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兰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吉文,吉文吐了吐舌头,主子爷知道主子的本事哪能真不去。

吉文嘟嘟囔囔的一面给殊兰换衣裳一面道:“二阿哥到没什么,有那么一个额娘,主子就是好心也成了坏心。”

这话也是殊兰就是有多么大的能耐,能不能使出来还不大一定,有李氏搅局事情就好不了。

殊兰换了衣裳进屋看了看儿子,小家伙闹的累了已经睡着了,殊兰叮嘱了吴嬷嬷几句:“今儿院子有些乱,纳穆就拜托嬷嬷了。”

吴嬷嬷行了一礼:“不敢辜负主子的嘱托。”

殊兰笑着点了点头,只带了吉文和两个二等的丫头,一个叫月季一个叫玳瑁,别的依旧留在院子里,让怜年看好院子,即不许人出去,也不许其他人进来,二阿哥的事情必定不简单,怕就怕会有人浑水摸鱼,栽赃陷害。

主仆三个才刚过了点翠亭就看见了急匆匆的李氏带着丫头婆子一块过来。

她昨儿晚上刚挨了一巴掌,气色很不好,半边脸还肿着,但显然她这会根本顾不上这些事情,后面跟着的人几乎是小跑着,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殊兰跟前。

对上李氏眼里不加掩饰的恨意,殊兰垂了眼福了福身子:“听说二阿哥不好,妹妹正打算过去看看。”

她一出声李氏就往跟前扑,吉文几个往前站了一步,红罗和红袖吓的死命抱住了李氏:“主子,二阿哥要紧。”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但到底站住了脚,她的神色疯狂,神情狰狞,看着殊兰尖锐的道:“是我惹了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要是二阿哥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殊兰只淡淡的道:“姐姐总是这么高抬妹妹,前院的事情妹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伸手?”

前院的人都是胤禛的,等闲不会出事,这也就是胤禛为什么将儿子放在前院的原因。

李氏怪异的笑了笑:“这也足可见妹妹的本事之大,真是妲己在世。”

殊兰冷了脸:“姐姐可真是个好额娘,二阿哥生了病到有时间在这里跟妹妹磨嘴皮子,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心肠也这般冷硬,真是少见。”

李氏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殊兰的手:“我去能做什么,我为的就是堵住你,你不在跟前二阿哥或许还有几分活头,你要是在跟前,他就彻底没命了!”

吉文的脾气虽有收敛但到底没失了本性,一见主子吃了亏大哭着道:“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红口白牙凭空捏造,要不是主子爷要我们主子过去看看,我们主子费得着在这里跟不相干的周旋,没得让人往身上泼脏水,主辱仆死,我今儿也不要这命了,只为着我主子的这清白!”

她一面哭一面就朝着李氏身上撞,红罗和红袖几个也不敢真让主子吃了亏,忙上来拦,两拨人乱哄哄的扭在了一起,殊兰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真要闹下去,全府的人都看了笑话,李氏不要脸她还要,只能故技重施,眼一闭,晕过去。

月季和玳瑁虽然年纪小一起帮着吉文,但一看见殊兰的样子,立时也跟吉文哭了起来:“主子你怎么呢?!”

闻讯赶来的钮钴禄和宋氏也不敢真的袖手旁观,七手八脚的将殊兰扶起,忙着让人抬回了芳花院,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李氏才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一点也没有让殊兰晕过去的罪魁祸首的感觉,急急忙忙的往前院赶。

钮钴禄和宋氏一面又让人去前院通报一声,一面进了院子侍候殊兰,又是换衣裳又是打扇,怜年给躺在床上的殊兰擦了擦额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嘴一抿,转身对一旁站着的钮钴禄和宋氏笑着道:“两位格格先到外面歇一会,这里的事情还是奴婢们来做的好。”

宋氏一看便明白怕是人家并不乐意自己在这里,笑着点了点头就出了屋子,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等,钮钴禄也不好在等着也只好跟着出去,自有机灵的小丫头在跟前侍候,怜年给吉文使了个眼色,吉文会意,就出了门,站在廊下说是在喂鸟到实在是守着不让人进去。

