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的绝望他尝试过一次,实在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刘念,他不承认,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去逼迫他?

第19章 前缘误,今陌路(八)

刘念摘了野果回来,刚靠近山洞,靳重焰灼热的目光就追了过来,让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去看他眼里的期待和欣喜,低头用衣服擦拭湿漉漉的野梨子,口气生疏有礼:“只有一些野梨子,不知少宫主吃不吃得惯。”

靳重焰目光亮了亮,挺直腰杆:“我要吃。”

刘念将梨子递过去。

靳重焰微微地抬起手,又颓然放下,皱着眉头:“手很疼。”

刘念放下梨子:“玄玉膏很快起效,少宫主稍等一会儿。”

靳重焰委屈地看着他:“我现在就饿了。”

刘念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说:“小人实在记挂朋友,少宫主的伤势既无大碍,小人想先行离开。”

两个“小人”听得靳重焰的心脏一揪一揪地疼。他白着脸,强笑道:“你也说玄玉膏很快起效,等我好了,我陪你上路一起找你的朋友不好吗?”

刘念道:“这是不弃谷的事,不敢惊动少宫主。”

靳重焰看着他,满腹的委屈。若他是刘念,怎么舍得与自己划清界限,分得这么清楚,连一点点的余地都不留下。若他不是刘念,那么刘念在哪里?为什么自己那么难过,还不肯出现?

他手指动了动,伸到梨子边上,将梨子拿起来,缓缓地送入口中。酸涩的梨汁从唇齿间蔓延开来,酸得他腮帮子疼。他讨厌酸,一点儿也受不了,橘子再甜也从来不碰,可此时此刻,竟受虐般地咬了好几口。

刘念看他吃得两眼泪汪汪,也捡了一个吃,只一口就皱起眉头,想说这么酸就别吃了,何必遭罪,可是话到嘴边,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这个话的资格。

到了晚上,刘念拾掇了一个角落,铺上干草,扶着靳重焰歇下。

久违的温柔,让靳重焰满心的欢喜几乎要漫溢出来。他想,还需要搜什么魂呢?就是这个人了。除了这个人,再不会有第二个这样贴心地照顾自己,自己也不会肯让第二个这样贴心地照顾。

靳重焰不肯放开他的手:“我一个人睡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低头看了看,大半的干草都被自己压在身下,立刻侧过身,往里挪了挪。

刘念道:“我要打坐。”

“…哦。”靳重焰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刘念到山洞另一头坐下,靳重焰目光尾随而来,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视线痴缠。他无奈地睁开眼睛,回望过去,靳重焰也不躲闪,还冲他笑了笑。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可是靳重焰待自己的态度无不证明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那层糊在两人中间的窗纸,对方不戳,他就绝不会戳。甚至,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就算靳重焰将那张纸撕下来,也要否认到底。

像是察觉到刘念的不安,靳重焰默默地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没有靳重焰紧迫盯人,刘念的心湖终于平静下来,静静地修炼。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靳重焰又睁开了眼睛。

洞内暗沉,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靳重焰夜能视物,可这一会儿,却希望自己的视力能差一点,再差一点。这样,刘念就还是他记忆中温厚宽容的模样,总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而不是这个从表情到容貌都很陌生的样子。

洞外的天慢慢地亮起来。

黑暗褪去,刘念的容貌越来越清晰。斯文俊秀,比原来的相貌好看,可在靳重焰看来,却哪里都不顺眼。眉毛太细太女气,鼻子太尖太阴险,嘴唇太薄太寡情,耳垂太小没福气。

刘念睁开眼睛,就看到靳重焰盯着自己的脸,眼里带着微微的嫌弃,心里有些怔忡,又有些释然。时光荏苒,兜兜转转,两人总还是要走回这一步。虽然不明原因,却不似往日那般介怀了。

或许是,自己终于适应了泥的身份,习惯了仰望云的角度,懂得了什么叫天差地别,不再奢求比翼。

刘念道:“伤势怎么样了?”

