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喝了那么多,头一定很疼吧。”中年男子纵容的温和的说,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丛意儿觉得很亲切,好象总有一份莫名的熟悉感,却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你这段时间有那么多心事和压力,不可以这样喝酒,如果有什么事放在心里不开心,就说来与我听听,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喝酒了。来,喝几口热粥。”

丛意儿喝了口粥,软软的很舒服,看来这粥煮的时间一定不短了,这中年男子到真是有心。她叹了口气,说:“好的,下次我也不会如此了,毕竟难受的是我不是别人。对啦,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有莫名的熟悉感。”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微笑着说:“这几日一直纠缠着你,就算你再讨厌我,时间一长,也会有些印象的。”

“很奇怪,你的笑容总是让我想起逸轩。”丛意儿觉得头隐隐做痛,漫不经心的说,并没有注意到中年男子的脸色一变,立刻转过身去,似乎努力掩饰什么。“你认识逸轩吗?如果你可以旧居里见到太上皇,就一定也认识逸轩是吗?”

“见过。”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回答。

丛意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就是觉得自己的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看来以后是再也不可以这样放纵的喝酒了,问题是,昨晚到底和丛惜艾讲了些什么?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138』第156章

“感觉好些了吗?”中年男子轻声问,语气里太多无法掩饰的关切,眼睛看着丛意儿,全是藏不住的爱意,流淌出来,“你昨晚喝得酒太多,又没吃东西,所以胃里会不舒服,休息休息就好了。”

丛意儿脸上一红,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和丛惜艾到底喝了多少的酒,和一个一直以来敌意的女子一起喝酒,这在自己刚来大兴王朝的时候,似乎想都不曾想过。“希望惜艾她不会有事。”

“丛惜艾吗?”中年男子温和的说,“她好象也喝得多了些,但是有她自己的奴婢陪着,应该不会有事,况且她身为二太子妃的事情,大家都知晓,又是在饮香楼,不会有事的。”

丛意儿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你还真是知道的不少。”

中年男子一愣,继而掩饰的笑了笑说:“我和太上皇认识,知道的事情肯定少不了,毕竟她是二太子妃,和司马溶的事情多少知道些。”

丛意儿歪着头看着中年男子,一脸的怀疑,但是,头疼妨碍了她的思考,只得收回所有的怀疑,说:“算啦,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想明白,总觉得有地方不对,但就是想起来哪里不对。谢谢你。”

中年男子似乎是悄悄松了口气,微笑着说:“也好,若是有什么问题,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这儿风景不错,只是冷一些,不过,休息一下还是好的。”

丛意儿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船外,一片风雪之色,看着真是干净和舒服,她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郁积在心中的不快,在这风雪之中消失殆尽。“还真是舒服,古代就是好,若是换了现代,真是看不到如此美丽的风景。满眼都是废气。”

中年男子听不明白丛意儿的话,有些不解的问:“什么古代现代?这儿一直如此的。”

丛意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回头看了看中年男子,微笑着说:“开个小小玩笑,你不会把我想象成一个天外来客吗?信不信我无所不知,说起些这大兴王朝的旧日前闻,定会听得你目瞪口呆?”

中年男子纵容的微笑着说:“我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

丛意儿轻轻一笑,说:“我赌你根本不相信。”

船微微晃动,丛意儿微微闭上眼睛,心情难得的平静下来,悲伤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明显了,她觉得累了,很累很累后的休息,想要放下一切的放松,面前的中年男子不知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在他面前,丛意儿却难得感觉到轻松和坦然。

二太子府,寂寞冷清,静到听得到雪落的声音,声声入耳。这雪已经下了两日,丛惜艾坐在桌前,静静的听着窗外的声音,眼睛看不到,她已经这样在黑暗中呆过了两日。她竟然没有太多的悲哀和无助,其实,如今的日子,看得见听得见又有何用?到不如这样,什么看不到,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也就不必有纷乱的心事。

“惜艾。”是苏娅惠的声音,声音里有太多的怜悯和同情,甚至还有隐约的兴灾乐祸,真是奇怪,眼睛看不到了,却有了更加灵敏的听力和感觉,“你现在好些了吗?”

