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我身份敏感,还是不与你明说,如果我出事,你也不用帮我,不是你可以出力的。

我得罪了人,因为我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交给别人,只因为那人来头比我大。虽然我的公司多少倚仗了一点我的身份,与苗青父亲的身份,但是换个人倒是试试看?所以,江山是我打下的,我不会允许别人抢走。

我给了你也见过的那个银行副行长二百万,安排他逃命,借他的手套出三千万,加上我原有的一点私蓄,秘密买下常万春的那个食品公司,用的是你的名义,我相信你,如果我没事,你不会吞没它,如果我有事,你会替我管着它,而且你也有这个能力。看你那天用我的车突击检查一家食品公司的生产可知。工商登记和税务登记证都在第三个信封里,等你接手,自然会有人送各色章等过来,你自己必须去刻一个法人章。抱歉,我用你的身份证瞒着你办了那么多事,不过我保证,再没有做过别的什么。

这个瞒天过海的办法可一不可再,但是我也不能坐等别人坐享我余下的成果,所以我准备投钱于老区基础设施建设,明面上我是去开发,但是我在操作中就压根没打算收回投入,就当公益事业来做。此事不能宣扬,否则我的对手当恼羞成怒。我准备等钞票用完,银行再不肯借贷那一天,才正式宣布此事。他们不是要我的公司吗?好,这儿有一贷款累累,资不抵债的包袱,就像我刚接手时候一样垃圾,我原封不动奉还。我赚来的钱,只有我自己可以用。只是不知道等我出事那天,钱能不能全花出去。如果全花在那些扶贫上了,我就不相信有些人敢在那条路上设收费站捞回,到时我看他们气得吐血。

我不是神仙,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我的公司能有今天,我做过不少哄吓骗拐的事,要真有人追究,也可以关进去坐上几年的。不过我的身份一直保护着我。我知道我的对手手头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只是他碍于苗青父亲的势力,不敢下手。苗青的父亲本身没有什么,但是他受贿多,行贿也多,上下关系走得极熟。有他在,对手不会想动我,因为动我的成本太大。

我没想到常万春会出事,原本想着把常万春逼出国可以保护住苗青的父亲,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常万春这个草包会在国外打越洋电话威胁当权者,逼得人家火起。我至此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往后不会再有太平日子过,那个当权的一样是霹雳脾气,不肯隐忍,最终终会把常万春抓回国领罪,那时,谁也保不了苗青父亲,我也将失去倚靠,我终将为自己以前犯过的过错负责。

怪我原本太狂妄,不把对头放在眼里,不过我不后悔。我的钱宁可花在跑关系为自己寻找出路上,也不愿给对手一分一毫,你等着看,最终将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我的对手高兴不了几天。我有狂妄的资格。

我最担心的是你接手食品公司会招人怀疑,依你的身家,还不足以可以买下这个公司,我也管不了啦,你自己去想办法。最好你能找个有钱的男友结婚,那就完美了,倪葆实力不足,但愿你不会认定他。可是我准备就此避嫌,远离你,以免他人将此食品公司与我挂钩,否则我可以介绍有实力的朋友给你。

李想是个很实在的人,责任性极强,如果可以,你用他做助手。不过不必告诉他这封信的内容,他待我如手足,再加性格如沉睡的火山,为我,他会爆发,这样只会害他。等事情过后由我亲口告诉他。请你善待他。

我的事将不会公审,因为牵涉的机密太多,你不用到处打听,反累自己,这不是我的愿望。等我可以见天日的时候,我会当即联系你。希望你把食品公司办得欣欣向荣,回头我可以赖着吃你的。

神算姚文起。“

我和倪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封信,虽然中间涉及到倪葆的时候他很是不满的哼哼了几下,不过看完全部,我们不得不承认,确实如他所写,说他是神算不为过。可以说,目前发生的所有事,基本上没有逃出姚文起的神算。只是对倪葆的身家了解不足。天地保佑,倪葆目前看来实力很足,我接手那个食品公司将是顺理成章的事。

第 31 章

我一边取出第三个信封里的工商登记证和税务登记证看,一边与倪葆对照着以前发生的一切恍然大悟地议论。

“姚文起这人一向极骄,也就他会做出这种两败俱伤的举动,不知那个对头是谁,我怎么可以知道他的对头最终也无好果子吃?”

