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磕磕巴巴地又应了一声,然后呆呆地看着裴殷下了床、仔细地给自己掖好了被子,最后跟着裴妈妈一起出了房间。房门再次关上的一瞬间,小姑娘红着脸低低“嗷呜”了一声,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第63章 郎骑竹马来(八)

第六十三章

郎骑竹马来(八)

裴殷回到房间的时候,屋里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自己床上的被子却是拱起了一团,像是个蚕蛹似的团在床中央。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单腿跪在床沿,倾过身去想要拉开被子,结果没能拉开——遇到的阻力出乎意料地大。

裴殷无奈得不行,却也并不生气,只把这当做是情侣间的小情趣,耐心地陪着她折腾,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比力气,时音怎么回事裴殷的对手?没几个来回被子就已经抵不过男人的拉扯、阵地失守,随即就露出了小姑娘乌黑的发顶。

裴殷又倾了些身子,在小姑娘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里把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放手啦!”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在被窝里闷得,小姑娘通红着一张精致的小脸、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想要去拍开他的手,一边又低着头不敢看他,“阿姨、阿姨跟你说了什么?”

被他的妈妈看到他们睡在一起,她简直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阿姨了!

“妈妈问我们是不是在交往,”裴殷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语气柔和,“她让我不准欺负你。”

还好阿姨没生气…小姑娘点点头“哦”了一声,脸上的红晕稍稍消退了几分,鼓着腮帮子拍他的手:“听到没有,阿姨说不准欺负我的!放手啦!”

他一放手,小姑娘岂不是又要缩回被窝里去了?裴殷很是不舍地摸了摸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团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低头咬了咬小团子的耳朵:

“妈妈说——你还太小了,让我注意分寸…”

裴殷回忆着先前母亲以为自己和小团子已经做过了什么不和谐的事、皱着眉头厉声训斥自己不懂事的样子,又想了想后来解释清楚后母亲眉梢眼角都是满意的笑意、迫不及待地计划着要和“亲家”正式吃个饭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失笑,而后却又敛去笑意,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养养…长大了再吃。”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满是遗憾和不舍——她确实还太小了,才大二的小团子,连今年二十岁的生日都还没到呢!

时音正为阿姨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又是高兴又是松了口气,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明白裴殷话里的意思。好半天后她才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脸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绯色刷的一下子又全都回来了,甚至还在一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和脖子,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个煮熟的虾子,张嘴就是嗷呜一口咬在了裴殷的手上。

她用的力气不大,咬在手上痒痒的根本一点都不疼。裴殷笑着看她在自己的手腕上留下浅浅的一圈牙印,然后伸手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腮帮子。

小姑娘这时候又羞又气,跟只小奶狗似的偏过头又咬了他一口。咬了一口还觉得不解气,正想着再来一口的时候,小团子忽然微微顿了顿——左手忽然被一个温暖结实掌心握住,然后中指微微一凉,似是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时音这时候像是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又有些期待却又像是有些胆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低了头。

一大一小两只手十指相扣,中指上各带着一枚款式相同的铂金戒指,她手上的那一只甚至还镶着钻石,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夺目——钻石不大,不过只是个点缀,但这戒指虽然造型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显然是价值不菲。时音怔了怔,定定地盯着两人相扣的双手看了一会儿,半天后才有些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两枚戒指。

金属带着与生俱来的凉意,却又沾染上了两人的体温,显得异常温和。

“我本来打算这周末告诉爸妈,还有叔叔阿姨。”裴殷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颈侧,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她的肩窝,呼出的气息全数喷在她的耳侧,“没想到先被妈妈看见了。”

当初两人刚刚表白,裴殷就出国了一年。好不容易现在回来了,这学期两人又都忙得很,一直拖到了今年也没来得及正式向两家家长报备——虽然…裴殷觉得,家长们多半并不是完全不知情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实在是已经再也忍不下去了,就算是还要再养养才能把小团子吃进肚子里,但他至少也要把她严严实实地圈养起来、打上自己的记号,不许任何人再觊觎。所以…

“阿弦,”裴殷紧了紧怀抱,恨不得把怀里软软小小的一团嵌进自己的胸膛,“我们订婚吧。”

怀里的小姑娘眨巴了一下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两人手上的戒指,仰起脸看他,然后在男人难得有些紧张的注视里,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啊。”

她也想给哥哥打上自己的标签、告诉所有人他是自己一个人的,谁也不准抢走。不过…小团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歪着头笑盈盈地补了一句:

“如果爸爸妈妈也同意的话。”

