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的八福晋学会了低声说话,见着殊兰垂着眼笑了笑:“到是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殊兰也浅笑:“确实是好久没有见过了,八福晋好?”

八福晋点头:“如今到是一切都好。”

听说,八福晋和八阿哥又和好如初了,看八福晋的气色就能窥见一二,女人的心思之难以捉摸,实在是让人意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起来的。

殊兰依旧是没有办法喜欢起来八福晋,人的一些东西可以变,但有一些东西永远都变不了,就比如八福晋的自以为是,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问:“你还恨不恨我?”

殊兰轻笑了一声,她为什么不恨?

殊兰的沉默让八福晋也变得沉默,周围的宾客也有看过来的,很少出门的兰红走过来挽起殊兰的胳膊笑着同她说话:“好些日子没见小四嫂,小四嫂也不知道多陪陪人家。”

殊兰作势要走,八福晋又开口问:“我当时并不是有意,你能不能原谅我?”

为什么她就要原谅?

兰红看了看八福晋又看了一眼殊兰,笑着问八福晋:“不知道八嫂问的是什么?别的我不知道,有一样我却是知道的。”她笑着说话,如同十三没有被禁足在家中的时候一般,“杀人要偿命才行,这种事情当然是原谅不了的!”

她像是在说笑一般,却说的八福晋的脸色精彩了起来,殊兰流掉的那个孩子可不就等于被杀掉一般,兰红虽说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但说的话却足够重。

殊兰笑着嗔怪了兰红一眼,朝着八福晋点了点头:“八弟妹自便,我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

八福晋深看了殊兰一眼,微微颔首。

兰红挽着殊兰的胳膊跟殊兰轻声说话:“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我鲁莽了,一直也没时间跟你亲自说一声,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静下心来想了想,我才明白了过来,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殊兰拍了拍她的脊背:“你是真在乎十三才会乱了方寸,我明白,你不必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十三会好起来的。”

兰红早没了当初的慌乱,看上去从容了很多,也可见十三和兰红的日子过的并不是太差,这样便好。

88

天气还算暖和,漂亮的三格格和四格格虽然穿着打扮鲜艳,但到底看着缺了些什么,三福晋笑着问年婉雯:“年侧福晋,怎么也没听见两个孩子叫人?女孩子说话早,这会都当口齿清晰了吧?”

年婉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三福晋又笑着拉着殊兰的手:“我记得纳穆阿哥那会说话都已经很清楚了,如今就是皇上都对纳穆阿哥赞不绝口,年侧福晋在这养孩子上可得好好的跟贤侧福晋学学。”

三福晋这话说的好像是在奉承殊兰,但又何尝不是在在挑拨殊兰跟年婉雯之间的关系,殊兰笑着挣开三福晋的手:“三嫂这话说的也不对,我就养过一个孩子,细算起来怎么比的上三嫂?在说了孩子还小又能看出来什么,终归女孩子家还是恬静一点的好。”

年婉雯厌恶的眼神在三格格的身上扫过,一岁的孩子敏感的向奶娘的怀里缩了缩,殊兰眼里的严厉一闪而过,又笑着招呼众人。

照年婉雯这种养法下去,这四个孩子大抵就报废了,到最后怎么都不是体面,是要想想办法了,还有年婉雯身上的秘术,越发要加紧的弄清楚才行。

年前殊兰还是进宫照顾了德妃几日,开了药膳又行了一次针,德妃就好了很多,行针虽然管用,但太医是男的到底并不适合用在宫妃身上,如今有了殊兰这个奇才,一切就好办多了,宫妃们有不少都特意的跟殊兰打好关系,想着若有一日自己身子不好,能请的殊兰行一次针就好了。

五十年刚出了正月,皇上就要巡视通州河堤,从畅春园起驾,带了太子、胤禛、五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随驾。

若不是殊兰有身孕,老爷子的意思还是要带上殊兰的,殊兰收拾了大包的药用的药材出来,又跟胤禛商量胤禛外出带上谁侍候好一些。

胤禛抱着纳穆漫不经心的道:“出去是巡视河堤又不是去享乐,带不带人都无所谓。”

说的好听,若真是一个都不带,到时候又该有人说她不周全了,殊兰微嘟着嘴:“爷说的轻巧,哪能不带,爷还是看着选一个可心人带上的好。”

胤禛笑了起来,放下纳穆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让他去玩,坐在殊兰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话:“爷就觉得你可心,你说怎么办?”

