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岚五人与龙太子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满脑子的不解,直勾勾的盯着正仰头而望的一抹梨白。

而众伙伴们瞅着,水啸恍若不知,视线落在红衣雪发男子所停之处,眉心轻蹩。

“真是一群废物,连人都寻不着,还想进城,也不怕被风闪去了舌头。”红衣雪发少年冷眼平视虚空,冰冷的声音里是浓浓的讥嘲。

无数浮立的眼一冷,杀气,浓烈如风。

不屑之极的鼻哼中,一片雪白的发丝一晃,红色突兀的自虚空中消失,就如从来没有出现过。

汗!

水啸幽怨了,那家伙,竟还显摆!

“喂喂,凤留行小子,你先别跑呀,给老子等等…”当雪发晃动之际,远远的传来高嚷声。

声盖四野。

不约而同的,无数人默默的抚额。

红光一闪,才隐去的少年,应那道声音的尾音而现。

而亦在他甫露形的当儿,一点蓝光从山腰处的森林内飞出,闪亮着晃过虚空,一下子越过空中的人群,飘至红衣雪发少年的侧面,相距约一丈左右。

空气凝重,冷萧。

五人三处,三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凤留行雪发血眸,从骨子里渗着血杀之气;独身而站的来者,蓝袍白发,满面红光,一手还拧着个小玉葫芦。

“酒轩华,你真决定掺一脚?”衣袍闪亮着晃眼金光的阳灭天,冷森森的瞟着蓝衣老者,神色与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去去,别来打挠老子,”酒轩华没好气的甩冷脸,再转眸,立马换了笑脸:“凤小子啊,嘻嘻,老子就是想问问,我家小奶娃娃呢,我听到他说话,怎么不见人,你哪赶紧地让他出来,老子带他看他媳妇儿去。”

噗-

宫心弦与夏至,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酒老,你想找啸儿,还是自己唤她吧。”凤留行满面的无奈,表情真的是有多无奈就多无奈,好似被弃似的,还有几分落魄。

老头惊讶的翻眼,老眼就是一阵阵的乱扫:“小奶娃娃,你在哪呢在哪呢,赶紧的给我出来,老子带乖孙女儿来看你啦。”

水啸冷眼一扫,刚将笑喷的几人给吓得噤若寒蝉,转而听到那打雷似的乱嚷,立马冷汗了:“老头,我不在!”

卟噗-

才憋住笑的,与忍住没笑的,这下子再也没忍住,全部笑抽了。

就连凤留行的嘴角都勾了起来。

三位中年男子的眼神,冰冷全文阅读。

“哈哈,小奶娃娃,老子总算找到…”老头乐得白发乱颤,正要吹嘘,后半句却突然中断。

就在那一刹时,他看到了要寻的人,那个很小的娃娃,竟好端端的坐在前方那残破的琉璃色城墙前方,膝头横抱紫色琴,身边趴卧着绿色小天马。

以为自己眼花,老头眨眨眼,那个地方,之前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那个娃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再看,真真实实的存在,一人一马就在城门之前,坐于偏左一方,避开了正中的位置。

老头瞪着眼,表情古怪。

表情古怪的,还有龙太子与宫心弦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广场边缘的,竟会突然回到城门前。

凤留行则在一眼之后,当即隐身,就那么撇下众人,自顾自的走了,谁也不知他是何时不见的。

而三位中年男子的脸,乌黑阴暗,儒雅风度竟在眨眼之间一丝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澎湃的杀意。

那种杀气,很明显,比前那怒语中的杀气不知强了千倍万倍。

水啸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当即就好一阵郁闷,话说,她没烧他们家的老巢,没掘他们家的老坟吧,怎么就一幅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的表情呢?

这情形,太他爷爷的太不正常了,该生气的应该是她好不好?他们三族的祖先还死赖在她的地盘上,她都没气得杀人,他们生个毛线的气?

