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河面的冰块行走,玄衣紧张得揪住了蒙面人的衣领,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

“玄衣姑娘,别紧张,你要相信我的请功还是不错的!”蒙面人的声音暗含笑意。玄衣忽然想起了这话音,心头澎湃不已,怪不得他那么轻易就放走了自己和苑荣,原来是他!

眼前忽然一黑,一瞬间她什么也看不见,没有雪,没有树,没有人,面前全是黑暗,用不到头的黑暗。玄衣不敢相信地晃了晃脑袋,猛眨眼睛。慢慢地,前方又渐渐泛起微弱的白光,苑荣的身着白衣的背影也落在了她的眼里。玄衣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到了河对岸,蒙面人放下了她。“咱们就此别过,我还要回去,不能送两位了。不知两位可有去处?”他拱手说道。

“我们准备去亶国!”苑荣说道,“多谢恩公相救,但求告之姓名,赐予一见。”

“亶国今日有内乱,皇后周氏一族谋反,今日边关搜查甚严,况且最近不大太平,我看两位还是改去别处吧,瑶国风光不错,若是两位愿意,可去那里,落霞山庄庄主与我私交甚好,可以为你们引荐,他是好客之人,必能好好招待两位。至于我的姓名样貌,来日方长,日后自会有机会想见。”蒙面人说道。

“玄衣,你觉得呢?”苑荣问道。

“大哥,我想和这位恩公单独说几句话。”玄衣说道。

苑荣点了点头,背转身走到一边。从来玄衣的要求,他没有说过半个不字,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令玄衣感动。收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蒙面人。

“玄衣姑娘有何话要说?”他问道。

“景晴,是谁派你来的?”玄衣问道。

面前之人一愣,拉下了蒙面巾:“我就知道瞒不过姑娘,我变了声调,蒙了面,你居然也能认出来,果然好功夫。”

“功夫好就不用你来救了,”玄衣苦笑,“多谢你,若不是你,恐怕今日我们就出不来了!”

“姑娘不必自谦,你一身法术,令在下佩服!”景晴抱了抱拳,“在下是奉了主人之命暗中保护姑娘,来得晚了,没能及时救护姑娘,还请姑娘谅解。”

“是他么?你竟是他的人?”玄衣叹了口气,心头浮现出一张难以忘怀的脸,“你的功夫和姜由一样,你们是师出同门吧?”

“姑娘好眼力!我是姜由的师兄,却也是他的下属。”景晴说道。

“他…你的主人,他的伤,好了么?”玄衣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姑娘惦记,主人前几日遭遇伏击,关键时刻敌人突然如同中邪,主人才逃过一劫,否则的话,他恐怕伤得更重。对了,就是姑娘被困重楼那一日,那天姑娘还呕了血…”景晴一面说着,一面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玄衣。

“哦!”玄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想来你们都是那个漠北绝煞的徒弟了!”

“是,姑娘,我要赶紧回去了,否则去得晚了怕被人发现!”景晴说道,再一次蒙上了面。

“好吧,你去吧,路上小心!”玄衣说道。

“嗯,我会原路返回,尽量将路上所留痕迹抹去,不让人知道你们从这里走了,你放心吧。”景晴说道。

“不用,你过去后,我自有办法截断追兵的退路。”玄衣说。

景晴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才到河对岸,玄衣将手上的镯子对准了河面,按动一串密码,一束强光射向河面,随着她口里念念有词,河面很快冰封瓦解,被困多日的河水得到了自有,滔滔不绝,哗啦哗啦向东流去。

景晴听到响动回头看来,只见到河面掀起一阵汹涌的波涛,河水竟比往常流得湍急,水声之中,岸上那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大哥,你的血止住了么?”玄衣原地坐下问道。

“一点小伤,不要紧的,玄衣,你怎么样?”苑荣过来,拉住她的手问道。

玄衣脸上带着笑:“真的不要紧吗?还是包扎一下吧,不过我帮不了你,大哥,我好困,你自己来吧,我这里有布,还有一些药,白色的粉末外敷在伤口上,止血敛伤最快乐,绿色的药丸口服,可以解百毒,而且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她话未说完,就歪倒在苑荣怀里,闭上了眼。

