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瑾轻笑着看着她:“我要毒死你你怎么还好好的?妹妹到是从哪听说我要毒死你的?”

年婉雯仰着下巴看她:“你指使着王润家的特意买了七八年的老母鸡,日日都炖给我喝,我要不是早些时候知道,早就被你毒死了,我不过是想等等,看看那母鸡是不是天天都是七八年的老母鸡,真是难为姐姐了,这么大年纪的母鸡怕是不好找,应当早就不会下蛋了!”

她说的好好话头一转就讽刺了几句额尔瑾,额尔瑾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说天天都是七八年的老母鸡,就天天都是?我还说每日里都是些嫩母鸡,难道不行!”

年婉雯嘴上说不过,又指使着丫头一面乱砸,自己一面又要寻死:“我活不下去了,我要去告御状,我要让皇上也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专门残害爷的子嗣!”

额尔瑾终究被这蛮不讲理不按常理出牌的年婉雯气的变了脸色,眼见着那丫头就要往屋子里冲,她不得不极其不甘愿的呵斥道:“都是死人!还不去请贤侧福晋过来看看,她的家就是这么管得?!”

殊兰可算是真的见识了年婉雯的本事,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看着额尔瑾:“姐姐是在说我?我到是觉得奇怪,怎么年妹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找姐姐的麻烦?”

年婉雯一见殊兰本来有些心虚,但听的殊兰的话似乎根本没有怪她的意思,立时又哭了起来:“贤侧福晋,你可要给妹妹做主!”

殊兰携了她手嗔怪的看了她几眼:“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就是在大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有事情咱们进屋子里慢慢说。”又吩咐柔然:“扶好你主子。”

柔然忙应了一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就消弭与无形,殊兰面带笑意的带着年婉雯向屋子里走,额尔瑾刚刚松了一口气,在对上殊兰的笑意的时候又紧绷了起来。

一大群人呼啦啦都撤回了屋子里,碎裂的花盆破败的鲜花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二格格沉默的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默不吭声的收拾残局。

殊兰和额尔瑾一左一右坐了上座,年婉雯靠下首一些,一坐下就又将自己的委屈说了一遍:“…每天都是七八年的老母鸡汤,幸亏下头的人机灵,看出了那母鸡不妥当,我自己忍了好几天见还是这样,就不能在忍了!”

肚子里有块肉果真就是有恃无恐了,证据都握不全就有胆子出来闹腾,整个后院的人也就只有年婉雯有这么大的胆子,想不佩服都难。

殊兰微微颔首,又去看额尔瑾:“不知姐姐是什么意思?”

额尔瑾喝着茶碗里的热茶,慢腾腾的道:“大厨房如今又不归我管,就是王润家提个七八年的老母鸡又能说明什么?”

她大抵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算盘,毒害年婉雯然后栽赃殊兰。

殊兰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意:“姐姐这话说的果然引人深思,但毕竟是姐姐陪房,怎么年妹妹就偏偏说是姐姐的错,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又去看年婉雯:“年妹妹,还有什么话要说?”

年婉雯靠着椅子坐着,哭的有些吃力嗓子也哑了:“能说是王润家的,妹妹自然是有证据的,前些日子觉察出那鸡有问题就让下头人去盯了,王润家的每日里都要出去一回,在回来手里必定是要多一只鸡,我的鸡汤又都是出自她的手,若说不是她又是谁?”

她做事毕竟还是差了一筹,要是能指出王润家在外头买鸡的地方,都对那些人说了什么,在指证就有力的多了。

额尔瑾冷笑:“王润家的,你自己来说是怎么回事?”

王润家的跪下磕头道:“奴婢只是看采买上的鸡用来炖鸡汤味道怕是不够好,年侧福晋又一向挑剔,奴婢就不得不自己出去挑几只好鸡,就是在东市买的,不信的话大可让人去问。”

殊兰自然是信的,因为王润家的要去两处地方。

年婉雯冷声道:“今儿那母鸡厨房里的有些年纪的人都说是七八年的,你又怎么说?”

王润家的又道:“母鸡买回来都要在厨房后头的小院子里养几个时辰,就是有人换了也指不定!”

这话又转到了殊兰头上,额尔瑾看向殊兰:“如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妹妹在管,出了这样不明不白的事情,妹妹总要说些什么吧?”

