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下,封睿的拳头狠狠地握住了,恼怒在眼睛里一闪而过,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双黑漆漆的、似乎毫不内疚和惊怕的眸子。

——该死的小混蛋,竟然把他爸妈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骗了。只可恨人海茫茫,到哪里再去找那个小家伙呢!

被少年版的封睿念念不忘的小骗子邱明泉,此刻正坐在开往合淝市的绿皮火车上,和对面的马钧定视线相对,两个人都是愣在了当场。

马钧定首先瞪大了眼睛:“是你,小兄弟?!”

邱明泉略带尴尬地笑了一下:“是我。……”

心里,封大总裁忍不住哈哈狂笑:“还是终于碰到了啊,这历史性的一刻。”

马钧定实际上已经来回在两地间倒腾了一次,就像他想象的一样,合淝市的国债行情远不如东申市活跃,沉沉的犹如死水一潭。

当他第一次从家里带着东拼西凑的十万元钱来到一家国债网点时,当场就把那里的十几万国债储备差点买了个空,甚至惊动了支行行长!

好在他的行为合法合规,网点当然也就在震惊中如数出售给了他。

马钧定战战兢兢地回到了东申市后,非常聪明地耍了个心眼,生怕太招摇,也和邱明泉做的一样,分了好几个网点出售。

纵然如此,他在每个网点都遭到了不大不小的惊叹:两三万的额度,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当马钧定终于走完最后一个网点时,不得不说,他身上的衬衣从里到外,都被汗水湿了个透。

——怎么能不怕呢,除了自家的存款三万元以外,还借了七八万的外债,都是以老丈人家的小厂作为抵押的,可以说已经是压上了全部身家。

这种异地买卖到底行不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各处出手时,他差点攥烂了手里的那张《人民日报》,上面清楚写了“欢迎城镇居民随时买进卖出”,可是,那也没说可以异地倒卖啊!

自己的行为,到底算什么,其实他是又模糊、又忐忑的。刚刚过去的十几年,因为投机倒把而身获重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万一真把他抓进去,恐怕也只有自认倒霉。

可是终究,一切都没有发生!

抱着赚来的七八千元,马钧定和妻子几乎彻夜未眠,狂喜和惊怕各自占了一半的情绪。

可忐忑归忐忑,又有谁能抗拒这巨大的利益诱惑?

这不,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他就又急匆匆带着所有的钱,再次踏上了路程,可没想到的是,一进车厢,就在对面的硬座上,看到了邱明泉!

邱明泉看出了他的狐疑,也看出了他眼中的亲近,微微一笑,主动道:“马叔叔,您也去合淝?”

“对啊对啊。”马钧定嘴唇嚅动几下,终于忍不住试探,“小兄弟上次跟我说,国债可以关注的。怎么样,你爷爷对最近的行情怎么看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忽然有种奇妙的猜测,只是完全没有证据。

邱明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人小,所以并不显得老谋深算,只叫人觉得小孩装大人样的可爱:“我爷爷啊,叫我来合淝市看一看。”

这一句话一出口,马钧定心里已经雪亮,差点激动得没从对面站起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悄悄凑近,几乎是耳语一般:“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和你一样,已经去过一趟了!”

邱明泉点点头:“我也去过了。”

……马钧定心里又惊又喜,如遇知音:果然,自己没看错,这孩子啊,身边有高人!

悄悄看了看邱明泉身上的书包,他大概估算出了邱明泉的身家,也是悄然一惊。

这孩子身上,怕是也有四五万之巨!

虽然比自己身上的钱少,自己毕竟是成人带着全部身家,这可是个实打实的半大孩子!

不知道他家是怎么想的,股票、债券,甚至远赴异地,都是叫一个孩子出面。这万一要是出了事呢?

他心里不由得担心,赶紧和对面的乘客商量着,把座位换到了邱明泉身边紧紧挨着,压低声音:“你这孩子,还真胆大!”

没有明说,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邱明泉就笑眯眯地低声道:“没事的。”

两人悄悄交换了一点对国债交易的心得和想法,几句话下来,马钧定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他这才刚刚开始,人家这孩子的爷爷,已经早早地叫邱明泉来回往返多趟了!