“难怪姚文起听说我们两个结婚了会那么吃惊,原来他还安着这份心思。”倪葆显然最在乎的是这一点。

我心里暗想,何止何止,姚文起原本还想破坏我和你呢。我才想到的时候,倪葆也想到了,对我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姚文起当时把我的历史调查得那么清楚了,原来压根就是想拆开我们,这小子害得我多费多少周折。算了,反正我们也在一起了,看他也可怜的份上我不追究。”原来倪葆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这才会一下就联想到。

我不得不为姚文起说句公道话,“他以后可一点没有说过你的坏话,他才不会真的插手我的感情,只是看见有趋向时候打击一下,真看见我们成了,他也没说什么过。”随即我赶紧调开话题,“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姚文起要去老区花那么多钱自杀性地搞公益,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把水泥钢筋都预先买好,他可能是已经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吧?”

“是,他的对头即使知道这些水泥是谁买的,大约也没那个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把那些建材拉走卖掉,姚文起真是神算。我想到一点,会不会是因为报纸上无意登载的这一条姚文起搞公益的消息激怒了那个对头,所以会在苗青父亲的问题还未定性前他就下手?否则的话,姚文起起码要等到建材全用上去的时候才肯宣布吧,那样才稳妥一点,难说他对头可能真的会做出不要脸的事来。”

我听着点头,“是,目前这样似乎还不足以刺激对头。我总算知道姚文起一直回避我的原因了,原来是为保护我。以前所有猜测都错。对了,和我换车,却只收我二十万,可能这二十万也只是象征性地收收吧,还好我打进去的是四十万,歪打正着得更像,要查起帐来,谁也无话可说,虽然后来退回我二十万。至于其他资金紧张之类的话我估计都是托词,姚文起连李想一起隐瞒了,免得李想到时遭罪。”至于姚文起把别墅直接就写我的名字,原因更是一目了然,说都不用说。

倪葆道:“我有疑问,为什么姚文起不能出国?因为他的身份?但是他说的是‘晚了’,而不是‘不行’。我的猜测是姚文起本来是准备卖掉二号地块,为自己向上活动,寻得支持,而去老区扔钱花掉所有只是第二选择,鱼死网破可能不是他的初衷。他让你看这个锦囊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他已经出事。所以他照的是他出事前可能会做的选择写这封信。我猜测很有可能的事实是,他向上用钱活动,而他的对头会相应地用钱和权一起活动,寸寸封杀姚文起,包括他可能的携款出逃,姚文起也早预料到有可能是这结果,所以才会反应如此过激,把钱全扔进老区去,大家都赚不成。我还估计姚文起不会那么认输,他不是那种伏输的个性,他可能也已经花钱联络,埋伏下掀翻他对头的火种,只是这可能需要时间,对头既然能量可以超过苗青的父亲,一般也就只有政治斗争才可以把他搞下台了。对头会收集他的资料,他未必就不会收集对手的资料,姚文起心思如神,他不会轻易放对手好过。所以他才会在信中说叫你等着看两败俱伤的结果。”

我听着倪葆的分析大是叹服,不由赞道:“倪葆,你能想出这些,与姚文起也是一时瑜亮了,我真得意。”

