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他,被劈得有些发怔。

这当儿,他也忘记了,自打见到水啸起,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不可能。

就在他一怔之际,那音杀一击走空的地方,赫然跳出那个凭空消失的银色晕圈。

它,完好无缺!

修蛇始祖惊得瞳目骤缩。

诡异!

太诡异了。

这,绝对不是人力可办到的事,那个人类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就算曾经不是音医,可无数次夺舍之后,经历几十世的积累,他就算对音医之能了解的并非百分之百的深刻,至少可以说有九成九的了解,而眼前的情形,绝对不在他所知之类。

这,应该是神才可能到触摸的程度,那个人类,如何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一抹心惶意如流星划过心尖,身心泛起寒意。

那寒意还没隐去,耳际响起轻幽的冷语:“万音听令,万声归一,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少年嗓音中透着一丝沙哑,然而那不但没有对清悦的声音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反而为其添增上一份庄重,以至于它震荡于空时,是如此的清晰,又那般的肃穆。舒榒駑襻

那一句,莫明的让人心安。

有如春风吹过,燥动的心变得平和,凤留行等人的气息就此平缓,变得自然而有规律。

咯噔,修蛇始祖心神一绷,心弦却在刹时俱断。

他兵行险招,一气破三界,借刹那的音杀之威以引无数生灵血魂凝骤于虎怒鼓器灵周围,那已经是凶险之极,可没想到,那个人类比他更胆大,更不要命,竟敢奏出万声归一

万声归一,引万声为源,合万音于一,其音所达,无生灵能抵其峰。

它,乃是音术中的绝杀。

惊悚!

他的心里唯有惊悚。

万声归一,能号令万音,但,也无异于自杀,奏此音,将以奏者本身为容音之音源,为归汇于一的声音提供力量,浅白的解释即为以命供音,绝杀之后奏者如何,全凭其本人的运气而定。

音中绝杀,非必死之时不用,可是,那个人类音医,却敢以身家性命相赌,不顾一切的奏出万声归一。

人类,真的不怕死么?

有刹那的功夫,修蛇始祖甚至由衷的生出一丝敬重,一丝对对手的敬重,且不论其他,仅是有此胆量与勇气,就值得敬重。

那个人,竟不惜以命为代价以破虎怒,那究竟是何种理由让他有那般的勇气?

一抹猜疑划过心际之时,双劈骤然紧收,死死的扼住握着的黄金飞索,一抖手腕,强硬的将两条链索的去势改向。

绝杀起奏,万物万灵之声皆不属于自己,哪怕是一丝呼息之音都是万声归一的助力,此时此际,再鸣音无异于是自掘坟墓,唯今之际,唯有另换他法以阻止才是上上之策。

于一瞬间反应过来的修蛇始祖,一甩链索,将棒桘改向袭向水啸,与此同时,身形一腾,冲宵直上。

那链索因外力作用,倒翻着反卷,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的轨迹,化为两抹金色流光,直射护着水啸的银光圈。

修蛇始祖反应很快,然而相对而言,却仍然太迟。

就在那声幽喝声中的“万声归一”四字响起时,空气骤然凝重,当那个利落的“去”字之音入人耳,周围一片冷寂。

那一刻,那槌击鼓所生成的震耳余音突的中断,那三重音界破灭的连绵声响于刹时静止,那些轰鸣,无影无踪,就连人与兽的心跳声也瞬时变为无声,好似所有人的心脏在同一刻停止跳动,就是近在咫尺也无法感应到临近人的存在。

漠漠长空犹如死境,无声无音,毫无生气,冷漠的令人心寒。

怎么了?

银圈内的人在突然间发觉竟再也无法感知其他人的气息时,愕然大惊。

那一切太快,快得令他们还没瞧清具体情形就已经到达万物无声的境界,以至于连凤留行与沐月霜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愕之余,有两条金色飞龙的流光自人的视野里晃过,二十余人心神一凛,俱陷于新的紧张中。

下一秒,一道白光骤然迸现。

它,白得纯净,竟是不带一点丁儿其他的颜色,透亮透亮的白光,像情人遮面的白纱,带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神秘美丽。

它,来得突兀,无声无息之中骤然闪现于空气中,速度快得无与伦比,有如一束穿云而至的阳光,在刹那即照临天地间那样浮现于人的眼眸中。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声轻吟声。

