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至此,秦思明不禁摇头失笑,自己旧日何曾有过如此时候,并肩挨股而坐,气息兰麝相闻,没有外人,不惧礼法,这样无遮无挡的执手相对,几载的相思,终是让自己等到了这一日了,竟是难以形容心里的欢喜

双手相合,把一双兰花般的柔夷,紧紧握在手中,拉至心口处,动情之际,低声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谢桥楞楞的,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从他的眼底深处,仿佛能望到他心中的坦荡和挚诚,谢桥不禁微微动容,忽听窗户外头几声大笑声:

『原来我们的秦二爷,也有这样夜半无人私语时,儿女情长的一面,稀奇,真稀奇』

外间的大门被推开,呼啦啦瞬间涌进来十几个陌生的男子,年纪几乎都和秦思明相仿,一个个俱都一脸促狭。

谢桥不禁愕然的望着这些人,谁知这十几个人一见到谢桥,也都发起怔来,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斥着明显的惊艳之色,喜房里一时竟安静起来。

秦思明倒是大方,放开谢桥的手,站起来道:

『你们几个刚才喜宴上灌了我许多酒,还不足,这时还好意思来这里胡闹』

他一句话,众人才回神,当头身穿子紫袍,浓眉大眼的男子笑道:

『我说怎么吃着半截酒,新郎官就没影儿了,到处寻你不见,原来跑回来拉着二奶奶说体己话来了,这可不能饶了你』

秦思明挑挑眉,没辙的道:

『你们想怎样』

几个小子都是宗室里的子弟,惯常都是无法无天的,虽说今儿被叮嘱了不能闹的太过了,加上虽说都是宗室子弟,可秦思明平常跟着太子办差,却绝少与他们玩乐,因此这闹洞房,也不好闹的太荒唐,可这位二奶奶实在的好颜色,这些人又嫉又羡,想着以后再寻亲近这位的机会可不能够了,故此一个个都起了坏心。

可待要无法无天的胡缠一场,被这位二奶奶明若秋水的眸子那么一扫,又都觉得不敢太冒失了,这位新娘子年岁虽小,行动间,却甚为端庄持重,且与常日里见过的那些新娘子不同,大大方方的盯着他们几个,竟毫不扭捏,弄的他们几个也不好太过无法无天。。

加上秦思明话里话外的维护,这几个人低声商量了个主意,当头的男子,望着谢桥笑道:

『所谓**一刻值千金,我们几个也识趣的,只要二奶奶把我们几个敬的酒都吃了,我们几个就仍回前头吃酒去,再不闹你们,不然,可要住在这里了』

说着无赖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面几个一阵哄笑,纷纷喊拿酒来,不知道谁,拿上来几个大大的青花缠枝莲的酒盏过来,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挨个斟满,一个个含着坏笑盯着谢桥。

谢桥不禁傻眼,这要是都喝了,岂不要酒精中毒了,待要不喝,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头,若是恼了却又没意思,思来想去,忽的琢磨出一个应对的法子来,眨眨眼,开口道:

『这样吃酒,却有什么意思,不若咱们猜谜,轮到谁敬酒,便你我各出一谜面,若是谁猜输了 ,便吃了盏中的酒,才公平』

几人来闹洞房的人都是一愣,何曾遭遇过如此有趣大方的新娘子,倒是一个个都点头应了。

秦思明望着谢桥脸上那抹久违的玩皮,不禁莞尔,竟是忘了,她那时候可不比谁都淘气吗,若是她真使出手段来,这几个哪里是她的对手,说不得就被她算计了去。

想到此,却暗笑不已,也没拦着,只在一边含着笑意望着她,眸光宠溺温柔。

也就半个时辰的光景,桌上的十几盏酒,就被这几个人来闹洞房的小子,点滴不剩的吃进了肚子里去,谢桥竟是连酒盏的边都没碰过。

一圈下来,谢桥让巧月另拿了个翠玉的小酒盏过来,倒满了酒,举起来道:

