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爷笑道:“这也不难猜出来,廖家人少,自然是要将人派到要紧的地方去,不可能叫人挨家挨户地安□去,不然这么些年,她的事也不可能不败露出来。且她派出去的人,个个都是得了新主子信赖——就如你家那个丫头,若是那丫头不得你家老夫人信赖,哪里能有机会给你家老夫人下毒。再说早先你征大哥过来寻我说话,说了骆五爷钻营着要巴结蒙将军。于是我便想着,依着骆老夫人那性子,既然早那么些年就看上了蒙将军那块地,她定是要么拉拢蒙将军,要么打压陷害蒙将军。总归甭管哪一样,都要派了人过去,既然骆家没人光明正大地去蒙将军麾下,那就该是些廖家人了。”

何征点了点头,说道:“那小将是想着廖家的人在军中也不是泛泛之辈,才这般说的,不然廖家多少人到军中也没用;先帝、老将军是因牵扯到太后,才加进去的。倘若要挟太后,除了先帝再没有旁的了,说到先帝,又不能不提那些对先帝忠心耿耿的老将军。虽说那些老将军如今也只剩下声威了,但这声威也要紧的很。因这么想着,于是柳公跟侯爷两个才弄出这么件以假乱真的事来诈骆老夫人。”说着,又不禁称赞道:“柳公、侯爷果然精明!”

柳老太爷笑道:“不过小聪明罢了,不然也不会在个妇道人家手上吃了大亏。如今还要赶着叫人送信给蒙将军,叫他及早将那些一心要惑乱军心的东西揪出来。”

何循笑道:“柳爷说的是。不知岳父跟五哥怎样了?这石头都回来了,想来,他们两个也快了吧?”

柳老太爷摇头道:“哪有这样快,还要迟个两三月,你岳父得掐着京城里的动静才能回来。如今京城这边什么事都没有,你岳父回来了,除了告了莫家追杀朝廷命官,还能有什么用?”

何征恍然大悟道:“我说亲家老爷哪里大的胆量运了那样招人眼的石头回来,原来是叫京城里的有心人知道他就要回来了,让那些想从莫家捞银子捞罪证的人都快着些。如此陛下也能将不忠不孝的人一网打尽。”

柳老太爷笑道:“不然这自招骂名的事,老大他哪里敢做?就算陛下知道老大办奇石扰民的案子偏运了奇石回自己家,这点子小错,陛下也不会计较。且你五哥一路保护你岳父有功,我琢磨着,待你五哥回来,你五哥能做个三品侍卫也不一定。”

何征咋舌道:“虽是个侍卫,但役儿那小子跟亲家老爷出去一趟就骑在我们头上了。”说着,心想柳孟炎还有心思赏鉴奇石,那他在外头的日子应当也算不得苦,何役跟着,定也舒坦自在的很。这么件算不上苦差的事,出去一遭就能成了三品的侍卫,实在是让人羡慕。

何循笑道:“岳父果然照顾了五哥许多。”说着,听到后头宴家兄弟的朗朗读书声,心想柳老太爷没有柳清风在身边也没闲着。

何征待要再跟到柳老太爷说话,见宴知秋因仰慕他的状元之名来寻他说话,又想着何循有些话要跟柳老太爷说,便识趣地随着宴知秋向外头说话去。

何循待何征走了,便问柳老太爷:“不知柳家叔祖家里如何了?云妮就因这事不肯叫清风回家呢。”

柳老太爷笑道:“你叔祖在族里领了个五六岁小儿回家,因你叔祖不乐意张扬,因此就并未跟旁人说。此外听说他家里又有个姨娘有了,这么着他们也不盯着清风看了。檀云来信说新近清风跟大皇孙两个不对付?”