殊兰浅叹了一口气:“姐姐非要这样?”

额尔瑾看着殊兰眼神闪烁,仿佛已经抓住了殊兰的把柄一样,声音都高了几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都要按着规矩来,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乱了什么都不能乱了规矩,该怎么来就要怎么来!”

殊兰起了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转身看额尔瑾:“姐姐觉得这事情必须按规矩来?”

额尔瑾浅笑:“自然!”

殊兰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我本不想这样的,大家能一起侍候爷本就是情分,有些事情我原想着能过去便过去算了,只要没伤人就让过去,但姐姐逼我非要按着规矩来,我若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千万不要怪我。”

额尔瑾的心里升起不安:“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殊兰笑了笑吩咐怜年:“去让人把那几个都叫上来,既然大家都要实情,那便把实情说出来。”

怜年应了一声。

殊兰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着对额尔瑾和年婉雯道:“稍微等一会,实情立马就能揭晓。”

额尔瑾觉得不对,就是哪里不对,她好像是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殊兰正站在陷阱口居高临下的看她,满眼都是轻蔑的笑意,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胸口好像被谁捏住,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长的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太阳从正当头的地方渐渐西斜,拉长了屋子里所有人的影子,光线里有了一种橘黄色的温暖的色彩,有一些人能看到有一些人看不到,二格格坐在院子外头的秋千架上看着西落的太阳,眼里又笼起了巨大的哀伤,这一日又即将过去….

十三里铺卖鸡蛋的王婆子,小院子里管着鸡鸭的刘婆子,都被带了过来,王润家的就只看见王婆子腿都软了….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这么快找见王婆子,额尔瑾知道她绝对是进了套了,也许在她开始动作的时候,殊兰就已经在盯着她看,早早就等着这一日,这个女子的手段是何等强硬,才多大点时间,厨房的人都归拢到了自己的手下,若不是刘婆子发现了什么又告诉了殊兰,她又怎么能早早的就知道王润家的鸡有问题?

王婆子吓的不敢抬头,看了一眼王润家的立马就道:“她到老婆子这来要买七八年的老母鸡,老婆子说这鸡要生蛋的不能给她,她非要买,一只鸡给了有一两的银子,这么多的钱老婆子自然就卖了。”

殊兰看了一眼额尔瑾就让人将王婆子带了下去,额尔瑾深吸一口气:“看妹妹这样子怕是早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日日那只七年的老母鸡送进厨房?”

她这又是要反咬一口的样子,殊兰笑看着额尔瑾叹气:“姐姐不在辩解几句?”

额尔瑾淡笑:“辩解什么?咱们两又有什么区别,你不过是等着拿我的错处罢了,即便知道那母鸡有问题不照样让人送进厨房,你也在害人,你跟我没区别。”

殊兰第一次在众人的面前笑的这么开怀,耀眼又夺目:“你看,你还是说错了,我跟你的区别其实很大,刘婆子你来说。”

刘婆子应了一声:“奴才知道那鸡不对就告诉了贤侧福晋,贤侧福晋当时就让奴才将那鸡给换成了年份小的,所以即便年侧福晋用了也不会有事。”

额尔瑾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这一场角逐就好像是额尔瑾逼着殊兰告诉所有人殊兰有多贤惠有多大度,明明知道额尔瑾在做手脚还帮着掩饰,要不是她额尔瑾步步紧逼,殊兰必定不会说出实情,就是在前一刻她还在提醒她确定要按着规矩来?

这女子做出的事情总是这么无可挑剔让人无可辩驳,嚣张的年婉雯又何尝不是她这一局中的一步棋,她大抵早就算好了一切,等着所有的人按着她的意思来!

78

兰红见十三这几日胃口实在不好,自己下厨做了几道菜让人送过去,她推开书房的门,那嘎吱的响声好像是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一般,听起来极其刺耳,兰红停下来吩咐:“找人好好收拾收拾这门,太吵了…”

丫头低应了一声是。

十三躺在榻上,将书扣在脸上,身上套着皱巴巴的袍子,听见有人进来拿开书眯着眼看,大抵一时被光线刺到了眼睛,他看的并不清楚,那女子面容有些模糊,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他才看来是兰红,起了身问了一句:“昨儿出门了?”