丛惜艾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你来了,坐吧,我看不到,无法招呼你,若是想要什么,就吩咐奴婢吧。”

苏娅惠看着面前的丛惜艾,很奇怪,在她脸上看不到什么沮丧之意,反而更多的是些平静,甚至还有隐约的微笑,好象很满意目前的状况,她是不是撞傻了?怎么可能瞎了还会这样平静?一定是脑袋撞坏了!苏娅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温柔平和,轻声说:“听二太子说,你眼睛出了些小状况,暂时看不到东西了,心里真是担心,但是这两日你一直在休息,我又不方便打扰,所以,就迟到今日来看你了。”

丛惜艾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我没事,这样也好,省得还要用眼睛到处看人脸色,若是听不到声音更好,省得听些不必要的虚情假意,还要应付。”

司马溶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两个人,丛惜艾的话传入他的耳中,听来有些奇怪,丛惜艾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她会以此寻死觅活呢,但是,她好象很享受她目前的状况。

“你那晚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苏娅惠轻声问,“幸亏有丫头陪着,如果没有人陪着,你一个女子独自在外,真不知会出什么状况。好在二太子没有计较,以后不要再如此任性了。”

丛惜艾微微一笑,说:“让你们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独自在二太子府外也不是第一次了,没关系了,不是我太过自信,这大兴王朝的京城真的敢与二太子府做对的也不多,好歹我也是二太子妃,大家为着这个虚名也不会怎样为难我。不过,那晚我还真是开心,和意儿她聊得真是开心。你知道吗,到了如今我才知道,不论出了怎样的情况,不论怎样的怨恨恼怒,到了最无助最伤心的时候,还是自己的姐妹可以信赖。”

司马溶一愣,丛惜艾见过意儿?她们二人聊天聊得开心?这怎么可能,丛惜艾不是一直恨着意儿的吗?怎么可能?!

“你和意儿一起聊天?”惊讶的好象并不仅仅是他,还有苏娅惠,她盯着面前的丛惜艾,想从对方脸上看出可疑之处,但是,丛惜艾一脸的坦然,绝对没有说谎的痕迹,“你们聊天聊得很开心?这,这好象听来有些,有些不太可能——”

丛惜艾哈哈一笑,笑声中竟然带着泪,怆然而语:“到如今我丛惜艾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最了解丛惜艾的只有丛意儿一个,除了她,没有人真的了解真实的丛惜艾,你也罢,二太子也罢,从没有用心真正了解过我,意儿,她是我恨的女子,也是我如今最相信最敬重的女子,她,是我今生可遇的唯一知己!我如今信她,就如信我自己。”

这一落泪,想起那晚丛意儿温暖的笑脸,是怎样的一种包容和了解!她那样平静的听着自己说这说那,容纳下所有的酸甜苦辣,原谅了所有的过往,用一种最温和的心微笑着看着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温暖,没有想到,到了最后,能够相信和接受的竟然是自己最不曾放在心上的人。

“你是不是还没有醒酒?”苏娅惠瞪大了眼睛,怎么丛惜艾的话听来如此不可信,她是亲眼看着这对姐妹如何的不能相容,怎么突然间如此的亲密无间?!