何循忙道:“算不上不对付,就是……兴许是大皇孙没有个知心的姐姐,心里有些嫉妒清风,就想着挤兑清风,叫云妮多关心他自己。”

柳老太爷叹息道:“就叫清风在你家再留几日吧,总归有檀云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何循笑道:“不说清风,柳爷身子骨如何了?云妮叫柳爷别担心她的事,她好着呢。”

柳老太爷笑道:“我如今没个操心的事,不过是闲来无事出手助骆家一把,都好着呢。”说着,又说道:“告诉云妮,就说她那事她母亲知道了也不敢折腾,叫她万事放心。”

何循才要答应,就见柳仲寒过来了,只当柳仲寒依旧想要那石头,就忙道:“二叔,那石头我等会子就要运回家去。”

柳仲寒摆摆手,然后说道:“说的不是那事。”转而对柳老太爷说道:“父亲,既然循小郎来了,就将话一并说了吧。檀云出了那事……如今素晨越发大了,昨儿个二婶子过来,又说了他们家如何。我们的意思是就依着二婶吧,将素晨嫁给二婶的侄孙,也算是亲上加亲,免得外头人风言风语地说因咱们家瞒了檀云的事,就拖累的其他女孩儿嫁不出去。”说完,就看着何循,似是说柳素晨嫁得匆忙全因何家多事一般。

柳老太爷因不喜柳二太爷,早先不肯答应叫柳素晨嫁到吴氏家里去,如今听吴氏拿了这话又来劝说柳仲寒,心里先气吴氏趁火打劫,随即也不乐意再拿着柳素晨的亲事跟戚氏、小顾氏等人纠缠,就开口道:“你女儿的亲事,你自己做主吧。”

柳仲寒听柳老太爷终于松了口,忙笑道:“母亲也这般说,儿子等下就叫绯月她母亲去将这事定下,日子也拣着近的。”

柳老太爷说道:“由着你们吧。”

何循听了这话,疑心自己听漏了什么,心想早先柳仲寒不是跟柳二太爷势同水火么,戚氏跟柳二太爷也是险些撕破脸的,怎这会子,这两家又要来个亲上加亲了?

柳仲寒看了眼何循,犹豫道:“这是檀云出嫁之后的头一桩喜事,外头又传着那些风言风语。儿子的意思是办得热闹一些,不知父亲的意思呢?”

柳老太爷一心要问何循柳檀云、何老尚书的近况,因此就敷衍地点了下头,准备打发柳仲寒走。

柳仲寒又犹豫道:“可是近来府里有些拮据……早先檀云那十里红妆花费委实不少……”

柳老太爷见柳仲寒这是要趁着柳孟炎不在狠狠地从他这边捞上一笔,看着一脸皱纹的儿子拐弯抹角地要银子花,不由地气极反笑。

何循见柳老太爷就要答应了,忙抢着对柳仲寒说道:“二叔,侄女婿倒是有个生财的法子,只是事后二叔得分我两成。”

柳仲寒瞥了眼何循,似是觉得何循嘴上没毛,就有些不信他的话。

何循笑嘻嘻地又说道:“才刚侄女婿是从骆家出来的,骆侯爷有些事得罪了云妮,骆侯爷说了,这会子云妮当出去的东西,他都要买回来登门给云妮送回来。二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柳老太爷听何循这般说,又见柳仲寒将信将疑,就说道:“你那亲家阔绰的很,当年那老滑头有意拣着有银子的地方打,就为了这个,他们家才只封了侯。若是他们家跟我似的心无旁骛不想着抢银子,他们家只怕也要封个国公呢。”

柳仲寒袖着手笑道:“循小郎,你这话,可当真?”

何循笑道:“不信的话,二叔就去外头打听打听,看云妮卖出去的东西落到谁手上了。二叔从云妮手上买了东西,然后高价卖给骆家,只分我两成油水。”

柳仲寒见何循堆着笑脸,就笑嗔道:“胡说什么呢,骆家可是我女婿家,哪里能从他们家捞了油水出来?你再这般说,看我不跟骆侯爷告你的状。”说着,又摇头骂了何循两句,便转身去了。

柳老太爷笃定道:“你二叔要宰自己亲家哪里肯分了油水给你。”说着,又笑着骂道:“你这性子当真跟你祖父差不离,都是爱挑唆事的。你祖母如今怎样了,可好了?”