兰红应了一声,又极力欢快的跟他说话:“我下厨了做了几道菜,可能不是特别好,不过你尝尝,尝尝是哪里不好,我在改。”十三又应了一声。

兰红看见他花白的头发鼻子一酸,忙又掩住脸上的难过,一面安置筷子一面跟他闲话:“果真还是四哥和小四嫂是真心待咱们好,我求小四嫂在皇阿玛跟前替你说话,她到没有推辞说让我回来和你商量商量,她到时候怎么跟皇阿玛说好…”

她自顾自的说着,偶然撇了一眼十三,见他又复杂又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兰红一顿,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其实就只是想帮帮你…”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十三自然知道兰红的心,所以他才强硬的压下心里的怒气,勉强平静的跟她说话:“你不应该去找小四嫂的,我的事情比你所想的复杂的多了,若是能为我多说几句话,他们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你还要去说就是在强人所难。”

兰红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勉强压制自己情绪的样子又觉得心酸:“你别急,我都听你的,我不去在不去找小四嫂就是了!”

十三一顿,出了一口气,将她揽在怀里:“是我无能…”

兰红急忙摇头:“不是,绝对不是!你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有担当最讲义气的人!你不知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可以天天陪着我,陪着孩子哪里都不去,就是别人的屋子都极少去了,这样想我其实是极高兴你能在家里的。”

十三的阴霾终究被她这一番话驱散掉了很多,眼里多了暖色,摩挲着她的脊背:“我原本不觉得好,你这样一说,就是我也觉得很好,吃饭吧,吃完了去院子里走走,让人给小四嫂稍个话,就说是你鲁莽了,现在也不好出门,等有了时间在去给她赔罪。”

兰红也因为他带着温度的话笑了起来应了一声,十三给她夹了几筷子的菜同她说话:“一会我教你画画。”

兰红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十三终是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老母鸡事件让殊兰将额尔瑾残留的人手几乎全部拔净,还做的迫不得已名正言顺,至于额尔瑾要怎么办,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只等着胤禛回来要怎么说。

年婉雯明明没有用七八年的老母鸡,却非要嚷着说自己用了,即便这事情到最后查出来是真的,她还是做的过了,殊兰的意思让她自己掏钱给额尔瑾赔了院子里那些砸烂的花,别的还没说她到乖觉又给额尔瑾当面赔罪,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那都已经是次要的了,重要的是胤禛回来会怎么处置。

听说胤禛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在有几日就能回来了,后院里前所未有的宁静了起来,众人似乎都在积蓄力量一般。

风尘仆仆的胤禛骑着马在大门下来,上了二门就有个小身影毫无顾忌的冲了出来:“阿玛!”

胤禛的眼里立时多了笑意,脸上的线条也柔软了起来,弯腰接住纳穆抱了起来:“高了,也重了!”

三阿哥羡慕的看着胤禛怀里的纳穆,规矩向胤禛行礼,胤禛温和的应了一声,也摸了摸他的脑袋:“弘时也长高了不少。”

弘时控制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胤禛在那一群女子中依旧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殊兰,她似乎又漂亮了,永远是那么显眼,一眼就能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眸在看见他的时候立时就亮了起来,比她耳朵上的钻石耳钉还要耀眼。

纳穆伸着手又叫额娘,殊兰向前走了一步,拉着纳穆的小手,抿嘴笑着打量:“爷瘦了,也晒黑了。”

胤禛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爷到没有觉察出来。”

他们站在一起是如此的契合,言语之间就流转着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温情,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年婉雯挺起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叫了一声:“爷,妾身肚子里的小阿哥也想爷了!”

家里所有的事情殊兰都送到了他跟前让他过目,所以不管是年婉雯的有孕还是额尔瑾的事情他都心里有数,听见年婉雯说话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想起那充满惩罚情绪的短暂的一次,他自己也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回。

额尔瑾甚至握疼了二格格的手,好半天才出声:“进去在说。”李氏也忙道:“爷一路辛苦了!”

胤禛抱着纳穆走在前头,殊兰本是要抱下纳穆的,但纳穆紧紧的搂着胤禛的脖子蹭着胤禛的脸颊:“要阿玛!”

胤禛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想阿玛了?”

纳穆笑嘻嘻的说话:“想阿玛,想阿玛,喜欢阿玛。”他说着又看了看殊兰:“喜欢额娘。”

殊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矫情。”

纳穆就在胤禛怀里撒娇:“额娘坏!”

