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晓兰这两天的生活是两点一线,每天都是招待所到江城大学。

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路上都和侯琪结伴而行,不可能有时间去安排这件事。

“我们查到,你在招待所打过一个电话——”

“哦,我打去鹏城的,我舅舅在鹏城,我打电话报个平安,不违法吧?”

不违法是不违法,就是有点怀疑。

夏晓兰把电话号码写给公安,“你们可以自己查一查,我舅舅人还在鹏城。我一个学生,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聂卫国师兄虽然怀疑过我有没有参加研讨会的资格,我们之前确实有误会,但这误会早就解除了,我和聂卫国师兄也算握手言和了!”

夏晓兰这话,立刻有人作证。

她和聂卫国在招待所食堂拌过嘴,研讨会上,夏晓兰证实了自己有资格获邀,也没有对聂卫国穷追猛打,反而大方的说聂卫国的刁难,是对她的“爱护”。

周诚皱着眉,“你们还有疑问吗?说不定我也有嫌疑,我恰好也出现在江城,需不需要我去派出所配合你们调查?”

那当然是不用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周诚要去了派出所,就像他说的,去了之后不走,派出所能怎么办?

派出所的人一走,侯琪安慰夏晓兰几句,让她不要多想,也走了,其他人也没有留下来当电灯泡。

宁彦凡站在远处,“不用过去了,周家的后生到了,不会让夏晓兰吃亏的。”

周家护夏晓兰护的厉害,肯定是因为周诚特别看重夏晓兰。

聂卫国看样子也没证据,要能在周诚面前把夏晓兰带走…聂卫国是省建筑设计院的副院长,又不是鄂省的副省长,哪能在鄂省一手遮天啊!

人群稀里哗啦就走了,很快留下夏晓兰和周诚两人。

“你怎么来了?”

对视良久,还是夏晓兰首先打破尴尬。

她和周诚已经太久没说话,她看着周诚的脸竟觉得有些陌生。

周诚看着她,声音有点难受:

“明天是你生日,我当你男人再失职,这样的日子,我也会尽量陪在你身边的。”

20岁的生日,是与众不同的。

现在没有未成年保护法,国家没有规定年满18岁就成年。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年,用法定结婚年龄来判断更合适。都能成家了,那肯定是成年人了。

7月24日,就是夏晓兰的生日,夏晓兰当然没忘。

她是没想到,周诚会忽然出现在江城…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吧?

“我以为你没假期。”

夏晓兰干巴巴的。

周诚的心意很重,她还在纠结石家的事,是不是挺没劲儿的。可石家的事,并不是一套房一个工作,是她和周诚的观念有本质差别。那些因为热恋而忽略的差异,直到遇到石家的事,夏晓兰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一想到以后的几十年,要和周诚因为类似的事而争吵,两人会冷战,会相看两厌,不如趁着彼此还有美好的印象而…

“晓兰,你是不是想问石家的事?”

下午六点,夏晓兰和周诚坐在江城大学的长椅上,两人高颜值,惹来过往的学生偷看。

男俊女美真像一幅画般,看着就赏心悦目。

但这两人,彼此想靠近,又似有顾虑。

“你就当我小肚鸡肠吧,我知道你想对石家人补偿,但你的补偿方式我不认可。我不喜欢魏娟红表现出来的笃定,她对你肆意的提意见,你都能满足她…说句难听的话,她的要求,就算石凯还活着也办不到吧!你是我男人,被别的女人使唤的团团转算什么?对石家,我们该帮就帮,救急不救穷,不让石家人走歪路,帮助石家人自立上进,这些我都同意!但就像我说的,你自己得有那个度,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做的对不对。”

石凯还活着,也买不起京城几万块的四合院。

不是夏晓兰看扁了石凯,部队的收入非常透明,是什么级别,就拿多少工资。

石凯以后的工资肯定会涨。

可他要一直呆在部队,靠着部队的工资,根本不可能买京城的四合院。

在85年买不起,再过三十年到了2015年,石凯很大可能还是买不起。

四合院已经超过了石家的收入水平。

周诚一下子把石家抬到那么高的位置,水平升上去容易,想降下来就很难。这不是对石家好,是要把石家人养废,因为叫他们拼命努力,都挣不到周诚能给的生活,那还努力干啥,直接摊手管周诚要就行了嘛。

“嗯,还有吗?”

