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马你不买点?就当赌博嘛, 多有意思。”

马钧定笑嘻嘻地摇摇头:“我活到现在, 就是因为胆子小, 不懂的事我不沾。”

“老马真是越有钱越谨慎,我可不忍不住。”旁边的人跃跃欲试,“两边总得分出个胜负来, 只要站队对了, 今天一天的收益可就吓人了啊。”

那个刚刚爆仓的老刘悻悻地哼了哼:“就怕站对了方向可还是像我这样,中途就被上上下下搞爆了仓!”

“啊呀你们说, 这两边的人是不是都已经骑虎难下了?打到这份上, 谁也不能再怂, 不然前面的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是啊!我瞧两边一开始也没想到搞得这么大, 现在都已经红了眼吧?”

马钧定在一边意味深长地插了一句:“所以今天才群魔乱舞了啊!”

从早上离奇发酵的那些传单, 到现在白热化的盘面。

149元!

148.5元!148.2元!……刚刚降低的价格又在被刷新, 平时只需要几百万资金就能成功压低或者抬高一元左右, 可是现在,每一毛钱的价格,双方都在寸土不让!

很快,别说大户室这些有经验的人,就连普通的大厅散户们,都发现了一段不对的地方——现在的价格,竟然真的围绕148到149元上下波动着,就和今天那张神秘的传单上说的价格,如此相似?!

“给我钉死价格!不惜一切给我守住149元,不准再跌下去。”秦晗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电脑上大大小小开了好几个窗口。

“秦总,账上的钱有点不够了,是不是要接着调?”一个红马甲推门而入。

他身后,那位燕京来客猛然抛下了手中的烟头,在羊毛地毯上狠狠一碾,立刻烫出了一个小洞。

他转过头,脸色阴沉:“不准动我带来的那20亿,现在情况有变,我得听晚上燕京那边的指示。”

秦晗抬起头,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冲着红马甲冷冷道:“不要再来问了,叫小黄直接调我们营业部的头寸,手里的股票暂时抛掉!”

红马甲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出去,疾步走在走廊上,他心里暗暗嘀咕:疯了,全都疯了!竟然抛股票来凑头寸,赢了还好说,输了呢?!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期货市场的交易时间和股市不同,足足晚了一个钟头,4:30才是下午最终的收盘时间。

距离收盘还有一个钟头,关晋升却觉得小腿肚子都有点抽筋的症状,明明今天并不是决生死的最后期限,可是因为早上那张神秘传单,不知道是敌是友,已经在对战双方心中引发了巨大的波澜。

不管怎样,假设真如邱明泉所言那样。这个数字是真实的,那么他们起码也要守住这个价格,万一高于这个价格太多,等到他们这些空头的,就将是巨大的高达几十亿的亏损!

“给我钉死!一毛钱都要顶住,收盘时给我轰到149元上方!”他冷冷站在一群红马甲中发号施令。

邱明泉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站起身:“关总,您能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谈谈?”

坐在关晋升独立的私人办公室里,邱明泉掏出一个3.5寸的软盘,塞进了关晋升桌上的电脑中。

比如前几年的五寸软盘,现在的3.5寸软盘虽然还没有光盘那样容量剧增,但是起码容量扩大了些。

关晋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十指如飞,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单的模型模拟图表。

关晋升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正是327国债期货的走势模拟图,旁边有几个买入卖出和成交价、成交量的模拟输入窗口。

“关总,现在我将现价148.3元输入进去。按照现在双方投入的资金、即将投入的资金大致模拟一下,关总不妨看看后果。”他面色沉静,修长的手指轻敲键盘,一串串资金不停买入卖出,由于没有实盘那种等待成交的时间,不一会儿,盘面上累计的投入资金已经达到了数十亿。

“关总。您看好,一直到现在为止,多空双方都还算是势均力敌。”他忽然将模拟步骤退回去几步,将一笔五十万口的空单撤回,反手改为了做多!

一正一反,整整一百万口的误差,忽然之间,多方的势力就猛然暴增,模拟的最终结果就飙升到了151元!

关晋升的脸色猛然变得难看,狐疑地看着他:“小邱总,这忽然的倒戈是怎么回事?”

