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循跟了过去,见柳檀云进了隔间里头,隔间里头早放了一桶热水,就问:“这热水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柳檀云笑道:“咱们睡着的时候,你甭问这些,总归有人伺候着呢。”

何循笑道:“我跟你一起洗。”说着,拉着柳檀云进了浴桶,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子,又细细将柳檀云看了一遍,见她出来后擦干身子,又去抹药,于是也出来,接了那药闻了闻,便沾在手指上给她抹着,蹲下去说道:“看来这嫁女儿也是门学问,什么都得教着,什么都得准备。”说着,又在她腿根上亲了下。

柳檀云一愣,见何循果然是误会了,也不好解释,就不接话,忙拿了衣裳挡着自己。

忽地何循站起来,拿了衣裳给柳檀云披上,随即将头靠在她肩上,问道:“现在还有血丝,刚才不疼吗?”

柳檀云扭头见何循枕在她肩膀上问,笑道:“疼,但我喜欢你。”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将何循推到一边,然后接着将衣裳穿上,又拿了帕子给何循擦水。

何循心中大喜,激动地搂着柳檀云说道:“我也爱你。”说着,自己接过帕子擦水,又帮柳檀云将外头的衣裳出穿上,然后细心地问:“你可要去躺一躺?”

柳檀云摇摇头,说道:“没事,晚上我再去给何爷煮饭,我是新妇,何爷便是给我些脸面,也会多吃一些。食谷者生,若不乐意吃饭,身子哪里能好。”

何循心里也是乐意叫何老尚书多吃一些的,但又觉方才那样,这会子柳檀云定然忍着疼呢,于是忙道:“那我随着你去厨房。”

“这可不行,难道你想偷师?哄着何爷去吧,我瞧出来了,何爷好了,祖母、母亲四处我都不去应付,这么着,你也该出一把力,好好哄着何爷。”

何循答应了,见柳檀云要出去,就在她耳边说道:“等晚上我再给你上药。”

柳檀云脸上一红,在何循掌心掐了一下,便领着小丫头向外头去。

何循心里想着柳檀云这样的人儿,都亲口说喜欢他了,就该是十分爱他,这般想着,又得意的很,冷不丁地瞧见耿妈妈领着三四个年轻力壮的婆子进来,就避让到一旁。

耿妈妈几个问候了何循一声,便领人进去将浴桶抬出来。

何循总算瞧见那桶怎么进来的,想着有耿妈妈看着,其他婆子不敢偷看他。转身出了屋子,就又向何老尚书那边去了,过去了,瞧见何老尚书睁着眼躺在床上,就坐过去,问道:“祖父怎不起床?”

钟姨娘笑道:“老太爷才刚说饿了,又吃不下点心,桂圆汤喝了一口,又说不压饿,我大着胆子说请少夫人来,老太爷又不肯。”

何循笑道:“祖父等一等就有了,云妮如今就去厨房了。”

何老尚书吭了一声,自嘲道:“我这人是越老越惹人厌了。你们才成亲,合该聚在一处说说话的。”

何循笑道:“一辈子长着呢,总有说话的时候。”

何老尚书咕哝道:“你瞧我跟你祖母如今可还有什么话说?两口子也就亲热那一会子罢了。”

何循说道:“我们跟你们又不同。”

何老尚书说道:“你怎知道不同?要是不同,你那些个叔伯是怎么出来的?”说着,又眯着眼回忆自己当初年轻那会子的风流事。

过一会子,凤奴先端了一盘子豆腐皮包子过来,笑道:“老太爷、少爷,少夫人说你们先吃这个,过会子再吃饭。”

何老尚书点了点头,因何循催着,就由着钟老姨娘夹了一个送到他嘴边,咬了一口,就说道:“这里头的是是什么?眼睛花了,看不很清楚。”

钟老姨娘看了看,见是像掺了麦麸,不好胡说,就也说不知道。

何老尚书让何循看,何循自己捏了一个吃了,口中说道:“祖父只管吃就是了,云妮还怕我偷师呢。”说着,见何老尚书爱吃这个,就又让钟老姨娘再喂他半个。

晚上两口子跟何老尚书一起吃了饭,又陪着何老尚书散了步,到了戌时,由着何循伺候了何老尚书躺下歇息,两人重又回自己房里。

进了房里洗漱时,耿妈妈在一旁看着柳檀云泡脚,就说道:“金珠去前头领胭脂,说是瞧见明月在夫人门外张望,跟明月说了两句,明月说饭后夫人就好像在等着少爷、少夫人过去呢。”

