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国要完了。”

招待所里,宁雪在收拾行李,宁彦凡下了这个定语。

聂卫国怀疑是宁彦凡找人发的传单,有没有干过,宁彦凡自己还不清楚么?

排除了自己,那就只剩下一个人可能办这件事,是夏晓兰!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发传单这招数,用聂卫国以前批斗别人的方式报复到聂卫国身上,简直是神来一笔。

许跃进还迷瞪着:

“聂卫国这人的报应,来的真是巧啊!不过这种卑鄙小人,早该下台了,有他在鄂省建筑设计院里,多少新人出不了头。有才华也没用,聂卫国简直是个毒瘤,是趴在鄂省设计院的吸血蚂蟥!”

现在工作包分配,毕业进了哪个单位,如果没意外就会呆一辈子。

又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调动工作,聂卫国也看人下碟,都挑没有背景的新人下手。

这些年,隐隐有风声传出来,却也只是风声,设计院内部的调查马马虎虎,聂卫国也越发嚣张。这回不同了,传单发遍了整个江城,上面要成立调查组,传单上的事就算有一半是真的,聂卫国也吃不了兜着走。

许跃进倒没往夏晓兰身上想,他就是觉得聂卫国倒霉的时机恰到好处,简直大快人心嘛。

宁彦凡和宁雪认为是夏晓兰做的,却也不会告诉许跃进。

许跃进这人本来就老实,告诉他后,他可能藏不住心事。

“人在做,天在看,也是大家都被动荡年月折腾怕了,现在活的还战战兢兢,没人想主动惹麻烦,否则聂卫国怎么会嚣张到今天。”

宁彦凡感叹。

动荡那些年,能保全自己和家人就不错了,还讲什么真理正义。

自身难保,当然没有替别人出头的心思。

像茅康山,以前嗓门多大,脾气火爆人称“茅大炮”,在牛棚里关了几年,火爆的脾气没了,现在就是个昏昏欲睡的糟老头!

怕事,怕麻烦粘身,都眼不见心不烦。

可夏晓兰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动荡年月的记忆,夏晓兰的年龄和出身可能感触不深,动不动就敢把天捅出个窟窿…有勇有谋,胆子和脑子都不缺,宁彦凡不服都不行。

晚上时候,夏晓兰和周诚从外面吃饭回招待所,走廊上碰见宁彦凡。

“宁老师,我还得向您郑重道谢,要没有推荐,我参加不了这次研讨会,虽然只有三天时间,我真的收获很多。”

宁彦凡点头,“研讨会也要谢谢你,你带来了新的启发和变化。”

一切都在不言中。

夏晓兰的确收获很大,在建筑圈子里亮相了,收获了一些大佬的好感,就说联系方式,她都用请教专业知识的借口要到了不少。

宁彦凡感谢她,是谢她拔掉了一颗毒瘤。

周诚也跟着叫宁老师,感谢宁彦凡对晓兰的照顾。

周诚站着像标枪一样直,宁彦凡不由颔首:“你俩都要好好的,你要多支持夏晓兰的学业和工作,你看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天赋,以后要关在家里当家庭主妇,那就太可惜了。”

“怎么会呢,晓兰这么优秀,我高兴都来不及,我非常支持晓兰以后有自己的事业。”

周诚拍着胸脯保证。

一早认识夏晓兰,周诚就知道晓兰不是那种甘当家庭主妇的性格。

真要是那种性格了,周诚不见得会喜欢。

男人要有出息,女人就不能有事业追求?

建筑系本科就五年,辛辛苦苦学了许多专业知识,难道是毕业后给他当贤内助的么!

周诚不敢这样想,他喜欢两个人每天黏着,却不喜欢他媳妇为了和他黏糊放弃了事业心郁郁寡欢——好吧,周诚心里明白呢,事业和他之间,要逼着晓兰选一个,晓兰肯定会选事业啊!

送走了宁彦凡,周诚有点委屈巴巴。

夏晓兰察觉到周诚情绪不对,“你这是怎么了?宁老对你说这些话,估计是看在于奶奶的面子上,没有恶意的,咱自己心里有数呢,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宁老的担心有点矫枉过正!”