那吟声,比龙吟更雄劲,比虎吼更浑沉,比黄莺更空灵,比杜鹃更悲切,比猫头鹰叫声更暗哑,比…

它,集万音于一体,又与原音不同,它是混杂的,却又单纯如一,比风更轻,又似比雷更响,搜尽所有词语,都无法形容它,让人感觉好似天下间的词都不适合它,又好似所有的词都适合它。

轻吟之声,像是始于九天云宵,飘渺虚无,又像近在耳际,清晰响亮。

银晕光圈内的人,感觉到心安神静。

但,血色人形轮廊像却狠狠的一颤,竟舍弃凝生五官的机会,自化为一缕?

煅蹋倨蛐奚呤甲妗?

红烟飘得很快,可是,那横空迸现出的白光更快,那光一划穿过虚空,几乎是擦着腾起的修蛇始祖的头顶掠过,似利箭般钻进红烟之内。

飚飘的红烟,猛然停顿。

就在那刻,空中蓝光一晃,随之现出一颗巨大的蛇头,那蛇头,极大极大,像是一座小山丘,它的形状与众不同,竟生有六角,六角均生头两侧,圆锥形,尖端顶着一粒幽蓝晶亮的水滴。

巨形龙蛇头穿云破雾般向上飞蹿,其后拖着一截长长的身子,那身子是一截一截的增长着,通体是黑蓝色,粗约百丈有余。

蛇头正处于水啸与虎怒器灵之间的地方,它过于庞大,空间明显不足,水啸与小鸀马更因它横空耸生,银色光圈被震得嗖的蹦起,如火箭升空般射向高空。

又在那刹那,两条黄金色飞龙重重的甩至银色圈圈表层,上升着的银圈,原本暗淡的银光一弱,弱得近乎于烛光,淡淡的,并随着上极速上冲而摇拽晃闪,若隐若亮。

圈内的一人一马,在被两索击中圈面之时,身躯一震,倒旋着翻了个个儿,以背下面上的礀势横浮着。

凤留行沐月霜几人看呆了,像木偶一样没了反应。

而露原形的修蛇始祖,仰头直追,他上升时,身躯一扭,将两条链索缠在腰间,虎怒鼓跟着上升,虎怒上升,那被白光射中停顿于空的器灵红烟亦被牵引着跟着往上。

砰-

一声烟花绽放的声响,惊响长空。

那一声响似石惊破水中天,一刹那时,万物万灵的声与息一一重归原位,仍然没完没了的在持续音界破灭声与鼓音直震人心,山倒地陷的轰鸣声声声不绝于耳,各种杂乱的声音中,似万马奔腾、山河咆哮的琴音最为响亮。

而伴着那声大响,虎怒器灵轰然泛散,它泛散时,像牡丹盛放之时的花瓣,一层一层的由外向内的张开,每散开一层即有无数缕红烟向四方飞飘,细细的红烟扭曲飘袅,极为好看,但每一缕在荡开不足一尺远时即泯灭,泯灭的很干净,犹如春梦了无痕。

也在红烟泛散时,那独占鳌头的琴音突然凌乱。

嚓-

轻微的水晶开裂声,犹如一道惊雷凭空凸起,在各种巨响与轰鸣声中,它竟是无比的清晰。

不约而同的,银色音之界内的齐齐倒吸凉气,那种声音太熟悉,他们对其声已经产生出一种很自然的敏锐度,大家的那种反应俱是反射性的后果。

众目睽睽之中,那个时隐时亮着的银色圈儿再次暗淡,烛火之光在又一次变弱后竟微弱得像夜间飘飞着的一点萤火。

水啸突然感觉不到痛,更嗅不到任何味道,也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她的神经已麻木,所有感官失灵,视觉神经亦自动罢工,令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身体麻木的她,像个木偶娃娃一样,僵僵的,双眼仍睁着,眼角血流成线,但是,思维又十分的清晰。

在她无法自制时,她胸口积着一口老血再也不受控制的冲出喉咙。

“噗哧-”

喷泉涌喷的声响中,浓艳的颜色散成一片花雨,纷纷飘洒。

虽没了知觉,水啸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像流水似的一点一点的流逝,隐约的看见死神正在向自己招手。