“这丫头,还真是累得紧了!才刚醒过来,又睡着了!”苑荣嘀咕道,找了块雪落不到的地方,也不嫌脏,脱下白色外袍铺在地上,将她放下,仍她之言将药服下,反手伸到背后,费力地替自己上了药,包好伤口,回过头来,将玄衣拉到背上背起,外袍裹紧,向南而去。

她压在他的伤口上,不时地感到刺痛,可是因为她伏在他的背上,他的心感到一阵温暖,前路漫漫,他只想一直背着她走下去,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第三章 底事来惊梦里闲

66、还家之梦

风刮得很紧,玄衣躺在苑荣背上,靠着他的半边脸紧贴着温暖,露在风中的半边脸感到一阵冰凉。

“下雪了!”她轻声呢喃。

“你醒了?”苑荣的步子渐渐沉重,但他不想放下她。

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前面的路一片白茫茫,望不到尽头,整个山川,树林,就只有雪花在静静飘落,这个无限优美而寂静的银白世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哥,你背着我走了好久了吧?”玄衣问道。

“不久,背不动我自然会放你下来,你若还困,就继续睡吧。”苑荣说道。

玄衣搂着他的颈项,一滴泪悄然滑落,在下巴上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挂着,冻得和雪一样冰凉时,终于滴在苑荣的肌肤上。他感到了一刹那的冰凉,不过他以为那是雪。

这一夜,他背着她不知越过了几座山。趟过了几条河,就这么一直不停地走着,直到雪停,凤住,太阳从另一处山巅升起,阳光下,银白的世界瞬间幻映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玄衣,你看,彩虹!”苑荣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地叫道。

玄衣抬起头,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看,不过看哪里都是徒然,她的眼前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就在将河水解冻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的联络器放射出的光芒,可以融化千年寒冰的光芒,只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灵力的耗损带来的直接后果,是失明。

苑荣不知道,犹自兴奋地叫道:“你看,爬过这座山,就到昌平城了,到了那里我们买辆马车,换换衣装,赶几日就可以到达瑶国,我会一路帮你打听,说不定在瑶国有人见过你的朋友们…”

他放下了玄衣,黑暗中没有平衡感,玄衣拽着他的手,努力了好几下才站定,终于没让自己摔倒。

她给的药当真是奇药,苑荣肩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有些痒痒的,那是新结的疤。他甩了甩手,活动了一下,也没觉得疼,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玄衣还静静地站在原处。

“走吧,玄衣,活动活动你的脚,舒络一下筋骨,不然的话血液不畅,容易冻坏。”

“好!”玄衣说道。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他只看到她的笑。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脸上一抹嫣红,在白雪的映衬下娇艳欲滴,美得让苑荣移不开视线。他狼狈地后退了一步,踩在积雪吱吱作响。

玄衣以为他往前走了,心头一慌,迈步就追,陷在黑暗中的她辨不清方向,脚步踏出两步就歪了,倾斜着向一旁走去,她的脚小心翼翼地落在雪地上,脸上掠过一丝迷茫。

苑荣的心跌入冰窖,他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目光停在玄衣的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期盼,他希望是他想错了。那双熠熠的眼,漆黑如墨,多少次他看到光彩在其间流转,当在里面看到自己的面容时,有一种别样的的幸福,她的心中纵然没有他,可是那双美丽的眼中,有他。

冷冽的空气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从背后插入他的心脏,她偏离了轨迹,离他越来越远。

“大哥,我累了,走不快,你过来拉我啊!”玄衣还在笑着,纤纤的十指在空中扬起,想要抓住一丝依靠,却只有风从指尖掠过,不一会那莹白的玉指就被冻得通红。

苑荣强忍住溢到口中的惊呼,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她的下颌微微扬起,看着他笑。

“我很冷,都快站不稳了,你不介意借肩膀给我靠吧?”玄衣问道。

“不介意!你可以一直靠着,我会一直拉着你,”苑荣将她拉近身边,搂在胸前,“玄衣,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一声声地重复,心中悔不当初,若不是他轻信于景言德,又何来后面这些事,玄衣又怎会受伤如此。他心乱如麻,脑海中闪过景言德的面孔,那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到现在他还不相信,他会为了他的家业,为了他的另一个儿子,想要杀了他。

