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左宁残忍地笑,“不,应该说我的父亲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遗余力地把我往C市引,就那么希望我们父子团圆?乔治,我没有亏待你吧?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了,现在,我的耐心也没了,你告诉他,欠他的那一次,我会还给他,但是请他不要再这样曲线关心我,我受不起。”

“哎,John……你……”

“好了,我挂了。”

左宁走出阳台。

她是今天走的,离开了这个让她幸福却又悲伤的城市,她也终于学会了离开和放手,但是为什么他却还是会心疼她学会背后所付出的代价?

左宁刚想拿起一根烟来抽,自从认识了她之后他就开始接触尼古丁,那些让人上瘾的淡淡的渴望透过喉咙直达肺腑,就像她。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拿起烟。

以前是因为知道得不到,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已经放弃了那个男人。

只要放弃了,那么纵然心如何缺陷,也还是会有空位,他希望走进那个空位里去,哪怕那是不完整的。

所以他再也不需要抽烟。

C市上层社会的宴会都是盛大且奢侈的,女士们穿着各样晚礼服在会场中穿梭,有礼而大方地微笑,男士们慵懒的俊庞在亮如白昼的厅堂中显得更为立体和邪肆。

今日是郑氏二少和四少在美国归来后第一次露脸,郑凛叙刻意选了这一天作为郑氏正式成立的剪彩仪式,邀请的都是各市著名的名门望族,诸位商政军三界大人物齐聚一堂的景象在C市十年也不曾有过。

徐颜夕今日一大早就起身了,她昨晚一直逼迫自己早点睡,生怕失去了今晚的状态。她努力了多年,筹备了多年的景象,于今天,是她要蜕变自己的关键。

她梳着高而华丽的发髻,一系列的鸽子红宝石头饰铃铛有致地排列在柔软的卷发上,稍一转头,白色灯光剪影反射鸽子红,映衬出一抹奢糜而魅惑的颜色;纯黑色晚礼服恰到好处地把她完美的腰身掐到险险一握的状态,从臀部而撅起的金色绣丝流苏呈现波浪形坠地,黑和金的诱惑,魅力的颜色,白的肌肤,一切都美得让人不能直视。

她就那样随意地站在自助餐桌的一旁,精致的妆容使她过分惊艳,她却毫不在意,低头用手把玩着颈间圆润的珍珠。

此时萧桓才到达门口,私人宴会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忌讳刺眼的镁光灯,徐颜夕见萧桓来了,忙小弧度的摆手,让他看向自己。

“小忻呢?”萧桓刚一走近,徐颜夕就笑着问他,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虽然萧桓在和小忻的感情上不太理智,但徐颜夕还是没有因此对萧桓有太大的成见。

见萧桓听到小忻的名字后眼眸深了下去,魏忻奇怪了,怎么那么久都没有和好:“她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看来小夕还不知道她离开的事情,萧桓测过视线,佯装不在意地道,“你今天挺好看的,连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是吗?”徐颜夕低调地转了一个圈,随即喜笑颜开,“衣服是小忻设计的,我还想让她看看,我穿出的是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呢?”

萧桓抿唇,没有说话,但是片刻后看向裙子的眼神,却早已变了样。

“你没发现男士们的目光从进门开始就在你身上下不来吗?我敢打包票,就算现在詹遇宸站在你面前,也一定认不出你。”沉默半响,萧桓才逼迫自己沉静下来,勾起唇角,又做回那个万事都不在意的萧家大少,“你会是今晚最美的女士。”

徐颜夕侧过身子,看着眼前繁华的灯光,华丽的地毯,举止谈吐皆有各自礼仪的众人,也觉得她能等来这一天是多么不易,她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轻声道:“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最美,我只要……他看到。”

萧桓不明所以,以为她在使着性子想要给詹遇宸一个惊喜,又说了几句便和别人应酬去了。

不知不觉中人已经到齐,但是在场的除了郑凛叙、萧桓,还有一个一看就从内到外都泛着寒冷疏离的男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