怜年站在窗前看了看,才回来俯身在殊兰耳边轻声道:“主子。”

殊兰便知道自己可以醒过来了,微微吐了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亏的是先遇上了。”

要是真等的殊兰去了前院不得不给二阿哥开个药膳的方子或者什么,二阿哥要真还有什么,李氏怕是会恨死她的,就算李氏不怀疑,难道别人心里会不怀疑,这事情她必定管不得,但碍于胤禛又不得不管,只有如今的情形是最好的。

怜年也知道殊兰说的是什么,低应了一声:“那外面的两位格格怎么办?”

钮钴禄正和宋氏低声说话见怜年从里面出来便都问:“侧福晋怎么样?”

怜年凝重的道:“不大好,奴婢去前面看看,最好能去请个太医过来。”又勉强笑道:“实在不方便招待两位格格,等我们主子醒过来,改日若有时间一定当面谢过两位格格”

这是送客的意思,宋氏和钮钴禄也识相,只顺势又问候了几句就告辞了,怜年送着两人出了门,嘱托吉文看好院子,自己去了前院。

59

二阿哥的院子和胤禛的书房隔了一渠清水,有抄手游廊相连,两岸绿树掩映藤萝攀附,进了院子到没了外头的繁盛,当院只种了参天的松柏挺拔苍翠,也因这松柏得了个松柏院的名字。

二阿哥的病症很急,太医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同时用了还不起作用,只见着脸越发红肿,呼吸越发不畅,胤禛一急自己用上内力,又请来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有个刘姓的太医仔细看了之后道:“二阿哥这是过敏,这个人各有异,有的人吃了海鲜起反应有的人闻了花香起反应,有的人可能见到皮革就会其反应,各不相同,千奇百怪,有轻也有重,重一点的也有立时就去了的,轻一点的可能尚未发现就已经好了,只能找出二阿哥对什么起反应在不碰触才能起作用,别的奴才也没有好的法子。”

胤禛想到当时自己的症状多少太医都没诊断出,殊兰就看出了眉头,转身对苏培盛道:“去看看,西侧福晋怎么还不到?”

苏培盛还没出去就碰上了进来的李氏,只能往一旁避了避行了礼,李氏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苏公公做什么去?”

苏培盛道:“主子让奴婢去请西侧福晋。”

李氏一听得这话浑身僵硬,勉强道:“不用去请了,她刚刚晕了过去。”

苏培盛一愣,转身去看胤禛,胤禛显然一心都在二阿哥身上还没有看见这边的情形,李氏往前走了几步给胤禛福了福身子,见胤禛没有时间看她,又看见儿子的样子心里一酸又哭了出来:“爷,你可要救救二阿哥!”

胤禛烦躁的看了她一眼,顾忌着在外人面前儿子又生重病,并没有开口,但脸色却不善,李氏被胤禛打了一巴掌早没了当时的英勇,一看见胤禛面色不好就先后退了几步,只是还看着苏培盛那边,一见着苏培盛往出走她立刻就道:“苏公公不用去了,西侧福晋刚刚晕了过去!”

她不敢抬头看胤禛,只觉得那阴森冰冷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打了个寒颤,腰弯的越发厉害,听得个阴冷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几个太医一看这情形,越发不敢抬头,只商量着药方的事情,屋子里只有二阿哥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李氏颤抖的道:“怕是妹妹身子不好,刚刚在院子里遇上就给晕过去了,怕是这会还没醒来。”她又想着就算晕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二阿哥,于是腰杆挺了挺:“如今二阿哥都病重成这样了,叫了妹妹来做什么?要紧的还是先让太医给二阿哥看病,别的都要稍微靠后。”

怪不得殊兰当时死活不愿意接手弘昀的事情,遇上这样的李氏好事都成了坏事,他实在懒得在多说一句,嘱咐苏培盛:“带个太医过去给西侧福晋看看,要是还方便,抬着西侧福晋过来。”