柳檀云一愣,随即望了眼何夫人那没良心的儿子,见他正走过来打算脱了鞋子跟她一起泡脚,忙说道:“趁着这会子前头没关门,你去瞧瞧母亲吧。”

何循待要说不去,又想起今早上何夫人那脸上的神色,就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柳檀云迟疑了一下,她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辈子更是不耐烦讨好人,何老尚书、柳老太爷这两个老爷子她是一心尊敬打心里要孝敬的,因此并不觉得是讨好他们;这会子想着何夫人那淡淡的脸色,暗道何夫人就差将“敬而远之”四字写在脸上了,自己凑过去,岂不没趣?且又不能将何夫人当做何三少夫人一样对付,忙道:“你先去吧,我过两日再去。”

何循听了,也不为难柳檀云,便又重新穿了衣裳,向前头去。

过了前头几道门,听守门的小子们道声恭喜,何循便到了何夫人院子里,到了门前,见门前没人,又见远了十几步解手回来的明月对他摆手,只当何夫人生气了,自己掀了帘子就钻进去,到了里头恰听见何侍郎低声跟何夫人说早年他们洞房时是什么情景,起先觉得有趣,就听了两句,后头听何侍郎说得越发露骨了,忙咳嗽一声。

里头良久没人说话,半日何夫人问:“是循儿吗?”

何循答应了说是。

何侍郎骂道:“大晚上的你跑过来做什么?还不快滚!”

何循本知何夫人没这么早睡才过来的,这会子听何侍郎撵人,惊疑不定地想难不成自己打搅了何夫人、何侍郎的好事?听何夫人叫他进去,便推了里间纱门进去,瞧见何夫人、何侍郎对坐在炕上,并没做什么,一直跳个不停的心才慢下来。

何夫人问道:“檀云呢?你怎么过来了?”

“就是,你怎么舍得过来了?”何侍郎心知何夫人的性子不会说些硬话,便替她将心里话说了。

何循讪笑道:“云妮给祖父做了一日的饭,这会子累了。”

何侍郎沉默了一会子,问:“你祖父可吃了?”见何循点了头,倒是不好再说柳檀云也不过来伺候着何夫人,又问:“你如今过来做什么?”

何循笑道:“儿子又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五哥那样的人,自然是要过来跟母亲说会子话。”

何役早些时候因叫何夫人莫管他跟陈氏的事,跟何夫人吵了一回,虽后头何役来磕头认错,何夫人到底觉得心凉。这会子听何循说何役,也不似早先那般护着何役,只细细问了何老尚书今日的饮食。

何循笑道:“我问云妮,她没跟我说,耿妈妈说云妮早先就翻了医书,又问了太医。莫看不过是些粗糙的东西,这些东西入药的话,恰就能治了祖父的病症。”

何侍郎见何循说得与有荣焉,又见何夫人听了这话有些不尴不尬,心知这些在何夫人心里该是她这儿媳妇干的,如今反倒叫孙媳妇比下去了,就打断何循的话头,说道:“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何夫人起身,对何侍郎笑道:“天晚了,老爷也快些回去歇着吧。”说着,就要送何侍郎出去。

何侍郎顺势向外头去,待到了门边,果然瞧见皎月喊了个姨娘来领他去,待何夫人进了屋子里,何侍郎看何循要走,就叫住他,一同走了几步,就问:“你媳妇可有哪样不会的?”

何循得意地道:“云妮样样都精通。”

何侍郎负着手,瞪了何循一眼,说道:“叫你媳妇寻样生疏的来请教你母亲——你母亲精通棋艺,后日就叫你媳妇来跟你母亲学。”

何循待要说柳檀云也擅长此道,见何侍郎瞪他,便没说出口,待何侍郎发话叫他走,才转身向后头去,一路回去,进了屋子,听说柳檀云睡着了,便在外间洗漱,随后小心地进去,瞧见柳檀云一个人睡得端端端正正的。

107屡试不爽

第二日一早,因赶着回柳家,何循也不提昨晚上何侍郎说的那话,跟柳檀云收拾妥当后,见了何老尚书,由着何老尚书交代了一些话,便又去见了何夫人,听何夫人嘱咐两句,便出了何家的门。

一路上,何循春风得意地骑在马上,到了柳家,见柳檀云的轿子抬到后头去了,就熟门熟路地去见过柳老太爷、柳孟炎。

没成想,尚未见到两位长辈,在去赏花楼的路上就撞见柳清风拉着脸瞪着他。

何循笑道:“清风小儿,你可还要跟你姐夫斗酒?”