裴殷一早就计划着这周回来向双方家长报备,自然是早就已经准备周全。吃过午饭之后,裴家一家三口就带着礼上门了——虽然是十多年的老邻居、早就已经熟悉得不得了,但该有的礼数却还是不能有任何疏忽的。

意料之中地,时家父母对此也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时妈妈看看自家软萌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眉眼英朗、神色沉稳、看向小姑娘时眼底满是温柔的青年,再想到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觉得不能更般配了,心里对这个女婿满意得不行,笑得连眼尾的细纹都仿佛舒展了开来一般,当即就已经和裴妈妈讨论起了订婚的事宜。反倒是时父,问明来意之后并没有显出太多的表情,只是不置可否地看了小情侣一眼,眼底带着毫不意外的了然。

时音从来没看见裴殷这么紧张过——小姑娘低头,伸手抓住了身旁那只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的手,立时就摸到了一阵濡湿。

满手是汗。

时音怔了怔,随即忍不住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来,胆大包天地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腰——浑身都是僵的。

小姑娘几乎要笑倒在他怀里——看你平时一本正经、好像什么时候都很镇定的样子,原来也有这一天!

男人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趴到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然后又在未来岳父平静地注视下再一次僵住了动作。深深吸了口气、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才觉得稍稍放松了些,扶着小姑娘坐好,然后在岳父大人的示意下,站起了身来、跟着他去了书房。

时音仰着脸目送他关上书房的门,然后微红着脸挽着妈妈的手臂、听着两个妈妈们讨论订婚的安排。

这一天翁婿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时音没有问——她知道爸爸不会为难哥哥的,如果不是放心哥哥人品、默许她和哥哥在一起,爸爸根本就不可能放任自己和裴殷这么亲近;而至于他们之间究竟谈了什么,他们不说、她就也不去刨根问底。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喜欢的人——这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男人都希望把她保护得好好地,她就听他们的话,安安心心地做个幸福的姑娘。

订婚的日子定在新年,因为这时候亲戚朋友大多都在家里过年、最方便些。两家妈妈开始兴致勃勃地着手安排各项事宜,小情侣倒是反而插不上手了。两人也乐得轻松,继续在学校里忙活校庆和社团的事。

校庆的晚会如期而至。

时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抱着琴走上舞台——盛唐时风行的衣裙将小姑娘在娇俏之外又衬出了几分不常有的雍容来。

小姑娘大方地对着观众鞠了个躬,然后在琴桌上放好琴、调好话筒、校过音,从容地开始了她的弹奏。

清冷却又带着安闲意味的泛音在大礼堂内幽幽响起。

时音弹的曲子是《良宵引》——同样是一首极为短小的曲子,却是和《酒狂》全然不同的意味。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韵都带着古琴特有的中正平和,“曲小而气度安闲”,曲调平淡却没有半点乏味。良宵引,正应了今晚校庆这秋日的良宵。

说不上谁对谁错,但哪怕是从选曲中,也到底清晰地昭示着两人性格的不同——苏静观坐在台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听着。

曲毕,最后一丝余韵慢慢地终于也消散在了静寂之中,微微停顿后,掌声雷动。

时音抱着琴站起身来,再一次对着台下鞠躬致意,而后平静地转身、离场。

古琴社随着校庆晚会的圆满结束而再一次声名大振,而这个时候——古琴社本学期最后一次的社团活动,时音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平静地看着台下因为人多而显得略有些拥挤的社员。

“下个学期开始,我会把社长的职位交给时音来担任。”虞枢坐在第一排,神色淡淡地开口,他身旁坐着的是同样神色自若的叶风佩。虞枢丝毫没有理会在听到这句话后像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的社员们,只是微微顿了顿后,随即不紧不慢地再一次开口——

“安静。”

虞枢在社团里素来铁血独裁惯了,他一开口,所有人下意识地都是一片安静。

虞枢冲着讲台上的小姑娘微微扬了扬下巴:“师妹,说两句。”

时音没有推拒,点了点头,然后开口第一句就让下面坐着的两个男人哭笑不得——

“叶学长下个学期就毕业了,师兄还有一年多博士毕业,但下个学期开始也很少在学校了。”

这是在陈述利害、让大家看清形势吗?虞枢和叶风佩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小姑娘却没管他们,看了众人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所以你们可以开始想想——为了男神来的,为了女神来的,为了得到机会、或者混个好看的简历来的,还要不要继续留下来。”