两个人一直小声地聊到了小半夜,马钧定满心兴奋,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座位上有个瘦削的男人目光飘移,时不时地悄然瞥着他俩。

“小心对面,那个男人的眼光不对。”封睿在邱明泉心里提醒。

邱明泉一边若无其事地和马钧定聊天,一边就忽然抬头,黑亮的眼睛紧紧盯住了对面。

果然,正迎上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男青年一愣,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

终于,四周人声渐渐变小,走道的灯光也变暗了,困倦的旅客们这才抵不住困倦,已经发出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睡吧睡吧,我不睡了,守着你。”马钧定小心地把邱明泉圈在里面,带的钱太多,身边又是个孩子,他实在不太敢睡。

邱明泉露齿一笑,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犹如黑色琉璃般:“放心吧,没事的。”

身边还有位精力旺盛、从不感到疲倦的监控者,就等着上身轮班放风呢。

马钧定只当他孩子气不懂凶险,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快睡。”

邱明泉眨眨眼,终于不再争执,歪着小身子,真的放心睡了过去。

马钧定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异常,半眯着眼睛,硬挺挺地熬着。

列车在慢悠悠的摇晃中,行进到了水家湖车站。外面,到了天色最黑的凌晨时分,车厢一片寂静。

精神紧张了大半夜的马钧定终于脑袋一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忽然,对面的瘦削男人,悄悄地站起了身。

他目光闪烁,四下一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手里的刀锋微微一闪。

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俯下身,手里锋利的刀刃熟练地一划,就割断了马钧定手里的旅行包包带。

捏着断了包带的旅行包,他嘴角浮起了一闪而逝的得意:就这随手一拎,作为惯偷的他已经估算出了重量,怕是有十万元以上的巨款了!

刚刚抬起头,他的瞳孔就是猛地一缩,不能置信地盯着眼前堪堪逼近了他喉咙的利器。……

对面那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孩子,正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无声无息坐直了身体,手里不知道何时,亮出了一柄利刃,他正在弯腰割包带,这一抬头,正好将整个咽喉送上了对方的刀下。

而那孩子的眼睛,哪里是正常孩子的,简直就像是个恶魔,正充满讥讽和恶意。

第33章 火车上的巨款

时值五月底, 车厢本就闷热, 这一下, 那小偷额头上的汗立刻就冒了出来,惊恐无比地拎着马钧定的包, 放也不是,逃也不敢。

——笑话,那可是三棱刀!冲着自己喉咙要是来一下, 那怕是必死的命!

不知道怎么,他就是相信,假如自己稍有反抗, 对面这诡异的小孩,就会一刀扎过来, 迫不及待地给他开个喉!

封大总裁等了一阵, 没有等来小偷的轻举妄动, 似乎有点失望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微微颔首示意, 目光冷冷看着地面, 小偷心领神会,赶紧把包放在了地上, 终于, 对面的刀锋这才轻轻一撤, 缩了回去。

小偷胆战心惊地退后,慢慢退到了座位外,然后猛地一转头, 飞也似的逃跑开去,一不小心,还被旅客放在脚边的行李绊了一下,直直地磕在了椅子上,鲜红的血顿时冒了出来。

身后,深夜上了身的封大总裁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望着他踉跄的背影。

——真没劲,玩几下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怎么就没一点点身为行窃者的骨气。要是都像真空电子厂门口的那个挥刀歹徒就好了,起码也能正当防卫,有点趣味。

一大清早,马钧定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身边的邱明泉一把捂住了嘴。

“包带!我的包带子……”

“没事,放心。”邱明泉悄悄在他耳边道,“钱还在。”

马钧定惊慌无比地伸手一摸,狂跳的心终于安了下来,还好,钱还在!

“半夜时我起夜,正好看到对面的人在割你的包,我吓了他一下,他就仓皇逃走了。”邱明泉示意着空空如也的对面座位。

马钧定惊魂未定,半天都没有醒过神。夜里实在太困了,空气又差,假如不是邱明泉帮他吓走小偷……他只觉得浑身一冷,不敢再想下去。

那可是全家辛辛苦苦二十年的积蓄,还有老丈人和他一起开的小加工厂的全部身家!

“谢谢你,谢谢你!”他语无伦次地抱着包,一直跟着邱明泉来到了长江西路的工行国债点外,依旧有点浑身发软。

“我们俩一起进去太显眼了吧。要不,分开买?”邱明泉含笑道。

马钧定赶紧点点头:“对对,分开比较好!我去几站路以外的那个点买,我们两小时以后,在火车站见!”

……

一大一小两个人虽然已经刻意低调,可是还是再一次惊动了皖中省的工行银行总行。

这就奇了怪了,怎么隔三岔五地,下面的网点就有大量的国债需求呢?

按照测算,皖中省的人均收入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购买欲啊,难道说,他们低估了群众对于可交易国债这种新事物的接受度?