殊兰轻捶了他两下又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撒娇:“爷觉得我好,那我也就只能跟着爷走了,爷看,打算怎么带着我走?”

胤禛摸了摸她的肚子,自言自语一般:“神也请回来了,这次必定是个阿哥…”

殊兰听见了他这败坏风情的话,气的站了起来:“不想带就直说,何必这么打岔!”

胤禛哈哈笑出了声,起身搂着她,亲着她的脸颊:“又使小孩子脾气?说说这话你就不高兴了?爷到是想带着你,去哪都带着你,只是你看看你这大肚子,实在也是没有办法,至于到底要带谁去,你看着给爷安排一个就是,你说哪个爷就带哪个。”

殊兰嘟着嘴巴叮嘱:“要注意身子,别把小事不当事,我是想挑个妥帖细心的人跟着爷,爷看耿妹妹或者泰萝哪个好一些?”

胤禛想了想:“耿氏不是要帮你管家吗?就泰萝吧。”

泰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妾,似乎出现的次数渐渐高了起来了…

殊兰心里想着,嘴上应了一声,站在屋子外头的纳穆撅着小屁股探头探脑得向里看,小声问:“纳穆能进来?”

殊兰被儿子逗的笑了起来,牵着他进来:“怎么不能进来,过来,跟阿玛在抱抱,要好些日子见不上你阿玛了。”

纳穆笑着张开胳膊搂住了胤禛的腿:“纳穆跟着阿玛!”

胤禛笑着将儿子抱了起来,许诺他:“等你长到七岁了,阿玛在出门就带上你!”

纳穆吃力的掰着指头算了算:“还要在长四岁。”

殊兰亲了儿子一口:“真聪明,算的不错!”

殊兰教纳穆文的理的一起教,纳穆是很会算数的。胤禛的眼里也有了惊喜,摸了摸纳穆的小脑袋:“真聪明!”

纳穆笑的有些羞涩,靠着胤禛又看殊兰的肚子:“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纳穆说是弟弟,胤禛显得很高兴:“快了,现在是二月,等四月的时候弟弟就出来了。”

纳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想要殊兰抱,看上去有些委屈,小孩子总是敏感又充满了恐惧的,他说不定还是怕殊兰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他了,殊兰亲了亲儿子承诺:“纳穆永远是额娘的宝贝,额娘什么时候都喜欢纳穆,纳穆以后也要喜欢小弟弟。”

纳穆咯咯的笑了起来,搂着殊兰的脖子撒娇:“额娘喜欢纳穆,纳穆喜欢额娘也喜欢小弟弟。”殊兰笑着答应。

一家三口正温馨着,外头的丫头道:“年侧福晋求见。”

如果殊兰猜的不错,年婉雯还是想跟着胤禛一起出去的,也所以才会现在过来,殊兰笑看了一眼胤禛说了一声请。

年婉雯带着一岁多的三格格笑的很温和的走了进来,行了礼就道:“这孩子好些日子没有见上她阿玛了,一心都念叨,刚刚还哭了一回,妾身没办法只得带着她过来见见爷。”

三格格应该是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肿,纳穆却对这个同样很小的孩子产生了兴趣,问殊兰:“妹妹?”

殊兰笑着答应:“对,是纳穆的妹妹。”

年婉雯笑的越发亲切,推着大格格往纳穆跟前走:“叫哥哥,那是咱们三格格的哥哥。”

三格格至今连个妈妈都没叫出来过,抿着小嘴看着纳穆,憋了好一会却真的叫了一声“哥哥”,大人们惊讶,纳穆却手舞足蹈了起来,兴奋的叫着:“妹妹!妹妹!”

年婉雯看上去也高兴,要奶娘抱着三格格跟纳穆一处去玩,殊兰也没有反对,孩子总要有跟自己同龄的玩伴才行的。

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玩去了,年婉雯的话才转到了正题:“听说爷要出去,不知道外出要带着谁一起?”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虽然是比不上殊兰,但比过院子里其他的人却是绰绰有余,年婉雯确实是个美人,但这美人也见得是人人都爱,胤禛的心里说白了还有些怕她,能生是好事,但太能生女儿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殊兰笑着道:“刚刚还在说这事,爷的意思,妹妹还要照看几个格格,分不开身,耿妹妹又要帮我管家,选来选去还是定下了泰萝跟着。”

年婉雯的脸色一僵:“泰萝是个侍妾,身份是不是太低了些,要不爷也带着妾身吧,人多才能将爷照顾周到。”

胤禛一本正经的呵斥:“爷是跟着皇上出去巡视河堤又不是到处游玩,带这么多人做什么?要不是贤侧福晋劝爷本来一个都不想带的!”