李氏的心里殊兰就是个蛇蝎美人,孩子身子刚刚有了几分起色,昨天晚上她下了殊兰的面子,今儿就忽然出了意外,说不是殊兰她不相信,她只害怕殊兰来了在使出什么手段,彻底害了她的孩子。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挡住苏培盛的去路,声泪俱下:“爷,这么多太医在这里叫了妹妹来做什么?她身子本就弱又要照顾四阿哥,万一过了病气给她怎么办?在说她刚刚晕倒,只怕这会人还没有清醒,爷一向宠爱妹妹,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

李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挡着,生怕殊兰过来,胤禛怎么还能看不出她的意思?他一手还撑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一边还在想办法,一边还要应对李氏早没了耐性:“苏培盛,让何嬷嬷请李侧福晋出去!”

李氏吓的打了咯,在地上磕头:“爷,求你了,别让妹妹过来。”

何嬷嬷就在外头,听见声音带了两个力气大的嬷嬷将李氏左右一搀,拖了出去,李氏使劲的挣扎头上的钗环掉了,发髻散乱配上那红肿的半边脸异常的狼狈狰狞,出了屋子,好一会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她的哭声,和过来给胤禛回话的怜年擦身而过的时候几乎挣脱开众人的钳制。

二阿哥虽然半昏迷着但还有知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李氏的哭声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就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不能顺畅的呼吸,也开始挣扎,胤禛的眼里闪过慌乱,只吩咐苏培盛:“快去看看,要是西侧福晋醒来了,务必请她过来!”

苏培盛应了领了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太医,疾步走了出去。

小丫头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侍候的人忙又喂着弘昀喝了,但并不起多大作用。

苏培盛看见怜年好像见着救星一般:“怜年姑娘,你们主子怎么样?说是晕过去了?”

怜年脸色也不大好,听见这话又掉了眼泪:“李侧福晋就差冲上来打我家主子了,说的那些话难听的我都听不下去,谁受的下,可不就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我心里害怕,因此过来看看,能不能有个太医过去给我们主子看看,要是不能,我们自己想办法。”

她一面说着又是哭:“没见过那么欺负人的。”

苏培盛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二阿哥这会情形很是不好,爷等着你们主子过去看的!”

怜年越发的难过:“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太医道:“先去看看侧福晋在说。”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侧福晋过去看看,但也知道这是一位受宠的。

苏培盛便和怜年又往回走。

殊兰只是气晕了过去,太医给扎了一针就幽幽的“醒”了过来,殊兰一看见苏培盛就明白还必须要去,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情形也不是个简单的病症,她虚弱的让人侍候着穿了衣裳,坐了软轿就往前院赶,那抬轿子的就好像个个都是练家子一般,苏培盛在外面一个劲的催着“快点”又给殊兰道“侧福晋在忍一忍”。

跟着殊兰的怜年几个要不是跟着殊兰几年身子底子好,怕是赶都赶不上。

额尔瑾安抚了自己的额娘睡下,又去看了看敏珠,精神很不好,太医不得不给开了安神的药才让她睡了过去。

安达拉氏私心里不像儿子娶什么郡主公主,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并不是她说了算,也只是探一探额尔瑾的意思:“大格格的事情不知道四贝勒是个什么意思?”

额尔瑾疲惫的舒了一口气:“这事情我私心里是希望成的,大格格那孩子我养过几年,脾气性子自不必说,库鲁是长子以后还好说一些,星德是次子以后多个帮衬路子也能宽几分,这是好事,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

额尔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安达拉氏心里的不舒服少了几分:“即是连福晋都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额尔瑾这才笑了笑。

李嬷嬷从后面追了上去,在额尔瑾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安达拉氏只看见额尔瑾脸上诡异的笑意一闪而过,之后又是一张端庄温和的笑脸。

“可是家里有事?”