纤柔的手指拂上他的面颊,摸到了一脸的湿润。

“你别伤心,大哥,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暂时看不见,灵力耗损太过了,有了玄火令,灵力很快会恢复,自然眼睛也会重现光明。”玄衣喃喃自语,话说得自己都没有底气,她不知道这时暂时还是永远,想想又加了一句:“就算是在这里恢复不了,回去,我的老师一定有办法,你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心坏了都可以换一个,人还是活蹦乱跳的,眼睛也一样,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两人的身上还沾染着血迹,苑荣抱起她,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道:“会好的!你靠在我胸前暖和些,我们找个地方,先等你回复了再走,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阳光不过昙花一现,风雪又在四周翱翔,雪地里一片苍白冷寂,内疚令他的心一阵阵地刺痛着,慢慢地被冰雪冻成了碴,尽管脚步越来越难抬起,肩上也越来越痛,他却越走越急。

知道景言德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挣扎良久,本来想放弃从小执着的仇恨,告诉玄衣她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女子,他私心里祈祷过她找不到来时之路,永远也回不去,这样就可以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可是如果留下她的代价是这样大的话,他宁肯一个人人手孤独,只要她能够健健康康,只要她一切都好。

命运总有着它的轨迹,令人难以捉摸,所有的事都不会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玄衣是一名女巫,她能够改变别人的一生,却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她的失明是暂时的,可是当她和苑荣安顿下来,按照爷爷所授之法获取“牍”的能量时,她的命运也从此改变。

其实获取能量之时,并没有多么壮观的景象,玄衣不过摸索着按下了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幸好他们一路南行,到了玄衣生日的那天,已经到了南疆。他们所居之处冬天少有凤雪,更多的时候是一片晴朗,那一日月圆如盘,玄衣在月光下顺利地开启了“牍”,就着月光,她念动着家族几百年传下的咒语,院中的石桌上,原本黝黑的“牍”闪出月白的光芒,将玄衣整个人包裹住。

苑荣站在一旁看着,看她闭着眼,沐浴在那层光芒中,仿佛随时会奔月而去,心中有了一丝丝的痛。幸好他身上揣着几张银票,一路上有足够的银两,没让玄衣受苦,到了现在落脚的青浣城,他开了个医馆,为人治病,毕竟是毒王的传人,他的医术并不弱,没几日就有了名头,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他每天只看几个病人,其余的时间就陪着玄衣,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她,一面盼着她快到生辰,好能够获取灵力恢复光明,一面却又盼着那一天别那么快到来,他可以多陪着她几日。

可是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玄衣感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通过与手指相接的“牍”,不断地充斥她的全身,那股力量是那么地鲜活,令她的四肢百骸无比轻松,仿佛要融化了去。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结束,当“牍”的光芒灭去之时,她睁开了眼睛。

苑荣忐忑不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段日子以来,他的那么地内疚,尽管玄衣屡次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他还是自责不已,将玄衣的失明归结到自己身上。此刻他微张着嘴看着玄衣,不敢出声问她。玄衣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冲着她张开了笑颜。

他颤声问道:“玄衣,你看得见我?”

玄衣点了点头。

“真的?”他冲上前来,抱住玄衣,原地转了几个圈,开心地笑着:“你能看见了,你真的能看见了,谢天谢地!”