靳重焰慢慢地坐起来:“好多了。”此言非虚,玄玉膏的确是伤药圣品,短短一夜,伤就结了疤。

刘念道:“我出去洗漱。”

靳重焰道:“我也去。”

刘念看着他:“我先去,一会儿来扶你。”

靳重焰心沉了沉,缓缓地露出笑容:“好。”

刘念迈开步子往外走,那两道视线紧紧地追着,好似要贴在他的背上,去天涯海角。他不敢回头,步子越来越大,走得越来越快,一直到溪边才停下来,胡乱地抹了把脸。

晨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进来,落在溪涧上,银色的星星点点随着水波起起伏伏,自己的倒影一会儿扭曲,一会儿破碎,总是看不清楚。

说来好笑。他是刘念的时候,对着自己熟悉的脸,却总是看不清楚自己。当他变成文英,脸陌生了,看自己却反而清楚了。也许,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意思吧。

他站起来,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子,往山下走去。

从今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不告而别的打算。多年相处,他和靳重焰之间早已说不清是感情,默契,还是习惯。两人在一起,就无法摆脱对彼此的影响。而结果,早已证明,是两败俱伤。他攀不到云的高度,也不想云坠落泥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才是最好的归宿。

清风习习,从后面卷起了地上几片落叶,一路滚着下坡,吹到前方,落在一块沾了大块灰泥的衣摆上。

刘念停下脚步。

晨曦照着那人白净俊美的脸,像画中的人那样漂亮。

那人笑了笑:“你走错了,我们的山洞在后面。”

刘念停下脚步,摇了摇头:“我没有走错。”

靳重焰笑容维持得很勉强:“你说要扶我去洗漱,我来了。”

刘念道:“你走了这么远,剩下的路也可以自己走下去。”

靳重焰献宝似的抬起胳膊,道:“我的伤还没有好。”

刘念轻声道:“总会好的。”

靳重焰呆呆地放下胳膊:“如果好不了了呢?”

刘念道:“不会好不了的,总有一天会好的。”

他口气软软的,像哄自己吃药一样。可是这帖药太苦,他舔一口就心如刀绞,更不要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那个看到自己受伤就心疼得睡不好觉的人呢?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怎么可能冷静地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苦海里挣扎?

靳重焰突然开口道:“刘念不会这么对我。”

刘念心被重锤敲击,心神有些恍惚,嘴巴却不由自主地说:“是啊,所以我不是刘念。”

靳重焰道:“那刘念去哪儿了呢?”

刘念想说那人自爆金丹而死了,可是对上他痴痴呆呆的茫然眼神,话梗着脖子里,竟说不出口。

靳重焰看着他纠结的表情,突然有些讨厌自己。明明决定不再让对方难过,可现在做的又是什么呢?既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反正他的人在这里,已经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结局,其他还有什么不可以等?不可以忍?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匆忙抓起刘念的手往山洞的方向跑。

“怎么了?”刘念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靳重焰一个转身,身体垫到他的下方,充当肉垫,但刘念稳了稳身形,又站住了。

靳重焰慌忙站起,未来得及迈出步子,就听上方怒喝声如雷:“孽障!还不跪下!”

第20章 前缘误,今陌路(九)

刘念身体一僵,被靳重焰用力地塞到身后,又觉得不对,拉着人就走,但前方的路早已被一个长须中年挡住。

“你还要往哪里走?”中年怒目而视。

刘念看到他,心下一沉。靳重焰的父亲有三个同门,分别是大师兄甲灵道人马喜、二师兄二清道人何鹤林和小师弟三慧道人封辨达。三人之中,以何鹤林的脾气最大,规矩最多,为人最固执。他犟的时候,连通天宫掌门平云真人也要让三分。靳重焰归来,通天宫上上下下几乎都宠着他让着他,唯恐他受委屈,唯有何鹤林待之甚严。靳重焰也最怕何鹤林。

他亲自出马,说明靳重焰这次很难讨得好去。

封辨达紧接着落地,脚步一转,挡在靳重焰的面前,赔笑道:“师兄莫气。重焰是一时糊涂…”

“入魔还算是一时糊涂?”何鹤林道,“那如何算很糊涂?欺师灭祖,投靠魔人,助纣为虐,涂炭生灵?!你与师父将他宠得无法无天,害他走上歪路也就罢了,到了现在还一味地宠着护着,到底要看他堕落到何等地步才会悔悟?!入魔是何等严重之事,竟还为他遮掩!我看一时糊涂的不是他,而是你这个师叔!”

