中而去。刚跨入卧室内,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余香味。

“昨日你点过香?”他问小雪。

“是啊,小姐说燃点安神香,有利于睡眠,让我给她点的。”小雪说道。

苑荣拿起铜兽香炉闻了闻,捻了一点余灰在手上,伸舌尝了一下,说道:“不好,这香里加了迷药,玄衣一定是被人掠走了!”

39、似是而非

玄衣被一阵鸟叫声吵醒,一直事多,许久不曾睡得这么香甜了,这一觉睡得好,精神也就好了很多,她睁开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手触之处,一片温暖。她诧异地转身,身旁躺着一个男人,眉目俊朗,英伟不凡,正闭了眼沉睡,一只手被玄衣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放在身侧,压着了锦被。

玄衣看着面前这张脸,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到了口边的惊呼被她强行压下,她颤微微地抬手,抚上了他的脸,用手指描摩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喜悦和悲伤交织在她的脸上,泪水滑落,润湿了她的脸庞。

“筠,是你吗?你来找我了?”玄衣痴痴地凝视着他,掩不住心头的悸动。

“你所说的筠,就是我么?”下一刻,玄衣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身边的男人睁开了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