柳清风拉着脸说道:“等着吧,过会子我就跟我姐告状。”

何循忽地拉住柳清风衣裳,由着他挣扎,嬉笑道:“你也有脸说,都是男子汉了,成日里还围着你姐转。如今我是你姐夫,你该听我的。过几日,我叫你跟着五哥打猎去。”

柳清风拽了拽自己的衣裳,见扯不开,就哭丧着脸道:“你别小人得志……”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子。

何循刚要借着姐夫的身份教训柳清风两句,忽地听到几步之外柳孟炎咳嗽一声,就不敢再说话,见柳孟炎看他的手,忙放开手,笑道:“岳父好。”

柳孟炎嗯了一声,瞧见柳清风恨恨地走到他身边,就说道:“清风还小,你多包涵包涵。”

何循说道:“岳父此言差矣,清风不小了,又是柳家唯一的男丁,该叫他跟着我早早历练一番,去了身上的女气。”

柳孟炎冷了脸,心想这才做了三日姐夫,就开始拿起姐夫的款了,说道:“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成日唧唧歪歪地跟在檀云后边。”

何循干笑两声,心想他这岳父就没对他说过好话。

柳孟炎对柳清风说道:“不是想着你姐吗?快去看看她吧。”

柳清风别扭道:“我不去。”说完,瞧见柳檀云过来了,转身就向柳老太爷那边跑去。

柳孟炎见何循傻着脸笑看向柳檀云,便说道:“你随着我来。”却是要将何循领开。

何循忙对柳檀云挥挥手,就跟着柳孟炎去了,翁婿两人向外头走,到了池塘边,就见池塘里的莲叶已经铺展开,水面上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

柳孟炎问道:“莫家当真要在京里建宅子?这是要在京里长住?”

何循本当柳孟炎要交代他些事,没承想竟是问这个,忙道:“莫家只怕是要先建了宅子,再计较日后的事,毕竟瞧着那宅子一年半载是修不成的。”

柳孟炎点了点头,又问:“太子对莫家……”

何循笑道:“太子姐夫是不乐意跟莫家来往的,说起来,也是莫家太过狂妄了,虽说在户部挂名的不是他们家,但实际上,宫里用的兰草、丝绸,早两年就多是从他们家进上去的。若叫陛下知道宫里所用的奇石也是莫家运到京里随后转手的,只怕陛下心里要不痛快。”

柳孟炎听了,心里也明白太子哪里当真不乐意跟莫家来往,不过是觊觎莫家钱财,又怕被莫家牵连,想着,就开口道:“太子目光长远,并不计较一时之利,这才是一国储君该做的。但早先咱们盘算的是叫安阳王府、敏郡王府暗中都听太子摆布,冒然来了这么个很有些不识时务的莫家,且莫家的心思如今尚未明了——敏郡王倒是说过莫家暗地里拜见了逸王,奈何逸王跟敏郡王交情甚深,且又才得了太后、陛下大笔的赏赐,一心要偏安于封地,就将莫家寻他的事说给敏郡王听了。”

何役忙道:“那敏郡王的意思是……不肯叫太子姐夫信了莫家?”

柳孟炎点了头,对何循说道:“莫家与你我这等人家不同,咱们都是一心向着陛下,向着太子的。莫家乃是商家,最善蝇营狗苟,这会子入不得太子的门,又亲近不得陛下最宠爱的逸王,少不得要费了心思离间太子跟其他王爷,指不定他们心里将乱臣贼子吕不韦当了榜样,要做那奇货可居、颠覆正统的勾当。”

何循点了点头,见柳孟炎话外之意也是不乐意叫太子亲近莫家,就笑道:“岳父说的是,只眼下莫家并无旁的动作,太子姐夫也不喜莫家。倒不如静观其变,瞧瞧莫家究竟要兴什么风,做什么浪。”

柳孟炎冷哼一声,说道:“仗着手里有些余钱,那莫家小儿就成日里勾着你二叔出去花天酒地。若不是我及时得知,跟父亲说一声,叫父亲约束住你二叔,不定家里又要如何。”这约束住柳仲寒,自然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毕竟,谁都乐意叫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商恭维巴结着,如今他叫人好一番搜寻,才寻到一个绝色美人送给柳仲寒,缠着柳仲寒不出去,才算能歇一口气。