『多谢相让,饮此为敬』

说完一气干了。秦思明笑了,这就是这丫头的聪明之处,先以理服人,最后以情动之,就是你再刁的人,还能怎样。

秦思明推了推带着头的男子道:

『由着你们闹了这大半天,也该足了,再若不走,可要仔细了。』

几个人倒是才明白过来,和着今儿这闹洞房,不仅没逗着新娘子,倒是让人家新娘子拿着他们逗了半天乐子,可人家最后这一盏相敬,又挑不出丝毫的错去,再瞧秦思明的脸色,知道再闹下去,必没好处,便顺着坡下了,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转头走了。

喜房里这才重新清净起来,秦思明打发走了这几个捣乱的,一回身就见谢桥靠坐在床一侧,一双明眸,此时轻轻阖着,羽扇般的眼睫,在眼脸下投下一弯弧度美好的阴影,双颊绯红,面若桃花,便知她不胜酒力,想是吃醉了。

丫头端了水来,秦思明顺手接了过去,让她倚在自己怀里,杯盏凑到她嘴边,一口一口喂她喝,谢桥平日里绝少吃酒,这猛的,一气吃下去这么大盏,直觉有点浑身发软,嘴里正干渴,便灌下足足一碗水下去,才觉略好些。

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秦思明怀里,不禁脸有些发热,撑着坐起来,招呼巧月暖月过来帮她梳洗换衣裳。

凤冠虽说刚头就摘了,可身上的袍子却也不舒服的紧,宽了外头的喜袍,里头是件襦裙,却是老太太仅剩的压箱宝,海棠色的香绮罗,特特寻出来,盯着做的这件衣裳,质地轻软,穿在身上如烟似雾,步行而过,便有清香随风而动,却真是件稀罕物了。

秦思明望着这样的谢桥不禁心荡神驰,海棠红的衣裳,细白如羊脂的肌肤,整个人正如那枝头开的最好的海棠花一般娇艳,秦思明忽觉从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足可燎原之火,竟是有些情难自禁起来。

巧月服侍着谢桥梳洗了,喝下解酒的酸汤,又重新漱口,取了解酒石来,让她衔在口中,才扶着她靠坐在床上,才蹲身一福退了出去。

放下外头隔扇间层层的红帐,掩上外间的房门,喜房中顿时只剩下相对而坐的新人

臂粗的喜烛高高燃着,红色的纱帐,在灯光下拢起淡淡轻薄的红雾,氤氲起丝丝暖洋洋的喜气,谢桥仍觉得头有些昏沉,心里头却异常清晰。

不禁抬眼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对接下来的事情,她并不混沌,甚至可以说比这里任何一个新嫁娘都清楚,所谓周公之礼,身心相合,无论男女都要经历这一遭。

即使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可事到临头,还是有说不出的紧张忐忑,想来秦思明该经验老道了才是,毕竟房里那么几个漂亮可人的丫头。

想到此,谢桥竟然止不住心里一阵阵膈应,微微垂首,却看见秦思明伸过来触及她腰间丝绦的大手,蓦地一惊,下意识就按住他作乱的手,对上秦思明的眸子,不禁暗暗苦笑,果真自己还是看不开的,即使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必然的过程,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抵触。

秦思明却没动,停在那里,仔细端详她半响,低低喊了声:

『桥妹妹......』

这声桥妹妹动情动性,唤的谢桥心神恍惚中,手指一松,不自觉滑落开去,秦思明眼中飞快蹦出一点火星,落在那深黑如墨的眸中,如在黑夜成堆的木炭中燃起一把火来,瞬间就成燎原之势。

罗带轻分,裙摆逶地,红绡帐中,玉骨冰肌,兰香沁芳,股颈绞缠,起起伏伏,软语呢喃,山盟海誓,动人的情话,落在枕边,萦绕耳际,交织出一曲最动人的浅吟低唱,是谁的相思债今宵勾却,又是谁的眸中,染上万种风情,似真似假,却也分外缠绵。

