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正擦了擦脸,可怜巴巴地说道:“玉荣,你好狠的心呐。”朱国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鸷。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怪我了。

朱国正从这天起,像是吸取了教训,果然不再纠缠江玉荣了。孙家难得落了几天清静。

但陆郁梨很快就发现,朱国正最近总在孙家附近转悠,他像是在踩点。陆郁梨心中一阵警觉,以朱国正的为人很可能是想夜里潜入孙家,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江玉荣不嫁也不行了。她听村里人说过,有的无赖就是用这种方法娶上媳妇的。乡民讲究面子,女方家遇到这种事选择报警的极少,一般都是私了,又因为女孩子名声已经坏了,只能选择嫁那个害她的人。江玉荣有三个孩子,她若是遭了害,为了名声为了孩子,也不会去报警,一般会忍气吞声地嫁了他。到时候,朱国正是人财两得。

陆郁梨想了想,这种时候,必须得先提醒江玉荣注意安全。

陆郁梨也想过报警,可是这个时期的农村,法律观念比产薄弱的地方,除非出了人命大案才有人管。像朱国正这种的,若是犯罪未遂,就算被抓住了,也就是批评教育一阵,拘留一段时间又放了出来。他出来之后怎么办?有千日做贼的,断没有千日防贼的。打蛇不死必为所害。

陆郁梨决定趁机好好地设计一下朱国正这个人渣,最好叫他非残即死,一辈子不得翻身。

第五十一章 打倒那个人渣(下)

陆郁梨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郁春玲,郁春玲一听也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就赶紧告诉了陆国华。然后,她再去找江玉荣。江玉荣一听就明白朱国正在打什么主意,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孽,遇到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郁春玲安慰她:“你别为这种人渣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咱赶紧想想办法怎么对付这个混蛋。”

江玉荣擦擦眼泪,当下就决定就去别人家抱两只来着狗来,另外,还准备了一把砍柴刀放在床边。郁春玲又让陆国华帮着她在院墙上方弄一些碎玻璃片,以免人翻墙过来。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朱国正都没动静,大人渐渐放松了警惕。但陆郁梨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她时时刻刻地紧盯着朱国正,不但自己盯着,还悄悄叮嘱陆郁强也盯着他。陆郁强比她更方便,他又不用上学,可以用十几个小时盯着朱国正。

过了两天,陆郁强悄悄拉着她来到孙家和他们家厂房的交界处,指着一处地点说道:“我看到他来到这儿玩了。”

陆郁梨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地点,她家的墙上被人为地抠掉了几块砖头,正好可以踩着当梯子攀上孙家的院墙,巧的是院墙那边正好有一棵树,刚好方便他沿着树跳下去。真不愧是偷鸡摸狗习惯了的人,踩点踩得好,想事还想得周到。

陆郁梨再进一步猜测,他们两家都有狗,若要不想惊动狗,朱国正很有可能会先药倒两家的狗。陆郁梨便多了个心眼,一到天黑,就给狗带上嘴罩,用竹编的那种,让它们吃不了东西,以免着了朱国正的道。另外,她还给孙家送了两个过去。

接着,她又想出一招,她叫上陆郁强,两人一起在朱国正踩好的那点的旁边,两堵墙的中间挖坑。陆郁强的力气大,也很热衷此事,两人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挖出了半人多高的深坑。陆郁梨从家里找出各种带尖的东西,尖朝上□□坑里,上面再铺一层薄土当作伪装,为了防止别人误落进去,白天的时候,他们会在上面加一层木板,等到晚上再抽掉。

陆郁梨一边悄悄地准备这些东西,一边还抽空到朱国正住的房子四周转悠,以便悄悄观察他的行踪。

朱国正住的地方,是他娘没改嫁前住的房子,两间位于最偏僻的村东的土胚房,前后左右都没人。房子四周荒草齐膝,到处都是秽物。

陆郁梨只好掩着鼻子,躲藏在草丛中。

陆郁梨没等多久,就听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侧耳倾听,她听得出来一个是朱国正的声音,另一个是陌生的男声。