倪葆不由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们就在这儿可劲儿互相吹捧吧。还是回到姚文起的事情上来。他的二号地块价值不小,要寻找这么有实力的买主需要时间,要收到所有钱款也需要时间,这或许是捆绑住姚文起行动的第二条绳索。不过我也在想另一点,他的对手选择这个时候出手,一个自然是因为姚文起的岳丈出事,一个是不是也因为对手自己也察觉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如果是这样的话,姚文起判罪时候可能会从轻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听了只觉心里一阵灵光闪过,不由按着脑门道:“对了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以前忘了是姚文起还是齐葛跟我说过,原省长是支持常万春的,是他把常万春扶上农民企业家典范这个位置,所以他对有人这么在他身后搞常万春一定感觉很不好吧。我想会不会姚文起的对头与拿下常万春的当权者之间有点关联,因为常万春落马与姚文起的落马之间关联实在太大了,我总感觉常万春不过是一个平民,没事的话,那个当权者没必要下手那么狠非要把他搞倒,或许是与姚文起的事情有关?如果是,假设姚文起出手挑动原省长发威,我想那个原省长不会是没有安排下亲信在现任领导班子里掌事权的,虽然权力可能不如那个当权者,但是要撼动那个当权者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那个当权者被撼动的话,姚文起的对头不也少了联手的人了吗?也可能被搞倒。哎呀,我自己把自己绕晕了,你听明白没有?”

倪葆有点困惑地看着我,道:“我没很明白。不过我看当务之急不是再去推究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怎么顺利接手姚文起给你的食品公司,那些事我看不就就会水落石出的,我们现在再怎么用劲想也没用。另外,等李想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我们与他商量着怎么用他,我说得没错吧,李想这个人不错的。你应该相信姚文起的眼光。”

怎么现在变成他比我还欣赏姚文起的眼光了?“对了,食品公司换手那么多天,东西一直在我保险箱里锁着,你说虽然公司停着工,可是几个月没报税,是不是麻烦大了?”

倪葆不由笑道:“笨丁丁,没见印章都不在吗?再说姚文起说过你接手后自然会有人把印章交你,说明他自有安排。你还是拆开看第二只锦囊。”

我忙打开第二只文件袋。里面居然又是用我的名字做出来的房产证,还有一个存折,也是用的我的名字,这姚文起,还说我的身份证没用在别处了,这不就是铁板钉钉的罪证。存折上夹着一张纸条,草草写就:“丁丁,苗青与我夫妻一场,她往后的日子可能比较艰难。这钱是给她继续学业用,这房子在上海,我不敢用她的名字,怕到时形势太不利情况下被没收,你找个时间把房子交给她住,但不用与她明说,怎么说服她接受这笔钱与住进去就看你本事了。”

我翻看里面的金额,不由自主道:“还好数额不是很大,否则恐怕一早就被大曾盯上,怀疑是齐葛打进我帐户的钱了。唉,姚文起又给我个难题。”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讨论怎么顺理成章地接手食品公司,与怎么奉劝苗青接受钱物。直讨论到半夜三更别墅主人醉醺醺地回来才罢。

被姚文三个锦囊一搅,我心中的混乱倒是减了几分。

第 32 章

这一年,沪杭高速公路终于通车。理查德说,我们离上海越近,优势越强。

现如今

一年又一年,又到生产炸薯块的日子。三年前的这个日子,坏事情接踵而至,要不是有倪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垮掉,成为最后一个出事的。

品种特殊,适合油炸的红薯不断运来,那是从姚文起修桥铺路的老区运来。当年李想推辞倪葆的挽留,一个人带着我提供的资金到山区创业,他一个冬天下来,他基本摸清山区的底子,回来与我商谈怎样开发那边经济,说是实现姚文起的理想。我虽然知道姚文起投资老区公益是不得已,但既然李想那么想,我也就当是那么回事。了解当地农林现状后,我让他就地开设水煮笋厂,消化当地满山的低价竹笋。当年春天就收购生产,产品当然由我派人前去控制质量,由我负责外销。如果我照着李想那里竹笋的收购价,打上人工费等毛利定价收购的话,那我这儿的利润真是非常客观。可是我不敢赚那昧心钱,要被李想知道的话肯定得绝交。因为李想早就想好今年一半利润用作扩大再生产,以便消化更多竹笋,一半利润拿出来修完姚文起因出事无钱完工的山道。