“哼,凤凰族真是死绝了,琉璃王更不是个东西,自己龟缩着不出来,竟需要一个外人来守城。”月破地瞧着空荡荡的地方,无视一老一少两人,叽嘲。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本王在此恭候已久。”空灵的声音,拔地而起。

闻声低眉的人,眼神微滞。

那里,城门之前,再次凭空现出人影来,人,处于门楣之前一点儿,正在中心线上,当前一人姿容倾绝,紫裙如云,红发铺地。

正是知碑上出现过的女子,面相更为年青,她,跪坐于地,一只鳞甲着金光的小龙正伏枕在她腿膝上,支着头,眨着大大的龙目,望着他们。

少女的手,一只搂着小龙,一手则掂着一管银色的箫。

人群的眼睛直了。

月灭天月破地沐升的视线落在少女身边的人上,阴森的可怕,那儿,少女右侧立着五人,人,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成与少女成垂直斜线排列。

五人衣色各色,面戴与各自衣色相同的面具,自最右往左的第一个,水色衣袍,头顶冠顶竖着一面巴掌大的小形瑟;第二个衣如明光,头顶横着一枚五寸长、约有筷子一半粗的绣花针,此人的旁边还着另一个同样打扮的男子;第三人身披赤红铠甲,头梳双丫,右边发鬓上别着一把两寸长的赤色小刀;第四个,通身橙色,头顶的橙色冠顶一颗橙色明珠。

甭说外人,龙太子等当即石化。

他们,不是在这里么,那个自己是从哪冒出来的?

呆傻了七个,嘴巴张得大大的。

四族四护法?

酒轩华盯着打量一番,老眼珠骨碌碌的一阵乱转,再瞅瞅,瞪得大大的:“小奶娃娃,你们是孪生兄妹?”

被那旱雷似的大叫一惊,直眼的人俱从中惊醒,当即人人双眼圆瞪。

“老头,你怎么就不猜我们是母子呢。”水啸翻个白眼。

“…”酒老张嘴,正想表达惊讶,空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那边的老杂毛,怎的不说话?一个个连本王的影子都找不着,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丢尽了光明神子的颜面。”

“王,光明神子的颜面,在一千八万余年前就已经被他的不肖子孙给丢失殒尽,如今只怕已经是无颜见众神,大约早已经自贬下天界,重修正道,以向女神赎凡间子系之罪。”

三族之人还来不及反应,少女身边的护法应声而语。

阳灭天脸上青筋爆跳,根根乱颤。

“哟,我说那位,你还好吧?”水啸看得真切,冲着人扬眉:“那位,嗯啦,就是你了,你是阳家人吧,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阁下这位花匠可好命啊,还能告假出来散心,可见九方学院的待遇真的是好啊,酒老头,等以后我老了,我也去你们家当花匠吧。”

阳灭天的脸,一黑黑到底,比锅底还黑,满头黑发唰的倒竖。

他,已经快被气炸了,老底都被人揭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阳氏神族当家竟跑去别人家卧底了。

酒老头头发倒竖,当场发飚:“什么?你们竟然如此不要脸,竟跑去老子的地方撒野,说,小奶娃娃,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那须发皆张的模样,气冲斗牛,大有要找人算帐的趋势。

“也没什么,就是他老不休的竟偷看我洗澡,还使迷药。”淡淡的语气,像说天气很好一样的漫不经心

无数人心脏碎裂。

“阳灭天你个混球!”一声爆骂声中,蓝光一闪,向着淡金色衣袍的人面门,扬手就是一葫芦。

“酒轩华,本宗主忍你很久了。”冷硬声中,月白、锦色两男子同时迎头相迎。

“本宗主也忍你们很久了。”天空多出一道更冷的声音

似触电般,酒轩华,与三中年男子同时爆闪后退,那还没发招的力量,由各人收回,空中回旋着骤然而生的旋风。

弱弱光芒一闪,两位素色衣袍的老者凭空而现,俱已是古稀之年,未束的白发长垂,超过膝弯,脸,却是光洁无皱,老而精神。

水啸一把拍住额,顺带的捂住了眼睛。

“老家伙,你终于肯从乌龟壳里爬出来啦,真的不容易啊。”酒轩华一跳,一下子闪至一位容颜与凤留行有七八分相似的老者身侧,勾住人家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表情。