“打报告,找央行要额度。”工行皖中省的行长亲自发出了指示,望着下面传过来的国债最新行情,心里也有些感慨:供求关系果然是最诚实的,可以反映真实的价值。

瞧,随着需求和购入的增加,前一阵稳定在95元左右的价格,已经悄然升到了96元上下。

唯独有点奇怪的是,好像没有看到大额的卖出啊。

难道,皖中省的群众都这么惜售?只买不卖吗?……行长挠了挠头,有点想不明白了。

与此同时,同样的困惑正在东申市上演着。

中国银行东申市的分行审计部,计算机最新的运算结果摆在了晨会领导们的桌前。

好几家国债网点出现了高达几万元的净售出,汇总后,名字集中到了两个居民身份证上。

一个姓邱,一个姓马。

虽然国债本身不记名流通,但是购买和出售时需要登记,不可避免地要留下身份证信息。假如不是魏清远突发奇想要求统计,这两个人的名字也不会浮出水面。

“马钧定这个交易者是后出现的,但是数额更大。前一个虽然数额小,但是……”负责汇报的一名科长饶有兴趣地道,“特别有意思。”

“怎么呢?难道是个美女不成?”有人开着玩笑。

那科长摇摇头:“比美女还奇怪呢,是个孩子。”

“孩子?这怎么可能?”不少人纷纷叫起来,计划处的王处长就怀疑地问:,“小孩子哪有身份证?”

“对,是同一个孩子。”那小科长兴致勃勃地道,“静安区的网点他出现得最多,用的是一位老人的身份证,应该是家里人的。”

忽然,坐在一边的魏清远就猛地抬起了头:“孩子?是不是长得挺好看,大约十三四岁年纪?”

那科长点点头:“还真是!下面的网点就是这样说的。”

魏清远没有再吱声,可是嘴角却微微一翘,忽然有点忍不住的笑意。

一定是那个孩子吧,那双聪慧又明亮的眼睛。……

“问题是,他们哪来这么多国债的?!”有人迫不及待地发问,“这也太诡异了,这两个人据说只出不进啊!”

魏清远悠悠地抿了口茶,含笑道:“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从某种渠道收购到了足额的量而已。”

那科长挠挠头:“也对哦!这1985年期的国债早就发行了,他们是挨家挨户地去求购了?”

有人点点头:“只能是这个解释。整个东申市这么大呢。不管什么渠道,他们费力收购来一定是价格稍低的,再卖给银行,赚取差价。”

众人热烈地讨论起来,终于有人犹豫着发问:“这不就是投机吗?国家想促进国债流通,可是这些人的行为,真的对经济有益吗?会不会其实是破坏?”

一直没有发话的巩行长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在高校曾经任教的他心里明白:市场经济刚刚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进行过系统的经济学知识的熏陶,面对着这些新事物,难怪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他看了看魏清远,魏清远接收到恩师的目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站起了身,微笑着指了指桌面的中心电脑那黑白的屏幕:“诸位同事,你们看,这两天的价格,还在以很微小的价格,稳定地下跌着。”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流通流通,就是要流动起来,叫原先计划经济理不顺的关系,靠市场的无形之手,来理顺、理通。”他循循善诱,“价格该由谁定?不是央行,不是你我拍拍脑袋,更不是计算机。最终决定它的,是市场!”

随着他的声音,计算机上的数字,再一次微调了一角钱,定格在了104.8元。

“看,这些人,不管是投机的,还是投资的,只要是合法合规,那么就是为流通添砖加瓦,在参加真正的市场化定价,我们该感谢他们。”

他为人斯文,声音清醇,可是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巩行长心里赞赏浮起,轻轻颔首:“清远同志说得对!不用怕群众来参与,更不要怕走错路。”

……

暑假静悄悄地来临了。

邱明泉再一次毫无意外地拿到了年级第一,总分高高在上。但是封睿其实发现了一件事:这一次,邱明泉的考试成绩,其实绝大多数是自己完成的,只有在出现少量错误时,他才有机会指出来,叫邱明泉改正。

就算他完全不插手,按照他的估算,邱明泉的成绩,也能在全年级中踏入前列。邱明泉的智力,明明超过了平均水平,而数学的天赋,更加是惊人。

邱明泉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辍学的?他本以为是因为成绩太差、无心向学,可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十有八九,还是因为过于穷困的家境。

……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探究这个问题,因为漫长的暑假中,邱明泉再次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两地间的奔忙。

复利的增长,实在太可怕了,足够引得人像是打了强心针。

邱明泉手里的钱,随着整个暑假的日夜来回奔波,已经无声无息增长到了二三十万元,而马钧定加入得晚些,可是他本金高,这些日子也已经将十万多元增值到了五十多万!

