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拉氏道:“总是坐着确实没意思,去园子里走走也好。”

殊兰看李氏脸上带笑,身子却绷的紧紧的,眉头一皱,笑着去看纳兰氏:“纳兰夫人觉得怎么样?”

纳兰氏骨子里有文人的清高,跟殊兰说了一会话觉得她是个有见识又难得的女子,更兼要和四贝勒打好关系,就对着殊兰多了亲切:“即是要去,咱们便起来去走走。”

殊兰垂眸笑了笑,又拉了年婉雯和安达拉氏一起:“舅夫人还要给咱们带路,省的咱们在园子里迷了路。”

一行人一起身又跟着丫头婆子便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钮钴禄坐在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听着她说话:“如今你姐姐又生了阿哥,在府上就越有地位,四福晋只会越看重你,咱们两家如今不分你我,你要好好的侍候四福晋,四福晋好,是你好,是咱们家里好,也是你姐姐好。”

钮钴禄恭顺的应了一声是:“额娘说的话女儿都记下了,福晋又待女儿确实亲切又好,往常里总是会特特给女儿熬了补身子的药,一心要女儿为我们爷开枝散叶。”

伊尔根觉罗氏的眼神闪烁,垂眸笑着道:“这样听着四福晋就确实对你好,你要记着四福晋的恩情。”

钮钴禄低低的应了一声,抬眼看她看向敏珠的时候眼里难以掩饰的慈爱,眼眸暗了暗,起身逗了逗敏珠怀里的孩子:“姐姐真是好福气,第一胎就得了个阿哥,也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得一个。”

她说的失落,敏珠看她可怜,心一软安慰道:“你年纪还小,这种事情是迟早的。”

小家伙攥住了钮钴禄的葱管一样的手指头,她勉强笑了笑,挣脱了开来:“这孩子壮实。”

敏珠还以为她心里是不舒服,也不在意,这个妹妹自小在她跟前要强,什么都要跟她比,这会心里不舒服也情有可原,她这样想,心里又有些得意洋洋,丈夫虽有两个通房,但自她进府根本就不闻不问,他们夫妻恩爱,寻常人确实应该羡慕。

57

天气又好景色也不错,园子里蔷薇花樱花都开了,又因为透着喜气就显的繁盛喜人,殊兰携着纳兰氏的手慢慢说话,因为说的投机,走的就越发慢了,年婉雯心里不高兴,也不大说话,安达拉氏也放慢了脚步跟着两人,李氏却因为众人的脚步慢了,越加焦躁,她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根本就无暇顾及殊兰这几个人,殊兰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安达拉氏眉头一皱,转而笑着对殊兰几人道:“让你们见笑了,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

正说着跌跌撞撞的跑来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的道:“不好了,大格格落水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李氏腿一软差点跌倒,幸亏殊兰扶了一把,她白着一张脸循着声音就往前走,众人只好都跟上。

没有人知道李氏这一刻多么害怕,置之死地而后生,当时想的好,但真的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后怕,万一没有及时救上来怎么办?

瑞儿也吓坏了,她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星德跳下水才放心了一点点,湿漉漉的星德抱着湿漉漉的大格格上了岸,闻讯赶来的李氏一行人恰巧守在眼里,安达拉氏眉头一皱,脸色就变得很不好:“还不快去请太医!”

才有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去请太医,李氏吓的几乎走不动哭着道:“大格格怎么样了?”

星德疲惫的一笑:“幸亏救得及时,大表妹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殊兰这个时候才品出来这件事的味道,她眼眸一深对一旁的嬷嬷道:“没颜色的东西,还不赶紧用衣裳遮住大格格,抱大格格回房!”