我回家与倪葆暗叹,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实诚的人,幸好他收购方面有感恩的山民,销售方面有不会乱来的我,否则他这厂还怎么办得下去?我一年工厂做下来都自觉滑头了许多,怎么李想还会这么理想。不过我从李想那里拿货最放心,货源保证,质量保证,实诚人也有其生存之道,我当年傻乎乎的不也活得挺好。

如今国家政策允许,符合条件后便可申请进出口权,所以我寻思后,干脆独立开设一家进出口公司,专门出口我公司的产品,和李想那里的产品,用的都是我原来班子的人员,熟门熟路,顺带做些其他家的产品,不让我手头的外商资源丢失。因为有自己的生产基地,所以我可以申请自己的商标,让生意做得更大更赚。

如今,李想那儿成了我食品公司的蔬菜基地,他那里的人工价廉物美,不相干的话,我索性就让他那儿粗加工一下才送过来。李想不很会谈价,他总觉得创始资金由我提供,他怎么好意思与我这恩人计较。我虽然现在有点奸猾,但对朋友还不会出手,所以一直合作愉快。由李想提供蔬菜后,我们再不用三天两头去田间地头搞伏击,突击检查基地的农药化肥使用情况,我比相信我自己还相信李想。

这不,李想源源不断运来的红薯只只都是指定品种,绝无掺假,更无损伤烂心以次充好的现象,也就是说,成材率极高。当然,滤油机用的是倪葆的产品,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每到炸红薯的季节,整个厂区都会沉浸在温暖的油炸食品那特殊的香味里,连隔壁倪葆那个合资公司都有福同享,大家都被香味催得肚子极容易饿,不约而同翘首等着开饭,所以那几天,我们两家合一家的食堂卖出的饭总要比平时多。

正是下午四点,坐在办公室里的我也一样饥肠辘辘,不过我不怕,打开冰箱,里面有冻罗汉豆放着,挖几颗出来吃了就没事。正要起身跳向冰箱,一个电话过来。我看手机屏上显示的号码,不熟悉。会是谁呢?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声音,让我顿时呆在原地,好不容易才摸索着坐到椅子上免于摔倒,才紧张地问道:“别与我打哑谜,你是姚文起?”

那一头呵呵地笑,非常畅快的样子,“丁丁,你记性恁好,怎么还记得我的声音。是我,没错。”

我听了都想尖叫,但是外面坐着那么多员工,只知道拿起杯子猛敲桌子,“你这小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叫人整整三年都牵挂着你,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看你?你要坐几年?”

姚文起笑道:“你不是做了三年的厂长了吗?怎么还那么容易激动。看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啊。我这儿挺好,除了不能过去看你们,出门走走都可以,你记个地址吧,叫李想一起过来看我。”

我照着姚文起说的记录下地址,这才问道:“既然出来走走都可以,为什么才通知我?没天良的,天打雷劈的。说,要我带什么给你。”

姚文起笑道:“是金字总会闪光,如今这儿也搞创收,离不开我这种人才,所以我待遇好着呢,我本来想早点给你电话,不过我总不能穿着囚服见你们,那不折了我的威风了嘛。你还行,反正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李想不行,所以我得获得最大权限后才可以见你们。”

要是换以前的话,我会相信姚文起的话,因为这人一向臭屁,做出这种决定来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现在再不是一根筋到底的人,每天在家与倪葆斗智斗勇,到公司又要摆平那么多工资不可能拿得与外贸公司一样高的员工,两头都是好手,我脑筋又不差,再说有倪葆这个人精耳濡目染着,早一心多窍。我怀疑姚文起有说不出的隐衷,不过此人好面子,他既然这么自嘲,我就这么听着吧,便笑道:“那么说,你现在已经可以好吃好穿了?不过你这人一向讲究,有没有想过得陇望蜀,要我带些什么来?”