古琴社的风气其实并不太好,实在是动机不纯的人不在少数——就像是时音说的,有奔着虞枢来的、也有奔着苏静观或是其他姑娘来的,也有想要在诸如这次校庆一样的机会里一崭头角的…带着这样的目的,风气难免有些浮夸。虞枢和叶风佩虽然能压得住,可他们毕竟是男生,总不好对女生直接批评或是说得太过直白,否则难免显得太没风度了些、又不能让人心服,也是治标不治本。

时音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有男朋友、平时又软萌可亲的姑娘——和女生打起交道来不用顾忌重重,也不会因为抢走了男神而被姑娘们嫉妒,正是能够一扫社团不良风气、带着社团继续发展的最佳人选。这也是虞枢一定要把社团交到小姑娘手上才放心的原因。

但他也实在没想到小姑娘会就这么干脆直白地把话都说出来了——男神大人忍不住按着额角无奈地低声笑了起来,眉眼间却全然都是信任与满意。

“不论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我希望大家都能想清楚——是不是还要继续弹琴,现在弹琴又是因为什么。如果想不明白的,我宁愿明年社团的人少一些——反正明年师兄都退位了,我说了算。”小姑娘说道最后,居然又带上了几分无赖的意味。

“师妹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可以回去好好想想。”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虞枢压根儿不管教室里一片或者瞠目结舌、或者若有所思的人群,站起身来冲着小姑娘够了勾手指,“走,师兄带你去吃蛋糕。”

“真的?”小姑娘全然没了刚才冷淡严肃的样子,欢呼一声就抓住了他的衣袖,仰着脸巴巴地看着他,“师兄真好!”

虞枢斜斜看她一眼:“比裴殷还好?”

小姑娘愣了愣,笑眯眯地摇头:“哥哥最好了!”

虞枢气结。

小姑娘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歪着头笑盈盈地看他:“哥哥对我最好,师兄以后也会对嫂子最好!”

虞枢微微愣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摇着头笑了起来。

订婚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六——时音偷偷翻过黄历,这一天宜嫁娶宜…反正什么都宜,是个好日子。

正月里还是隆冬,室内却是一片热闹、温暖得像是置身春日。小姑娘穿着一身抹胸的小礼服,露出圆润好看的肩头和锁骨、还有裙下修长的双腿。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青年身形隽逸,在看到小姑娘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艳和失神,随即却又微微皱了皱眉,抬手就想去解自己身上的西装——这穿得实在是太少了!

时音似乎是看出来他想做什么,赶紧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又是好笑又是甜蜜,略带薄嗔地横了他一眼:“哥哥你干什么呀!不是说好了我今天就穿这件的吗?这件最好看了!”

确实是最好看的一件,可他只想等回家之后自己一个人看这样的她…裴殷伸手按了按额角,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强迫着自己按耐住心里的纠结,揽着她耐心地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毕竟只是订婚,相比起婚礼,仪式已经简单了许多。但他们还是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在大家的见证下,他走过红毯、站在台上,牵住了她的手。时音紧紧抓着身侧男人的手,听着爸爸在台上温和地说着对自己的祝福…小姑娘微微红了眼睛、吸了吸鼻子,然后看着裴殷在司仪的起哄下慢慢地单膝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举着戒指看向自己,目光专注得好像除了自己再也看不见别人。

“阿弦,我爱你。嫁给我。”

“好。”小姑娘红着眼眶弯起了眉眼,伸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哥哥,我也爱你。”

第64章 番外

郁菁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简直好得不行——作为一个大四的学生,今年的招聘季才开始没多久她就顺利地拿到了offer、不用再去挤人山人海的宣讲会,实在是让她庆幸得不得了。更何况眼下这家公司虽然是私企,这几年的发展却是始终蒸蒸日上、前途光明,无论是薪酬福利还是工作氛围都很诱人,最最重要的是——老板年轻有为,帅得只要让人多看两眼就觉得是自己赚了一样。

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老板今年虽然才二十八岁,可惜左手无名指上无时无刻不戴着的戒指却时时昭示着他已婚男人的身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她也没想过真的去打老板的主意,只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多看两眼也实在是让人相当心情舒畅的。正巧这几天她的顶头上司——总经理助理请了婚嫁回老家娶媳妇儿去了,她虽然快忙成了狗,但能顺便多看几眼老板,也总算能略微补偿一下她被当成男人来使唤压榨的心酸和悲愤了。

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的女生眉眼间显然还带着几分没有彻底走出校园的青涩,但神色间却也已经开始渐渐有了职业人的沉稳,抱着文件进了总经理室,一一汇报着一整天的日程。

“把周五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下午我去c大做一场讲座。周五晚上c大有一场本市琴会和c大古琴社主办的古琴音乐会,订两张票,越前排越好。”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声,顿了顿后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那天订一束玫瑰,音乐会前送到c大。”

郁菁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一直到出了办公室后才有些恍恍惚惚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板除了平时不加班、下班后不应酬以外,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居然要去听音乐会了?而且还是古琴音乐会!最重要的是——订花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是玫瑰花!