她很少严厉,但严厉起来旁人也极其惧怕,自有有眼色的人赶紧接过了大格格,解了衣裳包住,安达拉氏又安排人安顿,殊兰看了一眼眼前那脸庞尚且有几分幼稚的星德,又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

她满身威压,众人都不敢看她,都忙称是,星德面皮一紧,心里也跟着一紧,眼前的这个人仿佛直直的看进了自己的心,让他不敢对视。

李氏听着这样的话眼神闪烁却不敢在多说,殊兰缓和了神情对着星德道:“不知道是大表少爷还是二表少爷?今儿多亏了表少爷,我在这带我们大格格谢过表少爷的救命之恩了。”

星德忙避开:“侧福晋太见外了,我是星德排行二。”

李氏心神巨震,在说不出一句话。

殊兰看她的样子都明白了几分,她面上笑着:“快下去换衣裳吧,也让太医给你看看,当心着凉了。”

星德抱了抱拳,看了一眼安达拉氏退了下去。

殊兰垂了垂眼,笑着对安达拉氏道:“刚刚到是我喧宾夺主了。”

安达拉氏笑的有些勉强:“还是侧福晋反应快。”

殊兰点了点头。刚刚不得已避在一旁的纳兰氏和年婉雯见众人都散了才出来,几人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也不好多说,都只去了安达拉氏的院子看大格格。

大格格只是呛了几口水,或者她私下里还懂几分水性,太医扎了一针就醒来了,太医说是无碍,给开了药就走了。

她并不敢看众人,只是虚弱的靠在床头赔罪:“都是我不好,一时贪玩要看水里的鱼,没想到脚下打滑掉进了水里,幸而遇上了表哥,要不然只怕这会…”

她说着又哭着用帕子擦眼泪,安达拉氏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就好。”

殊兰淡淡的看了大格格一眼:“别怪我说你,你以往都是懂事的孩子,怎么今儿到毛糙了,因你一件事情,今儿的喜气都要淡几分,等身子好了,过来给舅舅舅妈们专门赔罪。”

大格格不敢看她,只是哭着点了点头。

李氏看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殊兰说话就不喜,刚要说话,得了消息的额尔瑾也赶了过来,众人又见了礼,额尔瑾走至床前,亲昵的弯腰摸了摸大格格的额头,温和的道:“好了,没事了,不怕,好好歇着就行。”

额尔瑾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李氏听着她的口气眼神又闪烁了起来,大格格到底比刚才心里安稳了几分。

上一世这个时候胤禛对李氏还多有宠爱,大格格的事是李氏自己求了胤禛,最后大格格下嫁给了星德。胤禛不管面上怎样,私心里其实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这一世李氏没了宠爱不敢去求胤禛跟大格格算计了这一招,真是不知道她是爱孩子还是害孩子,大格格小一些的时候还有几分聪明,后来跟了李氏不想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事情这浅薄的算计,有几个人识破不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是哪一家的体面?胤禛怎么能高兴?皇上的跟前这话要怎么说?难道康熙是个傻子?怕说不定多疑的性子还要多想一层,是不是胤禛有什么想法?

又安顿了大格格歇下,众人才出了屋子。

额尔瑾跟纳兰氏和年婉雯亲切的说了几句话,纳兰氏毕竟是成了亲的妇人,做事有分寸,年婉雯一看见额尔瑾这圆脸富态又浓妆艳抹的样子,心底就不把她怎么当回事,她又顺风顺水惯了,不怎么会掩藏情绪,眼里就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神情,看的额尔瑾心里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个不知深浅的黄毛丫头。

到了晌午宾客们又用了饭食,殊兰因为惦记着纳穆就早早的先回了,李氏因为大格格的原因也迟迟没有回去,额尔瑾自然还要多留一会。

殊兰回去先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才抱起了儿子,小家伙如今也愿意吃奶娘的奶,但终归委委屈屈的,殊兰一抱在怀里,就在殊兰的胸前蹭了蹭,吭吭哧哧的表示不满,殊兰爱怜的将儿子亲了又亲。

吉文也忍的辛苦,终于回了自己的地盘,跟前又没有外人她才低声道:“大格格今儿的事情可真是…”

殊兰抱着纳穆在炕上坐下,舒了一口气:“这话咱们这谁都不能说,只当没看见,记下了没?”