谢桥只觉浑身如棉,竟没有丝毫气力,甚至脑袋里都成了一团浆糊,身外一切都仿佛隔得很远,远在重山之外,只剩□下酸涩无尽的疼痛,和近在咫尺的男人,那样真切而清晰,汗水,自他额间溢出,低落在她发间,瞬间隐没而去,肌肤贴近的无一丝距离,仿佛鸿蒙初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刻再也难分彼此。

他眸中足以毁天灭地的火光,此时仿佛被极力的压制住,脸上的神情却是狂喜而怜惜的,那样狂喜,那样怜惜。

唇间轻轻蠕动,低低呢喃两声:

『桥妹妹,桥妹妹......』

竟比那天籁之音还动人心魄。谢桥被深深蛊惑了,蛊惑的谢桥缓缓闭上眼,甘心俯首称臣,抬手揽住他的颈子拉近,唇落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为了自己此时受的罪,为了心里莫名的委屈。

伴着一声似欢喜,似痛苦的低吟,瞬间沉入另一番世界,欢愉伴着痛楚,渴望攀升极乐,苦短**,缠绵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真难啊,难坏个人,洞房咋这么难写捏,也不知道童鞋们满不满意,偶尽力了。

行家礼夫妻悄谋划

春风桃李花开夜,烛烧凤蜡香燃麝,鱼水喜相逢,犹疑是梦中。

谢桥清醒的时候,帐外已透出清浅的光亮,感觉身上并没有想想中那么难过,只是双腿之间,还有些丝丝缕缕的疼。

想动动,却发现完全动不了,被身边的男人紧紧圈在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头抵着他下颚,腿被这家伙夹在双腿之间,像一个玩偶般,被抱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

谢桥眨眨眼,夜里后半程的事情,迷迷糊糊记得不很真切,恍惚觉得好像两人均沐浴换了衣裳。

想到此,微微低头,倒是松了口气,身上的小衣,穿的还算整齐,忽觉动静,谢桥仰头,正对上秦思明的脸,脸上的神情慵懒餍足而喜悦,眸中浮动着暖暖春情,分外动人。

忽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谢桥脸一红,用力推开他,转过身朝向帐子里头躺着,却没理会,她这一扭过去,反而露出脖颈后一大片□的肌肤来,乌黑如缎的青丝拖在枕上,映着羊脂般弧度美好的颈子,说不出的勾魂。

秦思明忽而情动,凑过去启唇含住她玉白的耳珠,轻轻啃噬撩拨,大手探入鸳鸯锦被下四处作怪,谢桥这具身子青涩而敏感,那里经得住他如此手段的撩拨,不觉气息开始急促起来,可秦思明的手反而停了,停在最尴尬的地方,低声问:

『这里还疼不疼』

谢桥脸一阵通红,回过头来,用力推开他,闭上眼不想理他,秦思明低低的笑了,没皮没脸的凑过来低声道:

『你昨个夜里那时候,可咬我作甚,还记得不,你咬的可狠了,你来瞧瞧,若是别人见了,我倒没什么,恐要笑了你去的』

谢桥睁开眼睛,直直盯着他半响,是啦,自己竟糊涂了,还有个别人,也许这个别人,还不止一两个。

想到此,忽觉从天降下一盆冰水,哗啦一下,浇了个透心凉,缓缓阖上眼睛,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心里也渐次冷了下来。秦思明微微一怔,不明白刚才还温香暖玉和睦非常,怎的这会儿功夫,就又成这样了。