前几天隔壁公司的太子爷还被大家撞见揽着个小明星招摇过市,难道…老板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是看不上小明星、反而喜欢艺术家?那也没比人家好多少啊!说好的有老婆呢?还没彻底走出校门的女生忽然就觉得男神的形象在心底一落千丈、一下子就轰然崩塌了,但到底是细思恐极、不敢再多想,只能恹恹地按照交代去给老板订票安排行程。

周五很快就如期而至。作为c大的成功校友,裴殷的讲座堪称是座无虚席。郁菁眼看着底下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跃跃欲试、眼睛亮得简直能发光的样子,默默地在心里捂住了脸——不知道老板娘的电话是多少,好想和她一起谈谈人生。

和校领导一起吃了晚饭之后,很快就是音乐会的入场。两人凭票进了礼堂、接过工作人员发来的节目表和宣传册,郁菁第一眼就看到了宣传册封面上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实在只是因为封面上那个穿着汉服、专注弹着古琴的姑娘太漂亮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视线。

没什么浓妆、也没什么太多的装饰,只是在发间挽了一只玉簪、端端正正地坐着,神色安静又闲淡。

图上的人眉眼精致干净,看起来甚至还没有她的年纪大,但却又不像自己一样有一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青涩和稚嫩——郁菁有些疑惑地盯着封面上的宣传图多看了两眼,然后微微愣了一下。

身边的男人也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封面上的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常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底这时候居然带着一种堪称是温柔的色彩。

郁菁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翻到下一页,然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第二页同样也是一幅宣传图,但却是一幅双人照:右侧依然是刚才封面上那个弹琴的女孩子,左侧的窗边却斜斜倚着一个眉目清隽的男人,手里正握着一管竹箫。

一琴一箫,相互应和,看起来分外和谐。

“女神和太上皇看起来真的好般配…”

“就是啊!你不知道,拍照那天你没来,太上皇不是摆样子、居然是真的会吹箫!拍照的时候当场就和女神合奏了一首《平沙落雁》,我简直已经幸福得要醉了!”

“那人家是师兄师妹嘛,默契度肯定爆表!啊我想起来了,难怪女神以前还说过,能用箫和古琴合奏得相得益彰的,一定也都是本身古琴弹得不错的人。青梅竹马什么的,想想就要萌哭了!”

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从一旁小声传来。郁菁微微愣了一下,虽然有些不解,却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话里的主角显然就是宣传图上的那一男一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进场了。”突然想起的声音让女生吓了一跳,只觉得冷得简直就快要结冰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老板一张俊脸这时候居然已经黑得像是锅底似的了。

郁菁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没敢说话,只低了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埋起来,乖乖地跟着他进了礼堂。

第一排的座位,视线格外清晰。

郁菁没什么艺术细胞、其实也听不太懂,不过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始终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也一早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前三个节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到了第四个节目却终于还是让她眼前一亮——抱着琴走上台的那道娇小又从容的身影,赫然就是之前宣传册上那个被工作人员称为“女神”的姑娘。

虽然弹的琴曲她还是听不太懂,但…看脸就够了。

曲毕,掌声雷动。

一旁的男人霍然站起身来,从她怀里带走了那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大步踏上了舞台。

郁菁猛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石化。

“女神”姑娘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下子有些好笑地弯了眉眼,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那一大捧玫瑰花,伸手给了男人一个拥抱,然后又抱着花对着台下鞠躬行礼。

掌声再一次响起。

但她鞠完躬后,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下台,反而是笑盈盈地和裴殷说了些什么——距离隔得有些远、她又没有用话筒,郁菁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说完后,老板原本温柔的脸色一下子就又黑透了。

小姑娘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笑着又说了几句什么,裴殷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台回到座位上。郁菁偷偷看了他一眼——沉着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情愿。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郁菁低着头装死,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老板娘。