殊兰有些想笑,胤禛明明是怕带着年婉雯一不留神又让她怀了孕生个格格出来,却偏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年婉雯还是怕胤禛的,也只唯唯应了一声,稍微坐了一会就要走。三格格正跟着纳穆在院子里铲土玩,满身上下都沾了泥巴,却咯咯的笑的十分高兴,年婉雯二话不说就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还有没有一点格格的样子!身上沾的这都是什么?脏死了!还不跟我回去!”

纳穆的脸上都沾了泥巴,被年婉雯的几句话说的愣在了原地,三格格才一岁,被年婉雯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殊兰皱起了眉头,胤禛看的也不高兴:“你就是心里不高兴也不能冲着孩子发脾气,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养的孩子?”

胤禛已经不是第一个怀疑年婉雯养孩子能力的人了,年婉雯也委屈了起来,擦着眼角道:“爷说的这话让妾身怎么答,她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拍打几下也是真心为了她好,哪个皇亲贵胄家里的孩子是泥巴里头玩大的?妾身不会养孩子难道贤侧福晋就会养孩子的很?满身的脏泥巴就不怕孩子生病?妾身到是不知道了,会养孩子人难道都是跟贤侧福晋一样养孩子的?”

纳穆听出来了年婉雯是在说殊兰的坏话,又见她打的三格格哭了起来,跑过去推了年婉雯一把:“你是坏人!”

年婉雯穿着花盆底本就站的不是多稳当,被纳穆推了一把,扑腾一下坐在了泥堆里,自己也沾的满身是泥,反应过来的年婉雯脸色精彩的难以描述,沾上了她所认为的极脏的泥巴,气的终究掉下了眼泪,殊兰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天都是些什么事情….

纳穆被殊兰呵斥了一顿,又极其不情愿的向年婉雯赔礼道歉。

看着一旁一声不吭的胤禛,年婉雯就是有再多的不满都只能往肚子里面吞,也不愿换了殊兰的衣裳在身上,就带着一身的泥巴回了自己的院子,显见是气的不轻。

孩子都是讨债鬼,纳穆跟年婉雯自来似乎就不对盘,这一次只怕又狠狠的得罪了年婉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就缩在角落里,又朝着怜年几个打眼色,大家都只是抿嘴笑,没人看他,就是胤禛也去了隔壁书房,把地方被娘俩个腾了出来,可能的援兵都走了,纳穆这才蔫了下来,苦着脸偷看一下殊兰又偷看一下,殊兰敲着桌子看他:“能耐了,知道动手打人了呀。”

纳穆讨好的冲着殊兰笑,殊兰扳着脸:“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纳穆小声道:“不该推年额娘。”

心里到是门清的。

他又小声补充:“可是年额娘打的三妹妹哭了,还说额娘的坏话。”

殊兰作势要打他,他缩了缩脑袋又忙改口:“是纳穆不对。”

孩子太机灵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殊兰只得认真地教导他:“你慢慢长大可能会遇到很多对你不满,或者讨厌你不喜欢你的人,但是你却不能总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跟人争一时的长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看重这些些微的得失,要的是长久的长远的输赢,心胸要开阔,做事情要有眼界,你今天推了年额娘一把你自己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什么好处都没得上,你也没让你年额娘少一丁点什么,说不定你还让自己得了个不尊重长辈的名头,做事情不能鲁莽,永远要从最有利的地方出发,但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良心。”

纳穆并不大懂殊兰说的话,却听话的点了点头,殊兰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见得就要现在懂,但要记在心里,以后慢慢的就会明白。”

纳穆又应了一声。

殊兰这才笑看向了纳穆:“你今天做的不对,就罚你吃上一小碗的菠菜。”

纳穆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又哭丧起了脸。

十四偶然听到八阿哥家弘旺的事情才猛然想起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钮钴禄雪珊生的,而是扬州瘦马媚儿的孩子,他的心里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又因为别的原因紧张难安,只是在想起德妃的态度的时候心又硬了起来,他会成功的,即便现在对不起八哥,以后等他成功了会加倍补偿八哥的。

康熙人已经在通州河堤上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康熙皇帝在水利上的建议和意见总是独到精辟又极其管用,巡视了河堤跟众多官员们商议了一番,回了下榻的地方就听到了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消息:“弘旺是个扬州瘦马生的?”