秦思明挠着头,想了一会儿,想来桥妹妹虽稳重,却毕竟年纪小些,总有些小性子,再加上初初破瓜,身上必是不舒服,使性子也应当。

想透了,便又凑过去低声哄她高兴,说了许多温软肉麻的情话。

谢桥被他这个别人,说的仿佛在心里瞬间筑起一道大坝,任你说什么也蔓不过去,心里头却也明白,即便自己如何别扭,也改变不了现实,日子还得照过。

记得嫁前,父亲不知倦烦的殷殷嘱托,记得祖母揽着她在怀里,担心之余,掏心窝子的那些体己话,姨母的金玉良言,不禁暗暗一叹。

从今后不管她愿不愿意,她人生的荣辱安稳,都必须依凭着秦思明这个男人,他是她的丈夫,即便不愿谄媚讨好,却不能真的把他往外推,那岂不是愚蠢之极。

谢桥毕竟活了两世,性格中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她能拎的清现实和梦想的区别,能理智的去面对,这点智慧还是有的,虽理智,深里想,却也凉薄,就像一块冷玉,想捂热,必要千倍的功夫和真心才成。

谢桥见好就收,别扭了一小会儿就回转过来,倒是让秦思明心里更是喜欢的不行,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一面,使着小性子的谢桥别扭娇气,却更有一股子,不一样的小女儿风情,一笑一嗔,均让人从心里头想宠着她。

遂更乐意去逗弄她,两人你推我拉,半真半假闹了一会儿,忽听外头的门开了,隔扇门外,鱼贯进来一众婆子丫头,立在垂落的帐子外请安,报了时辰。

谢桥知道,今儿一早还要敬长辈茶,进宫去谢恩,等要紧事情,起晚了可要闹大笑话,遂推开秦思明的大脑袋,白了他一眼,低声道:

『还闹,起来是正经』

秦思明呵呵低笑一阵,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谢桥脸一红,也不理他,坐起来招呼人进来收拾。

丫头拢起层层幔帐,何妈妈首一个进来,后面跟着端着洗漱家伙什的丫头们,整整齐齐站在一旁,打眼一瞧自家姑娘和姑爷的形容,便知昨夜必是过的鱼水和谐,肚子里的心,这才落在了实处。

巧月暖月两人上来服侍谢桥洗漱后,坐在妆台前,梳头绾发。

何妈妈拿了今儿一早要穿的衣裳过来,搭在那边架子上,谢桥让小丫头给她搬了杌凳,坐在一边,才道:

『不是让您老人家不要过来了吗,前儿不还说身上乏的慌,越性歇养着才是,我这里不用您费心也能妥当的』

何妈妈望了她一眼:

『那里真这般娇气,不过是那几日着了寒,吃的又不对付,早就好了,横竖我也没什么事,过来瞧瞧,也放心些』

巧月笑道:

『妈妈是怕我们手脚粗苯,委屈了姑娘,才这样巴巴的过来盯着』

谢桥笑了几声,忽然从镜子里瞧见张妈妈从床上抽出一块白绢,上面盈盈几点梅花大小的暗红色痕迹,交给一边的两个嬷嬷,两个嬷嬷眉开眼笑的捧着走了,禁不住脸一红,却又瞧见那边秦思明的四个大丫头服侍他穿戴的光景,说不出的亲近自然,遂微微闭了闭眼。

秦思明那边收拾妥了,便走过来看谢桥梳妆,侧头忽瞧见妆盒里摆着的那支蜜蜡芍药花,伸手拈起来,冲着谢桥笑了半响,放回去又挑挑拣拣,寻了一朵胭脂玉的海棠花,拿出来递到谢桥跟前:

『这一支好』

谢桥接过来看了看,倒是配自己的衣裳,便点点头,秦思明听她应了,仿佛做成了多大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亲手替她簪在鬓边,左右端详半响,满意的不得了。

倒是巧月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何妈妈瞪了她一眼,出去张罗早上的饭,谢桥却瞥眼见后面站在不远处的抱琴,脸色有些不好看,细白的牙齿咬着唇,瞧着甚是惹人怜,一双眼睛也不怎么避讳的盯在自己和秦思明身上,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主意。

巧月自是也瞧见了,低低哼一声,心说,昨个瞧着这丫头就不是什么省事的角色,今儿瞧这样,竟是明目张胆,露出她那点心思来,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禁侧头打量姑爷,姑爷一点没理会,一双眼落在姑娘的身上,竟是没挪开过一时半会,不禁好笑,也松了口气。