“大哥,放我下来吧,都快把我转晕了!”玄衣笑道。他这才惊觉失态,放下了她,面上一红,讷讷问道:“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联络一下朋友们,然后就是回家了!”玄衣开心地说道,没有看到苑荣别过了头去,眉间一蹙,眼中顿时没了神采,一片萧索与黯然。

她坐下来将灵力贯注到失灵的联络器上,联络器慢慢地闪了闪,发出了声响。玄衣最先联络上的是柳米米,那个财迷在异域找到了比钱财更令她着迷的人和事,她放不下了,她告诉玄衣,决定留在那个世界不走了,还说得振振有词:“你回去了帮我转告我的家人,我生活得很好,就当我嫁到外太空了,反正在地球上有很多人家也是各居一处,各忙各的,几十年难得见一面,等那边科技再发达些,他们想看我的话也可以穿越过来。”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玄衣不知道若是真见了她的父母,该如何跟他们说这番话,正要和她细说,那边急道:“又有一个案子,玄衣,不说了!”之后任玄衣如何呼唤,再也没了声响,看来柳米米关了联络器。

依米米之见,明紫衣和梅飞飞估计也活在不同的时空,她倒很放心,说以她们的本事,绝对比她过得自在,玄衣想想也是,明紫衣可以和动物沟通,即使掉到荒山野岭也没有危险,而梅飞飞呢,天天见鬼的人,她能怕什么,谁又能对付得了她?召个鬼来都能把人吓死。看来想回去的只有自己了。

她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看到苑荣背对着她,孤单而寂寞,心中突然也有了一丝淡淡的不舍,自己一走,只有他一个人了。

“大哥!”玄衣唤了一声。

苑荣回过头,脸上的萧索和落寞已然被满脸笑容代替:“玄衣,准备好了,要走了吗?”

“嗯!”她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牍”,当时看不见,她是摸索着按的密码,这会儿一看,“牍”竟然丛中分成了两半,里面露出一角绢黄。

“咦?这是什么?”玄衣拉住了那角绢黄轻轻一扯,那是一张折成几折的丝绢,展开来,上面有墨绘的山川河流,其中一个地方,标注着一个红点。

苑荣皱着眉头:“这时…难道是传说中的藏宝图?”

“牍”不是自家之物吗?玄衣从没听爷爷说过里面会有藏宝图之类的东西,事情有些离奇。她将两半“牍”分开,意外地发现里面还有另一张丝绢,上面写着一封信,大意就是得上天眷顾,于一奇猴身上获得奇宝,月圆之时开启,内功大成,为感上天之德,创办玄火盟,意在辅佐明君,造福百姓,毕生所学及玄火盟宝藏,均藏于图中所示地点,封存于玄火令内,待有缘人开启,只能用于造福苍生,落款是祝天舟三个字。

“祝天舟!玄火盟盟主!”这下连苑荣也迷糊了,“玄衣,传说不假,这当真是玄火令?里面真的有藏宝图,怎么会这样?为何玄火令与你家传之物竟是同一样东西?”

玄衣也迷惑了,愣愣地看着“牍”,不知道怎么自己不久前还见着的东西会跑到了这个时代,而且成为了武林圣物玄火令,难道冥冥中注定,她来这里,也许不是巧合?到底在她原来生活的时代,“牍”还存不存在,还是有两个“牍”,一个在这里,一个在那边?也许这个“牍”是那个“牍”的前世?这样想着她自己也觉得乱了。

“还真有藏宝图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玄衣叹道,将泛黄的丝绢递给了苑荣,“大哥,这个给你,我拿着也没有用。”

苑荣接过丝绢,淡然一笑:“我拿了也没有多大用处,我一个人,也没有计谋天下的野心,要这么多财宝又有何用?”

“财务无用,有武功秘籍啊!”玄衣说道,“你找到宝藏,练成绝世神功,就可以为你父母报仇了。”

“可惜我到现在亦不知仇人是何人。”苑荣低垂着眼,心想母亲和养父的仇,只怕今生都没法报了,仅凭听过一次的声音,他如何能在茫茫人海找到仇家。

“我知道啊!”玄衣说道。

“你知道?”苑荣瞪大了眼,“你怎么会知道的》是谁?你为什么不早说?”