何循早先想着便是莫家手里有安阳王府、敏郡王府谋反的罪证,也不干柳孟炎的事,这会子听了,就明白柳孟炎一是不乐意叫突然冒出来的莫家分一杯羹,二是莫家敢亲近柳仲寒,犯了柳孟炎的忌讳,于是嗯嗯地点头,先顺了柳孟炎的气,忙又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莫家跟咱们这些人家的行事俱不相同,想来,安阳王府、敏郡王府也不放心跟他们家来往,毕竟那等人家,不似咱们这些人家行事顾虑重重。依我说,如今是安阳王府、敏郡王府等着叫咱们并太子姐夫处置了莫家的事,但莫家这会子手上握的又不是咱们这些人家的把柄。是以,我的主意是咱们不用多事,就看安阳王府、敏郡王府能跟莫家耗多少功夫。莫家势力越壮大,这两家心越慌。等着他们来求了咱们一起对付莫家,岂不比如今咱们多管闲事的插手要好得多?且,据我说,莫家虽狂妄一些,倒未必不是因乍然开了眼界,一时忘了自身轻重的缘故。莫家虽阔绰,但何曾见过京里这些达官显贵的行事,若是慢慢等他们家醒悟过来,明白如今不是乱世,做不得吕不韦那勾当,倒是能叫他们识时务地韬光养晦,暗中做了太子姐夫的臂膀。”

柳孟炎听何循这般说,也觉莫家不似顾家那般满身都是把柄,若要对付莫家,难免要做些栽赃嫁祸的事,这些事做了势必要留人话柄,且不是为子孙积福的作为,轻易做不得,于是对着何循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就叫莫家明白这京里可不是乡下地方,便是他富可敌国,这京城里还有一大半人是他得罪不起的。”说着,负着手,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眯着眼暗想安阳王府劝骆家弃了江南织造的缺,可不就是逼着骆家与莫家为敌么,原先骆家只逼着安阳王府,如今又要对付莫家,可不是中了安阳王府的计。如此,他该劝着骆侯爷不问莫家的事,只管逼着安阳王府拿主意。

“檀云在你家可好?”

何循冷不丁听柳孟炎问起,忙道:“岳父放心,云妮好的很。祖父也很好,如今祖父就爱吃云妮做的饭,今早过来前,云妮还做了点心,叫人到了下午蒸了给祖父吃。”

柳孟炎听了,心里想着何老尚书素来疼柳檀云,如今有何老尚书关照,谁也欺负不得柳檀云;便是何老尚书没几日过世了,看在柳檀云才进门就亲自照料老人,后头又给老人守孝的份上,日后随柳檀云如何胡闹,何家人也不敢开口提个“休”字——虽说实际上何家人也不敢提休了柳檀云,但这么着,又能给柳檀云增添个在何家横行无忌的依仗。想着,也没了旁的话说,又领着何循去见柳老太爷,路上问道:“你母亲瞧见檀云没领着伺候你的人过去,可说了什么?”

何循怔住,这才成亲两日,只顾着跟柳檀云好,倒是没注意此事,于是说道:“母亲并没说什么,只是云妮领过去许多人,不缺人伺候。”

柳孟炎哧了一声,心想何夫人若知道柳檀云领过去的全是伺候她自己的人,定要在心里埋怨这儿媳妇不懂事。因这事是柳檀云自己决定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待到了柳老太爷那边,就见柳清风眼泪汪汪地拉着柳檀云,哭诉道:“那天姐夫叫五哥灌我酒,害的我头疼了好几天。”

柳檀云恰看见何循进来,就无奈地摸着柳清风的头。

何循摸摸鼻子,见柳孟炎看他,忙道:“岳父,那天清风给五哥酒里下了东西,五哥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柳孟炎是不信自己儿子没有轻重地去何家胡闹,就说道:“他规规矩矩地在家里,从什么地方拿来的东西下进去?”

早年欧华庭的事之后,柳孟炎就防着外头的柳家小儿,因此并不叫柳清风去外头读书。虽柳家学堂里的老先生并柳氏族长亲自劝说几次,也不肯放了柳清风出去。是以,柳清风如今还是留在府中读书。

何循闻言心知自己说什么柳孟炎都不信,就闭了嘴不言语。

柳老太爷笑着对柳孟炎说道:“叫你媳妇跟你弟媳妇一起收拾几间院子,你姑姑一家要过来。”

“可是表弟要来京备考?”