额尔瑾皱着眉头低声道:“家里二阿哥也不大好,我是当回去了,我带着大格格一起,在叨扰下去也不像样子。”

一听是孩子的事情,安达拉氏就不想多问,婆婆觉罗氏也有本事,公公虽有姨娘,但没有一个生出来孩子,又是看上去最最面慈的,外人长夸赞她,但多少知道些的安达拉氏却对婆婆是敬畏的,连带着这个一脸温和的小姑子她也从来不敢真的当成一个贤惠大度的。

额尔瑾看着大格格被抬上了马车,自己才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马车徐徐而动,李嬷嬷才低声说起了家里的事情:“听那意思,二阿哥的病症很急,西面的那位本是要去看的也被气晕了过去。”

额尔瑾闭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李氏要是知道是她自己逼迫的武莹莲走投无路才对二阿哥痛下杀手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李氏就好像是二阿哥的催命符一般,她对武氏越狠武氏就越发会对二阿哥动手,因为武氏知道只有二阿哥出了事情,额尔瑾才愿意收留她庇佑她。

李嬷嬷看额尔瑾高兴自己脸上也有了笑意。

大格格上了马车才敢扔掉一直装出来的虚弱样,眼里还隐隐透着憧憬,低声问瑞儿:“你今儿见过大表哥吗?我生了病他也不来看我?”

瑞儿忙辩解道:“大表少爷肯定是害羞,不大敢来看主子,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主子只要等着好消息就成。”顿了顿看着大格格红了脸蛋又道:“不过听着是二阿哥不大好了,福晋才急着要回去。”

大格格脸上喜色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二阿哥要不要紧?”

这个瑞儿并不清楚,只看着福晋和李嬷嬷的脸色不好:“这一回怕是不简单,奴婢看着福晋和李嬷嬷的脸色不大好,一得消息就往回赶。”

大格格原本还有的几分少女的甜蜜酸涩和期待立时消散,只剩下一个七上八下的心。

额尔瑾和大格格一前一后的在二门处下了马车,殊兰也在松柏院的门口被人搀扶着下了轿,还没有迈出一步,就听见里头传出了丫头嬷嬷的哭声,她一时竟不能迈动脚步。

学慧抱着小名六斤的女儿亲了又亲,只觉得女儿越看越可爱,简直世间少有,见身边的周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看她神色不对头笑着问她:“可是谁家又有什么新鲜事?”

周嬷嬷在她耳边道:“四贝勒家里出了事,二阿哥刚刚没了。”

学慧的眼莫名的一亮,随即又低头亲了亲女儿,让奶嬷嬷抱了下去:“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了。”

周嬷嬷知道她说的什么,压低了声音:“孩子越少就越精贵,三阿哥身子一直不大好,纳穆阿哥就越加要小心,奴婢见过一次西侧福晋,美则美矣,就是太单薄了些,以后可是要多小心了。”

学慧笑了一声:“你们都太小看她了,有这么个表妹是我的造化,以后少不得还要靠着她提携,你一会拿了东西过去看看,有要说的你去说说,多多叮嘱,只要她在里面好好的,外面的事情自有我们这些人做,不要她操心。”

周嬷嬷应了一声,起身自去安排。

二阿哥刚刚没了,李氏就晕了过去,站在门口好像风一吹就消散的殊兰看着胤禛垂着眼走了出来,他身上莫大的哀伤让殊兰甚至不敢靠近他,只默默的跟在身后,好像那原本颀长魁梧的身影一下子佝偻了几分,萧索难言。

胤禛自己开了门进了书房,他一直沉默不言,苏培盛看殊兰跟了进去,忙挥手示意旁的侍候的人退了出去,闭上门在外面守候。

自垂泪兰的事情之后胤禛不在书房里摆放花木,屋子就显得空荡的,他沉默的坐在榻上,一直垂着眼。

午后的阳光照了进来空气里是浮动的万千细小的尘埃,不住的翻滚又是如此的无力哀伤,他的脊背在阳光里,人却全在阴影里,殊兰走近他跪在他脚边,将头枕在他腿上,抱住他的双腿。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者能做什么,每一个孩子都是他的骨肉,后院里曾经没有了那么多孩子,最难过最受伤的一直是他。