“价格在跌啊。”邱明泉和马钧定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抱着一瓶马钧定请客的冰镇橘子汽水,惬意地聊着天。

这是新传入东申市的夏日饮品,花花绿绿的,一打开就带着冰凉的气泡,煞是爽口。一毛钱一瓶,退瓶子还能返还两分。

马钧定点点头:“哎,你爷爷怎么看的?这样的好事还能持续多久?”

随着两地的差价逐渐缩小,他也逐渐明白了这个趋势——世界上的聪明人还是有的,既然他能想到,一定也有别人能陆续发现,特别是那些偶然出差去合淝市的人。

“我爷爷说,起码到年底没有问题吧。”邱明泉装作随口道,实际上,封睿早已经告诉他,后世马钧定在后来出过一本自传,那里面就提到,他在国债上攫取第一桶金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当年的年底,两地的国债差价才彻底被抹平。

现在,他不过是告诉了马钧定他自己将来的人生轨迹。

“啊!那也不错了!”马钧定毫不怀疑邱明泉那位高深莫测的爷爷的话,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忽然愁眉苦脸起来。

现在每天带着几十万现金在路上奔波,随着越来越引人注目,他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虽然在今年的五月央行刚刚首次发行了百元大钞,为他们的行李减轻了重量,可是上次邱明泉帮他阻止了小偷,可是万一哪一天再出事呢?

“你怎么就不怕呢?说真的,我可真怕那天被人捅了,彻底人财两空。”马钧定苦笑着看看身边的邱明泉,“不瞒你说,我老婆现在跟我闹呢,说赚得不少了,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叫我收手。”

邱明泉笑了笑:五十多万啊,在现在是巨款了不假,可是再过二十年,也就是个房子首付都不行。

“接着干呗,又不是违法乱纪,有什么收手的道理。”他认真地道,“我爷爷说,很多时候,历史就只提供这么一次机会。”

马钧定心里一热,满心对金钱和财富的渴望熊熊燃烧起来。他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

邱明泉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个暑假已经快要过完,刘琴花已经早早地做好了一大桌饭菜,把邱家一家三口叫了过去。

自从邱明泉手中有了丰厚的存款后,他索性每个月拿出定额的钱,委托刘琴花买菜,两家一起搭伙吃晚饭。

两位老人过惯了一辈子苦日子,总是不敢花钱,邱明泉很是苦恼,现在好了,刘琴花拿了钱,鸡鱼肉蛋从不缺少,两家人一起吃饭已经成了定例。

饭菜刚摆好,刘东风就进了门,大夏天的,刚刚在院子的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微黑的健美胳膊上全是水珠。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青春洋溢的好年纪,走路都像是带着风一样。

“哎呀,今天有鱼啊?”他嘿嘿地乐,赶紧主动去帮邱爷爷邱奶奶盛了碗雪白的大米饭。

刘琴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少吃,那是给明泉长身体的!”

邱明泉笑嘻嘻地夹了一筷子雪白的清蒸鱼,送到了刘东风碗里:“东风哥外出抓坏人才辛苦呢,该好好补补身体。”

刘东风自从上次在国债点帮忙抓人后,就被刑警大队的黄副队长看中了,走了程序,很快就从基层的派出所调动到了市总局的刑警大队,虽然上班远了,可是前途却光明一片。

那可是总局,有些人一辈子只能在派出所做片警呢!

刘东风扒拉着饭,忽然就叹了口气。

“吃饭好好的叹什么气?”刘琴花敏感地问,别是工作不适应吧?

刘东风皱着眉,苦笑一下:“明泉,还记得上次巷子里带队的黄队长不?他家闺女检查出挺大的毛病,好像是什么肾病,这些天住院,花钱跟流水似的。”

他想了想,就开口试探:“妈,我上班以来,不是存了两千多块么,你给我拿出来呗,我借给老黄去。”

刘琴花一愣。

“吃饭吃饭,饭后再说。”她含糊地摆摆手,心里还是有点犹豫。这可是攒着以后娶媳妇的,借给这种重病的家庭,真的极有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邱明泉却扭头看着他:“怎么,钱不够吗?差多少?”

刘东风叹口气:“老黄级别算高了,工龄也长,一个月工资两百六十元,可是听说那个什么特效针,一针就要五十元,哪里够呢?”

邱明泉不说话了,闷着头吃完了饭,乘着刘琴花心事重重地去刷碗,就把刘东风拉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