詹遇宸的久久不来让在场的人都低头窃窃私语,徐颜夕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一身黑色西装,俊美如天人的郑凛叙正低头看表,随即三人点头走上高台,郑凛叙握着麦克风久久不动,直到——

宴会厅的门口,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

众人不仅望过去,随即惊叹地竟忘记了说话。

笔挺合身的白色西装,张扬邪肆的五官眉目,那手插裤袋的随意的姿态。

没错,太子归来。

徐颜夕刹那停住呼吸,那眼底心底,只觉得此刻天地都在瞬间远去,她苦苦等待的男人,就站在万千星光中,站在自己不远处,依旧如离去时一样,俊美如神祗,傲气如战神。

詹遇宸直接走上高台,和郑凛叙相视一笑,这时郑凛叙才握起麦克风,开始讲话。

这一刻,郑凛叙、詹遇宸、萧桓、和最新担任郑氏第三名总经理的纪若白,四人一同站在高台上的一瞬间,惊艳了在场所有的人。

此刻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从今天开始,C市,便是郑氏的天下。

郑凛叙简短而魄力十足的讲话让宴会进入了□□,四人同时下台,就被一干企业家围住,郑凛叙偶尔浅笑,慵懒之间尽显霸气;詹遇宸邪肆的笑容倾倒全场,谈笑风生中让人倍觉压力;萧桓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云淡风轻间让人堪堪不能直视;纪若白一身冰霜,不用说话就让人觉得靠近不得。

众位察言观色,不断用言语试探着郑氏之后未来的动向,生怕自己跟错了航标,惹来一个不好的下场。

要不是现场舒缓的小提琴乐曲响起,这场毫无硝烟的战争不知要维持到几时。

萧桓在父亲的传召中回了一趟F市。

刚下飞机萧家的司机就等在机场门口,没有给萧桓去魏家一趟的机会。

看着车窗外不停变换的场景,萧桓的表情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认识她的时候他还那么年轻,却已经是意气风华,锋芒毕露。

拳头情不自禁地握紧,萧桓深呼吸,逼迫自己不要再为了那个女人而感到心慌意乱,这不是他,他应该是理智的。

十五分钟的车程,说快不快,萧桓一进家门,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父母亲和奶奶。

“哟,这下子不环游世界了?”萧桓笑着对奶奶打趣,随便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萧桓,”萧庭脸色不变,在众人的沉默中开口,“你有什么话要说?”

在商场上几十年来打杀而凝聚成的气势是无人能敌的,萧庭一句话就把萧桓的插科打诨全部打碎,逼迫他说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眼神蓦地着力,无声地压迫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担忧地皱起眉头。

毕竟萧庭真的很久没有那么生气过了。

当初知道儿媳妇被那人接回F市的时候他大发雷霆,险些派人到C市去把那混账儿子抓过来,后来……那个人竟然亲自打电话给他,离婚的事情在他口中说出来显得无比压抑,认识了那个男人这么多年,萧庭何尝不知道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隐忍一肚子郁闷等儿子回来说清楚,可是儿媳妇回来都那么久了,他竟然还没打算回来解释。

积压的怒气一旦释放,那个威力是恐怖的。

可是从小到大,萧桓除了在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别的都忤逆成习惯了,闻言也不过扬了扬眉头,云淡风轻地道:“能有什么事啊?这个结果你们在逼我娶她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料到了,现在不过是提出离婚的人是她不是我,也有必要惊讶成这样?”

第三十七章(出书版)

“离婚?”萧庭闻言气得冷笑,“你这混账要是让你听听之前你和小忻传出来的那些恩爱事迹你还会这样说?你怎么不说是你负了人家,人家这会儿不要你了。”

“你也会说是传言,”萧桓也学着他老子的模样冷笑,“在人前装模作样有什么难?”

“装模作样?”萧庭沉下声音,眼睛犀利地看着萧桓的每一个眼神变化,然后问,“真的,一、点、真心都没有?”