她还没装死装够呢,很快就又是一个激灵——舞台上,演奏完了的小姑娘似乎是回过头说了句什么,很快就有一道修长清隽的身影从幕后走了出来。

赫然就是之前和小姑娘一起拍了宣传图、被工作人员们称为“太上皇”的男人——真人看起来更加俊美儒雅,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来师妹实在是很受欢迎,作为师兄我感到压力很大啊。”男人微微弯了些腰、凑到话筒前。郁菁觉得似乎是若有似无地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然后一边接过小姑娘怀里的玫瑰一边道,“不过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节目,这玫瑰我就先代为放到后台去了,希望送花的先生不要吃醋。”

台下哄然大笑。

郁菁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只笑了一声,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冻得有些发抖。一转头,就见身边的男人脸色黑得几乎让人有些发怵,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不得不说,这样幼稚吃醋的举动和表情莫名地让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看起来居然有些可爱。

台上的男人抱着花下去,很快却又回到了台上——这一次上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杆竹箫,然后和台上的小姑娘一起同时对着观众鞠了个躬。

灯光暗下,只剩两人周身萦绕着清晰的光线。

琴声和箫声交缠着响起。

裴殷的脸色更黑了。

音乐会圆满地落下了帷幕,裴殷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老板没发话,郁菁自然不敢起身先走,只能按捺着性子也坐在一旁等着。直到所有人都已经陆续退场、工作人员也已经收拾完打算离开,才跟着裴殷一起站了起来。

但他走的方向不是门口,好像是…后台?

郁菁没忍住,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后台的演职人员也都已经收拾完毕了,剩下的人并不多。两人到的时候,只看见“女神”姑娘正拿着一杆竹箫、仰着头满脸认真地听着一旁的“太上皇”说着什么。

小姑娘已经换回了自己平日里的衣着,看起来显得年纪更小。一旁的男人清隽挺拔、神色温柔,画面看起来格外美好。

但很显然,身旁的男人心情并不好。

“阿弦。”裴殷的声音沉得几乎让人有些心惊。

那头的小姑娘微微愣了一下,闻声回头后随即就是眼睛一亮:“哥哥!”

哦,原来是兄妹啊…郁菁有些恍然,但随即又是一愣——咦?这剧本好像哪里不对啊!给妹妹送…玫瑰花?

裴殷应了一声,脸色却依然没有多少好转。

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怀里,这才终于恍然大悟,猛地仰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师兄?”

“太上皇”大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随手指了指一旁,见小姑娘赶紧蹭蹭蹭地往里面跑,微微扬了扬眉,转过头来看向裴殷,“啧”了一声,“出息!”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当众献花、献了还赖着不肯走…这得多幼稚!

郁菁似乎是看见裴殷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哥哥!”就在裴殷要开口的时候,一道软糯的嗓音赶紧插了进来——去而复返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扑了过来。

裴殷赶紧伸手扶住她,脸色这才算是稍稍好了几分。

“哥哥,很晚了,我们回家吧!”郁菁看见小姑娘抬起头来,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给了自己一个甜甜的笑,登时就有些晕乎了——好软萌,好想抱在怀里揉一揉!

就这么一个失神的功夫,软萌的小姑娘似乎是已经给“霸道总裁”顺完了毛,笑盈盈地转过头去看自家师兄:“师兄,我和哥哥先回家了,你送妹子回去吧——哥哥下午和她一辆车来的,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的。”

“那我送你回去,让裴殷送姑娘回去?”男人饶有兴致地扬眉问。

立时得到了裴殷一句毫无风度、冷得能掉冰碴的:“滚。”

说完他就已经揽着小姑娘毫不犹豫地转身、扬长而去。

她甚至还看见…裴殷一边走,一边倾过身揽着小姑娘低头就吻了上去。

哥哥妹妹?开玩笑呢吧!

“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被留在原地的郁菁睁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男人,险些气得吐血,“老板他有老婆的!”

“我知道啊,那又怎…”男人有些不解地随口接了一句,说到一半却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间就笑了起来,“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是有家室的霸道总裁哄骗强占了单纯天真又一心艺术的小姑娘么?”郁菁挺胸,理直气壮。

男人失笑:“那万一小姑娘就是他的家室呢?”

“怎么可能?”女生满脸的义愤填膺、气得柳眉倒竖,“她才几岁?还没我大吧?我要辞职,这种老板,我不干了!”

“嗯,小姑娘今年二十六岁了,c大古琴社的社长、物理系博士在读,四年前和你老板结的婚。”男人温和地笑着丢下一颗重磅炸弹,“怎么样,还要辞职吗?”

“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过。”站在原地的女生一脸木然。

男人哈哈大笑,等笑够了,这才清了清嗓子,眼底却还是难掩笑意:“走,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