吉文应了一声:“这事情奴婢心里清楚,传出去谁都不好,只是怕不是意外吧,大格格一听见蒙古这两个字就变脸色。”

连吉文都觉得不是巧合。

殊兰笑瞪了她一眼:“就你聪明,要是让听见别人也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吉文笑着道:“这样可不公平,这么想的必定不是我一个。”

她们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外头的小丫头道:“主子爷来了。”

殊兰将纳穆给了奶嬷嬷,自己里了里衣裳才起身,胤禛就已经进来了,他中午的时候也去了费扬古家坐了坐,想来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见客的衣裳,蓝宁绸长袍,外面罩着倭缎领棉袖红青缎面的小羊皮褂子,脚上穿着青缎凉里皂靴,虽是打扮的精神,脸色却有些黑,看样子多半是知道大格格的事情了。

殊兰福了福身子,翻出了他家常的衣裳侍候他换了,又侍候他洗了手脸,才在外间的炕上坐下,又捧了茶给他放在跟前,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殊兰就抱了儿子在怀里,坐在他对面,逗着小纳穆依依呀呀的说话。

胤禛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们母子几眼,脸色到底缓和了几分,殊兰才道:“爷,气消了点?”

胤禛端起茶抿了一口:“你那会处理的好。”

殊兰就只低应了一声。

他默了半响才说话:“难道爷平时对孩子们都苛责的很?竟要她舍命去往水里跳来换自己的婚事?”

他是四爷,但还是父亲,孩子命都可以不要,却没想到先来求求他,他这个父亲得要多失败?

殊兰起了身将纳穆塞到他怀里:“孩子总有大的一天,乘着小的时候多收拾收拾,以后就是真的不听话,也还算够本。”

胤禛下意识的托住了孩子的头,小家伙柔嫩的脸蛋刚好贴在他还有几分冰凉的脸上,不满的依依呀呀的说着话,扭了扭小身板,他心里到底好受了几分,又抛开这些儿女情长想起了别的事情。

“皇上前些日子还盘算了一下皇室里适婚的格格们,特意问了一句大格格的事情…”

“这事情瞒不住的,瞒谁也不敢瞒皇上,该怎么说还怎么说,皇上要真在意,那大格格就只能嫁星德,要是不在意,那还是得去蒙古。”

纳穆似乎不满意胤禛的怀抱,小嘴一瘪,大有一哭的架势,殊兰看见了忙将儿子抱了回来,看胤禛的手指在茶杯口来回摩挲,半响才听得他道:“她既然这么不愿意去蒙古,总要帮她一回…”

殊兰一顿,脸上的笑意柔和了很多,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她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不容易…

胤禛的眼里也渐渐有了暖意,肩膀放松了下来,向后靠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听殊兰说遇上了纳兰氏和年婉雯,口气里满是揶揄:“…那个年家的妹妹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年婉雯才十四和大格格一样的年纪,但这一世的她发育的很好,可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

胤禛的语气里就多了笑意:“她还能美过你?”

殊兰轻捶了他一下,胤禛握着她的手连纳穆一起圈在怀里:“就只凭你救了爷两次,后院里也没谁能比的过你在爷的心里地位重。”

殊兰抿嘴笑:“难道就只这一样?”

胤禛一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自然还有很多,只是得要你自己慢慢猜。”

纳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殊兰吓了一跳,忙摸摸儿子的小屁股见是尿了才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翻出尿布给他换上,一抬头见胤禛正满眼笑意的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胤禛闭了眼道:“一旦有了儿子果真爷就靠后了。”

殊兰到乐了,给他盖了一床薄被:“还吃儿子的醋,果真是少有,爷好歹闭会眼。”

胤禛点了点头,就在不言语,安静的屋子里只有纳穆时不时的说话声和殊兰的低笑声,胤禛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又舒服又轻松,刚刚得知女儿事情时候的失望和气愤才渐渐淡去…

晚膳的时候是众人一起在花厅用的,鄂祈虽然也在府上但他如今一般都是陪着邬思道并不跟他们一起,上首坐着胤禛,左右依次是额尔瑾殊兰和李氏还有二阿哥和三阿哥二格格。

据说大格格身子实在是虚弱不宜挪动,觉罗氏做主先暂时在府上养着。

胤禛沉默不言周身的低气压极低,年纪小一些的三阿哥吃了几口饭,就不敢在吃挺着小身板坐得直直的,这会不吃等去了前院就只有饿肚子的份,殊兰只得亲自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低声道:“你正长身子,多吃一些。”

三阿哥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阿玛,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才小声谢了殊兰,又低头吃了起来。