周诚又怪不好意思的。

“听见别人夸你,我高兴着呢,怎么会生气。是又高兴又担心,担心自己将来不如你优秀,拖你后腿。”

夏晓兰狐疑:

“你还是我男人周诚吗?该不会是谁假扮的吧,我男人才不会说这种没自信的话!”

周诚的一点点小忧愁,被夏晓兰给击的灰飞烟灭。

“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晓兰,你等着瞧吧!”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陆军学院的进修就结束了,周诚有信心一飞冲天。

947:谁说不懂浪漫(2更)

夏晓兰生日的早上,刘芬果然给她煮了碗长寿面。

不仅夏晓兰有份,周诚也没落下。

偏心的未来丈母娘还给周诚面碗里多搁了一个荷包蛋,夏晓兰刚往他碗里瞄一眼,周诚十分自觉将多出来的荷包蛋夹给了夏晓兰。

刘芬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周诚是男同志,食量本来就大。”

“阿姨,家里的好东西,我肯定要紧着晓兰吃的。”

这是荷包蛋的问题吗?

是家庭地位的问题啊!

周诚的求生欲也非常强的,看夏晓兰眼睛里都有笑意,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一个荷包蛋,又不是以前穷的吃不起的饭的时候,哪里需要省呢。

龚洋低头吃面闷声不语,处对象好像很复杂啊,想吃荷包蛋多煮几个不行吗,在那里让来让去的,让单身的龚洋很不理解。

单身狗看不懂周诚的机智。

少吃个荷包蛋,他媳妇高兴,也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表明了态度,龚洋不理解,所以活该找不到对象嘛。

有了早上谦让荷包蛋事件,刘芬上火车时特别放心。

“你俩难得见面,多带晓兰玩几天。”

火车开了,刘芬把一个信封塞周诚口袋里。

周诚一捏就知道装了钱,要还给刘芬吧,她已经关上了窗户。

夏晓兰瞥他一眼:

“你少吃个荷包蛋,我妈亏大了。”

那可不是亏大了吗?

刘芬临走前塞了一千块给周诚,想让周诚好好带夏晓兰玩几天,又担心未来女婿的钱不趁手。

这丈母娘当的,也是操碎了心。

刘芬是回京城的火车,龚洋则是去羊城的,两人方向都不同,自然是两个班次。

刘芬的火车开了,龚洋还候车呢。

瞧着周诚拿了个大红包,龚洋发自内心敬佩:原来还能这样搞,佩服佩服,学到了!

周诚没理会龚洋羡慕的目光,把信封给夏晓兰:

“我还有工资呢,不至于没钱花。”

夏晓兰不接,“周奶奶给我存折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我妈这钱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呗。”

周奶奶把老本儿都掏给了夏晓兰,周诚让她不要有负担,该用就用,以后两人会孝敬更多的。现在换了刘芬给周诚“补贴”,夏晓兰自然也不会从周诚手里拿过来。

把男朋友身上的钱搜刮干净,这种事夏晓兰真干不出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道周诚还不能对自己的钱有支配权?

大额存款都交给她管了,夏晓兰连一点小零碎都收走,简直毫无人性嘛。

周诚也不勉强,他还挺高兴呢。

丈母娘要是不喜欢他,就不会总偷偷塞钱给他。

两个人又没搂搂抱抱,龚洋浑身都不舒服:

“夏总,我一个人候车就行,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该干啥就干啥去呗,在这里送他,龚洋压力特别大。

那倒也是,龚洋好歹是大学毕业生,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

周诚也想和夏晓兰独处。

告别电灯泡,两人一路出了火车站。

周诚牵起夏晓兰的手,这回她没挣扎了。

“说吧,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今天是夏晓兰的生日,刘芬早上就亲手做了面条,也算给夏晓兰过了生日。这时候都中午了,周诚还没表示,老神定定的,夏晓兰觉得不太正常。

“你今天只要跟着我走,什么都不用管,不用费心。”

周诚自信满满,夏晓兰也有几分好奇。

那就听周诚一回呗。

夏晓兰也想轻松两天,整天做那么多事,她也给自己放放假!