“姓朱的,你他娘的到底啥时候还钱?”那个男子粗声粗气地问道。

朱国正连连陪笑:“马上就还,马上就还。”

“你得了吧,你说了多少回马上了?到现在老子还没见到一分钱。”

朱国正再次保证:“这次是真的还你。”

那个男人说道:“行,我就再给你两天时间,要是再不还钱,我就卸你一条胳膊。我可警告你,你可别给我玩花样儿,你要是敢跑,只要让我逮着你下场不用我说吧。”

“嘿嘿,知道知道。”

那人走后不久,陆郁梨也悄悄离开了朱国正家,那地方实在太难闻了。

陆郁梨回到家时,正碰上爸爸打着手电筒出来找她。

陆国华一看到,急声问道:“你跑哪儿玩去,你妈找了你一大圈子都没见着人影。”陆郁梨随便撒了个慌敷衍过去。

陆郁梨算着朱国正很有可能就这两天动手,神经一刻也不肯松弛。陆郁梨又特意提醒了江玉荣要注意朱国正。

为了方便计划实施,陆郁梨还施展撒娇功夫,硬要跟爸爸到厂子里去睡,因为那里离事发地点近。陆郁强最爱跟陆郁梨的风,妹妹去哪儿他也要跟着去。陆国华无奈,只好让郁春玲收拾了两床厚被子拿到厂房里,让兄妹俩挤在旁边。

“你们两个混孩子,有福不知道享,睡家里多舒服,非要跟我挤。”陆国华一边铺床一边叨唠。

被子卷成了筒状,兄妹两人一人一头,缩在被子里,陆郁强调皮,时不时地用脚踢陆郁梨一下,陆郁梨陪着他闹了一会儿,便假装睡着,实则是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十分安静,一直很安静。时间一点点过去,九点,十点,十二点过去,还是没有任何运静。陆国华和陆郁强已经睡熟了,困意向她袭来。陆郁梨强撑着不睡。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陆郁梨实在撑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她有些后悔自己白天没有偷睡一会儿,要不然不至于这样。

不过,好在她家有狗,孙家也有狗,而且狗带上了嘴罩,狗吃不了东西自然就着不了朱国正的道。她的心情一松弛,深沉的睡意立即淹没了她。

不知道睡了多久,陆郁梨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陆国华也醒了,他飞快穿好衣服,从床边拎根木棒就往外跑。陆郁梨为了方便连衣服都没脱,当下也跳下床来,还顺便把哥哥踹醒:“起来抓贼了!”陆郁强一骨碌也翻身下床。

等到陆郁梨跑出来时,就见他家厂房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孙家院子子里喊打声、狗叫声混成一片。

陆郁梨刚跑到大门口,就被郁春玲一把给抱了起来:“你可不准乱跑,碰着你了怎么办。”

陆郁梨挣扎着非要下来,郁春玲扭不过她,正要带着她去孙家。就听见隔壁有男人大声说道:“抓住他,别叫他跑了——”

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啊哟——”

“人在哪儿呢?”

“掉到国华家的院子里了。”

人们像潮水一样向陆郁梨家的厂房里涌进来。陆国华带头走了进来,循着声音去找人。陆郁梨趁机脱离了妈妈的牵制,飞快地朝陷阱的方向跑去。

很快,就听见有人叫道:“这里头有人!”

一时间,几道手电筒的光柱一齐朝陷阱里的人脸上照去。

里面的人赶紧捂着脸,抱着头。

陆郁梨拿起砖头就朝坑里狠狠扔去:“这个贼来我偷我家的东西了,砸死你!”

她一带头,陆郁强也跟着扔砖头:“叫你偷我家的东西,砸你。”

坑里的人闷哼一声,有气无力地哼哼道:“别、别砸了,是我。”

江玉荣突然像了疯似的冲过来,抱起砖头乱砸一气:“我砸的就是你!我今儿跟你拼了!”