何循笑道:“柳爷放心,祖母如今已经好许多了。”

柳老太爷叹道:“你祖母当初若不选上你祖父这么个才高八斗的东西,如今也就没了这么些事。劝着你祖父将心放开一些吧,这把年纪了,叫他有事就交给你们就是。”

何循忙道:“我们也是这么劝着祖父的。”

柳老太爷瞧着天色,就对何循说道:“你大哥看样子是被知秋缠上了,你上了门,就去见过你柳祖母、岳母、二婶吧。你岳母那边,你陪着说两句话,叫她安了心。”

何循答应着,便随着人向柳家前院去,因离着吕氏这边近一些,且等会子还能拿着还没去见过柳老夫人说事从吕氏这边脱身,于是何循先去了吕氏这边。

还没进吕氏院子,就瞧见几个陌生的媳妇出来。

那媳妇看见何循,便垂手立在一旁等何循进去。

没一会子,吕氏的丫头绘格几个便出来引何循进去。

何循进了吕氏屋子,就见吕氏身边坐着个不算陌生的夫人,忙作揖道:“给岳母请安,周夫人好。”

原来这周夫人便是周岑的母亲,也算是何家的亲戚。

吕氏见何循过来,便笑道:“女婿来了,清风跟来了吗?”

何循笑道:“清风正陪着皇孙读书,并未过来。”

吕氏蹙了蹙眉,问道:“那檀云到底什么时候要放了他回来?”

周夫人忙道:“别急,这是好事,世上能有几个人陪着皇孙读书?我们家老爷说了,皇孙留在何家,这是陛下对老尚书的宠信。”说着,因自家的何大少夫人并不似其他何家媳妇那般被撵出何家,因此这会子周夫人心里就很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问道:“不知你母亲什么时候能回家去?听人说要不要接了她回去,还得柳家姑娘说的算?”

何循忙笑道:“周夫人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并不是这样,是父亲发话说不许如今接的。”因怕周夫人就着这事喋喋不休,就问道:“不知岑姑娘如何了?可寻到人家没有?”

周夫人讪讪的,心里想着周岑样样都好,家世相貌才华性情样样不差,怎在姻缘上就这般不顺,勉强笑道:“岑儿一切都好,只是她祖母疼爱她的很,想多留她在家里养两年。”

何循笑道:“原来如此,这般我回去也好跟大嫂子说,叫大嫂子莫胡思乱想。”

吕氏不知周岑跟何家的事,因此听不懂何大少夫人胡思乱想什么,只开口问道:“新近天凉了一些,清风的衣裳加了没有?叫檀云少弄一些进补的东西给他吃,若流了鼻血,那可了不得了。”

何循堆着笑脸听着,没听两句,见吕氏口口声声只问柳清风不提柳檀云,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于是忙道:“岳母,女婿还没去见过老夫人、二婶呢。”

吕氏还有许多柳清风的事要问,听何循这般说,就抿了抿嘴,说道:“看着天色,你中午是要留下吃饭的,待吃了饭过来跟我说会子话。我叫人去接,檀云总是不肯放了清风回来。”说着,不禁委屈地哽咽一声。

虽知吕氏这是一片慈母之心,但何循不常见到这般多愁善感之人,忙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出去后,见绘格跟过来,就由着绘格引路去见戚氏、小顾氏。

因好奇周夫人在这边做什么,何循问绘格:“岳母跟周夫人要好?”