萧桓竖起眉头,回瞪他。

心底却像堵了一块什么,半响,他“哼”了一声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那个女人现在是铁了心要离婚,而且您老也同意了,我没理由把她给留下来。”

“好了,你们两父子就别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小忻的事……哎,我们也不太清楚,魏家的人一把她接回来就把人给藏了起来,我想见也不让见……儿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谈到儿媳妇,萧母总是心疼的,她一结婚就跟着萧桓去了C市,人生地不熟的,看儿子的样子也知道对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丫头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如今闹得离婚,绝对是有什么理由的,但是人也见不到,就更不用说能劝说什么了。

“离婚协议书我带来了……爸……”

萧桓欲言又止。

萧庭站起来,拍拍裤子:“到书房来。”

“混账!”萧庭听完全部事情的经过后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就算是那个情况,也没有理由把小忻一个人安在那儿!我看你是关心则乱!糊涂!”

见父亲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萧桓颓然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眉宇紧皱:“那是因为我知道那姓左的一定会来!事后我也找人去查了,也证实了她被送到就近的大医院,除了受寒之外没什么大碍!”

一想到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叫了阮丝皖出去还叫了那个男人……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对这件事原本后续的思量,气得都快疯了,她以为他不知道,但是他却是知道阮丝皖怀孕的,要是阮丝皖因此一尸两命了,他……不能让她犯下这么大的错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下面的人说她只是受风寒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安心下来,相反,心中那股阴霾便久久没有散去,他搞不懂那纠缠了他那么久的不安是源于什么,但是他一再派出的人都只查到这么些,他也只能认了。

但是离婚……他从没有想过。

即使在那一夜,她和左宁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动过那个念头。

他以为她也是的。

他以为那是他们的默契。

因为……就算那么多次的互相拌嘴,互相伤害,他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不是吗?为什么自从左宁出现后就什么都不同了?

“你呀……”萧庭低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一看就知道是已经动心的了,但是奈何他对情爱一向太固执,认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挽回,“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魏长云的儿子!”

“妈听到这句话一定伤心死。”

萧桓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混账!那是因为你和魏长云当年一样!死要脸!还很后知后觉!”萧庭又被气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萧庭缓过气来,问道。

“……不知道,”萧桓呼了一口气,眼神又黑又沉的,“但是总要见一面再说,如果……她真的选择了别人……我怎么留?”

最后那一句,仿佛是他自言自语。

门外,一双犀利的眼看了一眼门口,思索片刻,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去。

一直窝在房间里的魏忻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她说务必要让她见见你。”

“……谁?”

“萧老婆子。”

父亲的话,让魏忻微愣片刻。

“……嗯。”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

她是来干什么的?来给萧桓说话?不可能,从一开始她就反对他们结婚……那么……是为了什么?让那个一向对自己有成见,自己却又不愿讨好的老人来见自己?

从床上爬起来,魏忻看了看窗外,F市的蓝天,澄澈地和她此刻的心完全相反。

身子很冷,自己触手之处也是一阵冰寒,魏忻默默裹紧自己的身体,逼迫自己忘记刚才的噩梦。

下午的时候,魏忻搭计程车来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萧老奶奶定了一间高级包厢,魏忻经过经理带路才走到包厢里,萧老奶奶看了她一眼,对她脸色异样的苍白没什么反应,抬头示意经理出去,才对着魏忻说:“坐。”

魏忻觉得自己就像是出轨被抓的孙媳妇,不由好笑。

以前在萧老奶奶面前,魏忻总会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如今……她不卑不亢地抬头,看向萧老奶奶那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奶奶,有什么事吗?”

萧老奶奶皱眉打量了她片刻,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才慢条斯理地道:“你刚小产,应该多穿一点,怎么弄地一身单薄。”

萧老奶奶的一句话,让魏忻的脑海里如坠惊雷。

“奶奶,你什么意思?”

魏忻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那样颤抖。

她分不清自己如今是什么心情,惊讶、愤怒、屈辱……或许都有。

萧老奶奶眼神犀利地看着魏忻握紧的拳头,半响才道:“你别紧张,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你别看我虽然老了,但是人际关系这方面,却是连我儿子孙子都抵不上的,魏长云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我想查也不难。”

魏忻深吸一口气:“所以?”