谢桥心里头计量,即便有别人,这个别人也不能是这个抱琴,这丫头绝对不是个省事的主,还必要寻个机会,不着痕迹的发落出去为好,留在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若是房里收了这样的丫头,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就别想消停了。

谢桥心里颠了几个过子,不禁悄悄品度这四个丫头,若论老实好辖制,那个入画瞧着倒可,只不知是城府深沉故意为之,还是真就这样规矩,还要再瞧些时日。

谢桥知道这四个丫头从小伺候秦思明,情分自是不同寻常,要发落出去也不容易,需的寻个名正言顺,说的出去的由头才成,不然却过不去眼。

再说秦思明的意思,她也知道的不甚清楚明白,论理,早听说他和房里的两个丫头有事,便是那个入画抱琴,可刚才她悄悄观察他的形容,虽亲近,却又不像有过那事的样子,倒让谢桥疑惑起来。

偏偏这样的事情,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能开口,却只得这样猜来猜去。

秦思明停住脚步,牵起她的手问:

『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竟是没听见我唤你,今日里瞧,妹妹平日里的机灵气,竟是少了一大半似地』

谢桥回神,见自己只顾想事情,前头都要到正经的殿堂了,秦思明笑眯眯的打量她半响,低声道:

『不用怕,有我呢』

便松开手,前行一步,谢桥低头飞快的打量了自己一圈,见没有不妥之处,才跟着他的脚步,拐过廊檐,迈进了门槛。

略略一扫,见今儿真真齐全,上头安亲王,老王妃,侧面郡王爷,郡王妃,都是见过的,只右侧椅子上懒散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谢桥不曾见过,见下首坐着方碧清,想来该是那位臭名昭著的世子秦思义了。

脸上一副酒色过度的形容,眼神中有明显的惊艳,甚或带着丝丝不怎么尊重的淫邪之光,令谢桥不禁暗暗皱眉。

方碧清身后规规矩矩站着两个女子,都是妇人打扮,头前一个谢桥很是熟悉,旧冤家,钱月娇,这一晃竟是几年不见,如今倒是让谢桥微微吓倒。

脸上的脂粉厚的几乎看不清楚本来的眉眼了,穿着打扮虽说富贵体面,整个人却说不出的憔悴,看上去那里还有十几岁女子的明媚,竟是老气非常。

后面的一个女子甚为妖娆,眉眼轻浮,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人不舒服到了极致,谢桥忽想起刚头廊外,看见的那两个双生丫头,通身的风尘气,竟是掩都掩不住,不禁暗暗纳罕,安平王府,这样的宗室府邸,怎么会容下这样乱七八糟的妻妾,真真令人费解。

谢桥刚进来,方碧青就开始发难:

『我当是,弟妹两口子太过恩爱,把这礼儿都忘了』

谢桥脸一僵,秦思明却不卑不亢的接过话道:

『是我出门前,找不见一件要紧的物件,这才耽搁了些许时候,倒连累嫂嫂等,是弟弟的不是了』

他不过客气,那里真晚了,老王妃瞟了方碧青一眼笑道:

『如今都成了亲,还这样毛躁的小孩子似地,以后有你媳妇管着,我倒是放了心』

丫头们放下团花如意软垫,夫妻两个挨次敬茶,长辈们都一一给了见面礼,轮到秦思义夫妻的时候,谢桥便不用跪了,只微微曲膝,双手奉茶,以示敬意。

秦思义什么人,色中的恶鬼,比谢家几个纨绔犹在以上,心里哪还有什么人伦,昨个没见着弟媳妇,自己大大伯子的身份,又不能去闹洞房,但是听那几个小子回来说的样儿,一阵阵心痒难耐。