绘格笑嘻嘻地说道:“原先算不得要好,后头知道我们家小少爷娶妻的规矩后,许多人家的夫人都跟我们夫人要好呢。”

何循隐约记得周岑还有个妹妹,心想柳清风这兼祧两房的小儿也成了肥肉了,谁家的女儿嫁来,一人当了两家的家,儿子还继承两家的家业,可不是桩美事。

何循在心里嘲笑柳清风小小年纪就被人盯上了,便随着绘格到了戚氏那边。

柳仲寒才说过柳老太爷答应了把柳素晨嫁到吴氏家里头去,于是这会子吴氏、小顾氏、小戚氏都聚在戚氏这边,倒不用叫何循再多跑一趟。

何循进来,跟屋子里的夫人们一一请了一遍安,最后就垂手立着跟几人寒暄。

戚氏笑道:“孙女婿看着越来越出众了,就像戏词里的人儿。”

小顾氏笑道:“可不是么,不独女孩儿女大十八变,男孩儿也变得厉害。前儿个十五,丹枫上门的时候,我看着他还纳闷了,心想早先俊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怎一眨眼功夫,浑身就全是男儿气概了。”

小戚氏啐道:“弟妹没羞没臊的,怎就对着二女婿说这话。”

小顾氏只是笑,也不像往日那般见小戚氏有半点不顺着她就恼了。

戚氏笑着对何循说道:“你去陪着你祖父说话吧,我们这些女人的话,你也不爱听。”

何循一边在心里纳闷柳家这群女人们的关系怎又变样了,一边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待何循走了,戚氏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对吴氏说道:“弟妹也太狮子大开口了,这嫁妆竟是要绯月的一半呢。”

戚氏这话,却是说柳老太爷那边还没答应将柳素晨嫁到吴家去,她们这边就已经对好了生辰八字,开始计较嫁妆的多寡了。

吴氏忙道:“嫂子,这是我那侄子媳妇要的,与我不相干。再者说,如今檀云那事闹出来,素晨早先又不像话地私下跟敏郡王来往,这些个事,我虽不跟我那侄子侄媳妇说,但身为姑姑,我总不能叫他们吃亏。”

戚氏冷笑道:“弟妹可是做了几十年柳家人了,就是要帮着亲戚,也该帮着柳家才是。”

吴氏笑道:“嫂子说的是,但是柳家人多的是,我该帮着哪一家?”

戚氏看了眼不发一言的小戚氏,心想小戚氏进了柳家几年,算是被吴氏给降服了,于是看着吴氏说道:“弟妹莫忘了,我可是答应替绍荣求了骆亲家给他谋一份好差事的。”

吴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嫂子,隔了这么多日子,大哥心里的火气早下去了,我们家老太爷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前几日天猛地冷了,他就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大哥看着可心疼呢,若是这当口我们求了大哥帮绍荣一把,大哥会硬下心来不答应?”

戚氏笑道:“老太爷若答应帮着绍荣,如今你们也不必叫我另求了骆家了。莫忘了,骆侯爷跟我们家老太爷亲近的很,若是我们家老太爷不许,骆侯爷也会拦着骆大爷帮绍荣。若是我告诉了老太爷,老太爷那性子,定会骂绍荣没出息,不许骆家帮着绍荣。”

吴氏脸上冷了冷,说道:“大嫂如今跟大哥可不怎么说话吧,而且,若是我将大嫂子做的事说给大哥听,若是把大哥气出个三长两短,等着孟炎回来,他能轻易地放过那事?孟炎手上,可是一丝情面也不会给大嫂留的。”

戚氏咬了咬牙,心里气吴氏小人得势,思量一番,静静地开口道:“三千六百两,顶多这么些,不能再多了。”

吴氏见戚氏心里竟是这般看不起吴家,只肯给三千六百两嫁妆,于是笑道:“大嫂子藏起来的丫头对着外头可说是素晨的丫头呢,绍荣看上了侄女的丫头,这话传出去,已经是赔了名声了,就这事,也值个三千六百两吧?”说着,见戚氏十分沉得住气地不接话,又接着说道:“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养在绍荣名下,我们将那孩子当亲孙子养,这又值个三千六百两吧?嫂子莫忘了,是嫂子舍不得叫那孩子不姓柳,想叫那孩子享受了柳公府的富贵才求了我们替嫂子养着孩子的。”说着话,见戚氏紧紧地抿着嘴不言语,就想柳二太爷说的是,如今他们这一房里才是戚氏要求的人,哪里能由着戚氏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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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打定了主意不让步,见这会子戚氏还拿着架子不肯给吴家大笔嫁妆,于是就起身要领了小戚氏回家去。

