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明见她摆着手俏皮非常,不禁莞尔低笑两声。张敬生却异常认真的道:

『桥妹妹,若是咱们外祖父下次再送你这些的好东西,你要记得和哥哥我换,哥哥那里有上百把的好琴,簇新的也尽有的。今日里我却先来用此琴痛快的抚上几曲,你们就不用理会我了』

说着径自坐下去调弄音调,竟是理也不理几个人了。别人都知道与这上面他有些爱痴,遂也不以为意,各去说笑玩耍便了。

水边的棋桌上谢桥和子谦靠坐对弈,谢宝树和秦思明却立于一边观局。玉兰玉梅寻了钓竿来和几个小丫头一起钓鱼玩。钱月娇瞧了一会儿,却觉得很是无趣。有心凑到子谦身边,却又实在的不喜谢桥,也于那对弈毫无兴致,只得闷闷的坐在一边发呆。

她的贴身丫头却是个有些心机的,趁着端茶过来的空低声道:

『姑娘在家时,不也学过几日棋艺的吗,过去也和咱们表少爷下一局,纵是输了,也没什么的,左右不过玩罢了』

钱月娇却狠狠剜了她一眼:

『要你这蹄子多嘴多舌的,你怎就知我就是必输的』

那丫头一瞧自家姑娘这是心里窝着火气呢,忙也不敢再劝,低着头退下去了。走到外面廊下,瞧了那边托着腮下棋的谢姑娘两眼,不禁暗暗摇头。若是比对着这位谢姑娘,自家太太姑娘的心思,说不得就是一场空的。

却说这个下午,别人倒是都玩的甚是欢喜,只钱月娇吃了一肚子的闷气,却也无处开解。待要和亲姨母发几句牢骚,却不想,第二日刘氏不知怎的就病了。

刘氏心里也是急得火上墙了,暗暗埋怨自己昨个晚间不该一时高兴,同妹妹在院子里越性多坐了会子,却不妨着了凉气,加上晚上吃的酒也多,一晚上至五更天,竟然起来了三次。这天一亮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难过,想挣扎着起来,却都不能了。

可眼瞅着就是公公的寿辰之日,府里的事情多,哪里能没个人料理,她这里急得不行,只得于何云清讨主意。

何云清沉吟半响道:

『不若让玉兰玉梅出来帮衬着过了这一两天,左右外面有我和子谦,只内府这些事,也不十分难,当年她们两个姑姑在这样的年纪,早就能掌家理事了的』

刘氏听了,忙着咳嗽了几声才道:

『若是平日,她们虽不如当初的两位姑奶奶,想来也是可的,只是明日里公公寿诞,恐各府里的内眷贵戚们都过来,若怠慢了谁却也不好』

何云清心里也清楚,刘氏一向有些混乱糊涂,即便亲自交了两个女儿理家的实务,也不见得就是个靠得住的。自己就早想别的法子是正经。猛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来,正是如今最最恰当不过的了。

严刑峻罚何氏立威

何云清心里有了主意,回身道:

『如今之计,说不得要请咱们姑太太回来帮扶一阵,怎么也要顺顺当当过了老太爷的寿才行,玉兰玉梅毕竟年纪小些,又少了历练,恐不妥当』

刘氏心里不喜,向来这位姑奶奶就是个喜欢搀和娘家事情的,是她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若是让她帮了这次,就恐有一就有二,以后可就不好说。可到了如今,思来想去也别无它法。她一开始倒是有意让她妹子来照看些,可也知道她妹子虽说有些才干,却少见识。来的内眷又具都是贵重非常的,恐失了体面,却在老太爷面前不好交代过去。

因此虽心里不喜,也一时想不出另一个人来,只得勉强点头应了。

当日未到巳时,何氏就到了,先来见过了刘氏,说了几句宽心养病的话,就去了前面张罗事情。

刘氏等她去了,忙挣扎着唤了王婆子进来低声吩咐:

『你赶着去,让那些婆子丫头们都老实本分些,只这两日,若是让咱们这位姑奶奶寻了错的,待我身上爽利了,没说的,一并捻了出去完事,没有人情可讲』

王婆子得了吩咐,忙扭身匆匆去了。刘氏叹口气靠坐在床上,直觉脑袋里嗡嗡的作响。

却说王婆子抄了近路,先一步上前面叮嘱了底下的管事婆子们。

管事婆子们有一半是何府里的老人,却是清楚姑奶奶的手段,非刘氏宽泛糊涂之辈。乃是个明白清楚,严刑峻法一点容不得错的厉害人。

故此都提了一百二十的小心,左右应付过这两日也不是很难的。却还有一半是后来刘氏提拔上来的新人,未曾领教过姑奶奶的手段。掂量着如今何府里哪里容得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做主,不过临时请回来应应景,是个客情罢了,必不敢如何得罪人的。

虽听旁的人说二姑太太是个厉害的,却也没放在心上,还憋着劲儿安心使坏呢,并没把王婆子的警告入了耳去。

何氏带着人一进了回事的院子。就瞧见边上候着的王婆子,不禁暗自哼了一声,面上却笑道:

『王妈妈倒是腿脚快,这么会子功夫,就赶到我前面去了』

王婆子脸色一僵,忙讨好的笑了两声道:

『我们贫婆子一样的人,实力慌张的乱跑,哪里比的上姑奶奶从容有章法』

何氏哧一声笑道:

『你倒是个嘴巧机灵的,怨不得你们家太太特特的派了你过来』

说完也不等王婆子再回话,仰脸向正中间的堂屋走了进去。

身后的婆子忙着铺上软垫,何氏斜斜靠坐在迎枕上,转头对跟进来的王婆子道:

『即是要我掌理两天,你们以前的规矩我不大清楚,这两日虽短,却还要依着我的规矩来。你去把那些管事的婆子都给我叫进来,咱们先礼后宾,有话先说清楚明白要紧』

王婆子心里一凛,忙弯腰下去了。何氏吃了两口茶,对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道:

『青螺,你去园子里把桥丫头给我唤了来,这几日不见,倒是让我想的慌』

边上何氏的心腹婆子忙道:

『太太,这里乱糟糟的却仔细冲撞了桥姑娘』

何氏眼神一黯道:

『你那里知道我的心,我姐姐走的这样早,遗下桥丫头无人教授照管。纵老太太疼宠,桥丫头聪明,有些个世俗上的事情,却是要亲娘手把手的教才得明白的。就如这管家理事,如今桥丫头眼瞅着也大了,势必要知道些里面的真章才是,以免将来出了门子,让拿起子没王法的奴才们欺负了去。少不得我这个姨母趁了空点拨点拨,也是应当的』

奶妈忙道:

『太太想的周到,虽说见的桥姑娘日子短,却瞧见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们,个顶个都是规矩大的,想来姑娘是个要强的,必然不会糊涂了去』

何氏倒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正是呢,小时候还罢了,如今这性子却越发随了大姐,我瞧着心里也喜欢的不行』

那婆子瞧了眼外头,低声道:

『太太纵是偏疼外甥女,这边的外甥女可不止桥姑娘一个呀』

何氏一怔,瞬间明白了过来,叹口气道:

『你也辛苦一趟。把玉兰和玉梅一起唤过来吧,一起说说话也热闹』

那婆子应了。转身忙忙的去了。不大会儿功夫。谢桥和玉兰玉梅一先一后进了院子。齐齐给何氏见过礼,何氏笑着摆摆手。

玉兰玉梅坐在侧面的椅子上,何氏却拉着谢桥的手依坐在自己身边。仔细打量她半响笑道:

『瞧着脸色倒是比那日还更好些了,昨个你敬生表哥回去,嘀咕了半宿,说你把那好琴换给了子谦,他眼馋的不行呢。我就训他说,你和子谦原是正经的哥哥,却要去谋妹妹得的好东西,也不知道臊不臊,该着你们当哥哥给妹妹淘换好物事才是的』

一句话说的玉兰玉梅都掩着嘴的笑,玉梅却道:

『却是姑妈冤枉敬生表哥了,桥妹妹原是嫌弃祖父赐下的琴太旧,换了哥哥那把新的,却不知道这琴原是越旧的越好』

何氏听了,扑哧一声笑了,伸手点点谢桥的额头道:

『瞧着聪明相,心里却是个糊涂不会算计的......』

娘几个正说笑,外面呼啦啦鱼贯进来二三十个婆子,站在院子里的大太阳下面。当头十个有脸面的进来行礼听吩咐。

何氏放开谢桥的手,让她仍旧坐在自己身边,却抬眼去打量这些个婆子几眼,开口道:

『明儿就是老太爷的寿辰,外面来贺寿的人多,内府里的内眷们也不会少,间或请了戏班子来凑热闹,却是人多眼杂的。因此这规矩必要给我更严起来,平日里你们如何松散自在,我不管,若是明日里出了纰漏,不管是谁,必要严办的。我可比不得你们太太是个菩萨的心肠,若是那想试试我手段的,尽管怠慢了去。琥珀,先下把我的规矩挨个的告诉他们知道,知道了规矩,若是再有犯错的,加倍的罚』

谢桥目光一闪就明白了几分,这是姨母趁着机会,让她学着如何掌家理事呢,果真姨母是个好手。只这事情样样做到了明处,先讲好了,以后再赏罚,也没人能说的出话去的。要说这何府若是有个像姨母这样清明的主子,想来也不至于如此糟乱了。

玉兰还罢了,左右平日里就是读书、写字、做针线,虽说跟着母亲粗略的学过看帐,但也不是太清楚。玉兰有些中庸,是个凡事不理会。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性子。兼生在何府这样的望族,又是嫡女,哪里受过丝毫的委屈,又有亲娘事事都筹划在前。温室里长大,面上瞧着大方,内里却是个最天真的性子。

相比之下,玉梅却还更知道世态炎凉,因此心里也有些城府。这时候见姨母管家的手段,却不知比嫡母高明了多少去,遂不念不语,暗暗记在心里。

那琥珀平日里惯常跟着太太管家,早就熟络了,一步站在前面,挨个的把那规矩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

『几时点卯,几时报数,几时交钥匙,做好了怎么赏,做差了如何罚......』

等等扬扬洒洒竟是说了足足两刻钟才完。

底下的几个婆子低着头互相看了看,暗暗咂舌。却也畏惧姑奶奶的威势,不敢念声。等琥珀说完了,何氏才道:

『都听明白了,若是有不明白的,现在来问并不晚,若是到了明日,再不明白错了去,可是要照章惩戒,绝不容情的』

后面一个婆子上前一步道:

『回姑太太,刚才琥珀姑娘说,我们一早领出去的东西,无论大小都一一登记在册,若是摔了或少了一个,都要照价赔偿。那些个东西若是主子奶奶姑娘们一不小心摔破打碎了一两个,也是有的。难不成也让我们来赔,却是要卖了我们身家老小都是赔不起的了』

她一句话,边上几个婆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却也是小声的附和。何氏冷哼一声,瞧了她两眼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吴安富家的。我记得你们两口子以前是郊外庄子上老人,如今却混出几分体面来了,怎么,倒是把何府里以前的规矩都忘个精光了。何时主子们摔打了物件,让你们当奴才的赔过,你这话倒是十分的刁了,主子们若摔了,自是不会让你们赔偿的』

那婆子脸色一松,何氏却又道:

『可话说回来,若不是主子们摔的,你们想着昧下来倒蹬出去换了私钱,谎报上来。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我查出来,你们可要仔细了,少不得要问你一个偷窃之罪,绑了送到衙门里去发落。若是你们打量可以做的天衣无缝,那就试试。』

说到这里,何氏的眼神一厉,挨个扫过去。底下的婆子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退后一步,不敢再开口。

堂屋里一时鸦雀无声,何氏见镇住了她们,脸色略略缓和道:

『你们也不用怕,若是兢兢业业的办差,我自是也会赏的。再有,明日里糟乱,各府里的夫人小姐们来的也多,嫂子如今病卧在床,少不得我要替她招呼,免得怠慢了贵客。若是有那不明白来回事情的,寻不到我,可直接先回了你们家两位姑娘,若事情不大,她们直接主了也是可的。』