胤禛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额娘怎么坏了?”

他歪着脑袋看殊兰大抵是在认真想殊兰到底哪里坏了,好一会才说话:“藏阿玛。”

儿子的意思是额娘坏,藏起了阿玛不让他见。胤禛的笑意泻了一地,连殊兰都低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你阿玛出门办差,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被额娘藏起来了?”

纳穆不说话,搂着胤禛的脖子用小脑袋蹭他脸上的青色胡茬,又咯咯的笑,亲昵和依赖溢于言表。

后头走着的人好像都成了陪衬,只有前头的三人才是一家人一样。

要去殊兰的院子必定是要经过正院的,额尔瑾紧张的盯着胤禛那双黑色千层靴,不知道这一双脚会是一直向西还是在正院的位置向南拐,那双脚似乎在正院的门口微微停顿了一下,又似乎根本没有停顿直直的经过了正院一直去向了芳华院的位置。

她原本还有的一点点的奢望都化成了泡影,竟是有些怔神,她是正室,可是胤禛却在回来的时候带着所有的人去了芳华院,那她也必须去,只是这一去就仿佛成了她向西面的那一位低头承认了她的位置比她高一样,她怎么能做到?

殊兰在胤禛径直越过了正院往她院子走的时候,心情也复杂了起来,现在不管外人怎么看待她的身份,至少她成了胤禛心里那个最信任的,最值得托付整个后宅的女子,从此她便真正的成为了这个后宅的女主人,以后也必将是这个国家的国母。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这繁盛的季节里万物的芳香,觉得胸腔里久久的激荡着一股不知名的激流,几百年的梦想似乎已经近的就在手间,这让她的灵魂都在叫嚣,愉悦的叫嚣着。

她听到了额尔瑾猛烈的咳嗽声,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出来,额尔瑾这会应该极其的失望难受吧,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技不如人还偏偏喜欢陷害别人,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己选的,咎由自取。

福儿的惊呼声让前头走着的胤禛和殊兰都回了头,额尔瑾晕倒在了地上,殊兰垂了眼,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她大抵也只能想到这一招了。

胤禛一面让人将额尔瑾抬回正院一面让人去请太医,他自己依旧往芳华院梳洗更衣。

殊兰的地盘上竟没有一个人敢越过殊兰做什么,殊兰给胤禛换衣裳,一旁最多有个人递腰带,殊兰给胤禛洗脸,最多有人递个毛巾,就是年婉雯在殊兰跟前都很是收敛,敏锐如胤禛自然觉察出来了,以前在额尔瑾的屋子里可不是这样的情形,他虽不理会但明显能感觉的侍候在一旁的人有时候为一样活计几乎能掐在一起,虽是最终什么也不敢做,但还是让他觉得糟心。他挑眉看了一眼殊兰,殊兰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竟是得意洋洋的笑意。

胤禛眼里也有笑意,他自然希望这后宅里能有一个绝对权威的人,减少他需要出来震慑的时候,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减少子嗣的莫名损耗。

他只是不知道他这娇嫩嫩的贤侧福晋是怎么做到的,也没见她施什么酷刑。

胤禛是真累了要进里头歇息,对李氏几个道:“你们下去吧。”一面说他便进了里间,殊兰笑着道:“知道你们必定是要去看看福晋的,不若在等我一会,我与你们一道。”

见她这样说几人又在外头等了一会,她大抵是安顿胤禛睡下了,只听见了几声模糊的低语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见她出来大家便都起来,一起向外走,李氏挤在她跟前笑着跟她说话:“我是一直敬佩你的为人,想着女儿家就该养成你这样子,你写的字又好,你若有空闲的时间不若教教咱们大格格,那孩子笨拙,还要你多提点她。”

殊兰看了一眼在一旁跟着的大格格,她低垂着头并没有看过来,殊兰笑了笑:“只要她愿意便过来找我。”

李氏见她答应的干脆就多了一重笑意。

年婉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在哼什么。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在殊兰面前乖巧了很多,有什么不好听话也知道憋在肚子里不随便向外说。这样就很好,只要不惹是生非,她也绝对不会去跟谁过不去。

去的时候太医才刚开完方子,殊兰问了几句,太医恭敬的道:“福晋是思虑太重伤了肺腑,虽说药石能起作用,但还是要福晋先想的开才成。”