姚文起笑了,道:“准奏。丁丁,齐葛最后怎么样?还活着吗?”

说实话,从接到电话那时起,我就几乎是有点赌气地等着姚文起问起齐葛,见他终于问起,心里不知怎么似乎如释重负般。姚文起总算记得问起齐葛,而且看问起的时间,应该还算是很重视齐葛的,我为齐葛感到安慰。“去年广交会,齐葛母亲终于同意我把齐葛的骨灰安葬到阿梅的身边。不过齐葛的儿子长得很快,都上幼儿园了。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齐葛,只是性子似乎像你,太有算计,都不是很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我也说不出话来,事隔三年,想起那一刻,我还是心痛。

过好久,姚文起才道:“没想到齐葛快手,还留下种子,我可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有后,别到时我儿子看见齐葛的儿子还得叫叔叔。今天电话里说不方便,赶明儿见面你告诉我详情,我看齐葛的事情并不像我进去前知道的那么表面化。对了,丁丁,你有孩子了吗?如果有,也带来让我见见。”

我看姚文起想了解齐葛的事,心里为齐葛高兴,总算是朋友一场。听姚文起问起我,虽然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不想宝贵时间在一个问题上打转,但也确实,电话里说齐葛的事不方便,尤其是他手里的电话还比较特殊,属于特殊地方的话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手脚,还是见面谈比较好。只得道:“你干的好事,害我天天忙,都不敢要孩子,你别叫倪葆看见你,他一准见你就取你性命。倒是李想手快,娶了妻子,妻子目前还怀孕着。我以前一直还以为他对苗青有意思呢。要不要我通知苗青?她好像一直很牵记着你。”

姚文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李想怎么可能对苗青有意思,他不是那种夺兄弟老婆的人,只是以前看我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总是打着苗青的旗帜来约束我,我也以前生过气,不过等我试探苗青后就知道这只是李想的小手段,也就顺水推舟了当不知道受他管了。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能与他说,他太耿直,你虽然也实在,但起码还有点奸商的基础因子,有些事与李想说了的话,他会代我受良心谴责,所以我还是瞒着他一些事。不过也有一些是不是我存心想瞒他,只是有时候通过他嘴里说出去的话苗青相信。他现在好吗?”

我听了几乎要跳起来,什么?姚文起虚虚实实,究竟哪一句话是真?虽然我心里对李想最后一丝阴影被姚文起抹去,但是心里又生起新的怀疑,对我,姚文起会不会也留了什么后手?想起曾经借出的身份证,我心里不由阵阵发寒。不过此刻我也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会把李想叫来让你当面问,问个够。”

姚文起又道:“丁丁,再委屈你联系苗青,我这么拖着她总不是办法,让她着手办手续与我离婚吧,她现在应该是个高级白领了吧?她那所学院出来的几乎个个可以上山入海。有我这么个老公在,会拖累他。”

我几乎想像得出姚文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很不真诚的笑,因为换谁都听得出他话里对苗青的揶揄。MBA出身的苗青在姚文起的眼里一文不值,或许在姚文起看来,这个MBA的名头还不如某某长的女儿可亲。我道:“我不如给你电话,你自己与她说,这种信使我做不了。还有,张珊儿快出来了。”

姚文起笑道:“你怎么可以拒绝一个刚刚从死刑逃脱出来的人,我可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人,才刚脱离死亡阴影改成无期,你说,我这种无期犯人怎么可以拖累苗青?她还年轻,还可以找人开始新生活。我又不爱对苗青说这个,所以只有找你说了,你要不肯,我下一个电话正好准备给父母,只有请他们抹着眼泪找苗青了。”

可怜姚文起父母,我只得答应下来,“好吧,我就照你对我说的话那么说,看苗青肯不肯答应。”

姚文起笑道:“这才是,你啊,还是变了,以前虽然怀疑我,但还是无条件支持我,现在你要想一想,弄清楚缘由才肯答应。不过也是,你管着诺大一个工厂,如果还是以前那脾气,我怀疑早得被倪葆接手。”

是吗,有这样吗?被姚文起一提醒,我才感觉出我的变化,我这人难道也这么没意思了?“对不起,姚文起。”

姚文起却是笑道:“兄弟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公司你管得怎么样了?”