邱明泉静静凝视着他,轻叹一声:“关总,人心难测,您真的从没想过,万一您判断贴息的方向错误,那么就算您坚持到最后,您的盟友真的也能陪您到最后吗?……”

关晋升的脸色,更加难看:“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临阵倒戈,所有人都会完蛋,他们自己依旧要亏损。那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邱明泉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锐利:“是啊,假如所有人都不背叛,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损失。可是当任何一个人反手做多的话,他就会减少损失,别人的人就会一败涂地。那么关总——”

邱明泉沉吟一下,终于缓缓吐出一个词:“您听过一个词叫‘囚徒困境’吗?”

关晋升是何等同样博学之人,眸子忽然就是一紧。

他的心中,竟然在这一刻涌出了一种战栗的感觉,脊背上更是犹如被人狠狠击了一棍!

囚徒困境,博弈论中非零和博弈的代表性例子,两个囚徒建立攻守同盟互不揭发背叛的话,双方都判刑最轻,但是假如一方揭发,自己就会被释放、而对方就会被判处更高徒刑。

假如不考虑彼此间有深厚情谊的情况下,最终绝大多数人们的选择,一定都是互相揭发,而非同时闭口!

“关总,假设最终财政部的贴息决定对你们空方不利,那么您和您最大的盟友,就是这样的两个囚徒了。”邱明泉的语声轻柔温和,可听在关晋升耳中,却如同尖刀般叫人惊惧。

邱明泉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那么我们再假设,您选择了不出卖盟友,可是您的盟友出于囚徒困境的最常见选择,却背叛了您。那么,散户的临时加入,北经开的狂轰乱炸,盟友的反手做多,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

他的手指忽然加快了输入,如同狂风骤雨般在键盘上急速敲击。片刻之后,一串眼花缭乱的数据输入完毕,一个巨大的绿色数字赫然跳出。

58亿!亏损!

房门紧闭,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刚刚暴风骤雨般的敲击键盘声一旦停止,关晋升忽然觉得整个房间如同坟墓般寂静。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晋升的额角竟有一小串细密的汗珠,缓缓沿着他的鬓角流下。

邱明泉没有再说话,而是等待他自己消化这个结果。

看上去是虚拟的而已,似乎完全不可信,可是邱明泉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都会真实发生,无论是财政部明天忽然宣布的消息,还是辽沈发展的高总他们的倒戈……在封睿的记忆中,这本就是即将在明天发生的事实!

关晋升死死盯着那个58亿的亏损额,一时间呆立在那里,不,这不行!多年奋斗,打下偌大基业,带着申金万家一跃成为黄浦江滩上最大券商,现在,要他和他带领的申金万家一夜之间,面临破产清算?!

忽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狠厉,猛然扑过去抓住了鼠标,颤抖着手在空单输入栏上,恶狠狠敲下了一串数字:“这样就行了!”

封睿终于在心里摇头:“果然,一切都没有变。”

关晋升刚刚在模拟键盘上敲下的,竟然就是整整800万口的空单,瞬间就把刚刚推高的最终价再度砸下了147元!

事实上,在前世的最后八分钟,关晋升带领的申金万家就是这样疯狂地砸下了730万口没有保证金的空单,硬生生将原本胜券在握的北经开他们打入深渊,反败为胜的!

可是……那是利用了计算机系统的漏洞。

邱明泉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关晋升的目光竟似带了些许的怜悯:“关总,这是违规的。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800万口的空单,对应的国债期货合约的价值是整整1600亿啊!

实际上,后世之所以对这次事件众说纷纭,也是因为双方都有着明显的道德瑕疵。北经开靠着内幕消息疯狂洗劫市场,申金万家利用系统漏洞进行反击。

北经开在收盘时被申金万家违规操作搞到全盘爆仓,可是一夜之后,申交所又宣布申金万家最后八分钟的空单全部无效,又是北经开笑到了最后!……

一波三折,离奇诡异。

“违规也要做!”关晋升咬着牙,死死盯着邱明泉,心里巨大的惊疑和混乱下,被邱明泉推出的和这个模拟结果刺激得两眼通红,“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关总,死心吧。”邱明泉柔声道,“不缴纳足额保证金就下单,过去或许可行,可是现在我怕这条路不通。”

“怎么?”关晋升死死盯住他,“你又知道什么?”

“关总大概忘了,我和魏处长很熟。”邱明泉微笑,俊朗眉目中已然有了一丝金融精英的锐利和傲气。

他没有多说任何多余的话,可偏偏是这模棱两可的暗示,叫关晋升彻底如遭重击。

他如何听不懂邱明泉这话中的暗示,难道……就连保证金的漏洞也不存在了吗?