玉兰玉梅两人同时一怔,底下的婆子们倒是暗暗乐了。纵然姑太太是个活阎王,底下这两个姑娘瞧着却好糊弄的很。说不得还是能有些大偷手的。

玉兰玉梅忙站起来推辞道:

『我们年纪还小,又没经过多少事儿,恐难当此大任』

何氏却笑道:

『什么年纪还小,我和你们大姑姑你们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管了几年的家了,早晚都要历练,只管大着胆子去做,左右不过是些小事,若有那大事,你们拿不准主意的,来回我也就是了』

玉梅却心里一亮,想着这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堵上添堵张氏有喜

何氏把明日面儿上的摆件茶盏等琐碎物件,都交给了玉兰玉梅姐俩个。让她二人瞧着发出去收回来。事情虽小,却也不很简单。需知越是小物件上,越容易丢失流出去。尤其如今的何府,底下的奴才们个顶个的喜欢昧私钱。

何氏交代清楚了,却也到了晌午时分。既要帮着理事,自然要在这里住下两天。那王婆子忙上前道:

『我们太太早就吩咐,赶着给姑太太把莹然居收拾了出来。那里清幽凉快,也得歇着』

何氏摆摆手道:

『这倒不用了,左右就这一两天,我在桥丫头哪里叨扰她两日也就是了,她院子里空屋子多,闲了,她也能给我说几个笑话解闷。那边离着东面搭的戏台也近便。听敬生说。他桥妹妹贯会琢磨新鲜吃食,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我也解解馋去。』

她一句话,满屋子里的婆子丫头们都笑了。

谢桥忙先命何妈妈回去收拾。自己却搀了何氏的手,沿着游廊缓缓的向回走。满院子的婆子们忙恭送着这位姑奶奶出了院子。

王婆子扭脸回来瞪了那吴安福家的一眼道:

『就你是个别样机灵的,我丑话说在前面,要脸面的这次就不要弄鬼,底下的那些事,咱们也不必生揭出来。大家也都清楚的很,要图个长远的,这次就安分些,若是想着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就仍按照你们的旧例来。』

底下的婆子们忙上前七嘴八舌的道:

『哪能呢,就是瞧着太太和王姐姐的脸面,这次也不能让姑太太寻了错处去的』

王婆子道:

『你们明白就好。』

回去却和刘氏一一回了,刘氏咬咬牙道:

『偏咱么家这位姑奶奶是个能人,逮着机会就要给我个样儿看。你明日别处先不要管,只去帮着点儿玉兰玉梅哪里。玉梅平日里我瞧着倒是个有心思的,玉兰却是个不知俗事的,莫要让底下的人欺了去』

王婆子点点头低声道:

『我原本还以为姑太太趁此机会,让桥姑娘协理些事情呢,却不想只让桥姑娘一边看着』

刘氏哼一声道:

『你当咱们家这位姑太太是个傻的不成。漫说桥丫头如今还小,毕竟是在咱们何府里,前面有玉兰玉梅戳着,哪里有她一个外孙女掺和的理儿。即便她让桥丫头管事,那桥丫头必是要寻个借口推了去的。那丫头别瞧着年岁小,和她娘一个样,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寻常人哪里能比得过去,倒不如月娇丫头直白的可人疼』

王婆子忙凑趣道:

『是啊!钱姑娘虽说模样比桥姑娘差些,却是个没心机的,性子也好,像个小孩子的样。瞧着就是个有后福的』

刘氏听着对心思,觉得仿佛连身上都爽利了些。忽想起一事道:

『昨日晚间我没理会,怎么瞧着月娇倒像有什么心事呢,赶是昨个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拌了嘴不成』

王婆子目光一闪道:

『想来是那秦公子谢家大爷和咱们家爷共敬生少爷,毕竟和桥姑娘熟络些,难免冷落了钱姑娘也是有的』

刘氏低声道:

『你昨个可去瞧了,你说那秦公子和咱们玉兰可相配』

王婆子倒是也没说那秦公子只和谢桥亲近,只笑着说:

『倒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年龄也相当。咱们家老太爷如今正得势,与那安平王府的门第也是够的上的』