周诚早早叫好了出租车,载着夏晓兰往码头去。

一艘小型客船停在码头上,江面有折腾的水汽,为江城的酷暑带来丝丝清凉。

“乘船游长江吗?”

夏晓兰走上船,发现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撑着把大遮阳伞,伞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人呢?”

周诚拖开椅子,“这么热的天,都躲着没出来吧。”

也是,这天气,谁会在甲板上晒太阳。

夏晓兰和周诚坐下,船也就开了,这里夏晓兰都还没察觉到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服务员端来了切好的水果。

冰镇过的西瓜、切好的梨子和葡萄,靠在椅子上吃水果,夏晓兰说不出的惬意。

这天气是很热的,船一旦开动了,江面有风,有蒸腾的水汽,再加上冰镇过水果,自然没有了暑气。坐在船上看两岸江景,江城两岸的风光尽收眼底,夏晓兰还真的挺满意:“周诚,你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就像她妈做的面条,周诚陪她坐船游览江城,夏晓兰很是高兴。

因为这礼物不仅花心思,还花了周诚的时间。

周诚又不缺钱,时间对他来说更难的,能一直陪着夏晓兰,她还有啥不满意的?

周诚笑了笑,并没回答夏晓兰的问题。

船绕着江城跑了一圈,却没有停靠在码头上,反而顺江而下。

夏晓兰终于察觉到不对。

甲板上太安静了。

就算刚上船时,其他客人在午睡,这都几个小时,他们也该醒了吧?

这期间,除了女服务员时不时送点水果小食,甲板上静悄悄的,只有夏晓兰和周诚两个。

那些客人有那么乖么,不吵不闹,乖乖呆在船舱里?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个,你要自己去发现,你随便逛逛吧。”

周诚卖关子,夏晓兰不理他,自己下了船舱。

哪里有别的客人啊,除了开船的、搞服务的,还有做饭的,整个船分明就只有夏晓兰和周诚两个客人——周诚太疯狂了,他把船包下来了?

夏晓兰认为这就是最疯狂的。

可船一直顺江而下,根本没有折返的迹象,夏晓兰就知道,周诚的“疯狂”才刚刚开始呢。

“周诚,你老实告诉我,这船要开到哪里去?”

“去沪市怎么样?你还没去过沪市。”

从江城坐船去沪市?

顺流而下,也要两三天的时间呀。

这两三天,她和周诚就一直在船上?

这和后世的几日游轮之旅有啥差别!

哦,还是有差别的,这应该是普通的客船,没有游轮豪华。

可这是85年啊,周诚上哪儿去找观光游轮去?

何况,整个客船上,只有她和周诚两个旅客——船什么样重要吗,重要的是周诚花费心思和精力,安排了这一场水上旅行,重要的是她和周诚在一起。

948:自愿练的忍术(3更)

搞得这样浪漫,夏晓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真的要去沪市?”

“计划是这样,你如果不喜欢,我们也可以中途停靠上岸。”

“不,我喜欢,但太突然了…我是说,我行李还在招待所呢,聂卫国的事我也没看见最后怎么处理的…”

“你行李不在招待所,我昨晚已经让阿姨帮你收拾好了,今天提前送到了船上。聂卫国那边你更不用担心,这种败类以前是没人管,这次惊动了调查组,聂卫国不要想再逃脱。我们在船上,也能避免聂卫国铤而走险反扑,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为什么针对聂卫国的调查这样快,全城派发传单的手段,还需要时间来发酵,夏晓兰以为要调查聂卫国至少会等好几天…周诚说的这样笃定,那就肯定是周诚帮了忙,让针对聂卫国的调查又快又狠。

周诚把一切都安排的挺好,她好像只用享受就行了。

到了傍晚,厨房那边送来一个奶油蛋糕。

周诚还给夏晓兰搞了束鲜花,这已经不是85年的标准了,这一套再过30年,不过是细节设施需要升级,大体上对女人仍然有很强的杀伤力。

夏晓兰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从前是嗤之以鼻的,认为一点都不实在。

等真正落到她头上了,还是她喜欢的人做的…就算周诚可能实在模仿电影里的桥段,夏晓兰依然控制不住喜悦。

生活需要一点仪式感。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俗气点也没关系。

夏晓兰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你吹蜡烛?”