“你打算如何对付意儿?”司马溶恼怒的声音加了进来,只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杀了丛惜艾的心都有。

丛惜艾轻叹了口气,幸好自己是看不见的,否则,要沮丧到何等程度才对得起这声恼怒?此时,她是不嫉恨丛意儿的,因为她知道在丛意儿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司马逸轩,可悲的是司马溶。而且,能够如丛意儿般只顺从自己心意的女子能有几个,虽然她爱着的是自己深爱的轩王爷,又何妨?这样想,心里头竟然舒服了许多,她看不到司马溶的表情,只听到声音,她也可以毫无顾及的对司马溶说话,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二太子,您何必生气,以我的聪明以我的武艺,又如何对付的得意儿?您不必担心,她好的很。”

“你是怎么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司马溶焦急的问。

“若是有趣缘,您自然会遇到她,若是无缘,何必强求?”丛惜艾轻叹了口气,说,“二太子,意儿她就在京城,您随时可以遇到她,何必要强求,她现在很好,如果您想她过得安静,就不要打扰她,只要您还在她周围出现,皇上就一定不会放过她。而且,离您迎娶蕊公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罢了吧。原本已经到了,却因着正阳宫的事情拖了这一二日,总不能再拖下去,还是快些去准备吧。”

司马溶不高兴的说:“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真是可恶,走,我们都走,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呆着吧,反正也看不见,出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说着,司马溶转身就走,一脸的表情,恨不得吞下丛惜艾才甘心,苏娅惠一脸的不安,匆匆的跟了出去。

『139』第157章

“你去套出来她是在什么地方遇到意儿的。”司马溶黑着脸对跟在后面的苏娅惠说,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失落之意。

苏娅惠停住脚步,有些为难,但仍是乖乖的重新返回丛惜艾的住处。看着苏娅惠离开,司马溶叹了口气,不错,他也在苦恼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想再娶蕊公主,他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觉,不爱不恨,完全的麻木。蕊公主确实是漂亮的,从见她第一眼她就认为她非常的漂亮,可是,他对她,就好象眼前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因着父王的病情变化很快,他娶蕊公主的事情被无形中拖了下来,他也和父王争执过,他不想娶蕊公主,可是,什么人可以左右已经乱了情绪的父王呢?而且他是真的担心父亲不会放过丛意儿。

远远的看见司马澈从远处走了过来,脚步有些匆促,眼睛还有些微微的泛红,司马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迎了上去,招呼着:“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司马澈看到是司马溶,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只是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去拜祭时有些伤心,忍不住落下泪来,没事,你忙什么呀?可去看过父亲,他这几日情绪不太好,正阳宫又出了事,心里郁闷的很,不如你去陪陪他说几句话,或许有些用。”

司马溶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心里头有些难过,纵然从父亲口中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这个母亲所生,但是由母亲生养,一直以来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直到她被关进冷宫,直到她辞世,他都一直把她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想起还是难过。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大哥,茫然的说:“大哥,我当如何?”

司马澈看着司马溶,微微叹了口气,说:“唉,弟弟,这话要如何说才好。你,终究不是丛姑娘的良人,何必要让自己难过,也难为了丛姑娘,她的心中只有皇叔一人,就算是再怎么用情,只怕也终究是一场空,徒惹伤心。”

司马溶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可是左右不了自己的思想,只要有一丝呼吸在,我就无法停止想念她,越是得不到越觉得她珍贵,越想好好的拥有她。算啦,也不要劝了,就当是我欠她的吧,总是要还的,由着我吧。对啦,大哥,这大兴王朝的江山我是真的不想要了,还是你来当这个皇上吧,我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左右天下的伟男儿,也操不起这个心,还是不要勉强我了吧。”

司马澈苦笑一上,叹息一声,心中说:若不是为了替母亲报仇,我才懒得趟这趟混水,这皇上做了其实很是无趣,难怪皇叔一直不肯继位,宁愿被太上皇强迫着不得已的在背后处理一下国事,应付一下其他人应付不了的事情,也不肯出面做这天下人都羡慕的皇上。

“兄弟二人在说什么呀?”一声细脆的声音在他们后面响起,把二人吓了一跳,一起回头看去,齐齐的呆在当地。

是他们的父王,一个魁梧的男子,如今有些消瘦了,白净了许多,穿着温暖的淡粉红的衣服,说不出的怪异,表情细腻,让人瞧着说不出是恐怖还是可笑,尤其是手里拿着一方丝帕,在手指上绞来绞去的,似乎极是有趣的模样。司马澈和司马溶目瞪口呆的看着,彼此看了一眼,想笑不敢笑,心中亦有着说不出的酸楚,堂堂一个当朝的皇上,竟然落得如此光景,如何解释才好?