“千真万确,那个叫做媚儿的瘦马也已经被找到了。”

康熙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其不好看,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怒极反笑:“真是小瞧了老八了,为了要朕的皇位,竟然敢干下这等欺君之事,扬州瘦马生的孩子他也敢要,好本事,好本事!”

李德全不敢接话,忙弯下了要等着康熙示下,康熙厉声道:“去把老八那个混账东西给朕叫过来!”

“喳!”

89

“半江瑟瑟半江红”,八福晋郭络罗氏笑着吟出了一句,玉一般的八阿哥负手站在她身后,笑的温润宠溺。

八阿哥是几个皇子里唯一出行带着福晋的一个,八福晋虽说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但福晋里面如今的她过的最滋润,整日的都跟八阿哥相伴在一起。

传旨的太监到的时候,八阿哥正打算带着八福晋从堤上下去:“起风了,先回吧,有时间在来看。”

八福晋远远的看见太监小跑着向他们这边来了,拉了拉八阿哥的衣裳,八阿哥回身去看,不知怎的右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双手握了握。

“皇上召见八爷,这会就让您过去。”

小太监低着头说的不卑不亢,八阿哥垂了垂眼微微颔首:“爷去换身衣裳就去见皇阿哥。”

小太监道:“不必了,皇上让您立时就去。”

八阿哥默了默,朝着八福晋安抚的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就要走,八福晋忽的拉住了八阿哥的衣裳,浅笑着道:“就是最坏,我也能伴着你。”

这句话狠狠的撞了一下八阿哥的心,让他眼睛有些酸涩,他不自主的也回了一个温润的微笑,安宁又淡然。

八阿哥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消瘦又孤独,通州河上的风带着新鲜的气息吹的郭络罗氏的青丝乱了,鲜艳的旗袍也跟着摆动,看起来荒芜又繁盛。

“孽障!”

康熙虽是上了年纪,但还是很矫健的,一脚就将跪着的八阿哥踹到在地上,尚且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大臣吓的都低下了头,皇上在大臣面前打皇子实在是第一次。

八阿哥又惊又惧,爬起来又磕头:“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在原地转圈这才想起还有大臣在跟前,有些话也骂不出来,但他实在气愤,一把拔下侍卫身上的剑就要刺向八阿哥,一旁的大臣吓的忙都跪下,张廷玉甚至抱住了康熙的腿哀求:“皇上,不可呀!”

皇上要仁慈的名声,大阿哥做下了那样的事情也只是被圈禁,若今天真让皇上一气之下动手杀了八阿哥,以后他们这些侍候在跟前的大臣必定要遭埋怨。

康熙果然还是理智的,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了八阿哥,用剑指着八阿哥:“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孽障!不要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朕不知道,辛者库贱妇所生!来人!将八阿哥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康熙的话如同一把利剑,每一句都能让八阿哥满身满心鲜血,他觉得说他什么都可以,但是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的额娘,这个世上可以让他觉得安心的,除过郭络罗氏就是良妃,他的额娘温柔安静与世无争,要不是因为皇上看重他额娘的美貌,也许他额娘就不用在深宫里受这么多年的苦,一辈子了竟得了个辛者库贱妇这样的评价,这让他额娘情何以堪?

他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皇阿玛如何责罚儿臣儿臣都没有怨言,但额娘这一辈子侍候皇阿玛谨慎小心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错处,儿臣恳请皇阿玛收回刚才的话。”

康熙脑海里闪过良妃绝色又有些伤感的笑意,仿佛是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雪莲,带着不可触碰的寒冷,他也只是微微一顿,就挥手示意侍卫将八阿哥拉下去打板子。

康熙打八阿哥板子,惊动了随行的阿哥,八福晋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跪在了康熙帐前求情,其他几个阿哥也都一起求情,五十大板打下去就能去了八阿哥多半条命,就是做样子也当表示表示。