郁春玲看着江玉荣情绪不对劲,生怕她真把朱国正给砸死了,赶紧拉住她,好声劝道:“玉荣,咱让人把他送到派出所,你可别为了这个人渣搭上自己。”

江玉荣靠在郁春玲身上,抽泣不已。大伙七手八脚地把深坑里的朱国正给拉出来,拉上来一看,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人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了,浑身是血,腰上,屁股上,大腿根处被穿了好几个血窟窿,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头上也被砖头咋破了好几处。朱国此时正已处在半昏迷状态。大家没料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气氛凝重起来。

江玉荣擦干眼泪,高声说道:“你们大伙都别怕,你们都是为了我,出了事我顶着!”

大家一听这话,略略放了心。

接着大家又互相商量着这事该怎么处理。

有人说,最好连夜把人送到派出所,还有人说先抬回他家放着,明早再送派出所。

众人正商量着,村长来了。村长问了问情况,想了想,挥手说道:“先把人抬回去,明天再说。”

村长带着几个人把浑身是血的朱国正抬回他住的地方,那几个人把他扔下就走了。

事情已经办完,众人陆续回家继续睡觉。江玉荣也被人劝着回家去了。

陆郁梨重新躺在床上,脑子思绪翻滚。照她的意思,朱国正这个死了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她随即又想到,不管她多恨这个人,就他目前所犯的事来看,他还罪不至死,如果朱国正真死了,也不知道她家和这些参于打他的村民用不用负法律责任?她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专业的律师。

她带着这些问题进入了梦乡之中,第二天,又是个好天气。她刚醒来不久,就听到一个消息:朱国正竟然天亮前偷偷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到哪里去了。

众人惊诧不已,明明昨晚他都伤成那样了,竟然还能离开。

“就这样让他跑了。本来还准备送他去派出所呢。”

“跑了也好,送派出所也未必会怎么着,万一还让咱们出药费咋办?”

“这事一出,这姓朱的应该不敢再回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不甘,但更多的人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江玉荣说有事她顶住,但谁能说得准,昨晚大伙打人时也没个准头,万一真被讹上了就麻烦了。

第五十二章 家事

一连几天,朱国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起初还有些忐忑,后来就放下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县公安局的人前来调查朱国正,听知道内情的人说,朱国正好像是跟一个抢劫犯有往来。陆郁梨猛然想起了那晚,她潜伏在朱国正家草丛里听到的那个对话。那个人是不是民警所说的抢劫犯?朱国正是不是被那个人带走了?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肯带他走,以及又把他带到哪里去了?陆郁梨猜测,那人很可能是怕朱国正被扭送到派出所后一不小心抖落他的底细。

村民们听说朱国正跟抢劫犯有往来,也不禁吃了一惊。陆郁梨悄悄地讲自己那晚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陆国华,陆国华又讲此事转告了前来的调查的民警。陆郁梨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公安局有没有用,总之,案子暂时并没有进展。

关于朱国正的下场,有人在外乡的大街上看到了一个很像他的算命先生,那人左胳膊断了,右腿瘸了,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这是后话了。

虽然案情没有进展,朱国正的人也没找到。但天南村里少了这么个祸害,村民们无不拍手称庆。江玉荣的心头更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她带着三个孩子,又有孙大成留下的抚恤金,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过了一段时间后,也陆续有人上门给江玉荣做媒,都被江玉荣委婉谢绝了。她毕竟带着三个孩子,改嫁必须慎之又慎。

与此同时,江玉荣和陆国华之间的流言也渐渐淡了。陆国华从此也知道避嫌,有什么事都尽量让郁春玲出面,江玉荣也十分注意平时的言行,即便需要男人去帮忙干活,她也是一次多请几个。况且,她平常又行得端坐得直,所以再也没有类似的流言出现。