柳老太爷点了头,说道:“这会子你表弟自己立誓说了是最后一次赶考,你姑姑一家子都陪着来,好叫他心无旁骛地考。你表弟家两个男孩儿跟清风岁数相当,正好一起读书。”

柳孟炎闻言,忙道:“儿子立时叫人收拾出一间学堂来,再给知秋表弟弄间书房。早年儿子给季春、叔秋寻的一些文章还在,正好拿给知秋表弟用。”

柳老太爷点了头,又说道:“除此之外,付家人从流放之地回来了,只剩下个一老一少,求到你姑姑门上,你姑姑仁义,替前头那位收了尸,剩下的一个女孩儿无依无靠的不好处置,不闻不问又有些太过狠心,只能养在身边,如今也要领过来。你叫你媳妇给她准备一些衣裳吧,虽不将那女孩当做贵客看待,也莫冷落了她。若说那女孩姓付,外头人问起来叫人说起你姑姑改嫁的事,难免会尴尬。如今只说那女孩是宴家族里的,无父无母才被你姑姑领来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柳孟炎吃了欧华庭的亏,闻言忙道:“姑姑也太心软了一些,前头姑父寻上门,给他送了终就罢了,怎还养着那女孩?”

柳老太爷嗔道:“不然怎么着?由着那女孩流落在外,被人卖了为奴做娼?”

柳孟炎想起欧华庭离开柳家后的境遇,暗道那还是欧家有人就这样了,付家这回子可是当真没人了,于是点了头,望了眼柳清风,说道:“不可叫清风近了那女孩儿,早年流落在外的,乍然来了这府里,莫心里想了些有的没的。”

柳老太爷说道:“放心,你姑姑有分寸,若不然,你表弟如今早做官了,也不至于蹉跎到如今。”

柳孟炎依旧不放心,想着回头再跟柳清风说说,叫他莫近了那付家的女孩。

柳檀云听着柳老太爷说这话,心里也高兴柳沙一家子进京,笑道:“父亲多虑了,清风也知道要防着那些女孩,是吧?”

柳清风答应一声,何循在一旁说道:“别总教他这些,若是将来他喜欢亲近男孩,这该怎么办?”说完,又见柳孟炎瞪他,便悻悻地闭了嘴。

柳檀云笑道:“你别胡说,我只看一眼,就知道将来该有个国色天香的弟媳妇。”

柳清风嗔道:“谁要什么国色天香的媳妇。”说着,又拉着柳檀云出去说话。

中午,柳老太爷有意留柳檀云、何循随着他一起吃饭,问了些何老尚书的事,便叹道:“多孝顺孝顺你何爷,这会子累一些没什么。”

柳檀云笑道:“算不上累,总归我就喜欢去厨房里。”

柳老太爷点了头,又叹气道:“你何爷如今也不好过来,你们那人多,我也不好过去。”说着,就很有些惆怅。

柳檀云劝道:“姑祖母就快来了,祖父陪着姑祖母说话就是。”

柳老太爷笑道:“你说的是,幸亏你姑祖母要回来了。”

才说完,戚氏身边的管嬷嬷就过来了,管嬷嬷笑道:“骆家姑爷病了,二夫人不放心,想去探望。”

柳老太爷说道:“那便去就是了,何必问过我。”

管嬷嬷眼巴巴地看着柳檀云,笑道:“还请姑娘去了信安慰月姑娘,如今月姑娘在骆家难受的很,听捎信回来的婆子说月姑娘足足有两日粒米不进。”

柳檀云怔住,暗道她拢共成亲没两日,那日瞧见柳绯月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且柳绯月不是这般作践自己的人,于是就说道:“绯月如此,我自然会去信问她,便是她不说,想来红叶也会告诉我的。”说着,心里想着这其中必有蹊跷,不然怎骆丹枫病了,柳绯月跟着粒米不进。

管嬷嬷替小顾氏请了柳檀云安慰柳绯月,随后又对柳老太爷说道:“老夫人也想瞧瞧月姑娘……”

“叫二夫人陪着老夫人去吧。”柳老太爷瞧出这是戚氏不乐意回庙里,有意要多在家里留一些时日,于是就打了探望骆丹枫、柳绯月的幌子。因算不得大事,又可怜戚氏一把年纪,就答应了。