殊兰微微颔首:“烦劳太医了。”

太医忙称不敢。

额尔瑾已经醒来了,闭眼躺在床上并不言语,殊兰温和的劝慰了几句:“姐姐也听见太医的话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少想些事情,爷特意吩咐我过来看望姐姐,姐姐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应该为二格格多想几分。”

额尔瑾缓缓的睁开眼睛,这双眼古井一样看着殊兰,好半响吐出三个字:“真后悔…”

殊兰就好像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她心里所想,真后悔在最开始的时候没动手杀了你。

只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能在走错之后重来一次,错了便是错了,翻不了牌。

殊兰起了身,依旧是笑着:“后悔这两个字都已经很可悲,真后悔便是悲凉了。”

额尔瑾闭了眼:“你说的对,是悲凉。”

殊兰出了屋子,回头看时对上二格格的眼,那孩子的眼实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的,到像是一个背负了巨大罪孽的苦行僧,活在一个悲苦的世界了,殊兰叹了一口气,垂了眼走出了这雕梁画栋的阴影。

一个人的世界到底是欢乐的还是痛苦的在于她的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如果她只看见黑暗,那她便只能生活在黑暗里,如果她看到光明,那么她的生活必定充满欢乐。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它会因为你的视角涂上只属于你的色彩,所以,生活最重要的永远是心态。

79

胤禛也只睡了一会就被宫里来的旨意叫了起来,皇上要见他,殊兰只得又侍候着他洗漱穿衣,一面低声给他说额尔瑾的情形:“太医的意思还是思虑太重伤了身子,以后是要好好调养才成…”她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二格格年纪虽小,似乎心思有些重,看起来…”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向他传达她所看到的,告诉胤禛二格格有抑郁症的可能?

胤禛大抵也是有所察觉,不等她说完就点头:“性情是天生的,大人总不可能管他们一辈子,你若有精力就对她多几分关照,若没时间就罢了,有空我亲自跟福晋说。”

殊兰应了一声,踮起脚替他戴帽子,胤禛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嘴角,又将帽子接到手里自己戴在头上。

见殊兰抿嘴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到是圆润了。”

殊兰一愣,随即嘟囔道:“我知道爷的意思,以后爷出门在回来见到的必定是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纸做美人…”

胤禛都往前走了几步了,又回头揽着她的腰在嘴上咬了一口:“牙尖嘴利。”

胤禛出了院门,殊兰破天慌的没有送出去,掩着嘴上的牙印,愤愤的捶着桌子,纳穆睡了一会醒来不见胤禛迈着小短腿到处找:“阿玛藏哪呢?”

又问殊兰:“阿玛藏哪呢?”

殊兰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

纳穆嘟着嘴,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殊兰:“额娘坏!”

殊兰戳了戳他的小脑袋,他便不乐意跟殊兰在一起,端了他的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别人问,他就说:“等阿玛!”,殊兰又气又笑。

老爷子显然是很高兴,听了胤禛详细的说了湖北的情形,跟他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你这次的事情做的好,也难为你能吃苦。”

“论起来也不算苦,那些山上的人家有些粮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吃的都是山上现长的东西。”

五六月的季节里没什么,但等到了冬季又吃什么?

老爷子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朕给你交个底,朕一辈子都说要实行仁政,但朕心里明白真正的仁政不是单单的减免赋税,而是让老百姓能穿暖能吃饱,朕上了年纪了,早已经力不从心,有些事情还是要靠你们兄弟以后来做。”

胤禛跪下道:“儿臣必定尽力辅佐皇阿玛完成皇阿玛心愿!”