周诚不是来吵架的,他冷静的够久了,得和晓兰把这个结解开啊。

再冷静下去,晓兰还是那个晓兰,还是不是他媳妇儿就说不定。

这世上能看到晓兰多优秀的人,又不仅他一个人!

夏晓兰也豁出去了,憋在心里多不舒服:

“我还不喜欢那个姜妍,哪怕你们曾经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她还能管着你和谁处对象?”

姜妍对她挑三拣四的,别以为夏晓兰没察觉今天应该能把更新纠正过来了,

942:小别更会撩?(1更)

什么只想当朋友,好哥们儿。

夏晓兰就烦这样的!

不是说男女之间没有友情,朋友关系再好,那也得有个尺度吧?

被关慧蛾挑剔是应该的,关慧蛾是周诚亲妈,担心周诚找个不好的对象,夏晓兰完全能理解。

姜妍算啥存在,夏晓兰就不愿意惯着这样的人!

嘴上说相信周诚,要大度——可要真的一点不在意,夏晓兰对周诚的喜欢恐怕是没到那一步。爱是包容?狗屁呢,爱是霸道,是独占欲,具有强烈的排他性!

周诚看她气得脸颊鼓起,手指头痒痒的,特别想戳一戳她的脸颊。

他媳妇儿最近肯定受累了,人瘦了,还黑了。

当然,好看还是极好看的,反正瞧了这么久,周诚从来没看够过。看着他媳妇的脸,他可以白米饭不就菜,吃饺子不蘸醋,吃面条不要浇头…反正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周诚没办法用言语描述。

可能还是书读的不够多,才找不到精准的词汇来描述这种感觉。

“还有吗?”

夏晓兰一噎,周诚就像说相声捧哏的,可她是在说相声呢?

“这还不够多?要还有别的,你以为我还会见你!”

7月底的江城多热啊,他媳妇的火气也是一点就着,周诚也不是贱得慌,非得自己找骂——但比起说不上话的“冷静一下”,能骂他几句,周诚还觉得心里舒坦呢。

他把夏晓兰的手捉住,两人之前的距离起码有半米远,这也太生疏了,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主动挪过去吧,能咋办!

这两人,亲都不知道亲多少回了,何况是牵手。

但可能正是太久没见,这一次周诚牵她手,夏晓兰觉得怪别扭的。

“这里是江城大学,你别这样…”

她动了几回都没挣脱,周诚的掌心不是汗津津的,干燥清爽,夏晓兰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在摩擦着她娇嫩的手部肌肤,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别胜新婚她懂,但要不要这么敏感?

周诚也察觉到她的僵硬。

“江城大学怎么了,学校里处对象的也不少,我牵自己媳妇的手还有人管?”

这里又不是华清大学。

江城大学也管不了晓兰啊。

要在华清大学,周诚肯定会顾及别人的看法,他一个情难自禁,说不定会为夏晓兰惹来一些不好的评价。

“乖乖的,别动,让我牵一会儿,起码要等我把话说完吧?”

夏晓兰瞪他,说话和牵手有什么关系,这是扰乱自己的理智!

周诚一本正经,“我怕自己话还没说完,你就揍我,先把你手抓住。”

夏晓兰眼睛瞪得更大,“陆军学院到底教了你什么啊!”