邱明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轻声道:“关总,还有十分钟就收盘了。”

……

来到外面的交易间里,关晋升看着盘面上的成交价,心里一阵恍惚。

149.6元!依旧在那个神秘传单所说的价格附近。

无论是他们,还是对方,无形中就真的将这个数字当成了必争的关口,绝不容对方拿下,也不容自己失守。

就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忽然地,一个红马甲就惊呼了一声:“关总,有人在抛出空单!是我们熟悉的席位!”

关晋升猛地一震,一双虎目蓦然转向屏幕,那里,好几笔明晃晃的空单卖出刺着所有人的眼睛,五千口,一万口!

还在增加!

关晋升盯着那熟悉的交易席位代码,心头巨震,那是辽沈发展的席位代号啊!刚刚中午还在和他言笑晏晏的老高,现在竟然不声不响地开始了抛售?!

“关总,我们怎么办?要狙击吗,还是和高总他们紧急沟通一下?”几个红马甲都在惊叫,可是就在他们慌乱的时候,忽然地,一笔笔承接盘却凭空出现,就像是早早等待着,瞬间就吞掉了那些空单!

一个红马甲揉了揉眼睛,忽然惊呼一声:“怎么回事,我们还没动手呢,可是这个席位怎么显示是我们的?!”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周,这个席位代码明明就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关总还没发话,怎么会有人?

“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在一个角落响起,邱明泉不紧不慢地操作着手中的键鼠,目不斜视,悠悠举手示意:“这里。”

关晋升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忽然冲了过去:“你不是说调来的五千万是要做多的吗?怎么现在、现在……”

怎么现在会在紧要关头,帮着他们做空?!

墙上的时钟终于指向了四点半,所有的数据停止了跳动。327国债期货的成交价,在历史到来的头一天下午,定格在了149.5的最终价位上,此时此刻,并没人知道,这就是明天财政部公布的最新国债贴息价,也将是多空双方最平衡的一个价位。

邱明泉坐在窗户边,一束冬日斜阳正从玻璃外照射进来,将他一头黑发染上了天使般的金黄。

“投资这种事,哪有定律呢?”他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仿佛在闪着光,“路见不平,临时起意而已。”

……

当晚,某豪华饭店的包厢里,整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秦晗和燕京来客李总看着满桌美味佳肴,却都味同嚼蜡,无法下咽。

终于,李总手边的电话骤然响起,他猛地丢下手中的筷子,飞快接起:“是!的确有这个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愠怒的声音带着阴沉:“你们都是吃屎的吗?这么严密的消息居然能言之凿凿地传开,别说东申市,就连我们千里之外的燕京都传遍了!”

李总冷汗直冒,小声道:“那、那怎么办?明天一早可要公布消息了。到时候……”

“所有行动停止。你带着20亿给我回来,立刻。”对面的声音冰冷又恼怒,“难道要全世界都盯着我们,唯恐天下不乱,生怕证监会不开启调查吗?!”

“是是,我这就回去。”李总犹豫地看了看身边面色惨白的秦晗,追问了一句,“那东申市这边,叫他们接着怎么做?”

“我管他们死活!”那边的人声色俱厉,“告诉秦晗那个蠢货,别再搞事了,明天给我停止!只要对方不蠢到再挑衅,他就给我偃旗息鼓!”

他的声音极大,旁边静听的秦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向着李总点点头。

李总瞥了他一眼,对着电话小心翼翼:“秦总说他知道了。”

“再提醒他,327国债已经和我们无关了,他要是再乱搞事情,就给我滚回华尔街去!”

秦晗面色难看,正阴沉着脸装作听不见,忽然,他手边的手机也响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带着愠怒和不容置疑:“刚刚我们总部和合作方通过气了,一切按照他们说的办。”

秦晗强咽下一口气,低声道:“明白的,董事长。”

“另外,不用叫我董事长了。”遥远的燕京总部,那声音淡淡的,“站完明天最后一班岗,你就正式被辞退了,明天会有传真发过去。”

秦晗猛然惊叫出来:“董事长?我……我做错了什么?”

刚推门进来上最后一道主食的服务员一个哆嗦,被这忽然尖锐的叫声吓得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碟子。

“我们的合作者非常不满,我们总部也同样不满,就是这样。”远处的声音带着寒意,“我不知道东申市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身为那边的一把手,却没有做到基本的掌控事态,要你有什么用?”