夏晓兰闭着眼睛吹蜡烛,睁开眼睛就感叹:“这不止像庆祝生日,就算是新婚蜜月旅行,也不过如此了。”

夏晓兰是随口感叹,周诚却喜上眉梢。

“晓兰,你今天就满20岁了,之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等你20岁就和你去领结婚证,今天本该是我们成为合法夫妻的日子,你要把它当成是蜜月旅行也没错。”

他一见到晓兰,就知道是他媳妇儿。

那一年,周诚20岁,晓兰刚好18岁。

结果前两年《婚姻法》改了,周诚想尽快结婚的希望落空。

周诚又想,那就是忍两年嘛。

盼星盼月亮,两年总算过了,他今年22岁,晓兰满了20岁,是合法的结婚年龄了…但他媳妇儿学业和事业上有追求,没有这么快结婚的打算!

要按晓兰的说法,起码得本科毕业,学校才不管研究生什么时候结婚。

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若中途没什么意外,那还有4年呢!

4年啊,康伟和邵光荣他们要是现在想通了要成家,4年后俩人孩子都能穿开裆裤打酱油了,他可能刚刚拿到合法证件。

周诚只能过过干瘾,告诉自己,虽然现在不能结婚,在晓兰20岁生日这天,两人已经提前蜜月旅行了!

夏晓兰听出周诚话里的心酸。

这个傻瓜,大概没有想过,对她来说婚姻和性是两回事,不一定非得新婚之夜才能做少儿不宜的事。

时代的差异,照成了观念的差异,夏晓兰知道周诚忍的很辛苦。

她把手放在周诚胸膛上。

“如果你想的话…”

周诚抓住她作怪的手,“你别考验我意志力了,我想的要发疯!但不是现在,我应该给你更好的!”

他不是处心积虑安排了一场水上旅行,来骗取晓兰的让步。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周诚对男女之间的事想的快发疯了。

**并不可耻,人应该正视自己的**,他对自己媳妇儿没**才奇怪呢。

但人和动物有区别,人不仅要正视自己的**,还要控制自己的**…起码不该在这里,如此轻率,在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床铺上。

周诚把两人的第一次看的很神圣,晓兰值得被更好对待。

晓兰以前还被王建华骗感情,流言的压力多大啊,逼的晓兰撞了墙。

就因为这样,周诚渴望的要发疯,也要忍到名正言顺的那天,不会让外人有一星半点的机会轻视他媳妇儿!

周诚坚持要“持证上岗”,夏晓兰听了他的理由,一时怔怔难言。

她是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想说那些事根本和她无关,并不是她做下的。

就算她真的做了,也绝对不是会被流言逼到自然的性格。

可张了张嘴,夏晓兰都说不出来。

她和周诚已经“冷静”好久了,中间她考虑过最坏的打算是分手,也把经济的牵扯私下理清楚。

周诚知道她的那些想法吗?

如果知道,还这样赤诚的把心捧出来给她看?

“周诚,你会把我惯坏的!”

夏晓兰抓着他的衣襟,“这就是你的阴谋,你把我惯坏了,以后我就再看不见别人了。”

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很多人。

夏晓兰可能会遇到比周诚更帅、更有钱,也更有权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并不是没有,世界之大,周诚并不是天下无敌了。

可周诚天下无双。

她有过这样赤诚的,炽热的,不掺杂半点利益的感情,眼睛里如何还能看见别人?

别人好不好,关她何事。

他们有钱有权,却也不是周诚。

不会有人掰着手指计算日子,盼她到法定结婚年龄。

不会有人拒绝她的主动,只为要把第一次留到最好的时候。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阴谋格局小,如何能用在你身上?阳谋光明磊落,你能看清楚,还愿意跳下来,因为我永远在下面接住你。”

周诚给了夏晓兰一个窒息的深吻。

她喘不过气来,窒息的眩晕,让她像缺氧的鱼,急于跳出江面,却又无力动弹。

开始还能抓住周诚的衣襟,后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周诚的怀里。

这一夜,她过得迷迷糊糊,记忆都不太真切。

她知道周诚把她抱回了船舱,将她放在床上。

然后周诚抱着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夏晓兰倒是睡得挺香,周诚软玉温香在怀,闻着她的发香,根本睡不着。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刚才在甲板上,是不是把话说的太满了。他媳妇儿也太信任他了,就算他保证过,这种时候男人的保证能信吗?