陆郁梨家经过艰难的起步阶段,开始进入了快速发展期。现在他们家的咸菜有了两个销售渠道,一是蓝家的批发市场门市部,二就是陈光年介绍的淮平农贸市场的汤老板那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汤老板那里成了主要客户。淮平农贸市场位于鱼、苏、皖、豫四省交界处,平日发货量十分庞大。陆国华和郁春玲拿到货款后,又扩大了生产规模。他们两人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了几个女工。

最先请的就是白奶奶和白凤以及学校周老师的爱人江薇。至于江玉荣,她倒是想来,可是家里实在太忙了,她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白奶奶和白凤之所以要来做工,一是跟郁春玲他们熟了,在这儿帮忙觉得自在,二就是白大龙自从年后赌气离家打工,一直没有寄钱,以往他可不是这样。

白奶奶叹气:“儿大不由爷,随他去吧。我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

陆郁梨算了算时间,估计那个马寡妇应该快出现了。

陆郁梨家的咸菜厂蒸蒸日上,村里人大部分人是羡慕、佩服陆国华和郁春玲敢想敢干,也有极少数眼红、说风凉话。其中最坐不住的要数陆国中夫妻俩了。陆国华最开始办厂子时,他们俩最不看好,笑得比谁都响。如今厂子办起来了,他们又比谁都难受。

她试图也去厂子子里帮忙,谁知却被郁春玲找借口推辞了。郁春玲可看不上这个不讲卫生的妯娌。李秋云气得七窍生烟,回家来跟全家诉苦。陆奶奶在屋里骂二儿子二儿媳妇胳膊肘子往外拐。陆美丽和陆清华跟妈妈同仇敌忾。唯有杨小方一言不发。别说二婶看不上她婆婆,连她都嫌弃。只要她还能动,她都尽量不让她上锅做饭。名义上是孝顺,实际上嫌她不干净。她已经决定了,等生完孩子,一定要想办法搬出去。

杨小方现在还是喜欢到二婶家串门,不过,她怀着身孕帮不上忙,即便她想干,郁春玲也不敢让她干。杨小方是初中毕业,郁春玲忙不过来时就让她帮忙记记帐之类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懂事的侄媳妇,有点好吃地就给她留着。

郁春玲道:“你可是双身子,得好好补补营养。”

杨小方也不推辞,笑着说道:“我要是有二婶这样的婆婆就好了。”她那个婆婆不提也罢。当初她看着陆成功人老实能干,心眼也善良,就忽略了他父母的不好之处,现在想想,真是一言难尽。

陆郁梨默默叹息,现在其实是她们婆媳比较融洽的时期。毕竟,李秋云一心认定大堂嫂肚子里怀的是个孙子,自然对她另眼相干。等到孩子一出生就能看清她的嘴脸了。想必到时候大堂嫂会更加心塞。

陆郁梨家里是一日千里,和和美美。陆国红家里却乱了套。两口子一起下岗。而年前承诺帮他们办工作的钱文清现在则一拖再拖,一会儿说认识的头头出差了,一会儿说说头头老婆生孩子了。再笨的人也知道怎么回事。希望彻底破灭。陆国红还好些,不能进国企,她干别的也行。但心高气傲的钱文宇却不行了,他是高不成低不就,又放不下架子和面子,只能每日借酒消愁。没工作没收入已经够惨了,偏偏他一个大男人还敏感得要命,说话稍一不注意就是笑话他没本事,就是不体谅他,然后动辄提起往日的辉煌:想当年,我怎么怎么着。陆国红气得不行,吵也不是,不吵也不是。钱金金也烦他爸烦得要命。

陆国红憋了一肚子气,只好回娘家诉苦。

她一看到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二哥二嫂,心里顿时一个新妙主意。

这天,她破天荒地给陆郁梨和陆郁强买了一大包零食,笑容满面地上门来了。

“二哥二嫂在忙呢?”