一连串问题连珠炮般地问出,他的心跳得很急,在胸腔下咚咚地响着,震得他自己伸出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67、往事堪哀

“我且问你你父母被人杀害时,除了凶手和你们一家,可还有外人在场?”玄衣问道。

苑荣摇头,他当时和父母隐居在深山里,方圆十里之外,并无人家,若不是山中地形险峻复杂,说不定也逃不出那人的毒手吧?他摸了摸贴身而戴的玉佩,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那天因为要小河去玩耍,他解下来放在母亲的手上,母亲死时,他看到玉佩落到了仇人手中,他给了那人一刀,抓过玉佩就跑,竟然逃脱了。景言德就是凭着这枚玉佩认出了他是他的亲生儿子,怪不得母亲说过,这玉佩万万不能丢掉,但是她为什么会交给养父?是因为景言德当时已经娶妻了吗?一切已经随着她的死亡封存于土,苑荣不得而知。对于那个亲生的爹,他也有疑问,他很早就来到了景家了,景言德从来之时就见过玉佩,却一直没有与他相认,若不是那天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恐怕也不会告诉苑荣吧,他央求苑荣不要告诉景老夫人,因为她毫不知情,苑荣体会了母亲的悲哀,怪不得她要另嫁他人,景流觞的身边女人很多,可是景言德的身边,只有结发妻子一个人,并无其他姬妾。

见他半响无语,陷入回忆之中,玄衣过来,偎依在他的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大哥,不要难过了!你学了祝天舟的功夫,一定能够杀死仇人!”

“玄衣,之前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仇家的功夫比我高么?你怕我一时情急而涉险吧。”苑荣会意,看着她淡淡一笑,这个心灵剔透的女子,如何让他不喜欢!

“我从小就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真心将你当成了我的哥哥,你是我在世上除了爷爷外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你有事。”玄衣说道。

是的,他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她的内心不是不懂得,有时候她会想,若是没有筠,说不定她会留下来,陪在这个男人身边。可是筠在她心里扎了根,任凭她费尽心思,总也抹不去,来到这里,经历了一串串的事,玄衣明白了很多事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有时候深藏在背后的真相,是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透的,就像南家兄妹的故事,当事人不说,谁也不知道那血淋淋的真相。她想不通筠为何会突然之间变了卦,一下就抹杀了当初的海誓山盟,她要回去,她要当面问清楚,是不是跟着颖,才是他真正的幸福。

“我答应你,我不会轻易冒险,你可以说了吧,玄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仇人是谁?”苑荣的手落在了玄衣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眼中尽是宠溺,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舍,但是他只愿她高兴,大哥就大哥吧,能做她的哥哥,亦是他的福气。

“我曾经…进入一个人的梦中,他蒙着面,杀了一个叫阿蓉的女人,梦里还有个孩子,他拿着阿蓉手中的一块玉佩发呆时,那孩子刺了他后心一刀,他的手举起来,要拍向孩子的天灵盖,我就惊醒了,”玄衣正色看着苑荣说道,“那个孩子,我开始不知道是谁,后来你一说你父母的事,我就知道了,他就是你!那块玉佩上刻了个荣字,应该是你的名字。”

苑荣拉开衣襟,取下玉佩,颤声问道:“是这个么?”

玄衣接过,惊诧地问道:“怎么会在你的手中,不是被景言德拿走了么?”

“他?你说的杀害我父母的仇人是他?”苑荣抓紧了玄衣的肩,厉声问道,眼中的表情很是可怖。

“大哥,我就是怕你听到伤心,一直不敢告诉你,他是你养父,武功又高,他见过这块玉没有?说不定他知道了你是仇家之子,所以这次才要置我们于死地!”玄衣说道。

苑荣痛苦地保住了脑袋,喃喃自语:“怎么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不,不可能!”

“真的,我没有骗你,景言德不是好人,大哥,你以后不可以再回景家去,他会加害于你的。不过我早有防备,所以对他下了咒,若是他对你有加害之心,就会受千刀万剐之苦,万箭穿心之痛,咱们逃离景家时,他就对我们起了杀心,否则他也不会那般痛苦。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要不是念着他养大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死有余辜!”玄衣以为他不信,急忙解释道。

“你别说了,我知道…”苑荣说道,心中悲痛万分。他相信玄衣,她从没骗过他,也不知道其中的根由。他接受不了的是事实,景言德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母亲和疼爱他的养父,却死在他的手上,这个仇,报是不报?