李氏松了一口气,只是撇了一眼殊兰,未见什么感激的神色。

用完膳,几个孩子都下去,胤禛不走,额尔瑾和殊兰几个就必须候着,大家都知道他大约是要说大格格的事情了,就都安静的候着,最终还是额尔瑾先开口道:“好在孩子没什么事,这是万幸,那个带着大格格出去的丫头被妾身的大嫂给处置了,明明知道那个地方陡峭还带了大格格过去,实在是不该。”

李氏忙道:“是啊,是啊好在大格格没事,是丫头该死。”

胤禛冷笑了一声:“以为就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额尔瑾面色一僵,李氏面色一白。

额尔瑾勉强的笑着道:“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然这样了,总该为孩子多想想。”

看来额尔瑾是很赞成大格格嫁给星德的,就好像当时敏珠嫁给祝敦一样。

胤禛幽深的看了额尔瑾一眼,又看着李氏:“把孩子放在你手里是糟蹋了,这么肤浅的事情也做得出。”

他语气极淡,出口的话却极重,李氏又窘迫又难过跪下道:“妾身就是在不好,却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孩子,爷这样说妾身,妾身实在受不起。”

胤禛冷冷的看着她:“你教着大格格不要命的往水里跳的时候就受得起了!”

李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妾身,妾身哪里就愿意这样,嫁去蒙古的公主格格哪一个不是英年早逝,妾身狠不下心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为了孩子就是要了妾身的命都在所不惜!”

她到确实是对孩子上心,但总是用的法子不在地方上,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总是哪里差了一点点,结局就总会是满盘皆输。

胤禛被她气的笑了一声:“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就只有你这个额娘是个没有阿玛没有兄弟姐妹的?”

地上跪着的李氏脸上涨的通红,泪水冲刷着脂粉留下凄惨的痕迹,样子很是狼狈,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握拳脊背挺直,大有跟胤禛一争高下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这一时是哪里来的勇气。

殊兰和额尔瑾都在跟前,闹的太过了说不过去,见李氏还要开口,殊兰开口打岔:“李姐姐,这事情你也有做的不对的,这样大的事情不来求爷到是闹出这么一遭,爷心里怎么想?别人怎么想爷?”

她本是想着李氏顺着她的话认个错,她在劝劝胤禛个退一步大家坐下好好说话,却没想到李氏一听见她说话,猛的转着看向了她,尖利的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这府上侍候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这个地方到让你开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不是,一整日的装着狐媚样,就知道卖弄风骚专门迷惑爷…”

“啪”的一声把掌声清脆的响彻花厅,李氏被胤禛一巴掌打的伏在地上,发髻散乱嘴角都渗出血,众人看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外面都说四贝勒脾气如何不好,但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后院的女人一巴掌,这是第一次见他动手,多半却是为了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女子…

殊兰脸上的笑意散去,垂了眼站在一旁。

胤禛冷漠的看着李氏:“你又以为你是谁,贝勒府轮的上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在让爷听到你满嘴胡言乱语,定饶不了你!”

他拽着殊兰转身出了花厅。

地上跪着的李氏还在颤抖,额尔瑾就和她一起跪下,扶着她起来,看着她青肿的半边脸颊心里带着笑意,脸上却是怜惜:“你真是个傻子,怎么能得罪她,只怕她在爷跟前多说几句,大格格就是在跳几次湖都要嫁到蒙古去,蒙古跟咱们这里可不一样,他们不讲究这些的。”

李氏心里又怕又怒大哭了起来,只求着额尔瑾道:“求福晋了,求福晋了,救救大格格吧!”

额尔瑾缓缓的站起了身,嘴角勾出个笑意,声音却是淡淡的:“罢了,我怎么能不疼那孩子,必定是要帮她一把的。”

胤禛走的急快,殊兰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看他的样子自己到先笑了:“明明最生气的该是妾身,怎的到是爷最生气?”

胤禛听见她的笑声不知怎的泄了气一般,慢了下来,吐出一口气:“你是好意,只是她却是个蠢的,看不来。”

殊兰垂了眼道:“妾身做事都跟着自己的心走,说是为她好,到不如说为爷好,后宅总归是和和睦睦的才是体面,为爷好爷还谢我,为了别人说不定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坏心。”

听着口气还是生气的,殊兰从来不在他跟前说一句后院其他女人的坏话。

他又想着额尔瑾当时的表现,竟是不发一言,一丝要劝阻的意思都没有,殊兰能从大处想,她怎么就没有?