司马澈努力笑了笑,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在户外看到自己中毒后的父亲,以前总是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感觉不出如此怪异的感觉。他恭敬的说:“没事,正和二弟谈起些旧事,二弟正要去看望您,正巧在这儿陪到我,闲聊了几句。”

皇上温柔的一笑,似乎是觉得自己很是千娇百媚,但是,在司马澈和司马溶看来,真是恐怖的很。“看朕?不会吧,只怕此时溶儿心中正是极恨着朕的。你知道吗?”皇上看着司马溶,温柔低声而语,“朕派了许多的人,许多许多的人,在朕的京城里四处寻找,朕一定要找到那个蝶润,还有那个可恶的丛意儿,朕做了皇上这么久,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她那般不把朕放在眼里,让朕觉得如此的不舒服,恨不得生吞了她才解恨,她,根本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朕怎么受得了如此的侮辱。而且她还让朕最看重的儿子与朕分了心,这样的女子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

“父王——”司马溶有些气恼,恼恨的说,“您这是何必,若是您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您要了孩儿的命,孩儿也不会做这大兴王朝的皇上,您还是再想着再弄出个和孩儿一般的继承人吧!”

皇上恼怒的一巴掌打在司马溶的脸上,但因着身体不适的缘故,他打下去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是隐隐有些做疼,很快就过去了,司马溶没有躲也没有去擦拭,只是倔强的站着,瞪着自己的父亲。

“哼,你不必用这种表情看着朕,朕要做的事情朕就一定会做到,朕就是要这把京城翻个遍也要找出那个疯丫头,让她对朕言听计从!”皇上不乐意的说,“她比蝶润那贱人还可恶!”

一声温暖的笑意在他们三人附近响起,轻轻的,悦耳而恬静,如同正在飘落的雪,在眼睛中晶莹动人。“不必这般麻烦,你找我何事?说来听听吧。”

三人立刻顺声看去,就在他们三人的几米外,一棵盛开的黄色腊梅树低矮的树杆上坐着一位美丽的素衣女子,穿一件浅紫的衣,紫的如轻盈的水,轻轻的晃动着双脚,抖落一树的雪,说不出的清丽脱俗。站在她身旁的是司马溶见过几次的中年男子,表情温和安静的看着坐在树枝上的丛意儿,好象根本没有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

皇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丫头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吗?她怎么可以说来就来,她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她的丛王府吗?还是轩王府?真是可恶!那些守卫是吃闲饭的吗?简直是一群废物!

“你,你,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皇上有些结巴的问。

丛意儿轻轻一笑,黄色腊梅花衬托下愈发让她清灵动人,她的表情是恬静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并不生气,“怎么可能打哪儿冒出来,你当我是这棵腊梅不成?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宫,信不信我告诉你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来去之路?”

皇上看到站在丛意儿身旁的中年男子露出疼惜的微笑,那笑容让他心里莫名的一冷,仿佛一种可怕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突然间整个人如同沉入冰窑中般。明明那笑容如此的温暖,那也是一个并不怎么惹人注意的男子,却为何让他如此心惊胆战?!而且对方根本就没有注意他,甚至无视他的存在,那中年男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丛意儿身上,却为何让自己如此不安?!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这儿?丛意儿来过一次,再来似乎并不奇怪,但这中年男子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也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武艺吗?不过,他能够出现在这儿,自然有不为自己所知的过人之处!