玄衣的联络器突然发出“嘟嘟”的声响,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很是耀眼。玄衣顾不得安慰苑荣,低头忙着操作起来,那一小排苑荣看不懂的符号,被她按得飞快。

“你…要走了?”苑荣问道。

玄衣的脸上有着惊喜:“是,是基地的信号!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只要联络上,一定有办法回去!”

他愣愣地看着她,看她眉眼带笑,眸子似发光的珍珠,熠熠生辉,自己的身影就在她的眸中,被一片波光潋滟淹没,随着她一低头,所有的光彩,连同他自己,瞬忽不见。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见了便见了,忘了便忘了,在她的心上,终于没有他的地盘。

玄衣再次抬头:“相隔太远,要等一段时间才有回应,也许这时辰那边没有人守着。”

苑荣笑了笑,问道:“玄衣,说说你所在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吧,我很好奇。”

他希望在她离开后,能够从现在她说的点点滴滴中回忆她的音容笑颜。听她无比兴奋地述说着那个神奇的世界,人可以乘坐物事在天上飞,在海上跑,她和她的朋友,每个人都有一项异能,她说她的爷爷,她的师兄们,一切的一切,对于苑荣来讲,是那么地陌生。听她说得这么美好,他突然想放下一切,放下仇恨,跟她一块儿离开这个世界,话到嘴边,他又打住,真的跟她去了,难道自己就不痛苦了吗?她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那个叫筠的人,苑荣敢肯定那一定是她的心上人,若是亲人,她不可能不提起。

“啊,好了!”联络器里传来了声响,苑荣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话中,有他听不懂的词汇。

“基地呼叫CY001号,呼叫CY001号,听到后请回答,请回答。”

“我是CY001,青博士,是你们吗?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了!”玄衣激动地大叫。

联络器沉寂了一会儿,一个浑厚的声音传过来:“玄衣,你在哪里?”

接下来,玄衣把自己的经历简要地告诉了对方,不停地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一一地称呼着,多数是她的师兄,苑荣仔细听着,没有一个叫筠。

“博士,我联络不上另外两个,柳米米倒是联系上了,不过她决心不回来了,我想尽快回来,看联络器上的时间,我这边虽然过了快半年,不过在那边只过了一个月不到吧》我爷爷有没有问起我?你们没有告诉他实验出了意外吧,否则他要担心死了!”

“玄衣,你慢慢听我说!”青博士说道,“如果不是‘牍’,我们可能永远也联络不上你了。你说的玄火令和‘牍’,本就是同一样东西,它现在在你手中,不在我这里,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博士,你是说‘牍’和我一起来到了这个时空,这是这么回事?”玄衣打断了他,急迫地问道。

“你还记得‘皇帝’吗?”青博士说道,“第一次穿越时空实验,是由皇帝来完成的,就是它取得了成功,我们才启用了真人实验,‘皇帝再怎么机灵,始终只是只猴子,他不能告诉我们他遇到了什么。我也是后来查看录像才知道,‘皇帝’做穿越实验前,把‘牍’给偷了去,这样看来,你和它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原来如此,一切对玄火令的疑惑终于有了解释,玄火令就是“牍”,“牍”就是玄火令,“皇帝”来的是两百年前的纪国。

“那倒要感谢‘皇帝’了,”玄衣笑道:“若不是它偷了东西,我也继承不了‘牍’的能量,那样的话可能真的永远回不去了。博士,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玄衣,对不起!”他一开口,玄衣感到了不安,苑荣过来,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她朝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心中稍定,有个人在身边分担一切,真的很好!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博士,你不要犹豫,说吧,不管结果是什么,我能承受得住。”

“玄衣,很抱歉,我的实验并没有完全成功,不能让你回到原点,你在那里生活得好吗》其实我建议,如果你能过得好,不如像柳米米一样,留在那边吧。”