戚氏坐着不动,开口道:“吴家聘的是我们柳家的姑娘,这聘礼万万不能少了,不然我们不说,老太爷也要疑心是吴家看不起我们柳家。”

吴氏笑道:“素晨的事到底还没定下来,咱们慢慢瞧着,不急。只是若嫂子迟迟拿不定主意,我们就将嫂子送到我们家里头的丫头给嫂子送回来。”说着话,就领着小戚氏走了。

小顾氏见吴氏走了,忙对戚氏说道:“母亲答应了她就是,若是婶子将这事告诉了父亲,那可不得了。”

戚氏淡笑道:“她没那胆量跟老太爷说去。你放心吧,如今那孩子没生下来,你二叔二婶想敲诈我们就是做梦。”说着,眯着眼心想若那孩子是男孩,少不得又要为他计较一番。转而想起柳清风已经被柳檀云安排着陪皇孙读书去了,因想起柳檀云,心里又有些无力,暗道倘若叫柳檀云知道那孩子的事,那孩子指不定又要保不住了。

却说戚氏这般想着,那边厢,何循在柳家里被吕氏缠着说了小半日的话,好不容易摆脱了吕氏,就要回家去。

柳老太爷说道:“你岳父虽是要拿了石头催促京里要做坏事的人赶紧去做,但也没有大白日就扛着石头招摇过市的。待明早天不亮的时候,我叫人给你送去。你只叫何家人留意后门就是。”

何循原本就看不透那些石头珍贵在哪里,因此也不计较这一日半日,就笑道:“随柳爷安排就是。”

柳老太爷点了头,又见何征过来了,见宴知秋并未跟着,才敢开口问:“征哥儿觉得知秋的文采如何?今年的秋闱他可能名列前茅?”

何征笑道:“小表叔的功课算的上好,但晚辈看着他的前程倒不在读书上头。”

柳老太爷会意,心知宴知秋这一科只怕又要名落孙山,于是笑道:“还要劳烦你多指点他一些,他早先就跟我说过许多次要拜访你。”

何征忙谦虚道:“晚辈不敢叫小表叔这般纡尊。”说着,心想宴知秋要靠自己是考不了功名了,不知柳老太爷可会帮他一把。想着,见柳老太爷也没旁的话要交代了,就领着何循退了出去。

出了柳家门,何征看见何循的随从怀里抱着三个包袱,就笑道:“果然丈母娘疼女婿,这是你岳母给的?”

何循恹恹地说道:“两包是岳母给清风的,连云妮也没份,更何况是我。另外一包是柳思明大叔替五哥捎带回来的,不知五哥一路弄了些什么宝贝要送五嫂子呢。”说着,因想到兴许何役是给陈氏早先腹中孩儿搜寻的东西,若是陈氏见到,又要引她伤心,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这会子给陈氏送去。又问何征:“大哥,你说云妮的性子有这样招人厌的吗?怎母亲就不喜欢她?说好了要帮着她,一听说五嫂子出事,就什么事都不顾了。”

何征笑道:“连你嫂子那样的敦厚老实人母亲都不能打心里喜欢,你叫我说你媳妇什么?”说着,又歪着脸笑道:“你嫂子昨儿个打了我一巴掌。”说着,又摸着脸摇头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何循嘲笑道:“慕儿看见了没?他要看见了,准会说你是混蛋。据我说,大哥定是在大嫂面前做了什么没脸没皮的事了。”

说着话,就进了自家门里,何循跟何征分开,半路就瞧见柳檀云从陈氏的院子里出来,于是迎上去笑道:“你去看五嫂子?”

柳檀云笑道:“可不是么,我叫人将陈夫人接来了。由着陈夫人陪着五嫂子,五嫂子心里好受一些。”

何循笑道:“叫人跟五嫂子说一声,就说五哥跟着岳父好吃好喝的,回来就能得个三品的头衔呢。”

柳檀云笑道:“可是父亲捎信回来了?”