封辨达尴尬道:“师兄,有旁人在场,这,我们还是回去再说。”

何鹤林上前一步,推开他,看向刘念。

刘念从靳重焰身后侧出半个身子,低头行礼。

何鹤林上下打量他:“你是何人?”

刘念道:“不弃谷门下,藤黄。”

听说是他,何鹤林脸色稍霁:“这次多亏了袭明道人通知,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这孽障在外闯了这么大的祸!待我回去处置了这个孽障,当亲自去不弃谷道谢!”

靳重焰嘴唇一抿,拽着刘念的手微微一紧。

何鹤林目光如炬,立刻道:“怎的?你还不服气?你抓着人家弟子是想做什么?难道还怪别人揭穿你?”

以前靳重焰怕他,是将通天宫摆在第一位,自那日与封辨达翻脸,他就早已豁出去了,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只要能和刘念在一起,其他人怎么都无所谓,便道:“我的事,你不要管。”

何鹤林还是第一次遇到靳重焰这种态度,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喝道:“畜生!今日我不管你,我替你父母管你!”说罢,长袖一扬,一条小指粗细的金龙跃出,金龙生有五爪,飞出一丈时,龙爪暴长五尺,当着靳重焰罩下。

封辨达识得这是何鹤林最称手的法宝金龙索,连忙抓住靳重焰往旁边一闪。

何鹤林怒不可遏道:“这种时候你还偏帮这个小畜生?!”

封辨达看他面红如枣,知道气得不轻,心中也埋怨靳重焰太不尊师重道,暗道:二师兄正在气头上,若自己一味袒护下去,只会让二师兄越发责怪重焰。倒不如先让二师兄拿下他,有自己在旁看护,想来也不会让他真的吃了亏去!

这样想着,原本还护着靳重焰的封辨达突然转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何鹤林一动手,靳重焰的注意力就放在刘念身上,生怕何鹤林下手没分寸,误伤了他。刘念行礼之后,就在一旁呆站着,无论是何鹤林的责骂,还是靳重焰的辩驳,都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似眼前一切与他无关。靳重焰脑袋发蒙,满腹委屈在胸腔翻涌,突然有些自暴自弃,被封辨达按住肩膀也不躲闪,任由那金龙索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何鹤林知道靳重焰的斤两,自然不会以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真的能将人捆住,虽然有封辨达在旁协助,若靳重焰要躲要反抗,也没那么轻而易举将人拿下。看他这么老实,何鹤林有些诧异,心里想:这个小畜生,嘴巴说得厉害,做事倒还有些分寸!

他气消了三分,口气稍有缓和:“孽障,回了通天宫之后,你去悔过峰悔过去吧!等你心头邪念消除之时再下山!”

靳重焰痴痴地看着刘念:“我,我要被抓去了。”

刘念心头一紧,默默地低下头。

靳重焰见他仍是一声不吭,心痛得眼前一阵发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何鹤林气笑了:“亏你有脸说得出口!难不成你打算在悔过峰待一辈子?”

眼见着刘念对自己已是心如止水的模样,靳重焰又气又急,豁出去道:“往昔我已悔过!今日至死不悔!”

“小畜生,你说什么?”何鹤林勃然大怒。

封辨达倒是看出靳重焰和这个不弃谷弟子之间有些不寻常,只是先前靳重焰与他闹了一场,如今他又帮着何鹤林将人拿下,一时三刻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催促道:“二师兄,有话回去再说罢!”