另一位老者悄悄往一边挪了几步,好似是怕被酒老头挨近似的。

“皇者归族,新王归城,本岛主当然得率族人来朝见我皇。”凤老岛主冷着的脸当即缓和几分。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酒老头频频点头。

“飘渺岛凤寂?”月破地凝目。

凤寂理都没理,拉着酒轩华:“走,看你小孙女婿去。”

“不急不急,凤老岛主,等等小女子也不迟嘛。”人身未隐去,旁观的人群后传出女子的嬉笑。

捂眼的水啸,撇嘴角,无力至极。

空中,在无数人目光中,身着飘逸长裙的艳丽女子摇着美人扇,缓缓的行着,虽说缓,却是几步就飘至酒轩华几人附近。

女子身后,跟着一大队人马,约千余之众,清一色的银面遮脸。

“很好,看来玉氏已做出决定。”阳灭天甩出一句,与左右两人一闪即没了人影,下一秒,则出现在三色衣衫的人阵前方。

玉紫幽瞟一眼,笑意吟吟:“本少主不喜欢从小就跟虫子住一起的沐月霜,人家喜欢水小相公由来已久,当然是站凤凰氏这一边嘛。”

瞥瞥从来不正经的小姑娘,凤寂都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走人。

看着空空的地方,玉紫幽直翻白眼,领着后面一大队人马,风情万种的走向广场。

就当无数人以为会被撞飞时,那张扬的人,却好生生的到了广场上方,毫发无损,后面的一队人,如浮光掠影掠至她后方。

一行人,大刺刺的走向城门。

他们才行出数步,城门前光影重重,一个个的人影,依次从虚空中出现,头一个是红衣血瞳凤留行,再次则是凤寂、酒轩华,后面是五位老者,再后面,十凤卫,寒清安,还有二十位以面具遮面的男女。

水啸默默的看着,秀眉蹩紧,视线在其中二人身上足足停了十秒,最后才缓缓移走。

凤寂带着众人一字排开,一致向着跪坐的少女低首,致礼。

众人才行下半礼,红发少女执箫玉手一扬,凤家之人尽数被托起;

被免半礼的凤氏,再次低首,却是向着抱琴的少年行礼TXT下载。

玉紫幽等人,与停在广场之外天空的无数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落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微侧身,水啸受了半礼,这半礼,是因为水十九是命定的那个人,有资格承受,看在凤留行的份上,避了另半礼,是对长者的尊敬。

凤寂带着五位长老等人,默默的退到指定的地方,正是少女与四护法的右边。

凤留行没有随族人走,默默的转向水啸身后,当他几乎要撞上自己,宫心弦悄悄后退,避开,看得真切的龙太子等人,也不得不接受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他们,被隐形了,外人谁也看不见他们。

凤留行绕至后方,默默的站在水啸背后。

这边站好,玉紫幽等人也赶至,千余戴面具的人,不需上头吩咐,自己呆在凤寂等人旁边。

在无数人的目光中,玉紫幽收了扇子,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近少女,缓缓的曲膝,头低垂至手背,声音一字一字的传出:“雁氏当代护法雁紫幽,请王赐雁舞箫以验真假。”

啥?

水啸当场懵了。

嘶-

旁观的人群,近一半人险些失足落空。

三色人阵中冷气狂飚。

“好,真好!玉氏真是好样的!”阳灭天险些气晕过去,狠狠的啐了一口。

月破地沐升用杀人的眼神盯着那伏地的背影。

凤留行悄悄的推了推前面的人一下。

被推得从懵懂中回魂水啸,再次凝神。

那边,少女抬手,银箫浮空:“难为你们七族还记得昔年诺言,起。”

被托起,玉紫幽捧过银箫,咬指滴血,迅即,银箫银光一亮,体形再次缩小,小到只有三寸长。

将箫往发间一别,单膝落地:“参拜吾王,求谕侍职!”