苑荣的手颤了颤,一阵狂喜袭来,令他几乎站立不稳,可是看到玄衣失望的表情,喜悦之情渐渐退去,他不愿看到她的伤心。

“放心,会有办法的!”他安慰道。

玄衣点了点头,她不会放弃希望的:“可是博士,‘皇帝’不是回去了么,我们都亲眼见到了,是不是机器出了故障,我可以等,你们修复好了再通知我。”

“很遗憾,玄衣,不是说不能令你回到这个时代,而是没有把握让你回来这个时间,完全没有!回来的猴子,我们都以为是皇帝,其实不是,通过DNA对比,我想这是皇帝的后代,只不过它与皇帝长得一模一样而已。空间的不确定性还很大,我们没有研究出它的规律,这里不过一天功夫,再回来的已不是原来那个,在皇帝所处的时空,不知是多少年后了,所以我想,如果你回来的话,我不能确定你回到现在的过去,还是未来,如果那样的话,你照样是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青博士的话,玄衣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她摇着头,泪水止不住滑落:“不行,博士,你一定要想办法,我不能不回去啊,爷爷,我爷爷还在等着我!”

“玄衣,你冷静些,还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好好听着,听完了你再决定会不会来,我尊重你的意见。”青博士说道。

玄衣接过苑荣递来的丝绢,擦干泪水,说道:“好,你说,我听着。”

博士的声音从联络器中传来,也许中间间隔了几万光年的距离,可是声音很清晰,一字一句,玄衣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爷爷不在了,就在玄衣做实验的那一天,而且在实验开始之前,是他让博士瞒着玄衣,说是等玄衣回来再告诉她。他给玄衣只留下一句话: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今生无缘,前世相见。玄衣念了一遍又一遍,不明白爷爷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玄衣,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父母去世的时候你都挺过来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要节哀,爷爷说了,相信你一定会勇敢地活下去,将巫家的精神,巫家的灵力发扬光大。”青博士说道,“你有听吗,玄衣?”

“博士,我在。”玄衣有气无力地说道。爷爷死了,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死了,一直以来她都忘了爷爷年纪已经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她,没想到,他死的时候,自己竟然不在跟亲尽孝。玄衣一直知道爷爷有支气管方面的毛病,只是没有想到小小的病毒变异会让医生束手无策,她非常后悔参加了这个实验,如果自己在旁边,说不定用灵力可以救爷爷的命,至少可以为他延长几年寿命!

“玄衣,你不要自责,”青博士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爷爷说了,你一定会后悔不在他身旁,他让我告诉你,巫者有灵,毕竟不是神,人总是要死的,即使你能为他延长生命,总有一天他还是得离开,所以不言难过,生命无止,循环不息,他这一生为国家,为社会做出了很大贡献,他很满足,他要你牢记巫家的祖训,一切以公义为先。”

玄衣仿佛看到了爷爷坚毅而精瘦的面容,他年纪虽大,说话却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她不能辜负爷爷的期望。

“博士,我明白,我会坚强的,还有一件事是什么,你说吧!”

“玄衣,这是一段录像,你试试能不能传送到你那里,你知道找一个有投影的地方,将联络器的摄像端口对准就行。”

“等等!”玄衣跑到屋内,床上的帐幔正好是白色的,放下来就是一块幕布,“好了,博士,你试吧。”

苑荣跟着她进去,惊讶地看到联络器上一束光影照到帐幔上,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上的男子穿着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衣服,剃着光头,很瘦,像个和尚,可是却无损他夺人的风采,就算是个影子站在那儿,他亦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眼光。他静静地看着玄衣,眉眼间流露出无限温柔。苑荣看了玄衣一眼,就凭那一眼,他已然断定了这个男子的身份,除了筠,还有谁能令她如痴如醉,还有谁会令她的眼中散发出如此光芒!

“筠,是你么?”玄衣喃喃念道,眼中闪烁着泪光,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那梦里相思百度的瘦弱脸孔,“你不是和颖学姐结婚了么?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触手是帐幔的柔软,记忆却如潮水涌来,筠的气息,筠的温暖,原来她从不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