何鹤林扯了扯金龙索:“走!”

“刘念!”

靳重焰大喊一声,突然死命挣扎起来,狂风骤起,火焰从他身上燃起,直窜九霄!

何鹤林的金龙索被烧得啵啵作响,金龙的爪子被靳重焰硬生生地撑大,似有滑脱之象!地上飞沙走石,树干摇摇欲坠。刘念被沙子迷了眼睛,手指挡住风沙往靳重焰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封辨达惊疑的眼神,猛然一怔,对靳重焰的担心与重蹈覆辙的恐惧在心的两端拔河。

封辨达道:“二师兄莫急!我们先将他带回去,一切事由师父定夺吧。”

听到师父定夺,刘念的心顿时放下来。他是亲自送着靳重焰上通天宫的,自然知道这位师祖对靳重焰多么的宠爱。有他在,靳重焰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果然,何鹤林听他扯出师父这面大旗,脸色微微发青,从袖子掏出一张大网,将人网住,淡然道:“也好。”

封辨达与他一起扯着网,将靳重焰一点点地扯上天去。

靳重焰十根手指紧紧地抓着大网,眼睛从网眼往下看,死死地盯着刘念的方向。

刘念暗暗叹息一声,默默地别开头去。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得只剩下一个黑点,两行清泪自眼眶滑落,他哽咽一声,心中反反复复地喊着那人的名字,却始终听不到对方的回应。

送走靳重焰,刘念颓然地坐在地上,身上一阵阵地发冷。靳重焰离开时伤心绝望的表情反复涌上心头,好几次,他都忍不住幻想自己冲了过去,挡在对方的前面,可是很快又清醒过来。

无论身份,还是能力,自己都没有资格。

天由白到黑,又从黑渐白。

叽叽喳喳地鸟叫声将他唤回现实。

刘念看着麻雀俯冲下来,在地上绕了一圈,又拍拍翅膀飞到枝桠上,脚踩着枝头欢叫,好似一切都顺应着本心而为,没什么事值得费心,心里一阵艳羡。

弃了刘念,便弃了那一世的一切,再怎么留恋那个人,终是一天一地两个世界,不可得。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地站起来,一路下山,朝着洛州奔去。

洛州举城戒严。

刘念好不容易混入城中,发现洪府已经被封了,转去长孙府,也双门紧闭。他翻墙入内,脚刚落地,就涌出五六个家丁,手持各式的刀,如临大敌:“谁?”

刘念道:“长孙大人在吗?”

未几,长孙鸿匆匆赶来,见到是他,瞳孔一缩,连忙挥退家丁,将人带到偏远的厢房,紧闭房门,还特意叫人在四周把守。

刘念看他一脸紧张,就知道国师定然在城中布下重兵,愧疚道:“是我一时冲动,连累了大人。”

长孙鸿正要开口责备,看他先认了错,反倒不好意思说了,叹气道:“如何怪你?原本也是我的一片私心。”长孙鸿与洪将军乃是多年同僚,见国师对其咄咄相逼,心中十分不满,但又畏惧他的权势,不敢公然反抗。恰巧袭明遣了两名弟子来府上借住,他便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是将人送去给国师助阵,以不弃谷的名声,自然是给足了国师的面子,十分交代得过去。一是袭明为人亦正亦邪,偶尔也有济世救人之举,若两名弟子看不惯国师强取豪夺,说不定会出手相助,也全了他与洪将军的一场交情。

把话说开之后,两人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长孙鸿苦笑道:“我虽然希望你们帮洪家小姐,却没想到你们一出手,就动了国师的命脉。你不知道,国师之所以宝贝这位公子,乃是因为他体内有一根灵脉。那日,公子被你们一吓,元气乱动,竟将灵脉硬生生地撞断了。”

刘念那日听国师大喊一声,已知肉团子怕是要糟,没想到竟是这样。

长孙鸿道:“他是国师唯一的儿子,平日待之如珠如宝,若非如此,也不会明知洪小姐与他仇深似海,还千方百计地替他求娶。如今,那宝贝灵脉被毁,再无通天的机会,怎能不叫他怀恨在心?”