“你既然来了,也省得朕四处寻找了,哼,朕就不信你逃得过朕的手掌。”皇上有些心虚的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中年男子站在那儿就有着说不出的威言,让他有些不寒而立。

丛意儿微微一笑,说:“不过是闲来无事来这儿逛逛,你若是可以抓得到我再说这般的狂话,若是没有底气,就不要说这些无趣的话。”她身形微微一动,整个人已经站在离皇上不过半米左右的地方,静静的说,“皇上,你已经做了愚蠢的事情,如果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定不会放过你对付逸轩的事!念在这大兴王朝得来不容易,不愿意生事,但是,若是你再继续下去,就难免不得安眠了!”

『140』第158章

“朕能够对付得了司马逸轩,就一定可以对付得了你!”皇上冷冷的说,“是他自己找死,如果不是他太能干,朕何必要送他走上黄泉之路?!哼,你一个区区黄毛丫头,能够如何?你可知这大兴王朝朕安排了多少人,就算是司马逸轩也要有所忌讳,更何况是你,如果是朕出了事情,这大兴王朝也会乱成一团,纵然是不能够取而代之,也可以让新的君王头疼很长时间!”

丛意儿表情平静的说:“我可以烧了正阳宫,同样也可以取了正阳宫主人的性命,纵然你是天下九五之尊,又有何用?”

丛意儿说话的功夫,皇上只觉得身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一阵阵淡淡的清香,抬头看到司马溶正一脸错愕和同情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衣服上有半朵梅花花瓣,正静静的沾在衣服上,说它半片,是因为它有一半是在衣服的另一面的。什么时候,丛意儿用花瓣袭击了他?让一片薄薄的花瓣竟然深入衣服中,而且沾到了他的皮肤,传达了一股凉意给他,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你,丛意儿,竟然如此大胆!”皇上恼怒而心惊肉跳的说,声音中有些颤抖,这个不按理出牌的丫头,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这儿,是朕的天下,是朕的地盘!你,你想如何?”

丛意儿平静的说:“我能如何?只是希望你可以安生些,不要再招惹我,免得我一时想不开与你计较起来,吃亏的只有你。”

“他,是什么人?”皇上一指中年男子,不那么确定的问。

“他?!”丛意儿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微笑着说,“他是谁?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我问过他,他不说,只说他姓尤,我只知道这些,若是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问他。”

“你,是什么人?”皇上一心的疑惑,忍不住问。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丛意儿的身旁,好象他唯一关心的事情只有丛意儿,他的世界里也只有丛意儿,“这很重要吗?要一位皇上如此关心。我不过是个路人,路经此地而已。”

皇上看了一眼周围,已经有些侍卫匆匆赶了过来,跟着自己的那个奴才真是值得夸奖一下,能够想到去通报宫里的侍卫,此次处理了丛意儿,定要好好的奖赏一下那个奴才。想着,脸上浮现出微笑,看着丛意儿,一摆手,示意侍卫们围上去,口中说:“丛意儿,朕已经念在你父亲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是你总是一次一次的不按规矩来,招惹朕和朕的儿子,现在司马逸轩已经去了,他已经保护不了你,朕想如何就如何,你还是乖乖的听朕的话好!”

丛意儿不介意的说:“就凭他们,还真不够看在眼里的。”

司马溶一下子冲上前,挡在丛意儿面前,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哀求之意的说:“父王,算了吧,您还是罢手吧,何必总和意儿过不去,皇叔走了,她已经够难过得了,您就让她好好的安静的过她自己的日子吧,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不能够威胁到您,何必要如此?”

“让开!”皇上恼怒的说,和着他此时的动作,这声音听来却有几分娇媚之意,让旁边的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此局面,“你个不孝的逆子,真不知你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了,竟然为着这样一个女子和朕过不去,真是太可恶了!”

那些侍卫看着皇上,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当地,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做起女儿家的打扮?!