949:野生的美玉(4更)

周诚想的没错,在他和晓兰搂在同眠时,聂卫国的确想反扑。

不过聂卫国的反扑,并不是找人对付周诚和夏晓兰。不是所有的坏人都是狠人,像聂卫国这样的是又坏又怂,靠山不管他了,聂卫国就开始出昏招,把家里的存款取了两万块,想要行贿。

得,本来是查他侵占别人作品的事,还没有弄清楚呢,又多了条行贿罪。

和行贿相伴的,是贪污。

聂卫国随随便便拿两万块出来,他这家底不薄啊。

那就查一查,聂卫国的钱是怎么来的呗。

一查就收不到口,聂卫国被抓简直是神速,他人被带走了,数罪并发翻身无望,这几年被他欺压的苦主才敢站出来告发他。

一时间,省设计院鸡飞狗跳,聂卫国倒台的事,借着研讨会的余韵迅速传播。

好些人开完会本来就没走,都在关注着聂卫国那边的动静。

眼下凑到一起,老好人邢利鑫最是唏嘘:

“没想到老聂干了这么多坏事,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老聂还是栽了。”

侯琪看他一眼,“你还叫他老聂?我就不信建筑学会没人知道聂卫国的名声,这两年为什么没人敢管他,还不是有——”

侯琪的话只说了一半,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可不敢在邢利鑫面前说真话。

瞧着老实的,不一定是真老实,说不定邢利鑫为了自己的利益反手就卖了她,侯琪很谨慎。

茅康山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

“好了,聂卫国被抓对建筑圈子是好事,太阳底下无新事,这股歪风就是杀不掉,也该警醒下其他和聂卫国一样的人。繁荣创作?创作环境都不干净,又如何创作出跳出条条框框的好作品!”

宁彦凡眼皮一跳,还说茅康山改性格了。

结果茅大炮是人老了,性格还是那么火爆,只是平时没表现出来。

听听,一张嘴就要说把创作环境扫荡干净,像聂卫国这样的人不说遍地都是,还真不少,要扫荡干净,动作可就大了。

就拿华国建筑学会来说,自从1954年10月成立,截止1983年11月,已经经过了六届选举。

宁彦凡和茅康山以前都是常务理事,83年那次选举,宁彦凡还是常务理事,茅康山却成了“顾问”。

在常务理事前面,还有秘书长、副理事长和理事长。

“顾问”则是83年第六届选举时才有的。

排在副理事长和秘书长之间,却是资格够老,却不管具体事务的闲职。

就是说有人不希望茅康山再随便对人开炮了,所以用“顾问”的职务,把茅康山高高架起。

宁彦凡的常务理事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权利。

建筑学会现设理事长1名,副理事长4名,顾问3名,秘书长1名,像宁彦凡这样的常务理事,则有35位!

当然,普通的理事就更多了,全国一共有141人。

茅康山说要整顿创作环境,上梁不正下梁自然要歪,要整顿就先从建筑学会整顿。

这里面,哪怕是个普通的理事,背后有什么样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缕的,要整顿建筑学会,哪有那么简单?

茅康山哼了一声:

“让一些下三滥的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把他们清理出去,好加入一些新鲜血液进来!”

侯琪和邢利鑫都不敢吱声。

茅康山可以随便说,理事长听了这些话也不能拿茅康山怎么办。

但他们两个资历不如茅康山老,对事业也有追求,却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加新鲜的血液?