她什么时候会揍人了,周诚一本正经说这话,真的不是在撩她?夏晓兰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怎么说呢,就像两人还没在一起时,周诚送她去火车站,冷不防抱了她那回。

后来两人火速在一起了,见面的时候少,每次见面都卿卿我我的腻歪。

亲密是亲密,却没有了含蓄的撩拨感。

所以,周诚在陆军学院进修的,就是如何撩人么!

周诚闷声笑,用指腹轻轻摩挲夏晓兰的掌心。

这是真实的,让他魂牵梦萦的触感。

他还想多撩几下的,但再不切入正题,估计真的挨揍了。

“那我先说石家的事吧。石家现在已经搬到卷烟厂宿舍去了,魏嫂子的工作从车间换到了办公室,她好像不太适应,不过这个我也管不上,是魏嫂子自己选的路。晓兰,我要向你道歉,我没有向你完全坦白,也没弄明白,石凯是石凯,他媳妇是他媳妇,魏娟红给我写过几封信…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那些信自然不是在追求他。

周诚事后仔细一回味,才觉得别扭。

明明他妈和晓兰都在京城,他妈更是为了石家跑前跑后,有什么事魏娟红不能和他妈说,非要写信来告诉他?

前面两封信周诚还能理解。

后面石大娘用回老家威胁,让魏娟红同意全家搬去卷烟厂宿舍,魏娟红是搬了,却又给他写了一封信——有康伟这个耳报神,周诚早知道魏娟红是为啥同意搬家的,在信里,魏娟红却没提原因。

周诚把滤镜去掉再看那封信,就看出了很大的问题。

不实诚、不踏实,怨气很重不甘心,偏偏要在他面前装出善良懂事。

就是这么别扭的感觉!

周诚情愿魏娟红直直白白说,就是怨恨他,石凯为了救他牺牲,他就该照顾石家人一辈子。

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有几分坦然。

一封信写来,周诚没理会。

后头又有两封信。

信里的语气,是一封比一封着急。

细细碎碎的,说在卷烟厂宿舍住的多不方便,说新的工作岗位多不适应,办公室的人在排挤她云云。绕来绕去的,就是不明白说自己的意思,等着周诚善解人意主动开口帮忙。

夏晓兰摊手:

“信呢?”

周诚无奈:“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难道路上还随时拿出来念一念?晓兰,关键不是信,是我通过这些,在思考你说的底线问题。”

“想的怎么样?”

“我认为是男女的差异,我看待问题,没有你们女同志细致。我也高看了自己的能力,一开始就对石家的事大包大揽,才让魏嫂子变得这样别扭。这和她性格有关系,也和我处理不当有关。”

周诚同志的“检讨”是很深刻的。

看得出来,在夏晓兰冷处理的这段时间,他的确是有认真反省。

周诚将问题的症结归纳为“男女差异”,虽不全对,但从他的角度来看,也不能说是错。毕竟周诚怎么能想到,夏晓兰是以30年后的眼光在看待问题,要想和夏晓兰思想完全同步调,不可能嘛…就算是到了2017年,这个社会依然有很多大男子主义、直男癌等等存在,屁本事没有脾气还不小的男人真不少。

“那以后,石家再有什么事…”

周诚显然早有说辞:“房子和工作都落实了,他们有自己的日子,就当个远亲处着,救急不救穷,愿意努力上进可以帮一把,平时的日子,要靠他们自己过!”

943:敬你爱你放你到心尖(2更)

什么是急?

性命攸关的事是急。

石家他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回京城他也会去看看石大娘。

他能替石凯履行照顾石家的任务,却要把石家人和魏娟红分隔来看。他给石大娘当儿子没什么,却不能给魏娟红当丈夫。

这样说可能有点残忍,但嫁给军人当军嫂就是如此!

特别是烈士遗孀。

魏娟红要是受不了当烈士遗孀的辛苦,趁着年轻她完全能再找。

不能一边享受着国家给的补偿,一边又要有男人嘘寒问暖,周诚完全办不到。事实上,他一想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个三长两短,他的战友会取代他的位置照顾晓兰,周诚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简直太堵心了!