“你毕竟是我魏家的媳妇,出了这样一种事我也心疼你,那小子也是个混账,但是小忻,这么些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萧老奶奶放下杯子,轻而稳的,眼睛一转,直视魏忻倏地苍白的脸颊,“你恨那个时候萧桓抛下了你,但是其中也有你的责任,当初我就说过以你们两个都倔强的脾气是不好在一起的,但是那个时候你们都不听,所以现在你们就因为这个而害的如今这副德行。”

萧老奶奶看起来也不愿意多谈,只轻叹了一口气:“小忻,别说奶奶不为你着想,你丢的那个也是我们萧家的孩子,我也心疼,但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知道,离婚也是对你们两个好,既然那小子那样伤你的心,你们……也就那么散了吧。”

魏忻这下子总算明白萧奶奶这次前来的目的了:“奶奶的意思是——我不能再为萧桓生孩子了,所以我们就散了吧,是这个意思才对吧?”

萧奶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那一刻,魏忻真的很想笑,而她也的确笑了。

看看这个家,从一开始,这个家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真心接纳她的,眼前的这个老人是,或许连家里的“爸爸妈妈”,也是如萧桓所说,不过是为了当年的恩怨和如今的利益关系才答应婚事,从一开始就是她单方面的自以为是,以为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她想要做好一个妻子,然后他们就会看在萧桓的面上接纳她的存在……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的姿态摆的那么低。

“奶奶,你说得对,他这样伤我,我不会再留在他身边,但是……”魏忻抬起眼,“你说错了,是他没有资格再面对我,所以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不会借此欲擒故纵去想要他补偿什么,因为他不配。”

是他不配再拥有我,不配再拥有这段她努力经营的婚姻,不配再拥有她的一颗真心和全部的爱。

那些都是他弃若敝履的,他亲手把她最重要的一切踩在脚底,踩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这个家,她满怀期待入驻,最终换来一地绝望,但是她不能怨别人,是她心甘情愿犯贱,所以如今清醒了,面对这全身的伤痕,她也只能咬牙和血吞下。

那些她本来以为是一见钟情的,却原来,终不过是场游戏。

砰!

包厢门被粗鲁地打开。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魏长云和萧庭都站在门口,前者一脸风雨欲来,后者也是一脸沉重。

“爸,”

魏忻主动走向他。

“回去了。”

魏长云绷着脸,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却隐藏不住他紧绷住的身体,大手一揽,他把魏忻护在怀里,带着杀气的脸一扫房内安坐着的萧老太太,最终把视线落在萧庭抿唇不语的脸上。

“萧庭,你真是教、子、有、方。”魏长云的眼神已经到了冰冷的地步,“但是请你们以后别再来骚扰我的女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挑战我的忍耐限度,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庭看了看屋内自己的母亲,视线越过魏长云,落在魏忻的脸上。

“小忻,是那小子负了你。”

他当时早就知道母亲在门口偷听,也知道她一定能查到一些他们查不到的消息,却想不到……

痛心,对这个成为自己儿媳妇如今却伤痕累累的女孩,萧庭终于后悔不该因为当初的一丝赌气而促成了这段婚姻。

“萧叔,我应得的,”魏忻牵起嘴角,“这样也好,我也能开始新的人生,萧叔……如果你还心疼小忻,就让这个永远成为秘密,好吗?”

第三十八章(出书版)

萧庭沉下眼来,最终却只能敛眸,轻点头,对这个最终有缘无分的儿媳妇做此生第一个,也或许是最后一个的承诺:“好。”

萧庭看着两人的背影,良久,才转过身来走进包厢。

“我也是对他们好,”萧老奶奶看了儿子一眼,“那丫头心死了,对萧桓也只有恨意,分开才是她的出路,而那个臭小子……要是知道前因后果,就算是活着他都会把自己逼死,趁着他俩现在感情不深,当断即断,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明白。”

萧庭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明白,否则今天,他就不会是一个人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