夏晓兰肯定还不够格。

宁雪同样。

让两个本科生来参加研讨会,可以说给大家带来新想法。

让两个本科生成为建筑学会的“理事”,和那些奋斗了多年的理事平起平坐,想想也不可能。

“康山同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聂卫国是个例,他能快速被处理是不可复制的,我们不能怀疑谁有问题,就学聂卫国被人发传单的招数去制造舆论压力,如果对方是被冤枉的,经过‘大字报’的冲击,想要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就难了。”

这么激烈的手段,也只有夏晓兰才做的出来。

反正不符合宁彦凡办事的风格。

说起来,夏晓兰和茅康山应该很有共同语言,两个人都像炮仗。

茅康山是大炮,炸伤别人,还把自己给捎上,搞得两败俱伤。

夏晓兰是哑炮,以为不伤人,踩上去试试,非得被她炸的皮开肉绽…夏晓兰这样放完炮就跑的,倒比茅康山聪明。

宁彦凡刚这样想,就听见侯琪生硬转移话题:

“聂卫国被抓肯定是好事,我还怕他事后给小夏穿小鞋呢,小夏那孩子谦虚好学有天赋,好好培养几年,那必然又是一颗新星,还是宁老师眼光好,早早发现了这枚美玉。”

听听,夏晓兰多会哄人,侯琪就一点都没怀疑是夏晓兰把聂卫国搞下台的。

没有绽放光华的叫璞玉,像夏晓兰这样初露锋芒的,侯琪很自然用“美玉”形容夏晓兰。

倒的确是块美玉。

茅康山眼皮一抬:“老宁,你推荐她来参加研讨会,小夏就是你门下弟子了?”

宁彦凡摇头,“她并没有认我当老师。”

没有老师啊?

那这块美玉,岂不是刚刚被冲刷上岸,暴露在河滩地上,没有人捡拾,野生的!

茅康山面色古怪。

老宁这是要全心全意培养亲孙女了啊,看着良才美玉在前,居然能忍住不教?

茅康山垂着眼皮想着心事,仿佛睡着了。

客船上。

夏晓兰一夜好眠,早上醒来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周诚看着她的眼神全是小幽怨,昨晚得多大的意志力,他才能做到说话算话啊!

厨房的人在江里撒网,捞上来的河鲜煮粥,鱼片粥鲜的人舌头都要吞下去。

“船上待着会不会无聊,你要是待够了,我们可以转陆路。”

周诚给了夏晓兰双项选择,夏晓兰摇头,“坐船挺好的,一路能看很多风景,有些风景以后说不定就看不到了,我们是明天到沪市?”

周诚点头,“今晚会到金陵,想不想上岸看看?”

去金陵看看?

金陵除了鸭血粉丝汤和盐水鸭,还有个姜家!

950:金陵姜家(1更)

从江城到沪市,经水路,一路要经过不少城市,而金陵则是到沪市前的最后一个大城。

六朝古都啊。

夏晓兰对人文历史这些方面,是一等一的迟缓。

什么古都底蕴,不如一碗鸭血粉丝汤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说历史太沉重,谈美食更轻松。

而且姜家就在金陵!

一天一夜经过那么多城市,周诚也没提过要上岸,独独提议去金陵看看,夏晓兰不得不多想。

“周诚,你这次请假,除了要陪我过生日,是不是还有别的任务?”

“不算是任务,的确是想陪你的。”

只是路过金陵,心里也有点触动。或许他应该趁机去见两个人,打听下姜家的动静。被晓兰这一问,周诚感觉不好意思,他应该专心陪媳妇儿嘛。

“行,我同意了,我们从金陵上岸!”

昨天过生日,周诚准备的惊喜,夏晓兰也不可能扫兴。

要找来这样一艘小客船,只为她和周诚两人服务,那就是包船啊,周诚得花多少钱呢!

昨天脑子发昏,是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夏晓兰。

今天吹着同样的风,却是已经回归精明的夏总。

既然周诚还要顺道办点别的事,那还说什么,在金陵上岸就行了。夏晓兰同样十分稀奇,“我早就想问了,船只和出租车不一样,不会随叫随到,你从哪里找来的这艘客船?”

“是船运公司闲置的,我倒腾香烟的时候认识的朋友,让我把往返的油钱出了,给船上的工作人员发点补贴就行,并不麻烦。”

周诚说的轻描淡写。

夏晓兰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说的轻松,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呢!”