司马澈在一边开口,轻声说:“父王,您,还是回去吧,这儿的事情孩儿自会处理,今日是孩儿母亲的祭日,孩儿不想动手,也不想有人血溅当场,若是父王肯为孩儿母亲着想,就让她今日癸日过得平静些吧。”

皇上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司马澈,冷冷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司马澈犹豫一下,轻声说:“孩儿只是觉得孩儿的母亲在冷宫孤独死去,心里很难受,如今母亲在九泉之下如果看到现在这些情景,不知会做何想法,父王还是让孩儿的母亲平静度过这一天吧。”

“朕知道为了你母亲的事,你一直在生朕的气,也一直不肯接纳朕的新皇后。”皇上冷冷的说,“朕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这皇宫没有秘密可言,除非这秘密只有死人知道,否则就一定会有人知道。你一直恼恨着朕的皇后,甚至动了心思想要置她于死地,朕念在你是朕的孩子,不与你计较,你却得寸进尺起来!你可知,这大兴王朝此时还是朕的天下,朕想要如何就可以如何,除非你做了皇上,否则,什么也别想!”

司马澈的脸上有了悲哀之意,今日是母亲的祭日,他的心情不好,听着父王的话真是心寒,母亲为这样的男子守了那么久,甚至孤独的死在冷宫中也没有埋怨过父亲一声,怎么却落得如此一声?!他眼中涌出泪来,冷冷的说:“父亲,这天下岂是你这样的人可以左右的,您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男子,纠缠在这些小事上,如果不是皇叔在后面帮着您,甚至在您生了害了他之意时仍然特意安排澈儿帮您料理天下之事,您此时哪里可以坐得安稳。您确实是在大兴王朝安排了不少您的人,可您可知这些人本就有野心,本就想着可以取而代之,就凭您的安排,您早就死了好几回了!皇叔一心为着这大兴王朝,甚至不介意让您在前面风光,一心一意帮您打理天下纷乱之事,安抚乌蒙国的是是非非,您却不懂得感恩,硬是惹出这许多的是非。难怪祖父一直不愿意让您做皇上,一心想要让您下来,换了孩儿也是这样想,您和皇叔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枉孩儿的母亲为了您还在冷宫呆了那么久,却不肯说您一句坏话,您就为了一个年轻女子就可以将结发妻子送入冷宫,任她自生自灭,甚至在她过世后也不肯说句温暖的话,您,您太让孩儿寒心了!”

“你,你,你个——来人,立刻把这逆子给朕拉出去斩了!”皇上气得只哆嗦,咬着牙说。

司马溶看着一直稳重平和的司马澈,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大哥如此难过也是正常的,而且父亲的话也确实不够中听。

没有侍卫敢上前一步,只是呆呆的看着,看起来表情有些傻乎乎的。只有雪花安静的飘落,虽然不大,却被风刮着,有着莫名的凄凉之意,在场所有的人都安静不语,看着事态的发展。

突然,司马澈取出一样物品,是一枚小小的瓶子,他微微一用力,瓶子应声碎成碎片,落在雪地上,司马澈手上滴出血来,他盯着自己的父亲,悲哀的说:“父亲,如果今天不是母亲的祭日,孩儿不会如此与您争执,母亲曾经教训过孩儿,不论怎样,您都是孩儿的生身父亲,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也要真心原谅接受。可是,您今日的行为太让孩儿失望了。孩儿虽然不喜欢习武,但将瓶子握碎还是可以的,您可知这瓶里装得是什么吗?”

皇上冷冷的说:“什么东西关朕何事!”

“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关系到您的。”司马澈悲哀的说,“您虽然一直存心想要害死皇叔,但皇叔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再的原谅您。这是前些日子蝶润姑娘派人送来的解药,不错,蝶润姑娘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她说这是轩王爷临终前的安排,但是她是真的不想送来,可是她不想违拗皇叔的意思,犹豫再三,考虑再三,还是让人把解药送了来,这是唯一可以解得了您和您的皇后的解药,一共两枚,如今都已经化在了雪中,您,终生将受这毒所害,终生不得安稳。不是孩儿心狠,是孩儿觉得,您根本不配这解药!”