见夏晓兰听的认真却没表态,周诚又说起了姜妍:

“你不喜欢姜妍,我也不喜欢她,以前她还没这么讨厌。我这么和你说吧,我怀疑姜妍这次出现是别有目的,她交给我一个材料,能给潘三哥翻案,却对她堂哥姜武非常不利…晓兰你说,她是什么居心?我怀疑她想把潘三哥骗出来,这就是个坑,引我们上钩,让潘三哥往坑里跳。”

周诚不明白了,姜妍怎么就能做到这一步。

这不是坑姜武,如果材料是真的,说明当初姜家出力掩盖了关键证据,是整个姜家都要拖下水的。

姜妍能对堂哥大义灭亲,还能把全家都灭了?

夏晓兰不由沉吟。

这时候她不能吃飞醋,这事儿的确是很奇怪:

“女人也能站在大义的角度,不过人都有包庇心理,知道自己亲人做了坏事,不同流合污已经很难得,主动揭发的还真少见。姜妍要不就非常喜欢你,要不就非常喜欢潘三哥,除了‘真爱’,我想不到支撑她这样做的源动力。”

朋友再亲,能亲过父母亲人?

倒是一些脑残,会把爱人看的比父母还重要。

没有爱情活不下去的恋爱脑,不管男女都有,这种儿子女儿生下来养大,父母只能当生了块叉烧!

夏晓兰没瞧出来姜妍像叉烧,又或许是姜妍藏得比较深。

要不就像周诚说的一样,就是个“陷阱”,那样姜家也太狠了,潘三哥都离开部队了,还要对他赶尽杀绝啊。

要不姜妍真是要大义灭亲。

夏晓兰颇为玩味看着周诚:“你没有给她一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暗示吧?”

周诚没搭理她。

夏晓兰说什么他都不生气,唯独怀疑他的真心这点,周诚也会不舒服。

姜妍喜欢谁那是姜妍的自由,周诚能保证的是自己绝对不喜欢姜妍。

“姜妍给我的材料,我让康伟交给我爸去查,已经查出了蛛丝马迹,姜妍给我的是复印本,原材料还在她手里。”

夏晓兰无语,周诚这么一说,简直就像卧薪藏胆的缉毒警察。

“潘三哥还在闽省?”

“不知道,你怎么这样问?这事儿我还没告诉潘三哥。”

夏晓兰摇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之前康伟来鹏城,并不是和邵光荣一起出发的,他先去了一趟闽省。”

周诚也开始头疼。

康伟好端端的去什么闽省,都已经叫他别管了,难道康伟自己忍不住想调查?

“康伟的那边我会处理的。晓兰,还是说回咱俩的事儿,你说要冷静下,我俩这冷静的够久了吧?几次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连于奶奶都可怜我,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周诚那个郁闷。

夏晓兰说的冷静,真的就是音讯全无。

理由是很充分的,一会儿是考试周忙碌,考完试直接到鹏城,反正就抽不出空搭理他?

这是冷静吗?

这是冷战!

就像现在的西德和冬德,被柏林墙隔开,相互隔绝联系。

“那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呢,咱俩再吵一场?”

夏晓兰可不会让周诚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周诚苦着脸,“再遇到类似石家的情况,就按石家现在的办法安置,救急不救穷,管老管小不管中,特别是女性家属,我一定会保持距离,能交给我媳妇处理的,绝不会亲自动手。就是我媳妇儿要受累点,我只能任劳任怨,家里大事小事都听她的话,敬她爱她,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夏晓兰红着脸呸了他一声:

“油嘴滑舌你学的倒不少!”

“原谅我吧,我之前真是脑子不清楚,没处理好石家的事,不仅让你生气,也让我妈恼了,我打你家的电话全是于奶奶接,往家里打电话都是曾婶接…你想我多可怜?”