胤禛伸出手缓缓的一下一下抚摸着殊兰的侧脸,感受着手掌下那仅有的温暖,这是第几个在他的眼皮下流逝的生命?他好像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好像一次比一次痛又好像一次比一次麻木…

太阳渐渐西斜,整个个四九城都染上了暮色,玫瑰色的夕阳里上演了那么多风和雨,终究也不过是流逝在时间的长河里,若干年之后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沉默少言的孩子…

60

太后在漱芳斋听戏,四妃都陪伴在跟前,以前太后跟前最最得意的是宜妃,如今又要加上一个德妃,太后自己点了几出,笑着将戏本子先推给了德妃:“你点也点一出。”

宜妃脸色一僵,德妃却笑着要推给宜妃,宜妃哪里敢真接:“妹妹也真是,既然太后都发了话,你点就是了,特意推给我难不成竟然要我不遵太后的旨意?”

她巧笑嫣然,声音清脆又悦耳姑娘家一般。

德妃轻笑:“总你有这么多埋汰人的话,不点便不点,话还要说到。”她笑着自己拿了戏本子点了一出《贵妃醉酒》又给了惠妃,对着宜妃道:“你既然不愿意点那便别人先点。”

宜妃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

几人都点过之后台上锣鼓一响,依依呀呀的就唱开了。

太后赞一声,一旁抬着铜钱等着的小太监立时就没命的向台上撒钱,铜钱清脆的声音让太后心情越发好了,又听着德妃说了谁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多高兴,董额家的刚出生的小丫头多精贵,笑的何不拢嘴:“学慧的福气宗室里在没有一个人比的上,等出了月子哀家一定要看看比阿哥还精贵的小格格。”

德妃轻笑道:“说是生出来有六斤,跟我们老四家那个纳穆都差不多了。”

一说起分量不够重的纳穆太后便想到了那未满月出生的事情,脸色渐渐的不如开始好,偏偏宜妃没有听见,只当是德妃说的话惹着了太后,越发笑的开怀:“这台上唱花旦的嗓子可真好,身段都少见,看这走路的样子,我到是觉得像一个人。”

太后淡笑道:“能像谁?就是像戏子。”

宜妃一哽,不知道哪里触犯了太后,却不敢在说话。

太后看看如今的样子,心里又不舒服起来,连个点戏的先后都要争风吃醋,更何况别的事情,殊兰那孩子早产说不定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她便没了听戏的兴致。

宜妃看着情形不对本想说几句逗趣的话,只是还没开口太后便道:“宜妃,哀家有几本经书,你帮着哀家抄一抄。”

话音一落,宜妃变了脸色,这话的意思就是变相的惩罚,她垂下眼在不敢说一句话,只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后,只是却明显的感觉到跟德妃脱不了干系。

其她几人都撇了一眼宜妃,眼里隐隐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皇上孝顺太后,太后不喜欢也就意味着皇上不喜欢,宜妃这些日子怕是好过不了。

太后只看了一会就起身回了慈宁宫,四妃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德妃才只刚刚换了衣裳就听得胤禛的二阿哥没了,她坐在梅花榻上愣了好一会,那么大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先有大阿哥现在又是二阿哥,胤禛那孩子不知道要多难受。

四十七年的夏季来的特别早,才刚刚进了五月就闷热了起来,五月一是太阳生日,御膳房做了太阳糕宫外的皇子阿哥们都有份,九阿哥刚刚接了自己的份例,就急忙忙的骑马去了八阿哥府上。

媚儿生产在即,是男是女很重要…

没有人能比这些整日的窥觑着皇位的皇子们觉察出四十七年的紧迫,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完全是无视,九阿哥一边用帕子擦着汗一边问坐在太师椅上掐指算命的张明德:“你到是说说是男还是女?”

张明德白眉一动,九阿哥的心跟着一跳,见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九阿哥忙凑到跟前:“怎么样?”

鹤发童颜的张明德坐在主位上笑的高深莫测:“以老朽看来八爷这一次定能喜得贵子!”