何循笑道:“岳父叫人送石头回来了。”

柳檀云笑道:“当真?我早先只是随口说说,那石头都是宝贝,父亲哪有见识了那些宝贝却空手而回的。除此之外,父亲还交代了什么话没有?”

何循说道:“这些话等会子我跟你说。”说着,小声道:“五哥捎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你瞧瞧,要不要如今给了五嫂子?”

柳檀云果断地说道:“自然要给,既然那事已经无可挽回,至少要叫五嫂子知道五哥的心意。”说着,瞧见一个妈妈因接过一个包袱腰身就往下沉了一下,心想何役这带回来的是什么,就这样沉重。

因也怕何役这包袱里的东西会惹得陈氏伤心,柳檀云便领着人进去将包袱里头的东西拿给陈氏。

陈氏见柳檀云去而复返,就笑道:“你怎又回来了?”说着,一旁的陈夫人也赶紧叫柳檀云坐。

柳檀云笑道:“循小郎去了我们家,顺道将五哥给五嫂子的东西拿回来了。五嫂子快看看五哥捎带了什么回来?”说着,就叫人将包袱放在陈氏屋子里的案台上。

陈氏听说是何役送来的,就冲陈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叫丫头将包袱打开,就见两层包袱后,下面是一堆小巧玲珑的石头,个个都只有巴掌大,里头石人石狗俱是惟妙惟肖。

陈氏啐道:“那糊涂东西,千里迢迢的叫人拿了这么些笨重的石头回来。”

柳檀云心想这石头比起柳孟炎那些,才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于是调笑着摸出一块看样子像只鹦鹉的石头,笑道:“这可是五哥的心意,只怕五哥从石头堆里翻出这些石头就要费了许多功夫。这么着,五嫂子也可放心了,五哥既然能悠哉地翻石头,想来他在外头的日子惬意的很,用不着你担心。”

陈氏说着是,忽地笑道:“拿了这石头快走吧,只怕你是出门就遇到循小郎的,他定还在门外等你呢。”

柳檀云笑笑,便捧着石头出去了,果然在门首瞧见何循站着等她。

何循从柳檀云手上接过石头,笑道:“五哥送的是石头?”

柳檀云点了点头,随着何循向后头去,就问道:“骆老夫人那边如何了?”

何循低声道:“都招了,最后的人在蒙将军那边呢。”说着,又叹息道:“等回了家我跟你细说,你不知那骆老夫人难伺候的很,三句话里就有两句是假的,跟她说了一会子话,就要折了半年的寿。”

柳檀云笑道:“那你如今可知道跟我这样的人打交道的好处了吧,我跟你说话可句句都是实话。”

何循笑道:“骆老夫人是三句话里两句是假的,你是十句话里了一句是假的。”说着,瞧着如今许多丫头要么被赶出去要么被夫人们领回娘家了,这何家宅子里静悄悄的,不似往日那般人来人往,就又跟柳檀云凑近一些,挨着肩向自己房里去。

待回了房里将外头的衣裳换掉,何循就卷了袖子,绘声绘色地将在骆家的所见所闻说给柳檀云听。

柳檀云听了,就笑道:“这么说,你跟征大哥过去就是看戏的,要紧的话一句也没问出来?”

何循笑道:“也不能这般说,至少我们替骆侯爷分辨出骆老夫人话里的真假了。”因有些拿不准,就说道:“只是不知她还有没有在你身边藏了人。”

柳檀云笑道:“自然是有的。”

何循见柳檀云这般镇定地说有,忙看向她,问道:“你知道是谁?”