刘氏听了暗喜。寻思着找个合适的人在中间说和说和,没准就成了。

心里这高兴的事一想,觉得精神头就好了很多。却不妨外面玳瑁匆匆进来低声道:

『东边院子里刚头瞧见老爷过去了,后一会儿,小丫头领着太医院的郑太医也进去了,这半天却没见出来』

刘氏心里咯噔一下,挣扎的坐起来道:

『你快去,让人去那院里给我仔细打听打听』

玳瑁也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好了,忙忙的又出去了。

刘氏握紧了拳头捶了捶床沿,心里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莫不是那边有了不成。

这边先说谢桥扶着姨母回了锄月轩,亲自服侍着梳洗换了衣裳。便命摆了晌午饭来,吃了饭,娘两个靠在里间的炕上说闲话。

何氏悄悄问老太爷的寿礼可备了,谢桥点头说已然备好了,今儿送去裱糊,明儿一早说就送进来的。

何氏点点头,心里还是不放心,又把自己这几日想到的事情,细细叮嘱了一些:

『过了老太爷的寿日,那边府里的老太太估摸着要来接着你回去了,要记得凡事依着老太太的意行事,万不可自己拿主意。你们谢府比这府里还要事情还多了几倍去,却莫要搀合进去。你父亲那里我听见说,过了年也就回来了。到时候自可父女团聚......』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片掏心窝子的话。谢桥均一一点头应了。直到姨母歪着睡了,才小心的起身,命何妈妈在此守着,自己去了那边屋子里看书。

再说何云清今儿分外的高兴,一个是老太爷的寿辰到了,二一个,这当口偏妾张氏诊出了三个月的喜脉来,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何云清有两个妾氏,都是最近两年才纳进来的,先前虽也有两个通房的丫头,却大多数还是歇在刘氏房里。那时候刘氏年轻,性子也不像这几年一般,好大喜功的胡乱折腾。虽说不是个能干的主母,却也说的过去。这些年却越发的不像回事,未免惹人厌烦。

索性机缘巧合纳了个两个妾进来,其中这张氏原是宫中无品级的乐师之女,雅善歌舞,音律超俗,兼生的娇柔美丽惹人怜惜,因此自进了府,便得了何云清的宠。十日里却有七八天,何云清都要歇在她这屋子里的。

去年年根儿底下,另一个妾陈氏也有过喜,却不知怎的,没上三个月就落了胎,倒是让何云清好生难过了一阵。

一向觉得偌大的何府,只子谦一个男丁未免孤凄些,毕竟多子才能多福。

这次张氏忽然有了喜,何云清特特请了太医院专精妇人科的郑太医过来瞧。这郑太医却有些门道,两月上一搭脉,就能诊出男女。拍着胸脯说张氏这一胎,必是男胎无疑。因此,何云清分外看重。

仔细叮嘱了张氏,不可妄动。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和婆子丫头们说。若是稀罕的物件,待晚间他过来时,和他说了,必是想法子寻了来的。又叮嘱下面的婆子丫头们小心的服侍着,若是有个万一,拿你们试问。

这才出了东跨院,去瞧刘氏,顺便和她说说,看是不是给张氏单独换一个小院养胎也拎静。

刘氏这边得了准信,觉的心上突然就砸上了一块大石头,压的她从心里往外面憋屈。刘氏十分清楚,自己的娘家并无可依仗的势力,这也是她拼命扶助外甥的原因。指望着将来腾达了,是个靠山。

何云清算是个好的,房里的人并不多,当初玉梅她娘是他房里从小伺候的大丫头。后来索性就收了房。原是有些不一样的情分,后来那丫头福薄,生下玉梅不久就去了。也因着这个原由,他对玉梅总有些愧疚。

刘氏并不傻,也知道丈夫心里的这点事情,于是对玉梅也过得去,至少表面上,别人瞧了和她生的玉兰差不多少。玉梅是个女孩,左右将来不过一份嫁妆,倒也不值得什么。可若是再填一个爷,就不是那么回子事了。

有老太爷在,虽不可能有宠妾灭妻的事情。但若是将来这个庶出的也出息了,不也是一件十万分堵心的事情吗,势必要未雨绸缪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