秦晗又急又气,急切地辩解:“董事长,这绝对不是我们北经开的问题。我们这边绝对严控消息,甚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一定是燕京他们那边泄露了,被对家知道,才酿出这样的事。我们冤枉啊!”

“呵呵。”对面冷笑一声,“人家也是这样说的,一口咬定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这么高达十亿、几十亿的滔天财富还没到嘴就飞了,总得有人背锅。”

“嘟嘟”的忙音响起来,秦晗呆呆地握着手机,忽然颓然地瘫倒在了座位上。

……哪里出了问题呢?申金万家那些人,到底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想出了这么恶毒的诡计!

与此同时,申金万家的总部里,关晋升带着手下一组最信任的智能团,全都聚集在会议室里。

刚刚草草扒拉完盒饭的他们,一个个脸色紧张、面面相觑。

关晋升连着抽了好几支烟,才终于沉了沉嗓子:“明天还是守着148.5的收盘价吧。不主动出击了。”

一个手下犹豫一下:“假如明天真的财政部宣布贴息,那北经开那边怕是要疯狂砸多单了,我们……我们怕是顶不住。”

关晋升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恶狠狠冷笑一声:“我赌他们不敢!有这份传单的发酵,假如他们还敢得理不饶人,我就敢拿着那东西,跑去燕京证监会要个说法去!”

……

1995年的春节终于过去了,正月十五刚刚过完,元宵吃过,灯笼摘了下来,人们和往常一样接着上班上学,可是在金融圈里,却有件事刚刚过去。

就在正月二十四,也就是今天的2月23号这一天,财政部在新闻里公布了对1992年发行的三年期国债进行贴息的决定,但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原本这消息公布后,很多人以为即将出现一场激烈的多空大厮杀,可到了最后,却以一种诡异的结局悄悄落了幕。

明明拿到了一手好牌,本该强力做多的北经开及其盟友们,却没有主动出击,而严阵以待的申金万家也同样选择了沉默,就连那张诡异的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的传单,也似乎被所有人刻意忽略了。

有人害怕泄密被追究,被放到聚光灯下追责;有人看到了自己原本该一败涂地的命运,正在暗暗后怕,这样的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就在23号这天,没人敢主动出击惹怒对方,各自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最后的收盘价,停留在和昨天基本相同的价位上,围绕着财政部公布的最终价148.5的价格只偏离了几分钱。

而在一天前最后出手帮着空方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的邱明泉,也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安全卖出了所有合约,最终因为那几分钱的偏差,还落了几十万元的小小收益。

“几十万啊。实在是……不够辛苦钱。”封大总裁懒洋洋地看着邱明泉刚刚打开的账户,长叹一声,“假如是我重生了,大概百分百会在这时候啥都不做,最后关头的八分钟前,不大不小地投上一两亿,悄悄跟风赚他一票。”

“哦?和北经开那群你不齿的人站在同一战线?”邱明泉笑吟吟问。

封睿嗤之以鼻:“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可是现在显然更好一点。”邱明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惬意地从那个期货账户上把五千万现金转回股市,又把顺手赚来的几十万打到了日常最习惯转去的“春蕾计划”专用账户上,才关闭了电脑。

第151章 封家旧宅的深夜

关晋升一路和他相识,不算有恩, 起码有义, 如今他不必像前世一样悲凉结局,邱明泉的心里自然如释重负, 至于北经开,在前世的这场较量中狂赚几十亿的美事终究破灭, 也算是功德一件。

更重要的, 是魏清远处长不会因为这件事监管不力而被责罚,平平安安地继续在申交所坐着管理者的位子,这才是邱明泉心里最最高兴的事。

就在刚刚, 魏清远还和他通过一次电话, 再次为他提出的那个保证金漏洞深表谢意,同时也透露了一个即将公布的消息——国债期货市场,终究还是要因为这次事件关闭了。

虽然这次没有酿下惊天大祸,但无论是申交所, 还是燕京上面的证监会, 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监管条例尚不完善的这个时候,外界的一点内幕消息, 就能直接影响到这个市场, 甚至摧枯拉朽般地摧毁掉这个市场, 席卷走惊天财富。

在没有严格的监管出台前,这个实验性的市场, 留不得了!