周诚再厉害,那也不可能全国各地都有他认识的人。

算好了夏晓兰在江城参加研讨会的时间,掐着点安排好一切,周周转转的肯定又花钱又欠人情。

当然费功夫。

周诚脸颊湿漉漉的,心情却很好。

不管做什么都是他自愿的。

但做完了有人认可他的付出,晓兰的理解,让他像三伏天喝了一瓶冻过的北冰洋!

他媳妇咋就这么懂事啊。

一点都不刁蛮任性,和他认识的其他年轻姑娘都不一样。

当然,能被周诚记住的年轻姑娘,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他堂姐周怡、童莉莉、高菲…还有姜妍什么的,都是骄纵不讨喜的。

姜妍大大咧咧,何尝不是一种骄纵?

要没有姜家在后面撑着,姜妍说话办事不会那么有底气!

周诚理解,因为周诚也不可能完全不靠家里。

他要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营长,哪里会经营出现在的人脉?周诚现在越发清醒,别人给的面子,并不是全给他的,而是给周家。靠他爷爷,靠他爸,还有他大伯,长辈们的努力,才有了他今天的挥洒自如。

周诚的进步,是他现在的清醒。

不再以为自己是无敌的。

清醒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自己的位置!

有人一辈子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周诚少年得志,却在22岁的时候的懂了这个道理。

靠家里丢人吗?

他算是站在了很高的基石上,自然要比一般人走的更远才行。

想到姜妍,周诚的思维就发散了。

夏晓兰紧紧和他站在一起,没有打搅他想事儿。

周诚有哪里不一样了。

和石凯牺牲那时又有不同,那时的周诚让人看不透,夏晓兰总怀疑他下一秒就要黑化变身。现在么,周诚就像神光内敛的宝剑,在夏晓兰面前还带着痞气,人却更稳了!

这种变化,应该是好事吧?

夏晓兰牵着他的手,有点心疼他。

周诚才22岁啊,就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寻常人哪用背负这么多,见过炮火,经历过生死,除了他自己的事业前途,还想替潘三哥翻案…

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金陵到了。

周诚给船上的工作人员结算了薪酬,让客船自行开走。

他和夏晓兰离开,客船上的人才拍着胸喘气:“这可真稀罕,花这么多钱包船,又不坐到目的地,不知道是哪家的败家子这样浪费!”

“你又知道人家是败家子了?”

“不是家里的钱,还能自己挣的不成!”

“我要有那么漂亮的对象,也愿意掏光家底来讨好…”

“呸,你掏光家底都不够客船跑这么一趟的油钱!”

咋就那么有钱呢?

船上的人都迷茫。

当然,再过几年南方老板开着大奔搂着小蜜满街跑,把钱当纸花的做派,会让这些拿固定工资的人受到更大的冲击。

时代的车轮在滚滚往前,不紧紧跟上,慢慢就会被越抛越远!

夏晓兰隐隐听见那些人的议论,不过是一笑了之。

周诚这一回是花了不少钱。

但自己赚的钱,要怎么花也无需向谁交待。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难道她还要和陌生人解释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金陵的水土好像格外了不得,大街上的女同志们和豫南是完全不同的。

普遍都皮肤白皙,也更会收拾自己。

要不都是吴侬软语呢,听她们说话的感觉,就和豫南那边完全不同。

周诚真的陪夏晓兰吃了鸭血粉丝汤,还买了盐水鸭回宾馆。

晚上的时候,周诚一个人出去了,直到天明还没回来。金陵不比船上,两人是开了两个房间,早上夏晓兰叫周诚吃早饭,敲门却没人应。

上午十点过,周诚才从外面匆匆赶回,神情十分疲惫。

“金陵我们不能待了,现在就动身去沪市。”

夏晓兰心里一跳,这样急,是惊动了姜家?

“我早上就把行李收拾好了,你说要离开,那咱就走吧。”

周诚点头,也回房间把自己东西装了。

从周诚回来,到两人收拾好东西退房,前后耽误不到半小时。刚走出宾馆,一辆吉普车猛踩刹车,停在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