“许。”轻柔的一个字,落地有声。

玉紫幽“喏”一声,站至左侧,与宫心弦几人对视,以目示意,共庆贺。

酒轩华瞅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饶是如此,充琉璃城门前的人仍然显得太小。

隔着一个广场,外面人数多如牛毛,城门之前,仅区区千余,两形相较,一个天一个地,直让无数人暗中咂舌。

“哈哈-”月破地纵声长笑。

“快看,快看,知碑,知碑…”

笑声未绝,人群中爆出连声的惊叫。

无数视线,投向空中。

高高的云天中,光洁的石碑闪现比十万个太阳还亮的强光,云雾一点点被照散,碑身上缓缓出一幕。

场景越来越清晰,最后,静止。

那一幕,正是琉璃殿主殿内的情形,满殿是歪倒着的人,高台之上是阳月沐三族的老祖宗。

各人的姿势,其所处的位置,全部没变,在时隔一千八万年后,以最真实的面貌呈现世人面前。

“啊…”

看到那一幕,无数人失口惊叫出声。

“这就是真相。”凤留行盯着天空的三人,满语萧杀:“一千八百万年,阳月沐三族所谓的为大陆而不惜触犯神威的大义,即是如此。第九代琉璃王后暗中开启护法大阵,迎阳月沐三族攻城,凤凰族死战殉城,琉璃王战死以尽王职。冷氏护法背弃诺言,与阳月沐三家同流合污,蒙骗世人。女神降怒,将三大神殿沉封,世人不知真假,以至我凤凰族与七大护法千万余年遭受各方追杀。”

漠漠长空,唯有他冷寂的声音。

真相,总是来得太晚。

人群沉默。

“第十代的琉璃王比第九代聪明,竟然会使幻术骗人。”月破地轻蔑一笑,张扬厉问:“还有何人想与本神族为敌?本宗主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死得瞑目,让你们的家族死得不悔。”

哟,还会威胁人哪?

水啸差点没笑喷,眼眼弯弯:“所谓不打自招,便是如此。”

“那又如何?”阳灭天却是镇定得不得了,睨眼,霸气外露:“大陆本由光明神子、黑暗女神两神共铺女神所创,这大陆有三分之二归阳月两族,琉璃王座为何只能由凤凰氏坐?凤凰氏人又凭何世代号令万物,享万世信仰?本族先祖占有三分之一份功,为何不能坐拥天下?”

不服。

阳家不服,月家不服,沐家亦不服。

月破地沐升深有同感的附合。

“自作孽不可活。”空灵之音,低沉有力:“想来本王说什么你们都不信,那你不妨再亲自听听女神与光明神子、黑暗女神的约定。”

经定?

人群一呆,有些反应不过来。

空中却传来动听声音,是一男两女的对话:

“姐姐,恭喜你大功告成!”

“这大陆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同喜!”

“不,姐姐,这是你亿万辛苦所打造,我只是走走过场,你别抬举我。”

“…”

“以后就让这大陆由三族共同守护,凤凰族十代王者之后,新王转为光明黑暗后族之人,为示公正,依大陆时光流逝,每十代一换。这是你们该享的信仰。”

来自远古的声音,威严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当那声音响起,人人只觉有一阵和风拂过心尖,心头所有的烦燥、担忧、惊慌、急惶被一扫而光,身心一片清爽。

当最后一个音符嘎然而止,满空死寂。

“哈哈…”阳破天仰天大笑。

张扬的笑声,震得人耳膜嗡嗡发响。

疯了!

护法们抹了一把同情的泪。

当笑得几乎流出眼泪来,阳灭天才止住:“什么约定,都是骗人的,若真有那么回事,为何居住在琉璃城的是凤凰氏,而不容其他任何二族人入住?为何护法族起誓时所提及皆是凤凰王者,所有的镇山之宝都需凤凰神血才能开启?你们自知今日守不住城,才使计蒙骗世人,你以为本宗会信么?今日誓必屠尽凤凰最后一滴血脉,以祭昔年先祖未知不归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