是很可怜。

一个男人,媳妇和老妈不对付他是双面胶,日子难受。

要是媳妇和老妈连成一条战线要教他做人,岂止是难受啊,大概只能跪着唱《征服》。

夏晓兰终于忍不住翘嘴角:

“我和关阿姨可没商量过,都是你自己作的,你前段时间是什么状态自己不知道吧?人很颓废,心神不宁。关阿姨看见现在的你,她估计也就不生气了…周诚,过去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你要走出来,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缅怀一个人,不是折磨自己。

关照别人,也不是无限的妥协和付出。

人要是对自己好都办不到,又有什么能力去照顾家人?夏晓兰觉得,爱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

周诚也觉得自己魔怔了。

石凯的事发生后,他的确陷入了负面情绪。

他已经远离前线了,却还没从炮灰连天的前线生活中彻底走出,晓兰给他的当头棒喝,让他不仅换个角度去看待石家,也换了角度审视自己。

“不说这件事了,说说你吧,不是来江城开研讨会吗?怎么还惹上派出所的人找上门了,我要不来,他们真把你带回去该怎么办!”

周诚来江城,真是给夏晓兰惊喜的。

打听好她什么时候结束研讨会,掐着点来江城大学找她。

这个建筑创作研讨会的规格不低,夏晓兰有资格参加,周诚都替她高兴。

可刚才听了几句,这是有人和他媳妇儿叽歪呢?

周诚就搞不懂了,他连小指头都舍不得动一下的人,咋就那么多人想欺负欺负?

他媳妇,就那么好欺负的么!

944:啥时候才能持证上岗(3更)

聂卫国这事儿没啥好说的。

三言两语可以解释,聂卫国做初一,夏晓兰回敬对方做十五罢了。

就算周诚不从天而降,夏晓兰也能解决,不过是费些周折。

“他的目标也不是我,可能和宁老爷子有什么旧怨吧,这次主要针对是宁老,我就是恰逢其会。”

夏晓兰说的轻描淡写,周诚却冷笑:

“要攻击宁彦凡,可以从你那同学宁雪入手,那是宁彦凡的亲孙女。放着宁雪不动,只找你的麻烦,以为你好欺负呢!”

夏晓兰大笑:“所以他错了,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管他的终极目标是谁,他为难的还是我。”

夏晓兰要被聂卫国证实了走后门参加研讨会,这个名声可就太难听了。

没有人会听她解释。

来参加研讨会的,都是华国建筑界的中坚力量,夏晓兰还想将自己的专业和事业版图相结合,这一刚亮相就把自己名声糟蹋到底了,以后的事业肯定有掣肘。

聂卫国有句话还真没说错,如果她在研讨会上被证实是滥竽充数,那真是连带着华清建筑系一块儿丢脸。

提起夏晓兰,就会说华清建筑系的学生弄虚作假。

夏晓兰学业上没建树,还有做生意的退路,也不是说指望着上大学是唯一出路。

但聂卫国不知道啊。

他不安好心,换了一个普通学生在夏晓兰的位置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所以夏晓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让聂卫国尝尝这滋味。

周诚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这件事,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就当没发生过,不会告诉我?发传单就像贴大字报整人,被抓住后不会很轻松,是谁替你做的。”

虽是傍晚,江城大学仍是人来人往的,说到聂卫国的事,两人声音都低。

夏晓兰说了个名字,周诚摇头:“没听清,你靠近一点,再说一遍。”

夏晓兰压根儿不信。

但周诚就那样静静瞧着她,眼睛里全是笑意,一副有恃无恐的,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这人咋这样无赖?

好像周诚一直就是痞痞的,夏晓兰恍惚间,仿佛又瞧见那个跟着她跑前跑后,去商都卖鸡蛋、鳝鱼的周诚。

情侣之间,难道真得吵吵架,才能重新找回当初的懵懂甜蜜?