管嬷嬷见柳老太爷答应了,便忙退了出去。

因吕氏不耐烦看柳檀云,柳檀云也不自找没趣,陪了柳老太爷、柳清风一日,到傍晚跟何循两个离了柳家。

到了何家门上,何循想起来何老尚书交代的事,琢磨着如何跟柳檀云说,早先不觉,这会子瞧见他跟柳檀云回来见过何夫人时,何夫人跟柳檀云两个面上都淡淡的,就觉出不对劲来,暗道当初就是陈氏进门,头回子见面就惹何夫人、何老尚书动怒,后头陈氏回门,回来时何夫人还装作跟陈氏婆媳和睦,这会子对着柳檀云,不似婆媳,倒像是宾主模样。随着柳檀云去了后头,见柳檀云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出来,就笑道:“云妮,你不喜欢母亲?”

柳檀云一怔,忙笑道:“母亲慈祥和气,我哪里会不喜欢她。”

何循点头道:“那你没事该常去寻了母亲说话,等会子吃了饭,你去寻母亲说说话,也省得赶着饭点过去,还要跟着二嫂、三嫂、五嫂给母亲立规矩。昨晚上父亲说叫你跟母亲学下棋呢。”

柳檀云听何循说叫她过了饭点去,免得要立规矩就不禁一笑,随即错愕道:“五嫂子已经跟母亲学下棋了,我也要去跟着?”说完,扑哧一笑,暗道何夫人只管开了棋社,将儿媳妇聚在一起教下棋就得了。

何循喃喃道:“我只知道三嫂子当初跟母亲学过棋,没想到五嫂子也要去学?”心里想着难不成这也是何侍郎教的?思量一番,又说道:“昨儿个父亲问你不会什么,依我说,母亲棋艺最高,其次便是烹茶。”说着,就问柳檀云:“你可会烹茶?”

“你要我学?”

何循忙道:“你千万别学,就你那股子狠劲,两只爪子烫烂了也定要学会的。你学会了,又将母亲比下去,母亲就更不乐意了。”说着,思量一番,就犹犹豫豫地道:“不如,你说你跟岳母疏远的很,岳母有些事没教你,你就去请教母亲这养孩子的事。”

柳檀云明白了何循的意思,心知何循是见她跟何夫人有些太客套才说的这话,就笑嗔道:“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谁为了讨好婆婆会出卖自己母亲?我母亲再怎么样,该教的一样没落。你放心,我自有话跟母亲说去。”

何循见柳檀云自己有主意,便不言语,半日说道:“我没叫你去母亲面前忍气吞声,我是怕我在外头,你一个人在家,若是祖父……将来没个长辈帮你。”

柳檀云笑道:“知道了。”说着,又问:“父亲今日跟你说了什么?”

何循笑道:“莫家的事,我跟岳父说先瞧瞧莫家打算做什么再商议对策。莫家虽有些毛病,但却是不能任由着他家跟其他人好的。我琢磨着该叫莫家识趣一些,也好叫太子姐夫日后不必为了银钱发愁。”

柳檀云点了头,见何循将脸凑过来,便将头向后仰,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又赶紧叫人往骆家捎信问骆红叶柳绯月怎么了。

晚上,照旧是柳檀云、何循陪着何老尚书吃饭,吃了饭,就瞧见苗儿抱着一包东西过来。

苗儿见了柳檀云,先敛衽一拜,笑道:“少夫人好。”

柳檀云见苗儿果然如何老尚书所说,比之小时候白净了许多,相貌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笑道:“你拿的这是什么?”

苗儿笑道:“奴婢回了乡下一趟,给老尚书捎了一些种子。”说着,拿给柳檀云看,柳檀云看过去,见苗儿抱着的篮子里有瓜子,还有些矮矮的幼苗,就问:“这是什么?”

苗儿说道:“是棉花苗、南瓜苗,要赶紧种上。”说着话,瞧见何老尚书扶着何循出来了,又给何老尚书、何循问好。

何老尚书笑道:“还是苗儿孝顺,赶紧地,循小郎跟着苗儿去种下去。”说着,换了钟老姨娘扶着他,就哆哆嗦嗦地向后头去。

柳檀云也不知何老尚书哪里的兴致要种东西,便跟着何老尚书到了后院,到了后头,瞧见院子里早架起了瓜棚,又种了些旁的东西,心里想着何老尚书倒是会自娱自乐,就站在一旁看何循种棉花。

何循笑道:“云妮,你等着,回头我请你吃棉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