刘念想到长孙府守卫森严,担忧道:“国师迁怒于长孙大人?”

长孙鸿道:“我姨母是太后,我与皇帝是表兄弟。皇帝虽然对他言听计从,倒还不至于动我。只是这几日城中风声鹤唳,我也不得不防啊。”

刘念问起沥青的下落,长孙鸿道:“昨日听说国师捉了一个人,往铜城去了。”

铜城是文家所在地!

刘念脸色大变,匆匆与他告辞,出了洛州,一刻不停地赶往铜城。

饶是他紧赶慢赶,到铜城已经是五天以后。

与草木皆兵的洛州相比,铜城一派悠然。刘念跟着一户外出游玩的三口之家往文府的方向走,走到通向文府的那条街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巷窜了出来。刘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跑,就听那人说:“是我!”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刘念还是听出是洪睡莲,定睛望去,那个俏生生少妇打扮的人不是她是哪个?

洪睡莲指了指暗巷的方向,他跟了进去。

暗巷里站着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个子很高,刘念在他面前几乎矮了一个头。洪睡莲娇羞道:“他就是我的夫君。”

青年道:“在下程旭宇。内子多蒙兄台相助,感激不尽!”

刘念道:“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程旭宇叹气道:“你的举手之劳,却惹来泼天大祸。”

刘念脸色微变。

程旭宇道:“国师抓了你的同门,知道你出身文家,已经暗中控制了他们。”

洪睡莲嘀咕道:“你那个同门也忒不经吓了。”依她看来,沥青出身不弃谷,国师再横行霸道,也绝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刘念却知道沥青与文家的恩怨,别说有国师威胁,就算没有,说不定还要倒贴一把,将文家给卖了。

程旭宇见他沉默,以为他在担心家人,宽慰道:“你倒也不必太担忧。吴德善虽然出身银月宫,却是内门末流弟子,折腾不起风浪。我是药谷大弟子,师父已经派了谷中八大弟子前来助我。”

药谷,刘念是听说过的。它与不弃谷并称双谷,不弃谷擅长炼器,药谷擅长炼丹。但是修为越高,对丹药的需求越小,对法器的渴求越大,所以,同为双谷,不弃谷的地位要高出药谷不少,但是两谷的弟子都不多,一下子派出九个弟子,差不多是倾一谷之力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不过救了洪睡莲,对方竟然涌泉相报!

程旭宇道:“另外,附近还有不少散修得了我药谷的好处,正赶来助阵。”

他摩拳擦掌,显然是打算大干一场。

刘念有些担忧:“国师在青国地位超然,若是引起青、斐两国的战争,岂非为两国无辜百姓遭致了灾祸?”

程旭宇颇为意外:“常听人说不弃谷袭明道人为人喜怒无常,走的路子很邪,今日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慈悲为怀。可见传言多半是以讹传讹,做不得准!”

刘念:“…”其实以他推袭明,才真的是做不得准。

程旭宇道:“你这几日一直没有出现,吴德善已经按捺不住了,我已经决定今晚动手。你来了更好,你对文家这么熟悉,一定知道他们会把人藏在哪里,会怎么设下陷阱。来,我们进屋好好商量商量。”

刘念:“…”

为了日夜监视文府,程旭宇在文府暗巷里租了一间房子。他们进屋的时候,里面有三个人正在炼丹,见程旭宇进来,一脸兴奋:“大师兄,我又炼了一把霹雳丹。”

程旭宇看了看成色:“尚可。”

那人开心的手舞足蹈。

程旭宇介绍刘念。

三人连忙站起,纷纷道谢。

一开始就跑来邀功的是小师弟,外号娃子。他说:“你救了我嫂子,就是我们药谷的大恩人。以后你想炸人的时候,只管与我说一声,你想炸谁就炸谁,想炸哪儿就炸哪儿!我这里管够!”

程旭宇拍他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