因此今儿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过来,就是想瞧瞧这个弟媳妇,究竟是个怎样绝色的美人,刚头一打眼,身上就酥了半截,年纪虽不大,却袅袅婷婷,风流婉转,秀眉挺秀,眸光潋滟,这可真不知道怎生的这么个好模样,一双眼竟是移挪不开,心里恨得不行,这样标志的媳妇,怎的自己就没落下,倒便宜了思明这小子。

待到谢桥离得近了,忽闻见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虽清淡却勾魂摄魄,不禁低头盯着谢桥瞧,从他的角度,可见她如云青丝下,细白如银盆的脸庞,那捏着托盘边的兰花玉指,一根根竟如刚剥的葱白一般说不出的嫩,不觉有些魂荡魄销。

他这番形容,自是不会瞒过众人的眼去,老王爷、郡王爷那里气的脸都发青了,老王妃郡王妃真没想到他敢这样明目张胆,却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思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直接拿过托盘里的盖碗,塞到秦思义手里,方碧清早就端了茶在手中,只是没想到丈夫的色心,如今竟这般大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么大丑,瞧前面婆婆那刀子一样的眼锋,顿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又不知不觉就怨上了谢桥,暗骂她祸水妖精,连大大伯子都被她迷了眼去。

钱月娇却直直看着谢桥发呆,心里犹如滚油烧开了一般煎熬,当初心心念念发誓要比过她去,到了如今,自己和她站在一起,却恍如云泥之别,她怎能过的这样好,这样顺遂,老天未免太不公平。

扫过她身边亦步亦趋,默默护着她的男人,再瞧瞧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形容猥琐的秦思义,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家礼过后,秦思明和谢桥便回房去换了正式的朝服,准备去宫里谢恩,秦思明却自打出来,就一脸阴沉,一句话都没说。

谢桥换好了衣裳,回身见他还没动,四个丫头手里拿着衣裳冠带,在一边立着,遂过来催他。

秦思明挥手让房里的丫头都下去,才拉着她的手叮咛: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除了去祖母母亲那里请安,少出去走动,若是闷了,等我回来陪着你再去散心,横竖这一年里,你委屈一些,等过年了,咱们索性搬出去,自己住就自在了』

谢桥一愣,惊喜的抬头望他,几疑是自己听差了,试探的相询:

『你是说,咱们能分出去过』

秦思明眼里笑意闪烁,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嗯!就知道你喜欢,这里有我大哥,既成了亲,分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儿,太子爷去年送了我一处宅子,自是比不得王府里,却也小巧精致,离着伯爵府那边也近便,我已经让人按照我的意思收拾着,等过一阵,我回了祖母,先带着你过去瞧瞧,实在不行,咱们先两边住着』

其实虽说这是思明早定下的主意,以前还担心长辈们不依,毕竟长辈们都愿意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过,可今儿瞧他哥哥那样,却不妥当。

说起来,倒是该谢他哥哥那色胆包天的模样,这样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心里有了几分把握,此时才和谢桥透出来,瞧着她眼中的藏不住的喜悦,心里竟是比什么都欢喜。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进到太后的宁寿宫里,却是分外闹热,太后和几个太妃,皇后娘娘,如玉,太子妃杨芷柔,太子良娣何玉梅,竟是都在。

小夫妻磕头谢恩,太后招手唤了谢桥到身边,一只胳膊撑在迎枕上,一手拉着谢桥,仔细端详半响笑道:

『倒怨不得思明小子,心心念念的等了这几年的功夫,这摸样,我瞧着竟是比那时又齐整多了』

说着扫了那边杨芷柔何玉兰一眼:

『倒是伯爵府翰林府会调理人,出来丫头,一个个都跟水葱似地,瞧着就招人待见』

谢桥脸一红,那边太子妃杨芷柔,何玉梅听了这话,都抿着嘴笑。

如玉坐在太后身边,见到谢桥虽有几分喜色,整个人却仍有些恹恹的没精神。

谢桥悄悄打量她,这一程子没见,仿佛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禁忧心起来。如玉却冲她笑笑,这里也不方便仔细询她,谢桥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