皇上一愣,盯着司马澈,看着他脚上的雪,一滴鲜红的血滴落下,在雪地上迅速的融化开,颜色甚是漂亮。

『141』第159章

“你骗朕!”皇上很生气的说,“朕让你去找蝶润那贱人,你说你找不到她,可你现在却告诉朕,她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你眼里可有朕?!你心里到底把朕放在何处?!”

司马澈没有回答,眼里只有悲哀和绝望,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一时之间没有了精神支撑。看着一滴滴滴落的鲜血,低垂着头,呼吸在胸腔里挣扎,粗重却无力。

皇上却几乎要崩溃,逼到司马澈跟前,狠狠的说:“你和你那个无用的母亲一模一样,不懂得争取,只懂得忍让,而且还如此绝情绝意!你们,你们简直就是两个,两个,两个狗也不如的奴才!来人,来人,把这孽子给朕宰了,立刻让他在朕眼前消失!来人!——”

没有人敢动,皇上如此气恼,可是他要杀的却是大太子,一个在大家心目中稳重内敛的皇太子,谁敢听信皇上的话出手。皇上见没有人出手,更加恼怒,顺手拨出一个侍卫的刀,一刀向司马澈砍去,司马澈并不是一个很懂得武艺的人,就算是身手也还矫健,却正在心思恍惚中,根本没有提防到自己的父亲真的要对自己动手,竟然没有动一动,甚至没有闪避的动作,那刀风一般砍下来,站的离司马澈最近的司马溶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下意识的出手挡了一下,推了司马澈一把,但是,皇上出手太快,太意外,太狠,饶是站在另一边的丛意儿和中年男子也愣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一缕鲜血落在离司马澈不远的雪地上,形成一条优美的线。

“父王!——”司马溶高喊了一嗓子,所有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处,但万幸的是,司马澈只是肩膀受了伤,他被司马溶推了一下,司马溶又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刀峰,他是个有武艺的人,皇上此时体力也不济,所以只是勉强砍中了司马澈的肩膀,伤得也不太深,但是却溅出了鲜血落在了雪地,让人触目惊心,“您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对大哥动手!您,您,您简直是疯了!”

皇上眼睛里充了血,也不说话,挥刀再向司马澈砍去,司马澈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的不敢相信。

“皇上。”有个温和轻柔的声音在皇上背后响起,听来让人心头一颤,“您,这是何必,他是您的骨肉,您再怎么生气,也不可以对他动手,若他有个意外,您如何去面对九泉下的皇后姐姐。”

众人回头看,丛雪薇安静的站在雪地里,整个人包在厚厚的衣服里,面上遮着厚厚的纱,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是身体看起来是极度的虚弱,在风中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之意。

“雪薇?”皇上犹豫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站在那儿的丛雪薇,“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丛雪薇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没有人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声音里有太多的叹息。“皇上,是雪薇不对,若是没有雪薇,或许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皇后姐姐去世的时候,雪薇曾经去看过她,答应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的两个孩子,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可以对他们二人有任何的不妥。雪薇可以做到,皇上做不到吗?他们是您的亲生骨肉,也是未来大兴王朝的支柱,您怎么可以下得了手,伤了大太子?您将如何向九泉下的皇后姐姐交待?”

皇上没有吭声,盯着丛雪薇好半天,才慢慢的说:“他可曾当朕是他的父亲,竟然欺瞒着朕,简直是可恶至极,如果不是你承诺答应那可恶的女人的话,此时你就已经有了朕的骨肉,哪里轮得到他在这儿站着和朕说话,竟然把可以救朕和你的药扔到雪地里,你可以原谅他,朕却不可以!朕一定要处置这个不懂得道理的孽子!”