“国红来了。”郁春玲看到小姑子,自然热情招待。

陆国华忙完也过来陪她说话。

聊了一会儿,陆国红话锋一转道:“二哥二嫂,我觉得你们厂子越来越大,你跟我嫂都没看过这个,是不是应该找个懂行的人帮着你们管理管理。”

陆国华听得出妹妹话里有话,就“嗯”了一声,没有主动接她的话。

陆国红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个人也不好找,首先得信得过,还得有是见过世面,最好有一定的社会关系。”

陆国华笑了笑,这不是很明显了吗?除了他那个妹夫还能有谁?

“二哥,你要是有心找人,我就让金金他爸退了机关的工作来帮你怎么样?”

陆郁梨在一旁听了暗笑,明明是没办上,怎么能叫退了机关的工作?

陆国华也知道这一□□,不过,他没有当面揭穿妹妹的谎言,毕竟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着也得给她留点面子。

“国红,我和你嫂子能忙得过来,就不麻烦文宇,他一向心气高,估计也看不上我这个小厂子。”陆国华直接拒绝,这样脾气比本事还大的大爷他可要不起。

陆国红听到二哥果断拒绝自己,心里十分不舒坦。

不过,她现在有求于人,想了想仍接着说道:“二哥,都是自家兄妹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想着,文宇在国家单位呆了这么些年,认识的人多不说,人情往来,写写算算都在行,你们一个跑外头,一个管里头,咱两家拧成一股绳,对厂子发展大有好处。”

陆国华并没有被陆国红描述的美好前景打动,他笑着摇头:“目前厂子小,有我跟你嫂子足够了,等到将来扩大了,小桃和小梨也长大了,也该交到她们手上了。”

陆国红听到这话,知道彻底没戏了,神色十分不悦。

她本想去跟她娘说说,又怕彻底引起二哥二嫂的反感,还有就是,如果靠她妈来闹腾来实现目的,她岂不是跟那个泼妇式的大嫂一样了?

陆国红绷着脸跟陆国华和郁春玲告辞回家。

她回到家里,也没敢跟钱文宇提这事。哪知钱文宇却破天荒地主动问起了她回娘家的事。

陆国红只好略略提了提。

钱文宇一脸傲气地说道:“我想了想,以前国家不是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吗?我就当一回知青吧,城里没合适的工作,我下乡也可以。——你回去告诉你二哥,就说我可以去给他帮忙打理厂子。工资的事好说,不过厂子的决策方面,他懂得不多,最好是听我的。”

陆国红:“”她真不知该如何接钱文宇的话。

钱文宇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以为是自己的隆恩吓坏了陆国红,他又催促了一遍:“你怎么了?听不见我说话吗?”

陆国红只好半吐半露地说:“我二哥的厂子太小,不适合你,咱还是别下乡了。”

钱文宇起初没明白她的意思,脾气立即就上来了:“你听不懂我的话吗?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厂子小不小,我都说我现在不在乎了。”

陆国红是两头受气,这会儿,她也怒了,高声说道:“我听得懂你的话,是你听不懂我的话,你没看出来吗,我被我二哥拒绝了,人家说人家的厂子里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五十三章 过生日

钱文宇听到陆国红的话,先是一脸震惊,接着气得脸色红涨,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什么时候也轮到他一个乡下泥腿子嫌弃起我来了!我当初可是正式的国家工人,想当初我”

陆国红本来也气自己二哥不给她面子,现在一听到钱文宇这些老生常谈,以及一口一个泥腿子,再想想他平常就时不时鄙夷自己是乡下柴禾妞的那些话,忍不住出口讥讽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就别老挂在嘴上了。人家乡下泥腿子了怎么了,咱们现在还不得巴结着人家?”