死亡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也设想过那一刻来临时的心境,当距那一刻仅只一步只遥时,她突然没想法了,真的是没想法,那些或是恐惧或是悔恨或是不舍或是惊惶失措等千百种的设想,都没有浮现,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睡觉。

疲惫之下,她拔抹挑弦的双手越来越慢,琴音也越来越缓,越来越低。

这,无异于是最可怕的事。

“啸儿…”心一悸,凤留行痛得无法呼息,那声呼唤,甚至还没逸出喉,就已经卡死。

四凤卫已经化为石像,眼睛瞪大到了能睁大的极限,险些睁裂眼角,那外面的可是少夫人,他们岂有不怕的理?那么一害怕,四人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朐膛去。

沐月霜的唇,抿成线,一颤一颤的抖动。

华仪安若闲两人垂在袖内的手,手指扼入肉中而不自知,眼睛定定的盯着仍在极速上升的人与马。

修蛇始祖的身躯,仍在增长,他的头,一个劲的向天空上蹿,正追着水啸和飞飞,不依不饶。

虎怒器灵的红烟,还在一层层的泛散。

“啸儿,啸儿,解开音之界,解开音界!”按着心口,凤留行忍着心底钻心的痛,呼唤着。

就算已经尽力保持平静,他的声音仍控制不住的打颤,嗓音更是明显变得嘶哑,他不敢再去触碰音之界,他怕,怕自己撞击结界会给人带去新的危险。

听到人类的嘶唤声,修蛇始祖微微偏首,俯视一眼,又无视,继续追击相距约三百丈左右的人与马。

至于下面的人类,不足为惧,只要毁掉布界之人,音之界也会不攻后破。

视线上斜,瞧着越来越近的人和马,眼中狠厉之色如潮涌动,恨意如火燃烧,那恨意之火烧至心房,令他整个身躯都是怒火。

怒,修蛇始祖爆怒,所以在丢下兽王追杀坏自己大计人类,那人类,毁了他几十世的等待,今日若不死蔫能消心头之恨!

怒火攻心之下,他张开大口,意欲一口将人与天马连同那薄如纸弱的音之界一起吞入腹中当食物填弃肚皮。

仰着头的人,全身血液凝固。

“啸儿,啸儿,啸儿…”凤留行嘶声长唤,声声悲切。

那悲切的呼唤入耳,如一抹电流钻进身体,水啸的心一暖,肢体又了感觉,那一刻,扑天盖地的疼痛亦一股脑儿的袭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被痛意淹没。

神经与感知觉醒,意识已感知危险来临,立即一个鱼挺,与飞飞浮立,同时运指如电,疾划琴弦。

竖立好,向下一瞧,因视网糊糊一片,只隐给瞧到一个巨大的阴影正无限逼近。

铮铮琮琮的琴音,嘹亮明净。

暗淡的银色一闪,清亮似晨光。

银华圈轻盈飘浮不动。

嘭-

狂冲着的修蛇,来不及刹步,重重的撞上银华层面。

修蛇始祖一下子被震得倒退几十丈,好不容易甩去眼前闪耀着的金星,呲着牙,刚想再次进攻又突然静止。

经那么一闹,虎怒器灵的红烟已只余一小缕,就在他一瞥时,那一小缕一晃,又绽散一圈,随即一小抹自正遂次泯灭的细烟中飞出,袅袅上升。

“哈哈-”修蛇始祖狂喜之下,纵声大笑着一扭身,身躯化为道道保护墙围住四面八方,倒头疾降。

还没死绝?!

一刹时,水啸猜到了原因,心跳一突,如此重击都不灭,那器灵的意专究竟有多强?

震惊之下,频变指法,然而,才拔出几个高亢的音调,心脏如被人揪了一下,痛,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袭击全身,人,更几乎要窒息。

水啸手臂一僵,险些脱手将琴撞落。

猛然吸口凉气,双手机械地在十三弦上来回游走,缓缓的扭头,那种痛来源何处,她再清楚不过。

痛,锥心锥魂。

内心悲凉的水啸,艰难的侧偏头,望向自己拼尽心力护着的音之界。

“小祖宗?!”华仪骇然之下,双目爆睁。

玉紫幽安若闲河洛图惊得刹那惨白了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血痕纵横,看不到一丝干净的皮肤,两边眼角迸裂的伤口痕直至鬓发,比蜘蛛网还密的血痕交错着遍布瞳目,血珠成线,自尖尖的下巴处滴落。