……

时间悄悄地流逝, 1995年的夏天到了。

暑假到来, 再过三天,就是7月15日星期六,农历6月18,黄历上书宜:开业、结婚、领证;忌:安葬、装修、破土。

而这个好日子,是向家和刘家早就斟酌再三后一起选好的良辰吉日,也就是刘东风和向明丽一对青年男女的大喜之日。

早在一周之前,两家人就已经早早地准备了起来。这个年代的婚庆还没有后世那么铺张奢华,但是今天结婚的这一对璧人的婚礼,却也算得上极高的规格了!

向元涛一开始还有所顾忌,觉得公安局长的女儿结婚大办特办是不是实在招摇,却被刘家一句话给说得哑口无言:“亲家翁啊!这是我们老刘家想办,我们男方愿意花钱,管那些闲话做啥?天底下哪有因为父母当官,反而要女儿出嫁受委屈的事!”

邱明泉也私下里劝过父亲:“我们堂堂正正办喜事,爸爸您要是怕闲话,只要在您的属下和战友那边说好,红包只收一百元以下的就是了,没有因为这个叫姐姐简朴成婚的道理呀。”

开玩笑,他亲手置办的给姐姐添的嫁妆,可得亮出去,好好显摆一下呢!

刘琴花一家早就将同小区的那栋三百多平米的别墅装修完毕,刘东风工作忙,向明丽又在外地上学,具体的装修全是妹妹刘媛媛帮着跑的。

姑娘家审美不俗,对亲哥哥嫂子的事又上心,自打婚期定了后,就开始马不停蹄跑设计和装修,这个时代整体家装的概念还没怎么形成,可是有钱什么事办不到呢?

刘媛媛直接就从美容院的客户里找了一个高级的家装设计师,出了很高的设计费,将整个别墅装修得既典雅大气,又温馨洋气,完全没有外面流行的那种土洋结合感,别说是刘东风,就连向明丽这样审美品位高的人,第一眼去看装修完结的新房时,都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全套的名牌家电、木质极好的黑胡桃木家具,书房和餐厅则配的是小叶紫檀的全套高档红木,这些都是男方配好的,而厨房里是韦青托人从香港专门带回来的德国原产WMF锅具和日本“正本”牌全套厨刀,卧室里是娘家备好的八大套床品,春秋天用的蚕丝被、冬天的高级鹅绒被,夏天的真丝床品和水牛皮凉席……

幸亏得别墅大,还学着最时髦的设计专门留了衣帽间,否则啊,光是这么些床品,就得堆放出整整两个大衣柜!

别墅一楼的小花园都提前找园林工人打造好了,一年四季的花木和小型长青绿叶树配置栽种得井井有条,现在正是盛夏,一棵十年树龄的大合欢树正在含苞吐蕊,粉红色的小绒球花点缀在庭院里,格外喜庆又吉利。

合欢合欢,对于新的小夫妻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寓意了。……

“明泉,后天婚礼,你封叔叔一家三口专门从燕京赶过来参加呢,明天下午的飞机。”晚餐桌上,韦青笑吟吟地对着邱明泉道,“你上次留给我的钥匙,我拿着找人打扫好了隔壁封家的房子,他们来了就住自己家,正好呢。”

今晚邱明泉又来家里吃饭了,向明丽和向城都放了暑假,也全都在,一家五口人正在高高兴兴地讨论着后天婚礼的一些细节,忽然地,韦青这句话就让饭桌上有了刹那的安静,邱明泉和向城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邱明泉的心猛然加速怦怦直跳,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开口。

终究还是向城低声问道:“睿哥回国了吗?……他也来参加姐姐的婚礼?”

“什么?!他要回来了?”心里,封大总裁忽然也被这个消息惊得大叫出声。

向明丽更是欣喜,笑靥如花地问:“小睿真的会来么,那可太好了,我有两年没见他了,上次出国前还是高三的大男生呢,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

她和向城以及封睿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她还亲手带着两个小弟弟在院子里玩耍过呢,这种童年的友情单纯又美好,在这人生重要关口能见到幼年的邻居小弟弟,她自然也是惊喜万分。

韦青惊异地看着两个男孩子:“小睿和你们俩那么好,怎么出国后联系就这么少了吗?他听爸妈说明丽要结婚,专门请了假飞来国内的。怎么都没和你们说?”

邱明泉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是啊,学业都忙,昏天黑地的又有时差……就联系少了。”

向城扭头看了看他,才也附和着:“嗯,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