夏晓兰附在他耳边,嘴巴对着他耳朵说话,呼出来的热气吹在周诚耳朵里,周诚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一点点火苗,把他整个人都点燃。

他还没脸说,脑子嗡嗡带着眩晕,这回他是真没听见夏晓兰说了啥。

夏晓兰恶作剧得逞,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吧,先回招待所再说,太阳都下山了,我俩不能一直呆在江城大学喂蚊子吧?”

夏晓兰要拽周诚起来,周诚的屁股就像黏在长椅上。

“等一等…”

等什么?

等他那股劲儿缓和过去啊,现在站起来就藏不住要丢丑。周诚不太自然弓着腰,他自己先撩干啥,明明是受不了晓兰的反撩。

所以他和自己媳妇,啥时候才能持证上岗?

刘芬瞧见周诚,不知道多高兴。

刘芬都好久没见周诚了,要不是周诚还往家里打电话,关慧蛾也是不是出现在服装店里,刘芬都怀疑周诚和她闺女是不是分手了。周诚这一出现,刘芬才算放心。

她也没觉得家里现在日子好了,夏晓兰就该换更好的对象。

那家里日子很窘迫时,也没见周诚挑剔晓兰家境啊!

两个年轻人相互喜欢比什么都强。

刘芬以前怕自己成为闺女的拖累,现在她服装店的生意上手了,人也变得有自信。

她虽然和关慧蛾、周国斌不能比,给不了女儿好家世。

但在经济上,她是能帮上忙的。

服装店的生意,晓兰总说要请个人管理,叫她不要那么辛苦。可刘芬哪里放心把生意交给别人打理,请的人再用心,那也不会当成自家的生意经营,服装店能多赚点钱,晓兰那边贷款的压力就小点。

这一次,要不是要想陪晓兰过20岁的生日,刘芬是绝对不肯在外面玩这么些天的。

想到晓兰的生日,刘芬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是赶来陪晓兰过生日的吧?”

小年轻才有的惊喜和浪漫,刘芬是不懂,但周诚能跑这么一趟,刘芬心里也舒坦。

再怎么忙,处对象还能一直不见面?

写一百封信,打一百个电话,可能都比不上面对面相处一个小时。

周诚很是不好意思:“阿姨,我也想多陪陪晓兰,这次请了几天假,陪她过完生日,她要想去哪里玩,我都陪着。”

好几天假?

夏晓兰还以为周诚最多过了明天就要走。

说不高兴是假,连刘芬都高兴:

“那正好,京城的店要有人看着,我明天就要回去,你陪着晓兰我也放心。”

刘芬想在招待所做顿饭给女儿吃,不过这里极为不方便,招待所食堂要准备住客的饭菜,不可能把厨房借给刘芬折腾。

夏晓兰摇了摇她妈的手臂:

“那就给我下碗面条吧,碗底卧一个荷包蛋,我就想吃面条。”

大张旗鼓的做饭,夏晓兰还怕她妈热坏了,江城的天气热,厨房里更是像蒸笼一样。

煮面条就好办了,招待所不借厨房,接个小炉子一口锅就能煮面条。

刘芬问那今晚呢?

“今晚我们就出去吃吧,阿姨您看我难得请到假,您得给我个表现的机会。晓兰对我家里人好,我连请您吃顿饭都不行吗?”

反正今晚是不能独处了。

周诚没有那么不懂事,嫌刘芬碍事把她撇开,那样干像什么话。

龚洋再三推辞,周诚也把他叫上了:

“都不是外人,我还要感谢你,帮着晓兰和舅舅做了不少事。“

周诚这话说的多敞亮,龚洋就是个打工的,拿钱做事不是应该吗?但听周诚这样说,心里舒坦呀!

“那聂卫国那边,不用管了?”