我忙道:“还可以,你记得公司旁边有条河吗?我们现在把对面的五十亩地吃了下来,否则车间不够用了。固定资产已经翻倍,其他赚的钱我自作主张送一部分给李想,让他发展他自己的事业,很有收益,李想把这部分资金当投资股份,我让他记着红利,等你什么时候出来,可以用得着。我这儿反正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改名字。”我从姚文起轻描淡写地对待我的道歉中看出,其实姚文起一直非常清楚我这个人的,虽然兄弟之间什么什么的话我只对齐葛说过,但姚文起知道我心里对兄弟之间怎么样的看重,所以才会对我说这句话,免得我太内疚。而又是照顾我的心情,立刻把话题转开。我不由补充一句,“姚文起,你其实也与以前不一样了,狂劲儿有点儿收敛,懂得替别人考虑啦。”

姚文起有点尴尬地笑道:“呵呵,丁丁,被你看出来了,环境改造人,你我都是逼上梁山。”是,姚文起虽然狂妄,但是进入那个环境里,怎么也得适应适应,无论如何,生存第一。“我记得食品公司旁边有块常万春开发了一半的地块,那里不好吗?是不是产权有纠纷?”

我不由为倪葆自豪地笑道:“那块地嘛,在你进去前已经被倪葆吃下来了,五百多亩呢。同年十一月份时候我们与两家美国公司合资生产技术优势非常明显的产品,虽然投资巨大,不过产出也是非常客观。以后你有机会来瞧瞧,绕着走一圈都要一个小时呢,所以倪葆老是胖不起来,他现在管着那个厂子呢,老外放心他。不过最近他想脱出来给别个经理人管,他说这个厂子已经差不多理顺了。”

姚文起听着也笑,道:“好啊,没想到倪葆开着辆破车,实力却是那么强,以前还真小看了他。不过你现在也不错,资产近亿,在倪葆面前照样挺得起胸膛。”

我不由笑道:“可不是,人家都说夫妻老婆店的,可是倪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唠叨你一下,说你害得老婆说话水平大幅度提高,他现在吵架都没声音,嘻嘻,叫你快快把东西都拿走呢。姚文起,说真的,现在什么都可以用钱买,你在里面混得熟了,知道门道………”

姚文起笑嘻嘻打断我,“丁丁丁丁,这话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是无期,这种无期改有期的机会几乎没有,你就别再想着你的我的,全是你的了。不过我想要什么时候问你要就是。电话里那么多东西也说不清楚,等下我发传真给你,你照着给我采购。”我这才想到,这么聊得轻松,都快忘记姚文起身处何处了,要是被人知道他还有财产,可该怎么好。

“姚文起,我惹麻烦了吧?”产权的事,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所以我也不多嘴。

姚文起立刻道:“没有,哪会。现在又不比以前,我对头父子都与我在一起呢,被我欺压得声儿都没有,他们那种人,离了位置就活不了,什么都不是。此刻他们应该是在感慨位置的重要性了,早知如此,早该好好保住他们的位置。”

我心里真的是一阵轻松,否则,在家里的时候,食品公司的产权一直就是我与倪葆禁忌的话题,虽然我们对姚文起对头的下场很多猜测,但没证实前,还是小心为妙,现在看来已经不必了。终于可以在家自由说话,那是多么叫人感觉轻松的事。不过与姚文起就不必说了,免得他内疚。“父子?不会是前年初大量官员落马那件事吧?当时那个对付常万春最狠的掌权者落马时候我考虑到会不会是他,他们就是父子一起进去的,难道你的对头是那人的儿子?”