十四觉得愧疚又觉得兴奋,他不管不顾的要冲进帐篷去找康熙求情,也被拿下打了十下,虽是被打的受了伤,十四的心里却觉得舒服了很多。 圕 馫

郭络罗氏跪在帐篷外不停的磕头,鲜血染出了一朵朵花一样的印记,儿子儿媳在外头闹的天翻地覆,老皇帝在里面也舒服不到哪里去,长长的一口又一口的叹气,竟有些想念皇城里的小孙子纳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话:“纳穆那小子要是在这里,估计也会跟着他阿玛一起求情,这孩子实在是聪明懂事,让人疼到了心里,等他大一些能进学了,朕就将他养在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德全并没有听见外面的话,只听到康熙想念纳穆了,便应和着说话:“皇孙也是真心敬爱皇上,每次进宫见了皇上都不想回去了。”

康熙的脸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听得外头报说八阿哥被打晕了过去又收起了笑意,但到底还是开了恩:“今天就打到这里,剩下的板子明天在打。”

皇上发了话,外头的皇子们才消停了下来。

皇上当场发作了八阿哥,虽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显见八阿哥是惹怒了皇上,皇上对八阿哥极其不满。

十四去看八阿哥,阿灵阿,鄂岱伦都在跟前,对十四显然是比以前客气了很多,十四岁是神情不变,但心里到底有多兴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关切的问候着八阿哥:“八哥今天是怎么呢?怎么好好的皇阿玛会发这个大的脾气,也幸好皇阿玛后来开了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八阿哥虚弱的摇了摇:“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心里也没底,只怕还是有人在皇阿玛跟前进了谗言。”

十四的脊背直了直:“可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一定要让他尝尝这被人陷害的滋味!”

八阿哥叹息了一声。

鄂岱伦看了一眼阿灵阿笑向着十四说话:“十四爷侠义心肠实在让咱们佩服,这么多阿哥里也就十四爷敢为了八爷闯皇上的御帐。”

十四郑重的道:“八哥是一心对我好,我自然就一心对八哥好,我这个人大家心里清楚,一向是有恩报恩,恩怨分明,绝对不会亏待了一心向我的人。”

阿灵阿和鄂岱伦相视一笑。

八阿哥勉强一笑,终是开了口:“十四弟的为人我能担保,跟着他都吃不了亏,我身上有伤,话也就不多说了,就只说一句,以后都要靠十四阿哥了。”

十四的眼睛猛的一亮,嘴上确是当先反驳:“八哥这是什么话,八哥为人做事哪个不赞一声,只不过是暂时被皇阿玛误解,皇阿玛也还没有发觉八哥的好,以后…”

八阿哥摆手:“都是聪明人,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后就要靠十四弟多多照应了。”

八阿哥说了这样的话,阿灵阿和鄂岱伦也跟着说话:“八爷说的很是,以后还要十四爷多多照应。”

言语之间十四就被推上八阿哥党的首位,向着皇位迈进了一大步,他胸腔之中都涌起了豪情,仿佛已经看到了雄壮的未来。

皇上想起纳穆就想起快要生产的殊兰,到底还是厚待殊兰就吩咐胤禛:“这些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朕让老五过来侍候,你就先回京,有些事情要你做,再个,殊兰也快生产了,有你在,她们母子也能安稳一些。”

皇上厚待殊兰,看上去比对阿哥们好了太多,赶着儿子回去以保证殊兰的安全,胤禛觉得有趣有些想笑,虽是忍住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怪异,康熙回头看了一眼,大抵是看出来了,自己也笑了起来,随和的跟胤禛闲聊:“人跟人的情分也不见得就要有血缘,朕是真将殊兰当个女儿了,她是个实心待人的,又难得是心善,贤惠大度又会教导孩子,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分。”

胤禛眼里含着笑意应了一声,他果真是比不上殊兰了。

后头跟着的十五几个年纪小一些的阿哥有些羡慕,十八到是一脸的于荣有焉,小声跟十六说话:“小四嫂人是极好的…”

从通州回京水路只要三天就能到,三月天里夜里刮起了冷风,官船上的大红灯笼被吹得在寒风里晃动,照出重重叠影,显得很是鬼魅,王荣安握着腰刀在船上来回巡视了一遍,又大声叮嘱:“都打起精神来,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等回京了我带你们去成阳搂喝酒!”