终归还是差了殊兰一成。

殊兰忽的听胤禛道:“以后后院的事情你帮着福晋分担一些。”吓了一跳:“爷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这上面了,福晋做的难道不好?”

胤禛摇了摇头:“这个你不用管了,爷自有分寸。”

殊兰想了想道:“福晋要是乐意妾身做,妾身自然是愿意为爷为福晋分忧的,只是毕竟姐姐做的好好的,妾身却忽然插手,让下人怎么想姐姐?”

“这个你不用管了,等有时间爷亲自去跟她说。”

殊兰轻恩了一声…

58

天还未亮,也只要去早朝的人家开了大门,廊下的琉璃大灯照的四下里一片通明,四贝勒府的一等侍卫王荣安,按着腰间的朴刀悄悄打了个哈欠,见门里几个太监打着灯,胤禛出了门忙挺直腰板,脸上在不见一丝疲惫,刚要迎上去,寂静的大街上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王荣安轻咳了一声,一旁的亲兵侍卫立时戒备,那骑马的人从马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道:“奴才是费扬古大人府上的,今儿早上昨儿刚刚满月的小少爷没了。”

胤禛眉头一皱。

消息传进内院的时候额尔瑾正跟李嬷嬷福儿几个低声说话。

屋角上点着大灯白昼一样明亮,李嬷嬷站在额尔瑾身侧低声道:“只要大格格真进了咱们乌拉那拉府上,李氏不是又攥在福晋手心里了?西面的那位孤掌难鸣,这后宅就是在有爷的宠爱又怎么样?后宅还是福晋为尊。”

额尔瑾淡笑,站在西洋穿衣镜跟前细细的打量自己的着装,虽是没有找到证据,但她就是认定了弘晖的事情跟李氏密不可分,她必定不能让李氏好过。

她摆弄了几下胸前的珊瑚项链对李嬷嬷道:“去催催武氏,我哪有时间一直照拂她?”

李嬷嬷笑着应了一声:“福晋菩萨心肠,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福儿听得外头有动静,掀起帘子出去呵斥,没一会便白着脸带了个小厮进来。

小厮带来敏珠的孩子忽然夭折的消息,让额尔瑾愣了半响,李嬷嬷吓得道:“福晋?福晋?”

额尔瑾只觉得胸口又隐隐作痛,福儿给额尔瑾揉胸口,万儿给她捧了茶,折腾了好一会额尔瑾才缓了过来,厉声道:“怎么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

小厮不敢抬头,跪在地上道:“回福晋的话,说是昨儿夜里就不大好,拉肚子,奶娘睡迷糊了过去,等醒来小少爷已然不好了,太医根本没有来的急,子时的时候进了门没一会小少爷就没了,二奶奶当时就晕了过去,奴才刚刚出门的时候才听得二奶奶堪堪的醒了,要打杀了那奶嬷嬷和二爷跟前的两个通房。”

屋子里静悄悄的,小厮越发不敢抬头,一会听得额尔瑾道:“老爷和老夫人如何?”

他忙道:“老爷到还好,就是老夫人给气着了,头晕脑胀,太医留了方子,说是不敢在让老夫人受气。”

额尔瑾揉着太阳穴,挥手示意小厮下去,自有婆子带了他下去。

小孩子昨儿看着还很是健壮的样子,忽然一下子就没了,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也不信,敏珠怀疑那两个通房也不是没有道理,额尔瑾又担心她额娘的身子,心里就焦躁起来,只堪堪等到天大亮了,带了李嬷嬷几个就匆匆去了费扬古府上。

钮钴禄送着额尔瑾走了,回了院子站在廊下发了一会呆,旁人只当她是忧心姐姐,却没看见她眼里隐隐闪动的亮光。

与额尔瑾那边的压抑不同,殊兰这边一早上就得知学慧昨儿夜里亥时的时候生了个六斤的小胖妞,董额心里高兴大清早的放了鞭炮就派了家人四处报喜,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宝贝闺女,酸到了不少人的牙。