柳檀云笑道:“知道,祖母被人下毒,祖母身边的丫头被绑起来审问那一晚,我这有个妈妈一直心绪不宁来着。后头这妈妈见穆嬷嬷清查府里的下人的时候连带着将咱们这房的下人也查了一遍,心里着了慌。如今主动坦白了,我看她也没做坏事,这么些年照顾我也算尽心尽力,罚了她于心不忍,放了她又怕她生事,于是就叫她去乡下庄子里养老去了,到了那边,一则有人看着她,二则她也能安心度日。”

何循想起进来时不曾看见耿妈妈,忙叫道:“万万不能是耿妈妈。”说着,起身就向外头去,似是要找耿妈妈一般,顶头瞧见耿妈妈端着两碗补汤过来,忙笑道:“妈妈来了?”

何循因自幼随着何老尚书东奔西走,又常年住在柳家,因此对自己的奶娘没甚亲近之情,对着耿妈妈,反倒亲近的很,就如他亲奶娘一般。

耿妈妈端着汤进来,笑道:“少爷怎这会子看着小的笑成这样?少爷赶紧地将汤喝了,这汤降火的。”说着,进了屋子就笑盈盈地看着何循,将碗递给何循。

何循揭开盖子,看见里头那汤水绿莹莹的,跟柳檀云那一碗不一样,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尝到苦味,暗道耿妈妈要毒死他?因十分信赖耿妈妈,就一鼓作气地将汤喝了,然后长吸了一口气。

耿妈妈见何循喝了,立时又笑容满面地端着空碗出去了。

何循见外头没人了,小心地说道:“是哪个?害我以为是耿妈妈呢。”说着,又砸吧嘴,说道:“这汤忒苦了一些,难不成当真是毒药?”说着,又接了柳檀云手上递过来的蜜饯将苦味压下去。

柳檀云笑道:“妈妈说了是降火的。”说着,压低声音盯着何循看着,“妈妈说如今我身子重了,最是我这阎罗气息最弱的时候,这时候容易有妖精来迷惑你。妈妈说治标不如治本,熬了降火的汤给你喝,叫你心里的火气没了,就是撞见妖精,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原形,不被她的美色迷惑。”

何循吐了下舌头,低头向身下看了一眼,说道:“云妮,这可是你一辈子要用的东西,若是这汤吃坏了身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柳檀云笑道:“你当真以为这降火的汤会那般神奇地阉了你?不过是说着玩罢了。”说着,又低声道:“那人我素日里待她极好,早先她看上我院子里的一个一等丫头,我便叫那丫头做了她的儿媳妇。如今她夫君得重用,儿子手上每日进出的银钱也有几千两。因此她早十几年就知足了,不乐意再听骆老夫人的话。这会子见我们大张旗鼓地要找内奸,就自己站出来了。”

何循对柳檀云这边的人倒是有些了解,这会子听柳檀云这般说,心里隐约知道是哪个了,说道:“你说得是,若是那位妈妈早想着要害你害柳家,早就下手了。如此,你这会子放过她,也不糊涂。只是杨从容回来了,如何跟他说他媳妇的事?”

柳檀云说道:“照实说,毕竟早先的事,杨婶子是身不由己,几岁被人卖到柳家,做了几十年柳家人,除了捎了些消息给骆老夫人,也不曾再做过其他的。”

何循说道:“就怕杨从容那性子不会容忍自己枕边人是别人安□来要害柳爷的内贼。”

柳檀云托着脸说道:“几十年夫妻,且杨叔那般聪明的人也不曾察觉到杨婶子的异样,可见杨婶子一直老实规矩着呢。而且她跟那小丫头又不一样,杨婶子孙子都会自己走了,她哪里舍得拖累一家老小。因此,对着外头,只说她去乡下看庄子去了。”

何循说道:“权当做善事了,总归骆老夫人翻不了身了,作践杨婶子也没用。”说着,又忙道:“你二叔这人这把年纪倒是天真烂漫的很。瞧见我欣赏不得那些奇石就要要回去,听我说骆侯爷要赎买了你卖出去的玻璃屏风玉瓶,他眼珠子就乱转,一说要将你大姐姐嫁到吴家里头,他更是当着我的面就对柳爷说府里拮据,大姐姐的嫁资苦难。”