“不可以!”丛雪薇悲哀的说,“雪薇不要孩子是雪薇自己选得,自己答应皇后姐姐的,若是没有雪薇,此时就不会有这种悲剧,若是没有雪薇,皇后姐姐此时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您,就不要再让雪薇心里难过吧。雪薇,雪薇,真的是对不起皇上,求您罢手吧。”

“这与你何干,是朕要了你,你有什么罪?”皇上恼怒的说。

丛雪薇低下头,轻轻啜泣着,犹豫着说:“皇上,请原谅雪薇此时的心情,雪薇真的是一心的愧疚,若不是这秘密折磨着雪薇,这一次雪薇早就一死了之了。”丛雪薇喘息了一会,从身旁侍候她的丫头手里拿出一件物品,轻轻的说,“皇上可记得这件衣裳?”

一件淡紫的衣服,在雪中显得娇柔如水,

皇上犹豫一下,轻声说:“当然记得,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穿着这件衣服,在一片梨花中站着,背对着朕,一头的青丝飘着,宛若仙子,朕就是那一眼再也放不下你,朕当然记得,没有这件衣服,没有你当时温柔动人的背影,朕就不会遇到你。”

丛雪薇的泪水滴落在雪地上,她长长的叹息一声,对丛意儿说:“意儿,姑姑对不起你,可以帮姑姑一个忙吗?”

丛意儿不解的看着丛雪薇,不晓得怎么了,怎么丛雪薇好象下了决心要把所有都说出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说:“相信我,只要我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伤害到你。”

丛意儿呆呆的看着中年男子,好半天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眼睛里流出泪来,就那样傻傻的看着中年男子,轻咬着嘴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然后一下子从中年男子的身边走开,走到丛雪薇跟前,站住,安静的问:“姑姑,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意儿帮忙。”

“意儿,姑姑先说一声对不起,至于是怎么一回事,姑姑会慢慢解释给你,但是,先请你帮姑姑一个忙。”丛雪薇气息有些急促。

丛意儿伸手一掌抵在她的胸口,慢慢的说:“您慢慢的说,此时您的身体极度虚弱,不适合激动。”

丛雪薇休息了一下,慢慢的说:“谢谢你,意儿。你可以帮姑姑把这件衣服穿上吗?——皇上,您可曾有过觉得意儿有说不出的地方让您有些熟悉感吗?雪薇也说过,意儿她可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皇上有些疑惑,看着丛雪薇,点了点头,说:“这话不假,以前到不曾特别注意过这丫头,只知道是个疯颠的丫头,张狂的很,若不是念着你和丛王爷,朕早说收拾她了。到了溶儿动了心,朕才注意到,有时候确实有些莫名的地方觉得有些熟悉。”

丛雪薇看着丛意儿,温柔的说:“意儿,帮姑姑穿上这件衣服,到那腊梅处站着,背对着大家,看看姑姑能不能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情,姑姑有许多事情要和你说。”

丛意儿没有说话,换上丛雪薇递过来的紫色衣服。

“这件衣服和意儿身上穿得不是一样的吗?”司马溶不解的问。

“颜色是一样,但样式不同。”丛雪薇轻声说,“来,意儿,让姑姑帮你把头发散下来。”

司马溶嘟嚷着说:“意儿她头发本来就是散着的,你还要如何再帮她散开?”

丛雪薇轻轻叹了口气,说:“意儿,你和你的母亲真的是很像,不过,你比起你的母亲来更加的清丽些,曾经二哥开过玩笑说,二嫂有些像这大兴王朝的某位皇后娘娘,但依姑姑来看,你比你母亲更像些,毕竟你是这大兴王朝的皇家后裔。”

丛意儿依然没有说话,似乎情绪有些飘忽,只是安静的换上衣服,到了腊梅处背对着大家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