殊兰翻箱倒柜的跟吴嬷嬷,怜年吉文几个看着要送什么贺礼。

吉文笑着道:“奴婢的意思,怕是只要主子夸几句小格格郡王妃都会高兴地不得了,哪里还会在乎什么贺礼不贺礼。”

殊兰也笑:“表姐如今可算是心想事成,怕是前头的几个儿子都要靠后了,真不知道要羡慕坏多少人家。”

怜年找出了个和田玉的小兔子玉佩:“这个玉摸着也有些年头了,样子又精细好看,兔子嘴上的那几根毛都看得清楚,送给小格格最好了。”

时下人都爱古玉,上了年头的古玉都是有价无市。

殊兰在手里摸了摸,又递给吴嬷嬷:“嬷嬷让人送去咱们家庙里让供奉到佛前,满月的时候送过去。”

吴嬷嬷应了一声。最终是找了些滋补的药材另又按惯例加了些别的东西还有殊兰的几样针线送了过去,以示恭贺。

交代了这些事情又去看自己腌的花脯,有玫瑰脯子,月季脯子并牡丹蜜饯几样,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尝尝自己做的东西,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用筷子夹了几个先给李厨娘尝了尝,李厨娘品了一会笑着道:“果真还是主子心思巧,这东西味道清爽又有一股花香,只怕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都会爱,这个风雅。”

连喜丫都笑了:“李嫂子也知道风雅这两个字。”

李厨娘不是个多话的,只是抿嘴笑。

殊兰笑着点了点头,她这个东西做了就是为了放在干果铺子里头卖,又让人装了些给曹氏并其他亲近一些的人送过去尝个鲜,在一个也算是在亲戚之间打个广告。

出了厨房又将院子里自己栽种的几盆菊花侍弄了一会,浇了水松了土,才拍了拍手进了屋子,丫头们侍候她洗了手脸又换了衣裳,她才抱起了已经会翻身的儿子,纳穆正在炕上煎鱼一般自己和自己玩,猛然被殊兰抱起来小家伙还有些不大乐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殊兰,肉呼呼的手推着殊兰的脸,小短腿还在扑腾,殊兰笑着将儿子的小手在嘴里咬了咬,小家伙又高兴的咯咯的笑,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有两个肉窝窝,喜的她亲了好几口,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只觉得人生格外的圆满美好。

皇上五月的时候准备出巡塞外,礼部,亲兵侍卫这几处最是忙乱,更兼皇上出行要在何处下榻何处休息各处的安全稳妥都要有专人一一管照,胤禛本还在修行宫,皇上大手一挥他又马不停蹄的各处打点出行事宜,为表孝心更是事必亲恭,虽是得了皇上赞赏,但确实也累着了。

他回了内院往进了殊兰的院子,坐在炕上靠着那墨绿色的弹花靠枕,任由殊兰给他擦脸洗手,人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殊兰轻叹了一声,示意丫头们不要出声,刚给他脱了靴子,就有外院的小厮进来回话。殊兰给胤禛身上盖了薄被,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怜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便知道眼前的是二阿哥的院子里一个叫做平安的小厮。

平安见了殊兰忙跪下磕头焦急的道:“二阿哥不知怎的忽然发了高烧,整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出气也不大顺畅。”

胤禛已经自己穿了鞋走了出来,他脸上还有疲惫,脸色也不大好看应该是听到了:“拿了帖子先去请太医。”苏培盛忙应了一声,自有小太监是办事。

胤禛接过殊兰给的燕窝粥喝了几口,觉得比刚刚舒服了一些,对殊兰道:“爷去看看。”

殊兰点了点头:“妾身换件衣裳也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殊兰的本事胤禛心里最清楚,殊兰愿意去自然是好的,殊兰看胤禛眉头紧皱,柔声道:“二阿哥吉人自有天相,爷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胤禛的神情缓了缓,握了握殊兰的手。

平安见胤禛走了又朝着殊兰行了一礼忙跟了上去,隐隐还能听到胤禛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

吉文见人都走了才低声问殊兰:“主子真的去?”

怜年掐了吉文一把:“难道主子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