说这个真破坏气氛,但下午时派出所公安要来带走夏晓兰,龚洋就怕正吃着饭呢,公安忽然又窜出来,一顿饭吃的才真是闹心。

周诚嘴角一歪:

“不用管,他一个设计院的副院长,太把自己当一盘菜了。我不是建筑圈子的人,不需要给谁面子。”

945:您没证据啊!(4更)

下午在江城大学发生的事,龚洋已经讲给刘芬听了。

此刻听周诚提起来,刘芬欲言又止。

但她也没吱声。

亲疏远近刘芬是能分清的。

不帮着自己闺女,难道帮聂卫国说话吗?

聂卫国仗着资历比晓兰老,专门盯着晓兰欺负,刘芬心里也恼的很。

传单她也瞅见了,如果聂卫国真干了传单上那些事,被晓兰揭露了也活该。别和刘芬讲道理,她就和别的父母一样,不是博爱,她的爱狭隘的很,就算闺女干坏事第一个想的都是包庇,良心会受谴责,那是刘芬自己的事,让她把夏晓兰主动交出去肯定不行。甚至当父母的会忍不住替孩子顶罪…

所以刘芬什么也没问。

鸵鸟**,不问就是不知道,公安要问她啥,她也不会说错话!

夏晓兰要知道刘芬的想法,肯定会吃惊。

老实人的人生智慧也不容小觑啊。

周诚说不用管聂卫国的事,夏晓兰就真的高高兴兴出去吃饭。

江城的美食,除了像热干面、面窝等小吃,还有非常有名的“武昌鱼”。

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

一句词句,让武昌鱼声名在外。

油焖、红烧、花酿和清蒸,做法多种多样。

龚洋开始还不好意思动筷子,很快就忘乎所以,吃的嘴角流油。

龚洋同志又找到了个在远辉干下去的动力,全国各地有太多好吃的,填饱肚子是第一追求,在满足这个追求后,他还可以带自己家人出来见见世面。

吃好玩好,这目标不难实现,就是得多赚钱!

周诚对着未来丈母娘大献殷勤,吃个武昌鱼都能把丈母娘和媳妇哄高兴,连龚洋都放开了拘束。

在省建筑设计院的家属楼里,聂卫国却食不下咽。

聂卫国真的要疯了。

茅康山说得对,岂止是江城大学,整个江城的大街小巷都在发同一份传单。

瞧那规模,怕不是有几万份!

现在的印刷制品不便宜啊,印几万份传单得花多少钱,花了这么大功夫整他,只怕是要整死他的。

比以前他给人贴大字报还厉害。

大字报就贴在单位里,传单却是满江城都散。

聂卫国自己没法把传单收回,当下就报了案,他大小也算个领导,在江城还是有些熟人的,何况这种大规模的“造谣”,派出所于情于理都要管。

结果派出所抓了两个发传单的人,两个人的口径都很统一:

“别人给我们钱让我们发,我们又不认字,不知道传单上写什么啊!”

都是不认字的。

一天给20块钱工钱,就站在路口发传单,这个活儿有的是人抢着干。

再问给钱的人长啥样?

那还真说不好,“戴个帽子,把脸都遮了大半,太阳那么大,谁看的清啊?”

派出所都头疼,只能把这俩人先关起来。

还关不了太久,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大字不识的也意识不到这是犯法的,关两天批评教育一番,还得放人。关两天他们也没意见,工钱早就挣了,派出所关两天还得管他们吃饭,挺好的。

聂卫国在家里暴跳如雷。

“一定是那个夏晓兰,是她在整我,你们把她抓起来问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聂院长,你这没有证据,我们不可能乱抓人的。她又不是什么胆小的女工,拿话吓几句,就像倒豆子一样全交待清楚,她是华清大学的学生,抓错人会很麻烦。”

名校大学生,是很麻烦。

动谁都别动学生,除非有确切的证据。

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第一次没把夏晓兰带走,第二次就更难了。

聂卫国脸色涨紫:

“就她是华清学生?谁不是华清毕业的,我也是!”

唉,您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能扯着学生身份唬人呢?