一起坐着的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脸上都是一喜,十四阿哥笑着拍了一把八阿哥:“八哥,这下好了!”

这个时代的男人真的不在意子嗣的几乎像后世的大熊猫一样稀有,八阿哥又怎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有后的太子和无后的太子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但真正有了子嗣拥护他的人才能觉得更有希望。

八阿哥心里舒了一口气。

十阿哥又纠缠八阿哥:“八哥,你的事好了,我的怎么办?”

八阿哥脸色一冷:“老四在我跟前提过那个格佛荷,你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格佛荷入十阿哥府你想都别想了,她必定初选都过不了。”

十阿哥脸一白。

八阿哥又缓了语气安抚十阿哥:“哥哥知道,定会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十四阿哥眼珠子一转,攀着十阿哥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十阿哥脸上的红色一闪而过,但却默认了十四说的话,也没在向着八阿哥纠缠格佛荷的事情。

苏培盛将粘杆处报来的消息一一给胤禛说了一遍,特意提了提田宝浩和尤德:“自从出去就一直在自己家里养病从不外出,见过的人都没有什么可疑的。”

胤禛皱了皱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二阿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二阿哥吃过的东西和往常的都一样,做的事情也一样,唯独还有些说头的就是换了一件李侧福晋送过去的里衣…换了衣裳没多久就发病了,直到二阿哥没了…那衣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太医说过敏的原因及其多,有很多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没有特别的地方也不能说明什么,难道真的可笑的是李氏自己害了自己的儿子?

晚膳依旧是在正院的花厅用,殊兰自二阿哥去了的那日开始就有些不大舒服,额尔瑾就免了她请安,李氏好几日都起不了床,也并不来,只有胤禛、额尔瑾、武氏、宋氏、钮钴禄氏和大格格、二格格、三阿哥。

额尔瑾借口李氏生病无法照顾武氏将武氏接到了自己的院子,胤禛想到自己以前答应过额尔瑾膝下格格的阿哥,也就答应了,武氏自此才彻底摆脱了挨饿的日子虽不敢说立时就红润了起来,但到底多了几分精神,却越发小心翼翼,谁能真正的是为了她好,福晋照样不可信,她不过是得了暂时的安稳而已。

自二阿哥去了家里的气氛就一直很沉闷,家里的孩子又都怕胤禛,吃饭的气氛就很压抑,大家都没多少胃口,匆匆吃完饭,大格格领了弟弟和妹妹下去,自己也回了院子照看李氏。

钮钴禄几个见胤禛进了额尔瑾的屋子就识相的退了下去。

出了花厅,钮钴禄笑着扶着武氏的胳膊:“这下好了,咱们两住在隔壁,以后说话也方便。”

武氏笑着点了点头:“我是初来乍到,你可要多多照拂。”

钮钴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现在是我照拂你,以后还要你多多照拂我才行。”

武氏笑着应是。

钮钴禄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变了脸色,武氏一来福晋待她确实不如从前了…

胤禛如今除过在殊兰的院子,也就定例中的初一十五必到额尔瑾这里来,平常得时候很少踏足,突然的留宿让额尔瑾即是惊喜又有些不安,亲手侍候着他洗漱宽衣,也不敢多说话,收拾好了侍候着他在床上躺下,撤下大灯换上小灯,屋子里就幽暗了起来。

沉默中好像流逝的不仅是时间更是多年的夫妻情分,叫人甚至无法伸手握住,胤禛幽深的眼睛看了额尔瑾好一会才不疾不徐的道:“我看你气色不好,内院的事情分一些给殊兰做,你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胤禛直看得见还子梳妆台前坐着的额尔瑾脊背一将,随即似乎就弯了下去:“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胤禛不再看她,头枕着双手看着百子千孙的纱帐:“爷记得你很早之前就说过事情多容易混忘了,如今你身子也不好了,大抵更容易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分一些给殊兰做,她以前没管过,你多多教她,后院要和谐才是好事,不要总是出乱子。”

额尔瑾心里一紧,随即又松了下来,胤禛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仅仅是这样的惩罚。他连四十三年殊兰流产那次的事情自己说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次终于是用上了,殊兰,这个女子一直看上去沉默寂静,但却这么的不容忽视…

她低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象牙梳起了身,在看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沉默的入梦…..