老爷子笑了笑,扶起他:“你起来吧,朕知道。”

也不知道他说的知道是知道什么。

胤禛已经好些时候没见到太子了,太子上一次被废是胤禛看守,胤禛礼遇太子,大阿哥要动手脚胤禛也是极力阻拦。所以带着几个官员过来的太子见到胤禛到是极其和蔼的:“四弟回来了。”

胤禛行了礼,侍立在一旁,太子就自顾自的跟康熙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湖北藩库亏空银七万七千余两,布政使王毓贤解任候审,此事具以查实,王毓贤当抄家流放…”

胤禛在心里思量了一回王毓贤的底细,康熙十三年的进士,在官员中名望还算可以,但私底下多次贿赂京中官员,暗地里跟八阿哥一派多有来往,太子才上台就已经急切的在收拾八阿哥一派的人。

老爷子很有耐性的听他说完,对他的动作也多是表示支持,竟是前所未有的纵容和支持,胤禛的心微沉…

胤禛之后又去了德妃宫中,十四练兵回来恰好也在宫中,胤禛如往常一般和他问好,他也神情自然眼神清澈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德妃看他们兄弟亲热自然也高兴,仔仔细细的问胤禛在外头过的好不好,十四被凉在一旁好半响,德妃的目光从来只注视着他,如今却多在胤禛身上,他心里不自在说话也酸酸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额娘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四哥。”

德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总在这些事情上较劲,你们是亲兄弟,你四哥刚回来额娘多问几句你就不舒服了?”

十四一滞,干干的道:“额娘果然是偏心了,儿子说句话您就怪上儿子了。”

胤禛的语气到是很平和:“额娘别说他了,他年纪轻,就是有些小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终归还有额娘和我在。”

这样的话德妃虽然听着欢喜胤禛,却越发忧心十四:“哪能一辈子都跟着他,总要自己长进才成。”

十四听得很不受用,他额娘如今果然更看重他的四哥了,他心里冷笑了一声,想起广安县的事情,眼神就幽深了起来,他四哥的本事果真不是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他的身后有一股极强的势力,不容忽视…

他要赢了胤禛,自己的势力先要壮大起来,总要让他额娘知道到底哪个儿子才是她能够依仗的才行,八哥如今卧床不起,他们的这一股势力也该由他来担当才对。

胤禛出了宫又去了一趟衙门,带了些积压的公文回了府。

明晃晃的太阳下,小纳穆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依旧不理殊兰,胤禛进了院子见他坐在院子当中,一看见他进来就瘪了嘴,伸着手要胤禛抱 ,胤禛到诧异了,抱起儿子,看了一眼从屋子里出来的殊兰,听着纳穆向他告状:“额娘坏,不让见阿玛。”他又委屈又难过搂着胤禛的脖子看殊兰。

胤禛便听来了儿子的意思,大抵是他走了儿子醒来找不见又说是殊兰把他藏起来了。

孩子纯粹的依恋和喜欢让胤禛胸腔里都是柔情,摸了摸他的脑袋:“是阿玛有事出去了,不是额娘藏起来。”

纳穆不说话,进了屋子见殊兰只是跟胤禛说话并不理会他,又难过起来,搂着胤禛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藏了好一会见殊兰不理会他,又偷眼看殊兰。

殊兰心里好笑还是跟胤禛说话:“…泰萝在年妹妹那里到也还算知道礼数….”

纳穆终究是忍不住向殊兰伸手:“额娘抱。”

殊兰掩嘴轻笑,抱过了他:“不说额娘坏了?”纳穆亲了殊兰一口,嘎嘎的笑。

胤禛也笑了起来,听得殊兰道:“他一醒来就找爷,又说是我藏起来的,还生气了,自己端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等,跟谁也不说话,太阳那么大说让他进屋子等着也不肯,到有恒心,说等就必须等着爷回来。”

她说着自己的语气里也带出了自豪和夸赞,跟往常的她并不大一样,到像是仙女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息一般,那双眼眸亮亮的跟高兴的纳穆一样,看的胤禛满眼的柔情:“这孩子确实聪慧。”

夜里家里自然有一场接风宴,三十一岁的胤禛就两个幼小的儿子,年长一些的体弱天性腼腆,年幼一些的虽说什么都看着好,但还是显得单薄了些,胤禛的爱好不多,酒算了一样,喝了半响没有品出杯中为何酒到起了兴致,转头问殊兰:“这酒到没有喝过。”

额尔瑾生病不能到场,陪着胤禛坐着的也就殊兰,李氏和年氏三个,在有四个孩子,宋氏耿氏还有新来的泰罗都侍候在边上。

殊兰又替胤禛满上了一杯:“这是我自己酿的果子酒,取了名字为青美人。”

胤禛浅抿了一口,又细细的品了品:“虽说味道醇厚,但到底是浅了些,还是女子喝的好,就是这名字也听着更适宜女子喝。”他给的意见又中肯,也够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