都是胤禛的亲卫,都是相熟的人,众人都笑着大声应了一声,士气却是真的被提了起来,也不觉得有先前那么冷了,王荣安又叮嘱灶上给烧了暖胃的姜汤给侍卫们一人一碗。

苏培盛正陪着胤禛看公文,风还是能从紧闭的窗户和门里吹进来,吹的烛火晃动,苏培盛转着圈的挡着吹进来的风,看上去极其忙碌,惹的胤禛笑了起来:“行了,你也不用这么忙了,侍候爷洗漱吧。”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您早就不该在看了,这灯一晃一晃的,太伤眼睛了。”

他一面说着开了门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侍候主子洗漱。”

胤禛的面色却忽然凝重了起来,外面太安静了,只听得见寒风呼啦呼啦的响声,就仿佛这空旷漆黑的河面上只剩下了他跟苏培盛两个人。

因为走的匆忙,船上除过十几个亲卫,剩下的都是皇上驻地的侍卫,若真被人动了手脚,这后果太严重了。

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是战场上响起的沉重的战鼓,心也如鼓面被捶打了一般一张一弛。

苏培盛脚下的步子已经变了,随时都会出手。

这漆黑的夜里大红色的灯笼只能照出几步的距离,不知哪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了,一直不停的咯吱作响,只有一双黑皮靴子露在了灯下,高瘦的身影依旧隐在暗处,却能感觉到那眼睛狼一样的狠厉,声音沙哑又沉闷:“有人雇我来杀您,实在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毫无波浪毫无生气,死人一般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样的人当是江湖上的了。

胤禛的心情看上去到还算可以,信步出了屋子,一样的一半隐在暗处:“这话真见外,说不定死的不是我。”

那人似乎是啧的赞叹了一声:“您果然是个人物,难怪价高。”

胤禛还想说一句,却隐隐的感觉到船底传来的动静,他垂下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若是他猜的不错,这水下还有同伙,这个时候正在凿船,一旦船进了水沉船只是迟早的事情,他的水性并不好,掉到水里胜算就要小太多。

胤禛和对面的那个人,就好像两只对峙着的危险的动物,但胤禛却属于困兽。

对面的人似乎明白胤禛知道水底有人,沙哑的笑了起来:“您猜的不错,下面确实有人,听闻您功夫高深,我特意找来的帮手。”

这夜晚太寂静又似乎太吵闹,远处的江面上一点灯火渐渐的驶近,看上去极其夺目,那人似乎又发出啧的一声,但这一次却是因为意外。

驶过来的小船上,船头立着穿着黑衣的男子和穿着白衣的女子,灯火太暗两人的长相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却绝对是男的俊美,女的貌美,谪仙一般的两个人物。

对面站着的人看见这两人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意外中还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恐。

江湖上恩怨多,大抵又是有矛盾的两派人物。

胤禛的船已经在下沉,船底的声音却还是不断,苏培盛紧紧的护持在胤禛的身旁,戒备但同样的淡然。

不远处又有小船驶了过来,这江面是真的热闹了起来,对于又有船靠近,除过胤禛和苏培盛,剩下的三个人似乎都很吃惊。

这大抵就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幽默一些便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未知实在太多。

三足鼎立谁都不敢先动手,意外的平稳了下来,黑衣男子自报家门:“在下明牡晨和舍妹明彦华见过这位公子爷,您船上的这位与我有杀父之仇,我若要动手,请公子爷不要插手,可好?”

胤禛能有什么意见:“公子自便。”他一直注视着开过来的另外一只船只。

船渐渐下沉,船底也没了敲击的声音,在不尽快离开,必定是要掉进刺骨的冷水里,有性命之忧…

90

天气渐渐暖和,殊兰的产期就在这一两日,吴嬷嬷和怜年几个每日里总要扶着殊兰在院子里走动好几次,殊兰本身就穿的暖和走几步就要出一身的汗,纳穆跟在殊兰身后总是要自说自话的安抚安抚殊兰肚子里的小弟弟:“要听话,不能欺负额娘。”

殊兰便是在累,一想到将有一个跟纳穆一样的孩子诞生,便满心满眼都是幸福,再累都觉得没什么,牵着纳穆的手跟他说话。小孩子的问题层出不穷,且总是古里古怪,寻常的大人没有几个有精力耐心的回答,但殊兰却总是乐于回答纳穆的每一个问题,不管孩子的问题多么的出其不意。殊兰跟纳穆有时候看上去就像两个孩子一般,惹得身旁的人既觉得有趣又莫名的觉得心里的有些地方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