也不知道聂院长为何这样激动,一说起这话题,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

派出所的人理解不了聂卫国敏感的自尊心。

聂卫国呼呼喘着粗气,“她来参加研讨会,身边跟着的男人一直在会场,你们不是说又冒出个对象吗?说不定印传单、拿钱请人发传单的,就是她对象!”

派出所的公安面面相觑。

聂院长这思维,简直能去写。

对方是个年轻的营长,反正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营长,这大好的前程别人放着不要,跑来干这种无聊的事?

没有证据,随随便便抓周诚,得捅出多大的乱子。

“聂院长,您还是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我们那边会继续查下去,希望您能提供帮助我们破案的线索,您不能单凭想象就胡乱怀疑人啊!”

几万份传单,到底在江城哪里印刷的,总会有痕迹呢,这需要时间排查。

事情干得利落干净,公安觉得是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人做的,聂卫国得罪的不是简单人,要是只为泄愤,不会做的这样缜密。

会是夏晓兰吗?

现在高考竞争这么激烈,不是以前工农兵学员靠推荐的年代了,能考上华清大学的脑子肯定不笨。

如果说是夏晓兰策划,倒也有可能。

然而还是那句话,现在没有证据。

夏晓兰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她在招待所打过的电话,的确是打去鹏城的,公安也查过。

退一步说,有人花了这么多钱要整聂卫国…多大的怨恨啊。派出所的人其实怀疑这是蓄谋已久的报复,忍耐了很久才等到研讨会在江城召开,让聂卫国在业内同行面前声名扫地。

聂卫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光阴沉。

得罪了谁?

会是设计院的小崔?

不,小崔要结婚了,日子图个安稳,哪有这胆子。

会不会是那个小张,当年一直不服气,叫嚣着要让他好看。

也不可能啊,小张都变成老张了,这几年也被自己整治的服服帖帖,再说哪有这人力和财力,设计院不受待见的人,干得活多拿的钱少,老张兜里有几个钱,聂卫国这个副院长再清楚不过。

聂卫国家的电话响了。

“喂!哪…不好意思,没听出来您的声音,是是是,出了点麻烦,您也听说了?没问题的,绝对可以解决,您说影响不好,事情解决了我也升不了,暂时不要联系?您听我解释——”

嘟嘟嘟。

听筒里一阵忙音。

聂卫国捏着话筒,大热天的一阵冷一阵热,浑身打颤。

946:谢你拔掉一颗毒瘤(1更)

平时的风言风语,聂卫国都能压下。

偏偏这次,是研讨会在江城召开的当口,参会的业界同行,哪个没有收到写着聂卫国“英雄事迹”的传单?

传单上写的,也不能说完全正确。

说他又抢别人作品,还撬别人对象这种事,后半截就是子虚乌有啊!

作品没了还能再画,撬别人对象,还不得和他拼命?

聂卫国倒是想这样干,但不是没干么,这事完全是冤枉他了!

可普通老百姓都有颗八卦心,特别是男女关系上的新闻,他们津津乐道,传播的速度比聂卫国抢设计院新人们的作品快多了。

全城派发的传单,让聂卫国狠狠栽了个跟头。

聂卫国的靠山给他来电话,就是告诉他不要再想院长的位置,顺便提醒他,传单事件影响恶劣,上头会派出调查组对他进行调查。

靠山都说了两人不要再联系,聂卫国疑心大势已去。

以前也有人匿名举报他,都没能动摇聂卫国的位置。

这次…这次不一样啊!

“夏晓兰!宁彦凡!”

聂卫国咬牙切齿的。

公安说没有证据,他偏偏就是怀疑这两人。

夏晓兰一个人干不了,不还有宁彦凡吗?

聂卫国瘫倒在沙发上,身上冷热交替,这症状分明是民间俗称的“打摆子”。

不不不,他还没完蛋,调查组那边,还有活动的空间!

聂卫国叫老婆把家里的存折都找出来,暗暗发狠,这回不管是谁整他,他一定不能让对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