姚文起“咦”了一声,道:“你怎么会猜到了?与倪葆一起商量出来的吧?”

我不由好笑,道:“你和倪葆如今倒是惺惺相惜得很,好像彼此对对方很了解似的,好吧,我去你那儿的时候把他也拐来,你们互诉衷肠吧。不过这件事还是我想出来的,我是直觉,所以解释出来的理由倪葆很是不理解。既然如此,姚文起,我可不可以委托律师为你喊冤。”

姚文起立刻道:“不用,这件事你不用再提,那是不可能的。回头我们见面再与你解释。”

电话打了不少时间,等放下手机,我才想起,虽然我当中有所提起,姚文起却是一句也没提到张珊儿。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所想到的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倪葆,终于得知姚文起的音讯,倪葆当然是第一个该知道的人。

第 33 章

才拿起电话,忽然想起一件事,忙照着姚文起刚给我的电话回拨过去,没想到的是,接电话的还是姚文起。“怎么是你接电话?”

姚文起笑嘻嘻地道:“怎么不可以是我?最先不是跟你说了嘛,这儿是我办公室。怎么,有什么要紧事忘记说了?”

我又觉得荒唐,又为姚文起高兴,这人,才子一个,扔哪儿哪儿发芽。忙问:“对了,别墅地下室的酒是你放的吗?要不要我拎几瓶过去给你?”

“什么地下室的酒?”姚文起的疑惑即使隔着电话线我都感受得到。

我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但还是想把事情真正搞清楚,“我海边别墅地下室的那些洋酒,不是你支使民工放进去的吗?”

姚文起还是否认,道:“我没有叫人放过,或许是你家倪葆想给你惊喜。”

我毫不犹豫在心中肯定地道:齐葛的,一定是齐葛的。唯有洋酒放在我别墅中才不会显得突兀,原来他没有找到的二百多万被他用这种方式藏在别墅里,齐葛早已估摸出以后的侦探行为,所以才借用姚文起的人手。他想如何处置这堆洋酒?让我转交给他儿子?还是送给我,让我在海涛松风中与家人朋友品酩之时想起他?如果是后者,何用酒来提醒,朋友聚会时候我次次都是念着齐葛。

不管齐葛的想法如何,我总是会把这些洋酒保存着,等他儿子成年时转交。只是,在我心中,这些洋酒总是不义之财,不管齐葛最初目的如何。而且我总觉得这些洋酒是用齐葛的性命换来,当初他要是交代一声,我一准将它们折算成现钱交还,或许还可以因此换回齐葛性命。即使是与姚文起一样的死缓也是好的啊,好死不如赖活呢。他为什么一定要死?

后来我征询过我与倪葆两人的私人律师,原来,即使退还那些洋酒,依齐葛诈骗的那些钱财数目,他还是难逃一死。看来齐葛心里早就有数,也早有准备。不过那些洋酒如烧红的煤球,拿着烫手,丢了对不起齐葛的命。最后与倪葆商量一下,我们签出二百万的支票给当地儿童福利院,算是替齐葛还债。至于那些酒,我和倪葆都不愿意动它们,决定等齐葛的儿子成人以后向他说明因由,随便他怎么处理这些洋酒。

齐葛的一切已然结束。

姚文起的未来可以预期。

李想会固执稳重如初,农村的环境或许正适合他,他的妻子温润如玉,他的女儿笑靥如花。

苗青一直不允离婚,冰箱上面堆满姚文起的照片框,她的事业风生水起,她的感情沉若止水。

大曾已经是我们的朋友,只要不涉及公事,他原是个顶有趣的人,他做大专教师的妻子爱他如爱偶像。

我和倪葆目前快乐如初婚,默契如金婚。我们准备要一个孩子。

花花世界,人人如花。有人如昙花绽放,刹那芳华,瞬间凋零。有人开花结果,积少成多,终成花海。我等寻常人,但求花开有人识,花落有人怜,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