殊兰也不是真的身子不舒服,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能一直不去请安,早上起来洗漱之后特意挑了一身提精神的衣裳,又将玫瑰花做的胭脂在嘴唇上涂了一些,剪了一朵盛开的粉色蔷薇簪在鬓边,觉得精神看着尚佳,才扶着怜年的手慢慢的出了院子。

她去的时候竟是没有旁人请安,李嬷嬷迎了出来:“福晋身子不好,也没人其他人过来,要跟西侧福晋交代些事情,特意等着西侧福晋。”

这位年迈的嬷嬷看上去精神不大好,笑容却不算很勉强,甚至让殊兰有一种她正等着看好戏的感觉,会是什么事情?

额尔瑾的屋子里飘散的淡淡的药香,似乎就是为了应正她身子不好这句话一般,窗台上摆着的各色新鲜的这枝花卉虽也吐着芬芳,但终究没有盖过药味。

铁力木镶云石七屏围榻上躺着的额尔瑾头上勒着镶珍珠的抹额,脸色确实不是很好。因少了脂粉殊兰能看来几分她真实的脸色,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福了福身子。额尔瑾咳嗽了几声:“起来吧,有个事跟你说说。”

福儿端了刺绣的墩子让她在额尔瑾的榻前坐下,额尔瑾冰凉的手就握住了殊兰温热的手:“实在是身子不争气,太医来看了看说是务必要好好调养不能劳累,只是后宅的事情没有精力…”

额尔瑾敏锐的捕捉到了殊兰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心里就笃定了几分,胤禛必定还没有告诉殊兰这件事情:“…李妹妹身子又是那样,她是帮不上我什么忙,别的是身份不够,如今只有你一个行…我的意思妹妹帮我管一段时间后宅的事情,妹妹看怎么样?…”

额尔瑾以为殊兰没有管家的经验,贸然将这么一大家子交给殊兰肯定会出岔子,等到时候让胤禛看看这后宅没有她必定是不行的,她照旧将实权收回,也好挽回几分在胤禛心目中的地位。

她见殊兰的脸上果然有为难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就多了,语气越发诚恳:“好妹妹,自你进府姐姐可求过你什么?”

殊兰为难的道:“毕竟这么大的贝勒府,几百多的人,妹妹只怕做不好。”

额尔瑾将李嬷嬷往她跟前推了推:“李嬷嬷是我跟前的老人,有她帮着妹妹,妹妹还担心什么?”

额尔瑾看殊兰脸上纠结的神色,又道:“妹妹想想,要是你做的好,难道爷不会更看重妹妹。”

额尔瑾见着殊兰脸上的纠结之色果然渐渐淡去,心里冷笑了一声,吃的进嘴里去,未必就有那么大的胃口吞下去,别最终撑坏了自己的肚子才是。

殊兰最终是应了下来,李嬷嬷装腔作势的拜了几拜,明明是胤禛的意思,最终被这主仆两演绎成了额尔瑾的意思,也算全了额尔瑾的脸面。

往常理事的地方在后宅东面的来听轩,三间大的屋子打通,四面都开了雕花大窗,窗户一开周围的假山花树尽收眼底,又临着穿园而过的活水,推开窗户就可垂钓。

布置的却很简单,当堂摆了一张紫檀有腰带拖泥圈椅上面铺设了灰鼠搭子,一旁一张黄杨木桌几,上面设了一套青花瓷茶具,两面各摆了一盆万年青,在无他物,屋子里站满了后院的管事媳妇,从一等到二等到三等二十多个人,虽是低垂着头却在猜测李嬷嬷让她们聚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殊兰,想在她脸上看出紧张,但殊兰低垂着眼眸,缓缓而行,不疾不徐,什么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