陆国红说到这里,胸膛不由得挺直许多,你不是看不起我娘家吗?现在呢,哼哼。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复杂,看到哥哥比自家过得好,她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不舒爽感,但在外人面前提起时,又会不自觉地与有荣焉地自豪感。这会儿,自豪感暂时占据了上风,让她在丈夫面前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钱文宇听到陆国红这番阴阳怪气地话,怒气更盛:“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陆国红怕惹急了他真会对手,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冷笑道:“我还不想在这屋里呆呢,看着心烦。”说着,她咣当一声撞上门离开了。

陆国红很快就从下岗的打击中走了出来,打零工,外水果等等什么事都愿意去干,虽然辛苦些,但能勉强维持生活。而钱文宇仍跟原来一样,高不成低不就,脾气越来越坏,性情越来越乖僻,他既自卑又自傲,总觉得别人在笑话他,为了缓解这种自卑,他又不停地向人吹嘘当年的辉煌,他在国营商店那会儿,多少人都求着他捧着他,人们听烦了听厌了,见了他都躲。

陆郁梨一家倒没心思管别人的家事。厂子规模越大,陆国华和郁春玲越精心,生怕出点什么事毁了他们的一腔心血。尤其是对食品卫生严格把关。

咸菜和辣酱一批批地卖出去,货款一笔笔地收回来。到了这一年的四月,陆国华就把欠刘厂长的那笔款子给还清了。陈光年和王立飞两个担保人的担保关系当然也解除了。王立飞仍在外面做生意,两人虽然不一起干了,但平常仍时不时地联系。现在陆国华为了方便,准备在家里装一部电话。陆国华向人一打听,装电话竟然要两千四,就这还得托人才行。陆郁梨听着这价钱,心头直滴血。可是不装还不行。陆国华到底还是咬着牙装了电话。顺便又把家里的黑白电视机给换成了二十英寸的彩电,那台黑白机没用多久,还好好的,最后以三百块的价格卖给了孙家。从此以后,孙家双胞胎再也不用每天跑到陆郁梨家来看电视了。

孙家不用来了,但村里仍有不少人喜欢往她家跑。陆国华和郁春玲也没显烦,眼看着天气不冷了,他们就把电视机放到门口,让人在院子里看。

很快就到了清明这天,陆郁梨对这个节日真是感触颇深。一年前的清明节,她在纷纷细雨中悼念父母,今年的清明却跟和活生生的父母呆在一起。

他们和陆国中一家一起到山上去扫墓。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陆国华和郁春玲暂时放下厂子里的事下地干活。在地里干了一个多小时,陆国华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

中午,陆郁梨回家时,猛然,看到桌上有一个样式好看的蛋糕。陆国华和郁春玲联手合作,做了一大桌子菜。

陆郁强眼睛盯着蛋糕,用羡慕妒忌的口吻说道:“妹,这蛋糕是爸给你买的,一会儿你得让我多吃一块。”

陆郁梨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的生日日期很特殊,就在清明节后的第二天。前世,大伯母他们没少拿这个说事,说她命不好,是孤魂野鬼托生的云云。

前世,六岁以后,她很少过过生日,在伯母家更别想,到陈家后,三个哥哥都不怎么过,养母也就是在她生日后天给她煮个鸡蛋之类的,倒是陈明泽,每年都会想办法送她点小礼物,或是书或是衣服,每年都没落下过。除了陈明泽重视她的生日外,还有一人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了。不过,这位好朋友现在还在千里之外呢。

“小梨生日快乐。”穿着白围裙陆国华走进来,满脸笑容地抱起陆郁梨高高举起。郁春玲也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看着爷俩。

“准备吃饭了。”

陆国华抱着女儿亲了又亲才放下来。一家人坐下开始吃饭。

“来,小梨,尝尝爸爸的做红烧鱼。”

“来,小寿星,尝尝妈的做糖醋排骨。”

陆国华给陆郁梨挑鱼刺,郁春玲给她夹排骨,陆郁强看着眼热,大声说道:“爸,妈,我也想过生日。”

陆国华给他也夹了一块鱼,笑道:“都过,你还没到呢。”

陆郁强听到这句承诺,放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