那个人,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在不足半刻钟的时间内竟瘦了一大圈,那倾城的绝世之礀竟转眼成憔悴。

“啸儿…”凤留行呢喃一声,眼角滚出两行清泪。

看不见人的模样,水啸依着心中的痛的牵引,目光投注在银圈内的那抹月白身上:“沐…月…月霜,你,你…”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剧痛一波一波的攻击着心脏,水啸连开口都艰难,以至于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全,可是,身体上的痛却远远比不上心灵上的痛。

心灵的痛,是一种失望的痛。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失望,赌上自己的性命相信他们,以自身为盾护住他们,可他,却如此回报她的信任!

她护他,不求回报,更不奢望他会解去“一笑蛊”,为只为他与大家同行而来,她都愿意抛却一切的成见,对他一视同仁。

而他,却在如此情形也回赠她这么大的“礼”,哪怕是换个场合,换个地点,她也都不会如此失望。

失望至极致之时便彻骨的痛。

安若闲并不明白那句的意思,一时愕然。

凤留行与玉紫幽河洛图华仪心头一凛,蓦然望向沐月霜。

那一望,四人八只眼几乎瞪出血来。

他们身边的沐月霜,竟不知在何时已摘除面具,露出一张惊世绝艳的俊面,他的唇角微微上翘,一双好看的眸子水光滟滟。

他,赫然在笑。

笑意盈盈,唇齿生香,那种美丽,已不是倾国倾城可言语,此刻的他,美似不属凡尘的仙使,无可比拟。

可那笑,看在四人眼里犹如鬼煞般惊心。

嘣噔,四人的心一紧,心弦根根断裂。

“天绝阵!”红瞳血色流淌的凤留行,痛声嘶吼:“沐月霜,啸儿若有万一,我凤留行必灭你满族!”

他身上的杀气浓烈如寒风,刹时弥漫整个音之界。

被杀气笼罩着的玉河两家随从一下子僵住。

安若闲华仪几人背皮一紧,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一来二去三从四德则是反射性的应声掠起,并分抄沐月霜与侍卫五人。

那反应,那种默契度,是经无数次合作后才形成的自然反应,已经熟练到不需要任何指示便能依照自身所在的位置而做出最合适的去向。

扭头而望的水啸,看不清银晕内的众人的面孔,然而,突然间更剧烈的痛一下子涌至,痛得她心一悸,连呼吸都停顿了。

心脏在一阵阵的痉挛,水啸禁不住一点一点的弯腰,而双臂沉重的像灌了铅,都快维持不住抚琴的动作,她的手指变得迟钝,琴声亦由此变得断断续续,高低不平。

正倒转着而下的修蛇,乘隙曲头察望,刹时,巨大的惊喜如潮水涨至心头,骤喜之下,他甚至很闲悠的中止去迎接虎怒器灵的行动,好心情的欣赏眼前的好戏,那个人类,竟然被同类攻击!这是多么值得一观的好事,他怎么能不欣赏一番呢?

好整以暇等着好戏上场的修蛇,闲悠之际,还不忘欣赏银色音之界内的人类的反应。

当细细一瞧,那份惊喜刹时暗淡一半,那边银色音之界内的那个人类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劲!

修蛇发现了沐月霜的不对劲,同时,华仪安若闲河洛图玉紫幽亦察觉出沐月霜主仆五人的异样。

那主仆几人,竟好似感应不到周边的一切一样,对欺近的四凤卫和凤留行有视无睹,其中沐家四卫表情呆滞,而沐月霜则气息静无,唯一可见的是,他笑得越发的灿烂。

之前是微笑晏晏,此际则是笑颜如花开,那笑满脸满眼。

因此一笑,他更加的明艳照人,像不沾尘气的仙,又如一幅画,美不胜收。

借影摄魂!

一道灵光闪过脑际,四人骇然失色,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玉紫幽立即提醒:“凤留行,他被人借影摄魂,速战速决。”

正欺身掠向沐月霜的凤留行,猛然一惊,身形骤退。

借影摄魂,是通天境修为者以自身精神力控制住能借自己施展术力的“影”,而从伤害“影”的对手。

此招只有在两种情况下能轻施展,一种是敌方与“影”相比实力相平或者只略高一二低,另一种便是那敌身所中有“影”的术,似惑术蛊术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